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番外12 何笙,是我來晚了
  兩隻纖細手腕被絲綢纏緊,捆綁在床頭精致剔透的漢白玉柱上,原本是活扣,係得鬆鬆垮垮,生怕會勒疼何笙皮肉,可隨著她劇烈的掙紮與反抗,束縛越來越深,幾乎半點彎曲的空間都沒有。免-費-首-發→追書幫

  絲滑的綢緞錦被從身上滑落,她赤裸肉體曝露在月色與幽暗的燈光下,仿佛一塊天然璞玉,未經雕琢,自然無暇,優美婀娜。

  皮膚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不斷抽動令森森白骨凸起,有衝破皮囊之勢,曹荊易立於床尾,一聲不響,居高臨下俯視擰成一條水草的何笙,她喪失了所有力氣,放棄掙紮,猩紅的雙眼浮現幾分絕望,“你不要害我。”

  曹荊易憤怒她巴不得逃走的驚恐模樣,似乎在這裏每待一秒鍾都是煎熬與折磨,他根本不會傷害她,她卻拿他當敵人。

  他一向如此掠奪,怎麽到了何笙這裏,他做的都錯了。

  他也曾默默無聞,在她需要時而來,不需要時而去,他三緘其口,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覬覦過分,不仁。當他看到喬蒼用掠奪的方式從這場角鬥中勝出,擄獲風月,擄獲她,曹荊易才恍然醒悟,他戲弄感情,玩弄女人,半生風流瀟灑,處處留情,他難得仁慈,卻賭注錯在一盤根本不該心軟的局中。他本是不擇手段藐視世俗的人,人間一切因果索取,都可以用豪奪的方式,他的苦心孤詣,他的步步為營,換來的僅僅是她的抗拒,以及她眼底對他不可掩飾的失望。

  他到底輸給時間順序,還是沒有緣由的紅塵。

  他該如何,他就該對她無欲無求,還奮不顧身的樣子嗎。哪有那麽多不求回報。

  麵對何笙冷漠疏離,曹荊易忽然想,他寧願回到金三角,即使爾虞我詐一刻不停,即使生死不過一線之間,即使最慘烈的,最瘋狂的死亡都在那片人間煉獄上演,等待與毫無預感的人擦肩而過。

  何笙為他淌落的眼淚,為求他活下去流露的溫柔,為等待他醒來固執的守候,從病床上睜開眼,便能看到雲南的陽光,看到西雙版納的山林,看到蒙蒙細雨,以及雨霧陽光同在的神奇天氣,她吹涼一碗粥,笑著問他好不好,疼不疼。

  曹荊易不著痕跡握拳,語氣無波無瀾,“怎樣是害你。”

  她從他眼中,看到自己一絲不掛的軀體,毫無遮掩,粉嫩的乳頭,嬌嫩私密處茂盛的絨毛,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膚,和完全敞開的細弱的四肢。

  曹荊易麵對這副勾魂攝魄的春光,極力壓製自己內心澎湃的蒸騰的燃燒的情欲和炙熱,他強迫自己鎮定,眉目風平浪靜,佇立在幽暗的牆壁。

  何笙很渴,很餓,對落在他手中未知的光陰也很迷茫,她喉嚨沙啞說,“他來了。”

  他淡淡嗯,“我知道。”

  她的聲音和眼神是如此渴望,如此執著,想要逃離房間,回到那個男人身邊,那是真實的,無法偽裝的,赤裸裸生長在她淺淺的皺紋和波光中,喬蒼到底有什麽好,他甚至不能給她安穩的沒有任何風波陰謀的生活,他永遠洗不掉亡命徒的烙印,洗不白自己的滔天罪惡。

  曹荊易柔和的臉孔有些崩垮,他煩躁扯開領結,丟在地上,兩步跨到床畔,一手鬆了鬆捆住何笙的絲綢,另一手為她重新蓋上錦被,他拇指觸摸到玉腕殘留的紅痕,有幾分猙獰和深邃,他說,“如果你肯聽話,不這樣倔強,我也不會捆綁你。”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瓶藥膏,倒在一顆棉簽上輕輕塗勻,擦拭手腕,絲絲涼涼的感覺傳來,何笙昏沉暈眩的頭腦清醒了一些。

  “到底因為什麽,非要趕盡殺絕。你傾盡所有算計他,你也失去許多,欠下許多。”

  他默不作聲,細致溫柔為她上藥,他投灑下的黑影,遮在何笙眉眼間,她有些好笑,“是不是梁蘅芷恨我不死,在茶水中下多了蒙汗藥。”

  曹荊易說是我讓她這樣做。

  她抬起眼眸,注視他不語。

  他又說,“多了,也許你再也醒不來,等到醒來那一日,時過境遷,滄海桑田,是很漫長的以後。世界變得更複雜,更陌生,你不敢走出這扇門,不敢抽離我的手,除了我,你誰也不認識,不適應。”

  何笙聽他勾勒出的樣子,撲哧一聲笑,“那我不是成傻子了。”

  他眼睛彎了彎,“沒關係,聰慧與愚蠢,都是你。”

  何笙記得,那些對她感興趣的權貴,都偏愛她的玲瓏,她的奸詐,她的陰毒,這樣的女子如果美貌窈窕,才是男人最理想的獵物,既可以享用美味,也可以用來征服尋求刺激,那種妙不可言的快感,從骨子裏滲出,是單純擁有一副好皮囊的女人不能給予,她從沒想過,若她有一天傻了,或者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不聰明的女子,她還會得到這麽多嗎。

  保鏢在這時敲了敲門,“曹爺,您完事了嗎?”

  曹荊易沒有回應,保鏢也不敢繼續追問,隻小聲說喬蒼等好一會子了。

  他握了握何笙的手指,她很瘦,也很薄,他其實很早就好奇,這麽嬌弱的女子,哪來的本事將男權社會攪得如此烏雲滾滾,大約四年前,他初見她那一麵,他隔著很迷離的光束,隔著很多肆意擁抱撫摸嗑藥的男女,在亦真亦假,亦夢亦幻的夜夜笙歌中,她跟在周容深身後,被他寬大的身軀完全遮擋,隻露出窄窄一片衣袂,他懷抱美人,在沙發上酣戰,一副下流不羈,放浪形骸的模樣,他餘光瞧見她在吃櫻桃,偶爾柔情萬種伏在周容深肩頭,和他耳語什麽,根本不理會他的激情四射,那般淡泊,靜謐,從容。

  曹荊易忽然覺得,他經曆這麽多女人,見識了這麽多假惺惺討好的麵目,極其美豔的,極其清純的,都沒有何笙更真實,自如,靈動,她的媚,她的俏,她的嬌,渾然天成,不虛偽,不刻意,就像一抔水。

  他有些不舍得離開,他有一種預感,他恐怕不能占有她了,也不能繼續囚禁她,他注定要在這一晚,以不甘又不得不認可的心,失去她。免-費-首-發→追書幫

  他很想問,她還會來嗎。

  她還會不會在某條街道與他碰麵,不逃,不躲,不閃,笑著靠近問候,喝一杯濃香的清茶,沐浴下午或黃昏的陽光。

  他要的不是這些,從來不是。

  如果僅僅這麽簡單,他何苦在她心上,留下這副殘暴。

  他垂下手,將錦被翻卷,擺出最初的樣子,然後轉身,走向門口。

  “曹荊易。”

  時隔那場浩蕩的槍林彈雨生死考驗後很久,她第一次開口喊他名字。

  沒有昔日的溫柔,依賴,嬌憨,明媚,隻是空洞的,平靜的,純粹的一個名字。

  割在他耳朵裏,割在這忽而如霜如冰的空氣裏。

  “不要編造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讓我百口莫辯。我不想恨你。”

  曹荊易脊背微微發僵,他時至這一刻,情不自禁反複問自己,到底著迷這個女人什麽,她那顆心,即使分成十份,也不會有一份熱烈屬於自己。他就像她的英雄,她的救世主,她的退路,她的法器,他除了危機,除了悲劇,除了厄運,永遠不會被她祈盼出現,被她懷念,被她等待,甚至不會想起。

  一個女人,不肯分享她的歡喜,她的快樂,她的生活,就是不曾對這個男人動半點心腸。

  他溢出低低的清朗的悶笑,“在你眼中,是不是喬蒼和周容深都是君子,唯獨我是小人。”

  何笙透過深沉夜色,凝視他巍峨挺拔的背影。

  他們不是君子,他也不是小人。

  他們都是將軍,衝鋒陷陣,奮勇殺敵,迷失在權勢和金錢的波濤中,他們更是駕馭洶湧澎湃的海浪的英雄,這個時代締造他們,也麻木他們,更扭曲他們。

  她舔去唇角蔓延而過的鹹鹹的溫熱,“如果我們一直都像以前那樣,該多好。人的貪欲,要麽得到,要麽反目。”

  得到,反目。

  這就是風月。

  世間男人與女人的糾葛,逃不過這二者。

  他抬起頭,冗長繁複的呼吸吐出,將麵前空氣焚燒成灰燼,蕩然無存。

  “如果你能早一點察覺,我是活在萬丈紅塵裏的男人,而不是掛在月亮上的聖人,也許會更好。”

  曹荊易留下這句話,沉默從房間走出,門緊密合攏的霎那,何笙陷入混沌的黑暗之中,很快的,她便睡了過去。

  客廳內亮起白燈,一片灼目。

  搖曳的水晶蓮花,被窗外湧入的夜風吹拂,不停留於微弱的晃動,而是劇烈搖擺,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響,燈影下欣長英挺的身姿,仿佛在一處陌上,桃紅柳綠的堤陌,杳無人煙,隻有四月春水,五月飛絮,將他簌簌籠罩,他把玩一枚碧玉扳指,對身後腳步聲置若罔聞。

  是風塵仆仆,卻沒有半點倦意的喬蒼。

  他背對臥房,一件米白色西裝,長身玉立,曹荊易定格在原處,距離他三米左右的古玩架旁,一手插兜,另一手揮了揮,示意包圍住喬蒼的保鏢撤下。

  他兀自沉默片刻,才緩緩轉過身,唇角凝著胸有成竹的淺笑,“曹總,分別幾日,我對你很想念。”

  曹荊易沒想到他開口竟是這一句,他笑說彼此,我也對喬總分外記掛。

  他脫掉西裝,隨手搭在一處突兀的櫃角,“喬總有什麽收獲嗎。”

  喬蒼把玉石扳指套回左手拇指,“收獲談不上,一點小感觸。曹總感興趣嗎。”

  後者從酒櫃內取出半瓶幹紅,木塞一彈,不知蹦到何處,他沒有尋找,斟滿兩杯後,執起一杯,另一杯推到喬蒼那方,但沒有邀請他飲用,而是饒有興味說,“洗耳恭聽。”

  喬蒼語氣和言辭都意味深長,“我很驚訝,曹家的胃口原來這麽大。悄無聲息斂了一省之多的財富。這個數字,恐怕破了官場記錄。”

  曹荊易似笑非笑,喝了一口細嚐滋味,“喬總,我也很好奇,你難道不想問問,我手上有什麽嗎。”

  喬蒼從北京拿到籌碼一刻未歇趕回特區,馬不停蹄來到這處,與曹荊易博弈,連家都未回,因而他根本不知道何笙失蹤,更不知是曹荊易軟禁了她,那個司機也沒有為何笙報信兒,就像茫茫大海一顆石子,墜落其中,無影無蹤,也不被察覺。

  猖狂自負四十年的喬蒼以為在廣東,誰也不會有這個膽量綁走他的太太,所以離開和回來都毫無防備,麵對曹荊易的反問,他也不擱在心上,而是咄咄逼人說,“我的底牌,可以掀翻曹家,摧垮曹柏溫苦心孤詣的仕途網,而曹總的底牌,卻逼不死我。”

  曹荊易笑出聲音,“即使可以,我也不忍利用,疼愛還不夠。可也不妨讓喬總看一看。”

  他抬起一隻手,保鏢心領神會,將臥房門推開一道縫隙,很狹窄,無比黯淡,隱隱的橘光仿佛燭火般微弱,但足夠外麵人看清,透過這道神秘的縫隙,何笙赤裸妖嬈的身體,隻覆蓋一層薄薄錦被,月色與燈光灑落她暴露在空氣中潔白如玉的小腿,手臂和鎖骨,她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有意識,隻是動彈不得,她的臉模糊不清,她的長發似瀑布,似綢緞,縈繞在臉龐四周,越是被控製,被囚禁,被淩辱,她越是說不出的誘惑。

  這樣一副景象令喬蒼臉孔瞬間起了波動。

  曹荊易察覺他的憤怒與敵意,眼神示意保鏢合攏,門扉關上霎那,即使溫潤如玉的白衣也無法壓製弱化喬蒼身體散發出的淩厲煞氣,他眉目凶殘,將視線從門上轉移,定格在不遠處曹荊易臉上。

  “你動她了。”

  “趁人之危多麽無趣,我還不至於。”

  喬蒼語氣暴戾,“誰脫了她衣服。”

  曹荊易恍然哦,“這倒和我有關。”

  喬蒼想到何笙那樣誘惑迷人的身體,被曹荊易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徹徹底底,他額頭不可控製暴起一道道青筋,血脈和堅硬的骨骼,幾乎要炸裂,摧毀一切。

  “我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曹荊易舉起酒杯,晃過含笑的深邃眉眼,逆光搖曳,深紅色液體千嬌百媚,在狹小而細長的高腳杯中,浮蕩出千姿百態,“喬總也沒有說不許,你這段時間尚且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得上家眷。”

  “是嗎。”

  喬蒼綻放出有生之年最猖獗腹黑嗜血的一絲狂笑,他手伸向半空,黃毛將一份卷軸放在他掌心,他握住後,一句話沒有說,直接朝對麵瀟灑一拋,卷軸的一端在他指尖,另一端被推出,在曹荊易同他對視的目光中,抻平,抖動,墜落,仿佛從天而降的瀑布,流瀉於地。

  大約兩米長的白紙上,密密麻麻貼滿了相片和字據,看得出花費了一番功夫,連時間地點都標注得明明白白,相片內出現形形色色的高端人士,官場,商海,幫派,全部涉獵,或是在一間昏黃的包房,吞雲吐霧,麵前鈔票摞成了一座座金山,或是在曹公館的會客室,把酒言歡,滿目珍饈,時間跨度從十五年前到半年前。而主角無一例外都是曹柏溫。

  曹荊易目光落在第一張相片後,勝券在握的麵容,頃刻滲出破綻以及微妙的皸裂。

  這些不可告人的暗箱操作,黑暗交易,是仕途高官最隱晦,最不計一切要隱瞞和抹殺的汙點,它非常珍貴,它的暴露意味著無數條大船的翻覆,它足以扳倒曹家,更足以滅掉曹柏溫這根繩索上的所有黨羽和螞蚱。

  他打量許久,在天翻地覆的愕然中,迅速恢複鎮定如常。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指尖泛白,緊握顫栗,“喬總,看來這一趟帝都,果然沒有白去。”

  喬蒼半笑半怒,“不使出殺手鐧,曹總豈不是要毀我江山,奪我愛妻。”

  “我可以問一句,這些從何而來。”

  喬蒼丟給黃毛,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心沾染的墨跡,“這麽多年,我也不是白混的。它是大白天下,還是不見天日,就看曹總怎樣抉擇。”

  何笙再一次醒來,是兩個時辰後,蒙汗藥的後勁兒褪去,她腦海昏沉的感覺也徹底消失,隻是心口仍舊無邊無際的窒息,壓抑,沉重,可鼻子縈繞的熟悉氣味,令她情不自禁睜開眼眸。

  混混沌沌,模模糊糊。

  她用力睜大,用力眨眼,拂去這水汽,這朦朧的煙雲,她終於看到一抹輪廓。

  輪廓如此熟悉,如此令她歡喜,令她想哭,令她恨不得立刻擁抱。

  太長了,這幾日的分別,真的太長了。

  長到她睡著便做夢,夢了不願醒。

  她呆滯凝視許久,倉皇而顫抖抬起手去觸摸,她以為會是空空蕩蕩,會連這抹影像都消散,然而她驚訝發現,她摸到了,那不是一觸即破的泡沫,也不是一閃即逝的幻影,而是真切存在,她指尖起先隻是輕輕流連,而後用力去捏,去抓,去掐,溫熱,有彈性,還有尖銳刺手的胡茬。

  她咧開嘴笑,笑著又淌下淚,喬蒼清俊好看的麵容,在她失控的蹂躪下泛起層層紅印,抓痕,他無奈又好笑,將她的手握住拂開,“喬太太對我咬牙切齒百般折磨的恨意,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終結。”

  她聽到他聲音,回繞在耳畔,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她真怕啊,怕他無功而返,怕他終歸也沒有得到鉗製曹荊易的底牌,怕他想要擺脫這漩渦,這脅迫,隻能割舍她。

  她該怎麽辦,她不能看他的心血付諸一炬,可她除了自己,又沒有任何抗衡交易的籌碼。

  所幸他回來了,他贏了。

  何笙猛地坐起撲進喬蒼懷中,她用了極大力氣,幾乎將毫無防備的他撲倒,她在他懷中縮成小小一團,那麽畏懼那麽癡迷那麽貪戀的緊貼他,黏住他。

  她死死抓緊他襯衣,幾乎抓破,她啜泣說對不起,是我太大意,是我想要幫你,卻上了梁蘅芷的當。

  喬蒼心髒隱隱刺痛,他知道她在為什麽而道歉,他還記得衝入房間,看到沉睡而赤裸的她,他有多麽憤怒,多麽痛恨,多麽恥辱,那一刻如果不是黃毛奮力按住,告訴他小不忍則亂大謀,他不敢回想他會拔出勃朗寧闖下怎樣的大禍。

  他回抱住她,深呼吸她的發香,感受她的顫抖和溫度,“何笙,不怪你,是我來晚了,我的錯。”

  他手掌撫摸她濡濕的臉孔,“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永遠不會。”

  她哭過,發泄過,又開始撒嬌笑,她張開嘴隔著衣衫咬他肩膀,“喬先生。”

  他溫柔嗯,她說隻是脫了衣服,什麽也沒有發生,我還是你的喬太太。

  他悶笑出來,“我知道。”

  之後幾日,曹荊易從特區撤手,官場放棄了幹預商界對盛文打壓的陰謀,之前的高端老客戶關係逐漸回暖,紛紛拋出橄欖枝要二度議和,喬蒼對背叛和倒戈深惡痛絕,可現在不是他意氣用事遵循原則的時候,他需要這些生意和資金。盛文迅速卷土重來回歸商場,資本侵占勢不可擋,股票不斷翻升,喬蒼大規模注入資金吞並,將整個特區的市場牢牢控製在手中。

  而何笙每日除了陪伴喬慈,便懶洋洋躺在院子裏曬太陽,侍弄花草,喬蒼傍晚走下車,總能看到她一身豔麗長裙伏在魚池旁,一手拿著魚食,一手拿著點心,身後搖籃中的喬慈揮舞小手,在夕陽下一同等他回來。

  失蹤快一年的宋薇薇忽然在某天晚上給何笙打電話,正巧喬蒼加班應酬,何笙剛打算入睡,她看了一眼屏幕,有些愣怔,她接通後那邊語氣又急又快,“林寶寶出事了。何笙,你挺住,在風流豔事,可能人沒了。”

  何笙臉色倏而一變,有那麽三五秒鍾的空白和僵滯,她反應過來想問清楚發生了什麽,那頭已經倉促掛斷,似乎不方便。

  鋪天蓋地的慌亂仿佛潮水般侵襲,淹沒了她,手機從掌心脫落,掉在堅硬的地上,四分五裂。

  保姆聽到動靜急忙從廚房內走出,問她怎麽了。

  何笙眼前水霧彌漫,五髒六腑瞬間破了一個缺口,正不斷湧出血液,氧氣,讓她幹癟成骷髏。

  她留下一句話,讓保姆聯絡喬先生,便飛奔出別墅。

  車在南北大道疾馳了四十分鍾,停泊在風流豔事會館外,還未停穩,何笙便迫不及待跳下去,衝入那扇流光溢彩的門,許許多多男女圍攏在沙發和牆角兩處,廳堂塞滿人,或站立瑟瑟發抖,或蜷縮一臉蒼白,仿佛剛經曆過多麽了不得又不可控製的慘事。何笙觸及這樣一幅場景,頓時預感大事不好,她一把推開麵前阻擋的人,朝二樓踉蹌奔跑。

  十幾層台階上,堆砌一條蜿蜒曲折的回廊。

  當這條回廊映入何笙眼臉,她驀地紅了眼睛,淚水磅礴,腳下如同堆滿了綿延不絕的雲朵,棉花,她踩上去輕飄飄,甚至將要站不穩。

  兩側牆壁如畫,燦若燈塔,那一張張複雜而沉默的麵孔,從何笙視線裏閃過,晃動,朝兩側退讓,光滑剔透的磚石徜徉橘白兩色燈束,光影交錯,忽明忽暗,卻掩蓋不住驚心動魄的汙濁,滴滴答答的血點,貫穿半條過道,覆蓋了這紙醉金迷,肉欲橫流的夜晚。

  在幾十米走廊的盡頭,在光束最黯淡,最恍惚的角落,在終止了樂聲,終止了嘶吼,終止了淫詞豔曲嬉鬧挑逗的二十個包房,除去這些瘡痍的幹涸的血痕,還有一灘更加觸目驚心,更加令人絕望的血泊,在盡頭一扇敞開的門前,形成半個人印,隱約能看到血指抓在磚石上奮力掙脫,又求而不得,最終被殘忍拖回去的慘象。

  何笙沒有勇氣揭露,寶姐彌留之際到底經曆了什麽,那一刻她有多麽絕望,多麽渴求一個人救贖自己,可煙花之地,風月柳巷,最是人心涼薄,明哲保身,誰也不會施與援手。

  無法抑製的顫抖,使何笙單薄的身軀肆意起伏,起伏在死寂血腥的空氣中,起伏在幾個女子低聲的啼哭裏。

  她們喊寶姐,幾番戛然而止,又崩潰嚎啕,何笙問怎麽回事。

  其中一個女孩說,“成太太帶頭,領著三個幫手,以點鴨子為借口,在場子裏撒潑,經理沒轍了,將寶姐請來,她進去後才知道,這夥人就是衝她來的,當時打得可慘了,保安也進不去,對方有保鏢。”

  何笙不由自主握拳,“因為什麽。”

  女孩說成太太的親姐夫,在寶姐身上花了上千萬,但家裏人不知道,前段日子鬧離婚,他拿不出錢,供出了寶姐。

  一樁陳年舊事,招致飛來橫禍。

  何笙鬆開手,才發覺自己如此無力。

  她曾顛沛流離,曾飽受屈辱,曾掙紮在蹄鐵下,煎熬等待出頭之日,如果沒有寶姐,何笙根本不能想象她會是如何的模樣,不,她什麽模樣都不重要了,她不會遇到周容深,不會遇到喬蒼,不會遇到這蕩氣回腸的情愛,這風花雪月的故事,她早已紅顏枯骨,破滅毀掉在遙遠的數年前。

  在她還沒有遇到這些為她生為她死的男人,寶姐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利器,是她唯一的親人,而何笙痛恨自己,恨自己呼風喚雨,卻救不了她。

  宴會匆忙一麵,成了訣別。

  何笙如同瘋了一般,她在女郎的尖叫退後中,衝入那間包房,寶姐殘破不全的屍首已經被抬走,可人形血泊還在,濃稠的血泡在悄無聲息破碎,蒸發為一點水汽,沙發上的四個女人正若無其事收拾坤包準備離開,仿佛剛剛死去的,隻是一隻雞,一隻狗,她們還在說笑,那刺目的笑,點燃了何笙仇恨的火種,燒焦了她的理智,正中間的成太太不經意扭頭看到何笙一愣,“喬太太?”

  何笙獰笑,她一言不發拿起桌上染了血的匕首,毫不遲疑刺向女人,撲哧一聲,鮮血四濺,成太太的左眼珠子被快準狠利落挖出,掉落在地上,她捂著血窟窿哀嚎,痛得倒在沙發上打滾,何笙還不罷休,她殺紅了眼,又將尖刀狠狠刺向她乳房,這一下更狠,幾乎削掉大半,那一團肉脫離身軀,勾在衣服內,因她痛不欲生的掙紮而下滑,霎那間浸紅了衣裙,浸紅了牆壁,浸紅了女人身體的每一寸。

  對方保鏢本想上前製止護主,看到那團鮮血淋漓模糊不堪的肉驚愕愣在原地,久聞這位喬太太心狠手辣,沒想到比男人下手還狠,普通女人見到血就暈,她竟然這麽殘暴,活生生挖掉眼睛和乳房。

  另外三個太太驚慌失措,丟掉傷勢最慘重的這一個轉身要逃,何笙抄起地上一隻酒瓶,幹脆利落砸向了半敞開的門,門在承重下砰地一聲合攏,凸出的鎖芯嵌入門栓,剛剛好反鎖。巨大的慣力刮起一陣勁風,就在她們眼前,隔絕了外麵的燈火闌珊。

  昏暗的包房,血腥的空氣,黏膩的地麵,慘烈的哀嚎,她們哪裏見過這副場麵,登時嚇得腳發軟,癱在門口。

  何笙一言不發,右手持刀,左手食指抹去了刀尖上黑紫色的血,她往空中一甩,粘稠的血漿精準無誤飛濺在三個太太臉上,她們捂著失聲驚叫,重重拍打門扉呼救,何笙邁過腳下那隻眼珠子,也邁過那團軟趴趴浮了一層黃油脂的割裂乳房,麵無表情逼近門口。

  她舉起匕首,在其中一個長相最凶惡的太太臉上,一筆一劃寫字,這是何等劇痛,何等殘忍的刑罰,鮮血沿著刀尖,滲透出刀痕,血珠子嗞嗞直冒,女人痛得掙紮,本能揮舞手臂自保,何笙右眼一眯,凶相畢露,她扼住女人手腕,抵在門上,五指收緊,朝反方向一撅,嘎嘣一聲,女人的腕子便折了。

  她另一隻手仍分秒不停完成她的畫作,語氣無比平靜,“我在金三角刀山火海闖蕩時,多少練就了一點製服人的本事,對付你們三個綽綽有餘,我勸你老實些。”

  明天開始是喬蒼視覺,完全他為主角,曾經的部分,包括他最初的女人這一些,會寫一下,再回到他和何笙的部分,再回來時喬慈會長大一些。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