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何笙番外42
  何笙透過玻璃缸晃動的影子,認出了喬蒼,她將最後一把魚食灑進去,注視那些魚兒爭奪啄吃,眨眼一搶而空。免-費-首-發→追書幫

  身後男子仍無聲無息,指尖觸及肚兜的邊角,更是愣住。

  她心下一抖,糟了,忘記藏起來,驚喜沒給成,約摸還驚嚇了喬先生。

  何笙身子骨弱,頭胎快三個月流掉,從此落下病根,第二胎懷著時被血玉珠的毒性侵蝕,好不容易喬慈出生,坐月子又受了寒,子宮保住就不易,大夫斷定她再不能有孕,這幾年的魚水之歡,他玩得也狠,算是一丁點準備都沒有。

  她伏在木雕鏤空的扶手上,側過頭,莞爾一笑,“喬先生怎麽不出聲音。想嚇我?”

  喬蒼目光從肚兜上收回,不知何時掌心浮了一層汗,談判場上難倒所有人的合約,他從容不迫運籌帷幄,談笑風生間收歸囊中。可這事,他竟不敢開口問一聲真假。

  何笙輕咬朱唇,身體才動了動,毯子便墜落,她沒有穿睡衣,一件玲瓏婀娜的白色旗袍,嫣紅的盤扣鬆鬆垮垮,斜斜露出豐滿的乳房,她後麵的窗戶沒關上,紗簾被風吹得蕩漾,猶如一簾簾帷幔,糾纏交錯,朝前撲過來,恰好拂過她不施粉黛更勝粉黛的麵龐。

  闌珊霓虹,夜色濃鬱。

  那一輪圓月,抵不過她皎白,那滿樓的燈火,抵不過她熱烈。

  她指尖輕輕挑動,撥開了垂在眉間的細發,這姿態嫋嫋放蕩,果然是少婦韻味更濃了。

  喬蒼這趟出遠門,途徑香港和上海,他雖然歸心似箭,硬生生把十天的日期縮短到七天,到底也是小別一場,饞極了這一幅活色生香。

  他喉結翻滾,心口騰起炙熱,不由自主扯開紐扣。

  又是片刻,他還不問。

  她嘟嘴,有些惱,說他傻,他可精得很,東西都擺上了,還反應不過來嗎。

  何笙隨手拿起魚缸旁的蒲扇,側臥軟榻,在胸前搖著,一臉的狐媚氣,“喬先生,恭喜呀。”

  這六個字,驚了春閨,驚了夢。

  他眼底層層漩渦,碰撞,擊打,交纏,原本想問恭喜什麽,這即將揭開的迷霧,卻令他喉嚨哽住。

  他清俊的麵容溢出朗笑,有點癡,看得她暖和,她不準備逗他了,最後調侃了一句,“喬先生這把年紀,枯木開花,二度逢春,記得買點喜糖來吃。”

  她說完拿扇子遮臉,笑得眉眼彎彎,“恭喜你老來得子,記好了,往後別得罪我,這幾個月我要是不痛快,就拿你兒子撒氣。反正我不心疼,誰的種誰疼。”

  她作勢舉起蒲扇打肚子,喬蒼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吻著,熟悉而真切的溫度染上嘴唇,他徹底相信這不是一場夢,更不是一幅幻境。

  他怎麽都吻不夠,他難以置信,他和她又有了一個孩子。

  他在藤椅前蹲下,凝視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多久了。”

  她伸出兩根手指,卡在妖豔惑眾的眼尾,他笑容更濃,“看來是個貪嘴吃的小東西,兩個月前,喬太太與我在廚房那一戰,我射得最深。”

  何笙一怔,好氣又好笑嗤出來,“滿口荒唐!”

  她狠狠用蒲扇打他,還不覺解氣,扭著臀跳下藤椅,理都不理,被他從後麵攔腰一抓,撈入懷中。

  他炙熱的唇瓣擦過她耳垂,“喬太太再為我生個女兒。”

  她似笑非笑斜眼睨他,“喬先生不想要兒子?”

  豪門大族,數不清的產業等著傳宗接代,兒子總是比女兒金貴,他張口又要千金,她隻當他說笑。

  “生一個乖巧的,喬慈往後,就當兒子養了,反正孺子不可教。”

  此時被老子嫌棄的喬慈正光著屁股趴在小床圍欄上,手裏捧著一株紅玫瑰,一瓣瓣揪著,“小哥哥喜歡我…小哥哥不喜歡我。”

  扯下最後一掰,是不喜歡。

  她眉頭一蹙,跳下床把所有花瓣都聚攏到一起,重新數,還是相同的結果。

  她垂頭喪氣,十分懊惱,趴在地上尖叫出來,將門外路過的何笙嚇了一跳。喬蒼推開門,正要數落她,卻看到喬慈雪白的小屁股一扭一扭,頓時移開視線退後一步。

  何笙走進去為她穿好睡衣,問她怎麽了。

  她腦瓜子亂糟糟,托腮難過說,“今天選班花,我手下的小弟背叛我,選了別人。”

  何笙細致為她梳順頭發,“你班上還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嗎?”

  喬慈小鼻子哼,“比我溫柔。”

  喬蒼倚在門框,悶笑出聲,喬慈覺得受到嘲諷,頓時炸毛,扯著何笙大喊揍他!

  何笙不動,她豁出去了,衝上去單挑,一腦袋紮進喬蒼大腿,她頭硬,喬蒼腿更硬,疼得她險些哭出來。

  他垂眸含笑,盯著腳下蠕動的麵團子,“還知道自己不溫柔,也算明事理。”

  其實喬慈才不稀罕什麽班花,園花的稱號,從小到大她對女孩子的東西向來不感興趣,隻因最好的,方能配得上她的小哥哥,她才想去奪。

  她別扭了好一會兒,怎麽問也不肯說,忽然想到什麽,仰頭看喬蒼,“爸爸,你回來了啊。”

  喬蒼氣得眉頭一顫,都說女兒是貼心棉襖,她連褲衩子都不如。

  出差這麽多日,喬蒼積蓄的公糧都憋在褲襠裏,壯實碩大了好幾圈,根本不用挑逗,早就硬了,他洗過澡纏著何笙,上下其手又吻又摸,把自己折磨得燥熱難耐,她氣喘籲籲躲著,夾緊了雙腿死活不肯。本↘書↘首↘發↘追↘書↘幫?ahref="khttp://m..com/"target="_blank">khttp://m..com/</a>

  “我輕點,進去一半。”

  她搖頭,往那處瞥了一眼,粗得嚇人,又紅又脹,直挺挺豎著,進一半也夠受的,若是小一點,細一點,勉強還能可憐他。

  “誰讓你長那麽大,像八百年沒碰過女人,我身子扛不住。”

  喬蒼怔了一秒,笑得下流痞氣,“喬太太難得誇我。原來對我如此滿意。”

  何笙稍不留意就會上他的套,她沒好氣臊紅了臉,一個勁兒推搡他離自己遠點。

  他死皮賴臉壓著她,將她剝得一絲不掛,像捏餃子皮兒似的,把她雪白的皮膚揉得紅紅嫩嫩,吻得濕漉漉的,折騰了半個小時,她被他撩得神誌不清,眼睛也開始迷蒙,泛起薄薄的水霧,他試圖趁機攻入,一邊哄她分神,一邊手指抽動她的私密,“預產期在什麽時候。”

  她渾渾噩噩的,“七個月後。”

  他笑說等那麽久。

  她隔著一層霧,腦子越來越糊塗。

  他張開嘴用力吞吐她發脹的乳頭,將她最後那一絲意識也打碎,“不如我先進去瞧瞧?省得她想我。”

  何笙眼珠一轉,眉飛色舞呸了聲,咯咯笑著將他從身上踢開,雙手護著肚子,朝旁邊一滾,整個人便脫離他控製。

  “想得美,喬先生以為我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呀?你床上這點手段,我早吃透了,我才不上當。”

  喬蒼錯愕幾秒,揉眉無奈輕笑,常言道女子一孕,自此傻三年,可她到底是何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天下女人加起來,也不及她這點伶俐。

  他悄無聲息捏住被角,扔下床去,軟磨硬泡,百般誘哄,硬生生把她兩腿分開,在邊緣蹭著,央求何笙用嘴給自己解解饞。好燙的一根棒子抵在她腰際,憑那硬度,她也知道今晚搪塞不過去了,他若得不到滿足,折騰到天亮也不放她。

  她趾高氣揚問,“天大地大。”

  他立刻接下一句,“老婆最大。”

  “花美月美。”

  “寶貝最美。”

  何笙心裏才美,這幾年把他調教得真不賴呢。

  她跪在床上,無暇如玉的嬌軀彎成一拱橋梁,胸前堅挺飽滿的雙乳搖搖晃晃,白得明豔,嫩得出水,如此淫靡的視覺衝擊已經讓喬蒼按捺不住,欲火中燒,她嫣紅溫熱的唇,才將他硬如鐵的家夥含住,他腦子便密密麻麻炸了。

  像無數條蟲子鑽入,來來回回蠕動,侵蝕了他的理智,他的思想,他的力量。他半躺在床上,注視她貪婪吞吐的樣子,那似乎非常好吃,令她愛不釋口,沉醉其中,她媚笑吮吸,將嘴巴擠成真空,狠狠嘬了幾秒,在他近乎不可抑止的顫抖,發出幾聲悶吼,又緩緩鬆開,給他一股緩衝,如此反複數次,他適應了刺激,她便玩真格的了。

  她微微起身,雙腿分開,滿園的春色映入喬蒼視線,她滾燙綿軟的手握住底部,夾進乳溝,反複擠壓,套弄,碾磨,將他原本的漲紅,變成了更深的紫紅,透明血管不斷凸起,沉下,抖動,何笙感覺到他又脹大了一圈,足有杯口那麽粗,她用力磨合了十幾下,喬蒼大汗涔涔,握拳閉上眼,強忍噴射的衝動,忽然間被更濕潤的溫熱噙滿,何笙始終隻是吞沒了他半根,最多不足三分之二,這一口氣,整根都入了口。

  頂端衝擊到喉嚨,不可思議的嬌嫩,舒服,隻那麽一刹間,三兩秒的功夫,喬蒼險些泄了出來,他一把掐住根部,深深呼吸,才勉強壓回去。

  何笙有些作嘔,迅速吐出來,再嚐試吸入,直到她嫻熟而有節奏掌握了他的敏感點,也掌握了自己的力度,她便開始大幅度為他深喉。

  男人的極樂,就是深喉。

  何笙嬌豔的臉蛋,布滿細密的汗珠,她累極了,也渴極了,喬蒼仍在不斷膨脹,拉長,似乎沒有止境,他胯骨一縷縷青筋從皮膚下滲出,脊背不由自主繃直,何笙的舌頭又軟又卷,從根部向上,一點點舔著,每一寸都沒有放過,再全部吞蝕。這根本不是征服,而是讓他死在她手裏。

  喬蒼徹底繳械的一刻,何笙癱在了床上,任由那些白液澆在臉上,唇上,他抱著她清洗,何時回屋,她都毫無知覺,除了下巴一陣陣鈍痛發麻,她就如同屍體一樣。

  何笙懷孕四個月時,家庭醫生檢查後告知這一胎是小公子,格外活潑健康,隻是頭大了點,許是很胖。

  大腦袋的小胖子。

  她笑出來,“也好,虎頭虎腦,聰明討喜呢。”

  喬蒼嘴上說稀罕女兒,隻是不願讓她有壓力,非要逼著自己懷上男胎,兒女雙全的結果自然更好,他笑著抱起何笙不停旋轉,將她拋向露台外高高的天空,她夠不著,又害怕,笑著大叫,他總是可以穩穩接住她,沒有一絲一毫失手和顛動。

  喬慈扒在玻璃上張望,口水順著嘴角淌下,真是羨慕啊。母親笑得那樣高興,似乎非常好玩,她推開玻璃,朝高不可攀的父親伸出手,也想要這樣的擁抱和舉高,可父親隻是看了她一眼,根本不曾理會,他眼裏隻有何笙。

  她癟癟嘴,有什麽了不起,好像誰蹦不高似的。她轉身跑回房間,爬上桌子,這一跳,衣衫便掛在了燈管上。

  蓮花燈劇烈搖晃,外圍承重最厲害的幾枚光球,從燈芯開始碎裂,喬慈嚇怕了,蹬著腿哇哇大哭,等喬蒼將她扯下房梁,她原以為會像母親那樣,掉幾滴眼淚,便得到一番溫柔憐惜的誘哄,然而她如同撿來的,喬蒼毫不心疼,直接將她丟出房間,吩咐保姆盯緊,不站滿三個小時,絕不許她睡覺。

  喬慈五歲多,出落得更精致,真是難得一見這樣漂亮的美胚子。見過她的世人都說,喬慈長大興許比她母親還要美,美得傳神,美得驚歎。不過她性格也更霸道了,在幼兒園無人敢擋,老師拿她一點法子沒有,又忌憚喬家的勢力,早早便不管她,任由她呼風喚雨,欺天霸地,一年來光是賠償,就列了好長的清單。

  那幾日喬蒼發覺她不對勁,不再纏著何笙嚷嚷摸肚子裏的弟弟,躲在兔子窩裏愣神,時不時撓頭,自言自語。

  他吩咐秘書調查下,不出半日便拿到結果,氣得他哭笑不得。

  喬慈喜歡大班的小哥哥。

  還把喬蒼放在抽屜內,許久不戴的手表送給他,那是定製的百達翡麗,秘書笑說小姐倒是大方,隨手就是數百萬的貴重。

  喬蒼挑了一個何笙不在的好時機,挑破了這件事,喬慈倒是不害羞,低著頭默認了。

  他實在覺得有趣,“喜歡他什麽。”

  喬慈不再紮羊角辮兒了,束成高高的馬尾,配上鵝蛋圓的小臉兒,勝過瓷娃娃般賞心悅目。

  “他什麽都會。”她笑得可開心,兩個梨渦又深又圓,“他會背詩,會寫字,還會算數,跑得也最快,我都追不上他。”

  喬蒼揚眉,自己的女兒倒是要求不高,這往後隨便一個奶饅頭就糊弄走了,怎麽是好。

  “就這些?”

  她眉眼彎彎,笑容天真,“這就夠啦。”

  喬蒼不曾發怒,更沒有義正言辭命令她不許,他不願像一隻惡毒不講情理的狼,強製而暴戾毀滅掉她懵懂無知的感情,他捏了捏女兒的臉,什麽也沒說。

  他卻萬萬沒想到,喬慈的骨子裏多執拗,認準了什麽便不肯罷休,比她母親還任性。此後漫長十五年,她追著這小哥哥不依不饒,軟硬兼施,直到那男孩家道中落,自己出去闖生活,再也找不到,才算硬生生斷了她的念想。

  何笙這一胎,懷了之後千難萬險,她子宮壁薄,五個月便開始有破裂跡象,生生臥床熬到八個月,再也等不得,疼得睡不著,連口水都喝不下,人眼瞧著消瘦下去。

  喬蒼怒不可遏嗬斥肚子裏的東西,敢折磨他老婆,把他當老子的這樣不放在眼裏。

  同喬慈一樣,喬楨也是晚上破了羊水,原本想著剖腹,誰成想送去醫院的途中,何笙倉促就生了。

  生在了車廂,流了好多的血。

  她沒了力氣,奄奄一息,伏在喬蒼被她汗水浸濕的膝上,暈死過去。

  他失魂落魄抱著她,解開衣服,為何笙暖手,暖身子,他一遍遍喊她名字,讓她等一等,千萬不要和他賭氣,都是他的錯,不該讓她生。

  這個快一米九的鐵骨錚錚的男人,活在刀光劍影中,屍骨遍地眉頭不皺,一生未曾輸過,竟在這一時刻,渾身隱隱發抖,滿臉的驚惶無措。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何笙疼,怕何笙哭,怕何笙不理他,怕她忽然有一天,令他措手不及,把他獨自留下,一句話不說,無聲無息不見了。

  整棟醫院都在那晚上見識了喬蒼有多珍愛夫人,當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他和衣寸步不離,在病房守了一夜,握著何笙的手不肯撒,她幾次醒來,虛弱得說不出話,他也不用她說,她隻看他一眼,他便什麽都懂。

  “喬楨很好,在保溫箱,很胖,頭不算大,八斤多。”

  她露出一絲笑容,幹裂的唇抖了抖,他又說,“我不困,是不是想喝水。”

  他拿著棉簽為她蘸了些溫水,一點點滋潤她的唇,直到她有了些力氣,才托起她上身把杯子喂給她。

  護士原本來查房,實在不忍心打擾,又退了回去。

  喬楨眉眼更相似何笙,比喬慈剛出生時還要精致幾分,度過危險期那幾日,抱進房間給何笙瞧,一路走去,駐足逗弄他的人許許多多,實在白嫩可愛。

  喬蒼愛極了這個“老來子”,喬慈也疼他,把自己的金箍棒,指南針,都擦得幹幹淨淨,念叨著等弟弟出院,要給他玩。

  五日後的深夜,何笙口渴醒來,見保姆在旁邊睡著,輕手輕腳下床,自己拎起水壺出了病房,盡頭的育嬰室,寬大玻璃前佇立著一個人,被慘白的燈光投射到磚石上,一方倒影模模糊糊,水色漣漪。

  她一怔,怎麽都覺得那輪廓眼熟,隻是隔著太遠,她等了一會兒,那人終於動了動,未曾轉過來,而是轉過去,要往樓梯走,她脫口而出喊,“你是誰?”

  男人背影一僵,垂在身側的手不著痕跡握拳,何笙說我認識你嗎?她腳步急急忙忙迎過去,即將看清他,忽而身子一晃,便消失了。

  他分明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來過,連一點痕跡都不願留。

  她甩了甩腦袋,再睜開時,萬籟俱寂,角落處空空蕩蕩,仿佛是她臆想出的幻覺。

  她站在育嬰室旁的護士站,敲了敲台子,“剛才看了裏麵許久的男人,是誰。”

  護士臉色微變,不自然躲閃,支支吾吾,“是哪個嬰兒的家人吧。”

  以那男子的角度,探視的分明是喬楨,那一間育嬰室是喬蒼專門包下供給喬楨獨住,若還有旁的孩子在,她也不會這樣多心。

  何笙盯著她,麵容陰沉,不罷休。

  護士被盯得發毛,心又虛,隻得放下手裏的筆,小聲說,“是周部長。”

  何笙後退半步,啞然愣住。

  護士憐憫那個高處不勝寒的男人,他實在孤獨,實在沉默,實在寂寥。這世上認識或是不認識他,見了他失魂而來,丟魄而去的樣子,都會禁不住心疼。

  她聲音伴著絲絲哽咽,“周部長來瞧瞧您的女兒,不隻在育嬰室,在您的病房外,也站了半個多小時。您睡著,他沒有進去。”

  護士低下頭,擺弄著桌上的病曆,一聲聲吸氣。

  這一棟二十五層的大樓,徹夜不熄燈,那條長長的走廊,亮著周容深不喜歡的白光。

  他覺得冷,也覺得靜。

  他曾經喜歡清靜,最厭惡喧囂。

  可這日子過得太靜如止水,他忽然想要爭吵些。

  就像。

  像何笙還在時,燈是橘黃的,窗子敞開,院落的杏花,桂樹,總是芬芳四溢,她會偶爾翻土,釀一壺甜酒,坐在那落滿槐花的石凳上,哼唱一曲江南小調。

  等他歸來。

  等他吃一頓熱乎乎的飯。

  那樣的時光,才是生活。

  他現在,不過勉強而寂寞活著。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失神,一個人來來往往,回到那冷清的家。

  他拋棄周末,拚了命加班,他最怕時間靜止,無事可做,那些密密麻麻的往事,來勢洶洶,鋪天蓋地,撕扯他五髒六腑。

  他還保留著半夜醒來,伸手觸摸旁邊的習慣,何笙不會知道,她曾做過多少噩夢,她在噩夢中還睡得安心,都是他擁抱她,一點點哄著她。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向周容深膝上放著的一盒紅豆糕,他試探問,“周部長,您怎麽又拿回來了。”

  周容深笑說,是我忘了,她早不愛吃這個。

  他隨手丟向車外,被恰好路過的乞丐撿走。

  司機紅了眼睛,“那不是您親手做的嗎,您都做壞了幾百籠,好不容易做成一屜,不給何小姐嚐一嚐,多可惜。”

  周容深握拳抵住唇,望向七樓一方亮燈的窗子,半響才說,“算了。不打擾她。”

  周容深這輩子,最後悔放過她,也最慶幸放過她。

  沒有了何笙的歲月,他熬得太苦了。

  可何笙沒有他的歲月,她笑得比從前更明媚。

  喬蒼喚醒了另一個她。

  他從沒看到的,他那麽想擁有的何笙。

  他忽而蹙眉,紅豆糕滾落腳下,碎了一地,他捂住心髒,一刹間白了臉孔。胸腔內劇烈的疼痛席卷撕咬他,他接過司機遞來的藥瓶,往手心倒出兩粒,含進口中,靠在椅背上忍著。

  劇痛之中,他在想。

  他與何笙廝守了那麽多年,就像一株幹枯的海棠,曾有過春色光陰,滿堂香果,大約真的沒緣分,一場風雨,便盡數凋零毀滅。

  他按在心口的手,轉而捂住臉,“走吧。”

  司機抹了下眼淚,哎了聲,駛離那座路燈灑下的慘淡光束中。

  次日清晨,喬蒼從別墅搬來了魚缸,養在陽台上,住院調養這幾天給何笙解悶兒,打發無聊時間。

  秘書從盛文抵達醫院,拿出幾份急需批示的文件,交給喬蒼審閱,他立在床尾忽然想到什麽,開口說,“公安部昨晚下文書,周容深高升。”

  喬蒼一點不驚訝,專心致誌瀏覽合約上的條款,手上動作絲毫未停,薩格一戰,泰國毒販全軍覆沒,縱橫金三角近半個世紀的亞洲梟雄,被他一鍋端,高升是意料之中。

  何笙將魚食灑入水麵,心不在焉撥弄著珊瑚,幾簇浮蕩的水草糾糾纏纏,將她手指繞住,她忍住沒問,怕喬蒼多心,秘書似乎察覺她的心意,主動說,“升為常務副部長,兼公安部政委。統率中國公安部直轄各省公安廳、市公安局、區分局、監獄、一共在編製刑警、特警、獄警、民警一百七十五萬人。聽說前幾日掛著牌照出現在特區時,驚動了交管,以為是假冒。”

  她腦海一幕幕場景閃過,心髒有那麽分秒,停了跳動,魚食來不及喂,從她指縫滲漏灑落,“什麽牌照?”

  秘書想了下,“似乎是京a00002?之前是a00008。”

  她如夢初醒,這幾年自己逛街不多,也懶得帶上人照顧,嫌麻煩,更嫌不自在。但不論是熱鬧的路口,還是冷清的巷子,她都遇到過這兩張車牌,在她身後不遠不近跟著,像一個暗衛,護著她天南地北,平安無虞。偶爾停泊在櫥窗外等,她多瞧了一眼,裏麵黑壓壓的,什麽都看不清,原來是他。

  喬蒼側過頭,凝視她片刻,“怎麽。”

  她艱難笑,別開頭故作喂魚,長發掩住麵龐,眼底淚光漣漣,“沒事,隨口問問。”

  明天那章,上半部分是喬何番外,下半部分周的開始,會來幾篇極其精彩簡練的。盛宴全文大結局在12月上中旬。會以兩篇喬何步入中老年,喬慈喬楨長大,姐妹們最想看的情節作為最終結局。會非常浪漫好笑,當然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