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番外6
  周五早晨秘書匆忙趕到別墅,將前一晚公關部收到的邀請函交給喬蒼,何笙正從二樓下來,她不經意聽到秘書說,明晚廣東的經濟峰會,發出了二百七十張請柬,且不包括女眷和侍者,盛況空前,整整一棟酒樓都被包下。

  喬蒼舀了一勺素粥,隨口問怎麽這樣隆重。

  秘書說恰好十周年。

  廣東經濟峰會是南省四大峰會之一,僅次於上海世貿大會,何笙陪伴周容深出席過,那時她剛跟他不久,在峰會上出盡風頭,很快公安局長包養情婦的流言不脛而走,越傳越凶,鬧得風聲鶴唳,周容深為避免麻煩,有意將她藏起,再不示人。

  這種高端應酬,已不是慈善酒會或節日晚宴那麽世故膚淺的場合,水極深,每個人的麵具不知戴了多少層,探聽虛實,交際摸底,私營黨羽,將官商勾結奸詐圓滑的本性暴露無遺。

  她伏在樓梯上,瀑布般柔順的長發撩撥到身後,慵懶嬌媚托腮,“是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去。”

  秘書點頭說是,基本不會遺漏,就算事出有因不能出席,花籃和信函也要別出心裁。

  何笙邁下台階,彎腰摟住喬蒼脖子,嬌滴滴朝他耳蝸裏吹氣兒,他悶笑,問她是不是又癢了。

  她一時未曾反應過來,“癢什麽。”

  他手指不動聲色探向她裙擺,仿佛一條無色無痕的蛇,順著腿根向上攀沿,最終落在某一處,何笙猶如觸電,身體不由自主顫栗,她張口想讓他退出去,卻本能夾緊,連帶他的手和裙擺,一同困在腿間。

  喬蒼邪肆挑眉,明知故問,“喬太太這是什麽意思,能否明示。”

  她臉色緋紅,氣得咬牙切齒,咒罵流氓!

  他語氣無辜,“是喬太太夾住我,怎麽還反咬一口。我現在想出卻出不來。”

  他嘴上說著,指尖故意摩擦,九淺一深的功夫指頭也用得巧妙,甚至撬起蕾絲,毫無阻礙挑逗她嬌粉的肉蕾,那是女人最敏感細嫩的地方,何笙很快被戲弄得嬌喘連連,汗意涔涔,身子骨癱軟,一波波顫抖,她歪歪斜斜倒在他肩頭,雙眼迷離任他像琴弦一般肆意撥弄。

  秘書看得一清二楚,將頭埋低,直到何笙與喬蒼分離,才掏出帕子遞過去,喬蒼睨了一眼,伸手拂開,“不需要,這樣吃味道似乎更好。”

  他停頓,思索兩秒,將剝了一半的水煮蛋拿起,用剛才觸碰過何笙的手指剝離餘下的殼,“香氣襲人,回味無窮。”

  秘書耳根通紅,何笙掌心攥緊喬蒼衣領,笑得千嬌百媚,“既然喬先生喜歡,以後我時時刻刻給你備上。”

  喬蒼問備什麽。

  她咬唇眨眼,一臉風騷放蕩,“當然是這回味無窮的好東西。”

  他悶笑出來,“日常不敢叨擾喬太太,晚上給吃就好。”

  她嘴皮子極其伶俐,可也不是喬蒼這風流浪子的對手,被逗得說不出話,麵紅耳赤敗下陣,秘書詢問明晚另一檔應酬如何推掉。

  喬蒼默然不語,往何笙碗中舀了一枚蟹黃蝦餃,她吃掉後說,“盛文與澳洲合作,商界許多人眼紅,能推辭掉峰會最好不要去。”

  秘書打開請柬放在桌上,指了指上麵一行文字,喬蒼的請柬是政府特別製作,蓋了市委公章,說白了官場貴賓,不去不行,上麵要他撐起這個場麵,給世人看黑白和睦共處的虛象。

  何笙不屑一顧嗤笑,“這些當官的老毛病又犯了,以為別人傻子嗎。前不久還斬草除根,現在看你再度得勢,又巴不得攀關係,去了我也不會給他們好臉色。”

  次日午後喬蒼處理好盛文的事務,倉促趕回別墅,陪何笙去了珠寶樓,她的首飾用得陳舊,許多又不喜歡戴,他在某次應酬中無意看到一位商人的二奶佩戴的珠寶非常奢華漂亮,他詢問了出處,生怕自己選了她不喜歡,幹脆帶她一起。

  經過千禧路,繞一棵參天榕樹便是巷子口,往巷子深處走大約五百米,正對針葉灌木叢的藍灰色瓦片別墅就是她和周容深居住了兩年多的宅子,這個時辰他在蒂爾,可何笙仍不自在,眼神有意無意往冗巷的高牆內瞟,喬蒼察覺到,他語氣無波無瀾問,“有些懷念嗎。”

  何笙不動聲色反問,“懷念什麽。”

  他似笑非笑凝視她,指尖掠過微微顫抖的眉眼,“喬太太的小聰明,都寫在臉上了,旁人看不透,怎能瞞過我。”

  她舔了舔嘴唇,語氣虛弱幾分,“我回答,你信嗎。”

  喬蒼鬆了鬆頸間係緊的領帶,“你說我就信。”

  何笙立刻挽起他手臂,偎在他肩頭媚笑撒嬌說,“我想的都是喬先生,喬先生的臉,喬先生的身體,喬先生的腳丫子。”

  司機撲哧一聲,喬蒼強忍住笑意,佯裝板著臉,“花言巧語。”

  她在他下頷的胡茬上吻了吻,“那喬先生摸摸看,我可沒有騙你。”

  她抓住他的手,扣在自己胸口,但不是心髒,而是乳房,那綿軟溫熱的觸感,令喬蒼瞬間血氣上湧,她躺在床上妖嬈勾人的蕩婦模樣,仿佛電光火石,瞬間侵入他腦海。

  “摸出來了嗎?”

  他嗓音沙啞問摸什麽。

  她神秘兮兮說,“五髒六腑都喊我愛喬先生呢。

  這張顧盼神飛的臉蛋,說不出的嬌憨靈動,喬蒼隻看了兩秒,徹底被逗笑。

  車停泊在一家珠寶行外,何笙發現這趟街自己沒有來過,特區的旗袍店,珠寶城,首飾樓,名品行,她都逛了遍,唯獨這一處,她從未聽說,看檔次不算奢華磅礴,但勝在精致典雅,她跟在喬蒼身旁,秘書已經提前打過招呼,經理領著櫃員正在等候,笑得春風滿麵,“喬總,喬太太,小店不起眼,別汙了您的腳。”

  迎賓小姐將一軸嶄新的紅毯鋪開,從店內的盡頭一直延伸到門口,經理親自陪同,指了指前兩排玻璃櫃,“最好的珠寶都在這裏,希望喬太太不嫌棄。”

  何笙不怎麽喜歡這個世故殷勤的經理,她笑說你去忙,我自己瞧瞧,總不會空手而歸,讓你白白忙碌。

  經理點頭哈腰,讓她多照顧,轉身吩咐櫃員上茶,他離開後何笙伏在櫃子上仔細打量,果然這家店能被喬蒼選中是有緣故的,珠寶翡翠真是精致漂亮,打磨得圓潤通透,看一眼便愛不釋手。

  她粉嫩的舌尖舔過潔白整齊的貝齒,“喬先生為我選,你喜歡的,我也喜歡,不是有句話叫夫唱婦隨嗎。”

  任何男人麵對何笙此時的乖巧嫵媚,勢必連江山都舍得給她,她要什麽也不舍拒絕。喬蒼指尖在玻璃罩上輕輕戳點,幾個櫃子流連而過,未曾停留片刻,直到角落處的祖母綠項鏈映入眼簾,他才停下手指。

  櫃員很會察言觀色,知道他有幾分興趣,立刻取出,將掛在金槽上的標簽摘掉,喬蒼在光束下欣賞把玩,側身為何笙戴在頸間,“喬太太膚白勝雪,脖頸纖長,這款最合適。”

  何笙在原地轉了一圈,玲瓏窈窕的紫色旗袍,配上蒼翠的瑪瑙寶石,真是輕靈活潑,豔麗絕倫。

  喬蒼倏而皺眉,他在想她美得如此攝人心魄,到底是將她藏起永不見人,獨占她的好與壞,嬌與豔,笑與嗔,了卻所有後顧之憂,還是隨她歡喜,隨她張揚,與那些虎視眈眈的獵手爭奪。

  他有些痛恨,痛恨這年輪,這光陰,這歲月。

  不是隻有他無情冷酷,這時間更是。

  他竟比她年長將近二十歲,當他蒼老時,她仍明豔不可方物,他該如何疼惜,如何將她牢牢掌控在手中,而不是看她飛走。

  他沉默時,何笙仿若一隻蝴蝶撲進他懷中,她眼波流轉,開口就是胡言亂語,“今日見到喬先生,三生有幸,聽說您的夫人隻應天上有,人間都看不到。”

  他陪她瘋鬧,一本正經說我夫人不隻美麗。

  她哦了聲,問他還怎樣,他聲音不高不低,這一層的珠寶櫃都聽得清清楚楚,“還很厚臉皮,很囂張霸道,威脅我口是心非誇獎取悅她,可我根本不是這樣覺得。”

  圍攏的櫃員接連發笑,何笙氣鼓鼓從他胸口掙脫,她對著鏡子凝視許久,“這顏色是不是有點顯老。”

  接待她的年輕櫃員說,“喬太太風華正茂,沒有您襯不起的顏色,隻有不配您的樣子。”

  她挑眉問是嗎。

  “自然,我們都很羨慕您,特區想要嫁給喬先生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可誰也沒有您這樣的好福氣如願以償。”

  何笙心頭甜得發酥,嘴上仍硬,隨口打諢,“有什麽好羨慕的,天天被他罵被他戲弄,像欠了他幾輩子債似的。”

  她說完側過頭看,喬蒼吩咐另一名櫃員將其餘幾樣珠寶一起打包,他掏出黑卡,對方問密碼,他笑說我太太生日。

  櫃員先是一怔,接著不可抑製露出豔羨之色,複而看向何笙,她講出一串數字,埋怨他人家怎麽知道,你這不是為難嗎。

  喬蒼眼眸溫柔,仿佛盛滿春水與星辰,不肯溢出,新的蓄上舊的,百般蕩漾纏綿流淌,軟了何笙曆經風塵滄桑的鐵石心腸。

  一如他心底堆積千年的冰雪,世人眼中不可解,不可溫,那冰山堅硬而寒冽,觸及則亡,卻被何笙無聲無息消融。

  她什麽都沒有賠,甚至不曾受傷,全身而退,還擄獲了他。

  秘書在一旁附和說,“喬總的口頭禪,夫人聽多就習慣了。”

  何笙好奇問他什麽口頭禪。

  秘書偷眼打量喬蒼,見他沒有阻攔,立刻大聲說,“我太太。”

  眾人笑聲更重,她紅了腮,小聲呸,“顯擺你有個太太。”

  何笙拉著他走出珠寶店,鄰座結伴挑選翡翠的兩位太太轉身瞥了一眼,咕噥了一口痰,啐在地上,“神氣什麽,臭婊子,真拿自己當鳳凰了,烏鴉都嫌髒。”

  女人摘下翡翠鐲子,又拿起一隻顏色更深的,“華姐,你可別說她了,她確實有本事,前晚我坐車去賭場贖我侄子,路過那片下三濫的地方,你猜我聽見什麽?那裏的賭徒說,這輩子若生個喬太太那樣的女兒,什麽都不愁了。瞧瞧,她倒是成了楊玉環,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世道再多出幾個何笙啊,人們都不重男輕女了,要顛倒過來了。”

  “憑她啊?她也配,還不是男人眼瞎,讓她鑽了空子。”

  “謔,周部長眼瞎,姓常的那個土匪頭子眼瞎,喬先生也瞎,這權貴名流還都瞎到一塊去了!”

  被稱作華姐的富太太沒好氣說,“不然因為什麽,比她漂亮的,清白的,家世好的,也不是挑不出,難不成那千金名媛,還遜色她一個妓女嗎?”

  女人嘖嘖搖頭,“要我說,她床闈之術一定很厲害,八成是那事兒,別的女人做不來,也不肯做。”

  華姐怔了怔,兩人掩麵竊笑。

  喬蒼與何笙抵達承辦峰會的酒樓時,宴廳內早已人聲鼎沸,倒不是他們來得晚,而是這些人別有圖謀來得早,她沒急著下去,伸手攔住喬蒼,揚下巴示意秘書去打聽,到底為什麽事。

  她記得四年前的峰會在東莞召開,當時是一批緊挨紅燈區的爛尾樓,大概有兩趟街,人潮密集,拆遷虧很多,政府不願接管這燙手山芋,又不得不整頓市容,在峰會上丟給商人解決,眾籌了七千萬,打點了上千戶貧民窟,峰會已經成為政府斂財的手段了。

  秘書離開片刻,回來敲了敲玻璃,何笙搖下,他小聲說,“汕頭暴雨天災,幾千所村民房屋塌毀,剛插秧的耕田也淹了,都快下澇了,省廳要補貼一家一戶八萬塊錢,重建重墾,這些錢省廳下達指標,廣州特區最富,要出九成,還不能挪用稅費。”

  何笙問一戶八萬,就算一千五百戶,這就是一億兩千萬,今晚這裏的人要湊齊五千萬,是嗎?

  秘書點頭,隨即拉開車門,台階上招待來往賓客的禮儀小姐看到喬蒼與何笙,立刻迎上前,引領進入宴廳,進入主會場何笙一眼看到被眾人擁簇的曹荊易,他穿著淺灰色西裝氣場全開,腕表換了最新款的江詩丹頓,立於五光十色的彩燈下,那般風華毓質,溫潤翩翩,與四周敬酒的賓客談笑風生,在仰脖飲酒時,他目光不知是有所察覺還是不經意,掠向霓虹閃爍的珠門口,定格在跟隨喬蒼身旁的何笙臉上。

  他飲酒的動作未停,眉眼無風無浪,喉嚨幾下翻滾,杯子便見了底,對方大笑再度蓄滿,他不動聲色將視線收回。

  曹荊易在珠海有生意,廣州也有一些,這樣場合自然少不了,隻是他性格古怪,何笙以為他不會賞臉給這些人,論起級別,他可是堂堂副國級的長公子,整個官場都對巴結他這事趨之若鶩。

  何笙看得出他和周容深存在很大敵意,友情不複當年,有她的關係,也有一些其他緣故,周容深根基在廣東,官商通吃,理應是曹荊易退避三舍,可尋遍整個會場,周容深不見蹤影,倒是他被眾星捧月。

  何笙心口不由發澀,周容深不肯來,一定是不願和她遇見,他們仿佛彼此心上一根刺,不碰相安無事,碰了就疼,可人總要呼吸,總要心跳,這疼如何避免。

  喬蒼也發現了曹荊易,他似乎不打算接觸,不過曹荊易身邊的許多男賓卻十分恭敬熱情邀請他過去,他舉杯示意,對方以為他肯,紛紛微笑等候,出於應酬場的禮數,他不得不往那邊走周全一下,就在這時,黃副省長擺脫一眾官員阻攔下喬蒼,他笑著從侍者托盤內端起一杯酒,“喬總,最近盛文在商界可謂風頭無兩,您是春風得意啊。”

  他步子止住,半開玩笑說,“莫非盛文有什麽紕漏,您來找我興師問罪。”

  黃副省長立刻擺手,“怎會,喬總在商場的口碑相當夯實,盛文哪年不是納稅大戶,稅務廳唯一不頭疼的,也就是喬總這裏了。”

  喬蒼淡笑,沉默不語,談不上失禮,可沒有給對方太光彩的麵子,黃副省長絲毫不覺得尷尬,仍自顧自說著,很快氣氛被他帶熱,他這才直入正題,“喬總,盛文拿下澳洲這筆合約,一定是賺得盆滿缽盈,花都花不完。”

  喬蒼飲了半杯酒,“混飯吃糊口而已,手下那麽多人要養,比不得官場握著鐵飯碗,趕上經濟危機,我立刻原形畢露,恐怕去街頭巷尾乞討,都沒有我的地盤。”

  黃副省長哈哈大笑,他指著喬蒼說你真是幽默,從前竟不覺得,看來我和你來往還是太少,以後要常出來坐坐。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挖坑埋線,“喬總若是熬不過,廣東的金融業豈不癱瘓了。盛文的資產,若我沒有估錯,在廣東已經沒有哪一家能夠匹敵了。”

  “您太抬舉我,都是小打小鬧,上不得台麵。”

  侍者從一旁再度經過,何笙執起一杯,她不等黃副省長親自開口要錢,主動攔截下說,“汕頭的天災,我也非常憐憫,眾生平等,蒼生無辜,特區政府這樣盡心竭力,黃副省長功不可沒。”

  他笑說這是人民公仆應該做的事,不過喬總也有機會立功,給商人做個表率嘛,喬總的號召力,還是非常厲害的。

  何笙主動與他碰了碰杯,“托上麵的洪福,才有盛文財源廣進的今日,按說沒什麽不能。”

  黃副省長非常高興,他說還是喬太太講究。

  何笙凝視杯中鮮麗如血的酒水,“我也始終想好好酬謝你們,奈何騰不出空,俗語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當初你們聯合雲南的警力逼得這麽緊,後麵是滔天巨浪,前方是萬丈懸崖,死路一條不可能再有轉機,你們勢必也沒想到,公安部會刀下留人。”

  他麵容一愣,徹底僵硬住。

  何笙笑靨如花,“這籌集捐款的事,我們不湊熱鬧了,雖說是修行善德,可我不仁不義也過得很好,良善的未必有我衣食不缺,我們商人隻管納稅,安分守己做生意,這風頭政府出吧。”

  她眉眼淩厲,笑裏藏刀,將黃副省長徹底堵死,他臉色驟變,語氣也冷了些,“這麽說,盛文是不準備做表率了。”

  “推辭不了的事,我們一定順應民心,可捐款救災,不過是憑良心,恰好我沒有良心。生死有命,若我哪日遭難,我也不求別人助我,我的原則一向是各掃門前雪。”

  黃副省長見她口口聲聲都是她自己,他將目光投向喬蒼,他無奈笑,“財政大權掌握在夫人手裏,若您能說服她肯,我這裏毫無問題。”

  何笙毫不留情,“我不肯,不必來說服。特區富賈多,不缺盛文一家慷慨解囊,等什麽時候出了連政府也束手無策的麻煩,我們再參與就是。”

  黃副省長臉色難堪至極,他還說不得什麽,仕途政要真正解囊的不足十分之一,這筆巨款全部傾注在商人身上,蒂爾是頂頭上司周容深的生意,他們不敢動,因此盛文便是大拿,他們押注喬蒼掏出的錢不會低於兩千萬,一旦填不上,籌款的壓力頓時加大許多。商人多數沒有膽子和政府杠,遇到何笙這樣玲瓏厲害又官場背景頗硬的主兒,他們也沒法子。

  何笙不著痕跡使了個眼色,朝一旁富太太群走去,喬蒼與黃副省長假惺惺客套寒暄幾句,對方也沒了興致,兩人便交錯過。

  他帶著秘書走出會場,去往盡頭的洗手間,他沉聲吩咐通知盛文各部門,加班加點趕工,將所有財務報表,客戶資料,稅務備案做一份假賬出來,真的直接燒毀,一點不留。

  喬蒼返回時,與正好離開的曹荊易在走廊遇到,他們誰也沒有和對方說話,同樣高大英挺的身姿平衡而過,由於長廊過分狹窄,牆壁燈光又明亮炙熱,故而雙方同時微微側身,傾斜相對,他們甚至連一絲友好的目光都未曾給予,陌生而冷峻。

  交錯經過後,走出數米遠,曹荊易忽然停下,回頭說,“喬總。”

  喬蒼無聲停滯,他沒有立刻回頭,而是一邊觸碰袖綰的紐扣,一邊靜默等候他下文。

  曹荊易不疾不徐說,“你的帕子掉了。”

  喬蒼餘光撇向身後,果然在光潔如洗的地麵,一塊巨大的淡紫色磚石上,慵懶散開他的帕子,他這才淡笑轉身,“多謝曹總。”

  秘書掛斷打給盛文的電話,彎腰將帕子撿起,撣去上麵根本不存在的浮塵,折疊好交給喬蒼,他接過後挑在指尖把玩了片刻,輕聲悶笑,瀟灑朝空中一拋,帕子頓時落入不遠處的垃圾桶,徹底失了蹤跡。

  曹荊易眯眼,揣測了幾秒鍾,對他這個舉動了然於心。

  喬蒼凝視桶蓋邊緣金光爍爍的紋路,“隻不過換個地方丟而已,可我又不能失禮,對曹總提醒的好意置若罔聞。”

  曹荊易仍滿麵溫潤,沒有絲毫攻擊性,也不見戾氣,“喬總灑脫,至於帕子丟還是留,終歸要先撿起,才能處理。”

  方帕。

  喬蒼腦海忽然浮現一出畫麵,在辦公室中,他也是用帕子擦拭沾染過梁蘅芷的手,她那日去得非常匆忙,卻不像一時興起,他隱隱察覺什麽,笑容陰寒幾分,“曹總近來很忙,什麽都要插手。”

  曹荊易斯文淡笑,“忙一點才能吃得飽一些,不如喬總生意做得大,更要勤勉。”

  他說完點了下頭,挺拔清俊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喬蒼臉上笑容也頓時崩塌,他吩咐旁邊的秘書,“調查他和梁政委的關係,做得隱秘些,不要被任何人知曉。”

  曹荊易從會場離開,直接驅車回到酒樓,他在這邊有一間常年包租的套房,他來便居住,不來便空著。

  兩個保鏢立在牆根正抽煙,看到他回來立刻掐滅,起身迎上去,“曹爺,您今兒挺早。”

  曹荊易脫掉西裝交給保鏢,“有什麽事嗎。”

  保鏢接過衣裳掛在門板,正要回答,被另一個保鏢眼色製止,曹荊易未曾發現這一幕,徑直進入最裏麵的臥室。

  他心底是毫無防備的,平靜推門而入,兩三秒鍾的呼吸後,腳下猛然一滯,他察覺到空氣中有其他人味道,而且非常濃烈,窗子敞開,都不能將那氣息散去。

  他不動聲色瞥向旁邊懸掛的鈴鐺,原本卷起的穗子,此時墜下了。

  他眉眼一凜,觸摸到口袋內的手槍,撥開了保險栓,吧嗒一聲響,黑暗中蟄伏的人也睜開了眼睛。

  壁燈下一秒被打開,燈火通明的瞬間,曹荊易看清了房中多出是誰。

  慵懶倚坐的身影,細長而嫵媚,火紅色長裙迎著窗外灌入的烈烈風聲,溶於清朗月色,那般肆意張揚,她被白光刺得眼睛一顫,沒有立刻回頭,而是將兩條交纏的腿分開,並攏,傾斜,橫臥於沙發,她沉默吸煙,霧氣從紅唇吐出彌漫,濕漉漉的長發剛洗過澡,滴答淌水,美人出浴的萬種風情,投射在牆壁,留下淡淡餘影。

  她的不請自來並沒有得到曹荊易認可,反而是皺眉與厭棄,“誰讓你來的。”

  她打了個哈欠,翻身仰臥,袒胸露乳春光乍泄間,下麵也隱隱失守,她的衣衫似乎精挑細選過,顏色款式百般襯她,陷於這幽暗斑駁的光束,更是曖昧升溫,曹荊易兩步跨向窗台,朝底下車來車往的街道打量,看不到任何熟悉和詭異,尤其沒有疑似喬蒼的人,他這才合攏玻璃。

  “我說過,沒有重要的事,不允許你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