第3章 聲音與女孩
  耳朵裏充斥著不依不饒的喘息聲。

  誰要放過誰,能不能放過我?女孩想。

  女孩十六歲了,耳朵出了問題,老是有一個聲音在說著什麽。她把這件事情告訴家裏人,家裏人隻是說她幻聽了。可,女孩一直堅信著這個聲音告訴她的一切,女孩信這個聲音。一直信。

  聲音:你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不要離開我?

  女孩:我一直在這裏啊,一直聽你講話。

  聲音:可你要走,要利用這些鮮活的言語離開我。

  女孩: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聲音:沒有,就是你很痛吧。

  女孩:沒有啊,就是一直在吃藥,治愈罷了。

  聲音:你知道你得了什麽病嗎?

  女孩:不愛說話的病。

  聲音: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些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

  女孩:我想告訴你,可你不認識他們,告訴了你,你也不會,也不知道怎樣安慰我。

  聲音:那總比你憋在心裏好啊。

  女孩:好,我說。

  沒了聲音,隻剩女孩一個人在說。

  為了方便理解,女孩把她的心裏事編成了一個故事。

  女孩:我不想一個人了。我想有這麽一個人,這個人可以陪我,一個不管是男是女的人,隻要願意聽我說話就好。其他的我不管。這個人也不用回答什麽,隻要我說到動情處,給我溫暖就好。

  聲音:那我可以做你的那個人嗎?

  女孩:那,你可以在我哭泣的時候給我溫暖嗎?

  聲音:我可以的。

  女孩:那你是男還是女?

  聲音:你不是不在意是男是女嗎?

  女孩:那你叫什麽名字呢?

  聲音:名字?以後你就會知道的。

  女孩:那,你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嗎?

  聲音:你相信我存在,我就存在;你不相信,我就不會存在。

  女孩:好,我信。

  一會兒,就一會兒,就讓女孩好好的卸下一切來告訴聲音,來告訴聲音我有所愛吧。

  女孩:我就像是懸崖,深不見底的懸崖,也可以說是深淵。和我關係一般的人都在崖頂徘徊。崖頂上開著好看又好聞的花,他們不願意下來,不願意到崖底來,畢竟深不見底,他們害怕。和我關係不錯的人,不在乎崖頂開的花有多好看,想下來看看,看看我來找找我,我是不是真的在崖底。可是沒有繩子,沒有任何可以沿著崖壁下來的物件,他們也隻能在崖頂往下看,試圖看到我,和我說說話。和我關係好,在乎我的人,根本看不到崖頂的花,一心想要找到我,救我出來,把我從崖底救出來。他們也沒有繩子,就什麽也不顧的跳下去,來找我。在意我的人跳下去,才知道崖底都是荊棘,都是刺,他們跳下來就會被紮死,但可能也不會致死,就是會被刺傷,而已。我就在荊棘的盡頭的一個洞裏,被鐵鏈鎖著,束縛著。但是,我能聽到,我能清楚的聽到,聽到他們說,他們說,還不如不下來,我對他們也沒有多重要,下來還刺傷了他們。我隻是想說,想告訴他們,既然下來了,就不要這麽多話。反正不是死就是傷,還這麽多話,還用話來傷我。他們其實根本不是來找我的,他們下來是為了滿足他們的虛榮心。因為,他們,那些嘴上說在意我的人聽了崖頂的傳說,說崖底有黃金,有寶藏。但是必須救出我才可以得到寶藏。他們不知道其實崖底沒有寶藏,隻有荊棘,還有被困住的我。傳說也隻是傳說。

  女孩說到這裏哭了,小聲的哭了。

  聲音沒有發表他(她)的言語,隻是細細的聽,慢慢的聽。不知道聲音聽不聽得懂。

  女孩穩定了下情緒,繼續說。

  女孩:我,我聽了一次又一次的聲音,都是在罵,在罵,在罵我。都在說,哪有什麽寶藏,隻有荊棘,隻有刺。他們有的被刺傷了,有的傷的太嚴重死了,還有的輕微的傷,靠著殘留的力氣,爬上了崖頂。爬上去的人告訴崖頂的其他人,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寶藏,都是刺。崖頂的那些隻顧著看花的人走了,因為還有更好看的花吸引著他們,他們就走了。那些在意我卻不知道怎麽下來的人問剛剛爬上來的人,問有沒有見到我,那剛剛爬上來的人卻說,他忘了,他隻記得有沒有寶藏,完全忘了底下還有個人,還有被困住的人。這個剛爬上來的人這麽說,在意我卻沒有下去崖底的人罵了他一句,你是連人命都不在意了嗎?剛爬上來的人說不敢下去的人,你在意她,你怎麽不下去呢?還不是怕?在意我的不敢下去的人沒話說了。他們這麽一吵,崖頂的人就都走了,都走了……

  說到這裏,女孩又停下了,停下哭了一會兒。

  一會兒,就一會兒,靜靜的期待著聲音能給她的溫暖。有的,有的聲音給了,給了。

  女孩想要冷冷的牆壁的感覺,想要世人都忘記她。可聲音不忍,不忍,聲音就緊緊的環抱住女孩。任憑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女孩繼續說:後來,過了很久很久,我崖頂的花開得更好看了,我崖底的刺更加的多了。這時候來了一個男孩,我希望他是個男孩子。他是被我崖頂的花吸引來的。他覺得崖頂的花開得這樣好,不知道崖底有沒有花,有花的話,是不是比崖頂的更好看。就這樣單純的想法,男孩一躍而下,來到了崖底,我聽到了聲音,好久都沒有人願意跳下來了,這個聲音會不會又讓我失望。

  女孩又停了。

  聲音,有了。

  聲音:你故事裏那個很久很久才願意來的男孩子是不是我?

  女孩:是你,是你。

  聲音,女孩聽聲音似乎是笑的聲音。也許這個聲音的主人真的是個男孩子吧。

  聲音:我,我聽到這裏,我能給你的就隻要緊緊的擁抱了。崖底不可怕,你也不可怕,你很好,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願意,願意當你不說話的而聽你講話的人,隻要你,隻要你,不趕我走。

  女孩:那,你會傷我嗎?會像嘴上說著在意而跳下懸崖的人一樣,隻為了得到寶藏,甚至都忘了我嗎?

  聲音:得到寶藏,不是要先救出你,才能得到寶藏嗎?

  女孩:嗯,聽得很認真。

  聲音:你繼續說。

  女孩就繼續講。

  女孩:男孩跳了下來,由於刺比先前的更多了,男孩也就受了比先前跳下來的人更重的傷,還好,不致死。但是,刺,以前的刺沒有毒,現在的刺上都有了毒。男孩很快暈了過去。我,我聽到了聲音,好久沒聽到聲音了。我就想應該是又死了人,這刺長得越來越多了,刺死了人也常見。我也不知道這刺上有了毒。很漠視,畢竟常見。但是,但是,但是,又特別的想出去,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好久沒有出去了吧。我就出去了,崖底沒有光,黑的一片,其實也不太黑,有少許的光。我腳上的鏈子並沒有固定在洞裏,隻是把雙腳固定了起來,腳踝處有鐵鏈拴著,手腕處也有。我靠著微弱的光,找到了男孩,看到他受了好重的傷,就把他拖到了我的洞穴裏。洞穴裏,也黑,我試圖叫醒他。

  我說:哎,哎,你醒醒,醒醒!

  他不回應。

  我沒法了,就取了水,本來這裏就沒有多少的水,撒了他一臉。

  他醒了。

  他說:咳,咳,這是懸崖底?這麽黑?

  我沒有說話,偷偷的點亮了最後的,我自己都舍不得點的蠟燭。火,是借來的,是從那些死在崖底的人身上索取來的。

  蠟燭的光有了,男孩望著女孩,女孩望著男孩。

  我納悶,為啥他會下來。因為,我不認識他,下來的人都是我認識的人,我知道的人,他們也認識我,所以也自然知道崖底有寶藏的事情,我也知道他們下來不是為了我。可,這個我不認識的人下來幹嘛,他應該不知道這裏有寶藏,也不會知道有我的存在,下來是為了什麽?

  我問他:你來幹嘛?

  他說:我下來是為了賞花。男孩笑。

  我說:賞花?你什麽時候見到崖底有花了!

  男孩說:正因為不知道才來看一看嘛。

  我想,這人也是有夠白癡的。

  我仔細的看著男孩,仔細看他的嘴,為什麽他的嘴唇發烏呢?中毒了?

  男孩被女孩盯得害羞了。

  他說:你一直看我幹嘛?

  我說:你是不是中毒了?嘴這麽黑。

  他說:這麽黑,你還能看清楚我的嘴?

  我說:我習慣了,有一點光,我就能看得很清楚。

  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是刺的緣故,這麽想著我又問他。

  我說: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適?

  他說:沒有啊,就是有一點頭重腳輕。

  完了,八成是中毒了,這刺竟然有了毒。

  怎麽辦,好不容易,有個人可以和我說說話,可不能讓他就這樣死了。

  他說:咋了,我是怎麽了嗎?

  我說:你可能是中毒了,嘴才會這樣黑,你才會感覺頭重腳輕。

  他說:那咋治?

  我開始罵他。

  我說:你下來是圖啥,幹嘛下來呢?這麽深,你也不怕什麽?

  他說:這怕啥,想一想崖底也會有這樣好看的花,甚至比這還好看的的花就興奮。哪有害怕這一說啊。

  真是有夠的。

  怎麽辦,什麽是解藥呢?

  他自嗨著,我煩惱著。好一會兒我倆都沒有說話。

  男孩的症狀加劇了,女孩急了。

  我說:你這是,這是要死了嗎?

  他說:你沒見過人死嗎?我見你這崖底好多死人的。

  我說:你不是說看不到崖底的事物嗎?不是說這裏黑嗎?

  他說:還是有一點光的,尤其是我來了,光就更多了,你也願意點起了蠟燭。

  我沒說,他一直說,就好像是遺言似的,說個不停。

  他說:我見了,見到了這崖底的花,果然,比崖頂的花要好看的多。

  我來了興趣,這哪有什麽花啊。

  我說:哪裏有花,我在這裏好久了,也沒見一朵花。

  他說:你不就是花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還是被束縛的花苞。

  他是說我的鏈子,束縛我的鐵鏈子。

  他說:重不重,我見鏈子磨得你都出了血。

  我說:你都快死了,還在意我流不流血。

  他說:反正我也見到了花,見到了崖底的花,就死而無憾了。

  我說:你死了,我就再一次一個人了。好不容易來了個活人,這麽快就要變成死人了。不行,不能讓你死!

  我,我,我,怎麽救呢?

  他說:還是算了吧,你自己都沒被人救出去,就不要再想著救我了。

  刺,刺,刺,刺的毒,刺能解!刺肯定能解!血,血,我的血!能解刺的毒!我沒事,我遇到刺,中不了毒,刺遇到我的血,就枯了,刺從來刺不傷我的!

  我瘋了,瘋了般,用樹枝任何鋒利的東西來劃傷自己,流血,救他。

  他說:你,你這是在幹嘛,打算殉情嗎?

  我說:殉什麽情?是救你啊!

  血,血,夠多了,就一口氣的含在嘴裏,吻他,一下子吻下去,把我的血推進他的咽喉裏,逼他喝下去,不吞下去,就一直吻。

  他吃了一驚,畢竟來的突然,可時間已經不允許遲疑,他吞了下去。結束了親吻,他活了過來。我的血管了用。

  他說:嗬嗬,真的還挺管用的。

  我說:我要貧血了。

  他說:我帶你上去吧。

  我說:你真有能耐。

  說完這句話,我就暈了過去。

  醒來,還是黑黑的一片。

  我意識到我的眼睛被蒙了起來。耳邊響起了聲音。

  聲音:別急著摘下,這裏已經是光下,你出來了,我救出了你。

  女孩:故事講完了。

  聲音:這就是“我”的由來?

  女孩:算是吧。

  聲音,笑的聲音,偷偷的笑的聲音。

  女孩:喜歡嗎?

  聲音:喜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