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情字當頭他的劫數
  曹荊易出動這樣的陣仗明擺著不帶走我誓不罷休,他究竟拿著什麽底牌又是什麽身份我一無所知,包房裏坐著金三角的大毒梟,再有勢力的權貴也沒這份膽識和氣魄叫號子?隨便拎出一個都是殺人不眨哏的主兒,得罪誰也會惹禍上身,何況他一口氣全得罪了。

  保鏢疊好曹先生的風衣,搭在臂彎處站直,十幾個馬仔堵住去路,也不允許外麵人進入,不過都沒有拿武器和槍械,兩隻手是空的,這代表雙方還有商量轉圜的餘地,一旦掏出家夥什,在黑道就是下戰書了,規矩上不講和。

  薩格隻帶著四個馬仔,很顯然雙方勢力懸殊她討不到便宜,曹先生不是這條道上的,她連貿然翻臉都不能。

  她目光陰冷掃過曹荊易泰然自若的臉孔,“曹老板這是要和我大動幹戈了。你我初次見麵,我對你也算客氣,你們中國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難道這話是我記錯了嗎?”

  曹荊易笑著說,“中國還有句話,叫井水不犯河水。薩格小姐是泰國人,可在中國邊境混飯吃就要入鄉隨俗,

  那些下九流的招數不是誰都吃這一套,適當時候我會贈送你幾本書,看看如何為人,如何做事?”

  薩格不動聲色看向周身陷入黑暗的喬蒼,他始終沉默,喝光了杯裏的紅酒,不慌不忙蓄滿,除了嘩嘩的流瀉聲,無息到死寂,風平浪靜的模樣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薩格不由蹙眉,她沉吟片刻對曹荊易說,“人可以帶走,曹先生既然親自來了,我不妨賣你一個麵子,讓老鴻子把錄像調出來,何小姐有沒有混入我的包房探聽窺探自見分曉?”

  我驚出一身冷汗,我進沒進自己很清楚,一旦搬出錄像勢必不攻自破,我下意識靠近曹先生,伸手扯住他袖綰,他不著痕跡用手指戩了戩我掌心,又癢又麻的感覺嚇了我一跳,我立刻縮回來,無措看著他。

  他大約是故意戲弄,沒忍住輕聲悶笑,“也好,有些事說清楚才能永除後患?不過倘若她確實沒有進入,薩格小姐給我說什麽說法?”

  她不著痕跡鬆了鬆肩帶,露出渾圓雪白風情萬種的肩膀,“曹老板要什麽?”

  曹荊易不為她美色動容,腔調冷漠陰森,“你安排在金蓮花酒店四周的馬仔,一個不留撤掉?”

  我眼睛一眯,果然我身邊有她的人,她意圖叮我隻占一成,盯喬蒼是否對我餘情未了偷偷私會占九成,如果她隻是單純監視我,我來新世紀做什麽她一定了如執掌,根本不會廢這麽多話試探。

  薩格沒想到被識破,舌尖在左腮內頂了頂,曹荊易不等她回答,偏頭示意保鏢,後者離開不到半分鍾,帶進來剛才招待我的老鴇子,老鴇子看到我露出_絲驚訝,“何小姐,您裙子洗好了嗎?”

  我莫名其妙看著她,不敢輕易搭腔,她哎呦了聲,朝曹荊易連連道歉,“曹爺,是我管教不好,這些小姐鴨子的太俗氣,眼睛裏隻看得到錢,都看不到路了?何小姐包了209的貴賓套,說是要為您準備什麽接風宴,我恰好招待另一個大客戶,一時沒顧上,讓侍者帶她來,沒成想在這門口被鈸了酒,何小姐找我借了套衣服先穿著,去洗手間清洗裙子,怎麽還衝擂了喬先生和薩格小姐呢。我在這兒賠不是了。”

  老鴇子說得非常自然,也毫無破綻,薩格半信半疑,她眯哏反複打量良久,沒從臉上察覺出漏洞,她陰惻惻間是我手裏這套嗎。

  老鴇子看都沒看,“我親自借出去的,連工號都記著呢,116。這有什麽好撒謊的。”

  馬仔不信,一把奪過翻開,果然右胸的金屬標牌刻著116,薩格冷笑不為所動,她製止老鴻子的辯駁,斬釕截鐵要求調出監控。

  老鴇子招手叫侍者讓他去拿,侍者離開片刻,匆忙跑回來,說監控被子彈打爆了,今晚的所有錄像都沒了。

  老鴇子大吃一驚,臉色驟然煞白,險些沒站穩癱軟在地上,她嗖咽帶著哭腔嚎叫,“子彈?這哪來的子彈呀,怎麽沒聽見槍響啊!是進了恐怖分子還是得罪哪路大佛神仙了啊!出了亂子老板還不活劈了我呀!”

  她仰麵哭天搶地,偌大包房蔓延她捿厲殺豬般的哀嚎聲,聽得頭皮一陣陣發麻,她破口大罵會所的頭牌霏紅姑娘,“準是那個浪蹄子惹禍了,我讓她去陪力哥她不肯,一個煉子裝什麽良家婦女,這下力哥急了,她可捅了大婁子,剛是打爆了監控,下一次指不定打爆誰的頭!”

  老鴇子慌不擇路衝向喬蒼,撲通_聲跪在地上哀求,“喬先生,您也是場子的老主顧了,您說話管用,您幫我當個說客,力哥要什麽我都給,要不我把霏紅姑娘給他送床上去?”

  喬蒼不知暍了多少杯酒,身上酒氣濃鬱,他連眼眸都沒抬,更不理會老鴉子的央求,任這邊鬧得不可開交,也不置一詞,十分悠閑自得晃動著酒杯,玻璃反光到我臉上,他意味深長凝視,但沒有久留。

  老鴻子急得麵紅耳赤,她哭喊說把警察叫來,讓他們查一查到底怎麽回事,大不了涉黃她也認了,總得活命。

  胡爺聽到這裏頓時不冷靜,他指著老鴇子怒喝,“叫什麽條子,懂不懂規矩?”

  老鴇子拍著胸脯涕泗橫流,“我能怎麽辦呀,爺,監控打爆了,場子拿不出薩格小姐要的東西,隻能找個擔保人,都是姑奶奶是我的祖宗,放我一條生路吧?”

  十個毒梟十個亡命徒,打心哏裏不怵條子,可犯不上搞一身騷,都還要賺錢做營生,手底下養著那麽多人,栽了跟頭也好,掃了顏麵也罷,傳出去都是汙點?黑白水火不容,能不碰頭誰也不願往槍口上撞。

  薩格知道今晚拿不住我,擺平了喬蒼,又來了曹先生,她哪裏扛得住四麵八方這麽多援軍,她握拳一腳踢開老鴇子,皺眉讓她滾。

  老鴇子不動聲色偷眼看曹荊易,與此同時薩格也極其精明打量他的反應,後者若無其事收回視線,沒有留下絲毫蛛絲馬跡,老鴇子明白她的用處結束了,哭天抹淚連滾帶爬出了包房。

  門虛掩住,曹荊易指尖雪茄已經燃了一半,他沉默吸著,也不吭聲,他和薩格的對峙持續了漫長的數分鍾,都很沉得住氣,倒是胡爺忍不住,他ill]笑起身打圓場,“曹爺,當送我一個麵子,何小姐這事,是薩格小姐冒失了,我們談生意,事關出貨的大秘密,就怕泄露風聲,否則也不至於這麽慌?”

  “你的麵子?”

  曹先生冷笑,“你的麵子,在我這裏分文不值。”

  胡爺一愣,咧了咧嘴說不出話,薩格裝作去斟酒,走到胡爺麵前,小聲問什麽來頭。

  胡爺蹙眉,“惹誰不好,偏惹這閻王爺,他是軟硬不吃刀槍不入,難纏得要命。”

  薩格紅唇開闔動作很輕微,不仔細看連唇形都瞧不出,“和喬蒼比怎樣。”

  胡爺琢磨了下,“喬先生勢力大,曹爺有得是錢,各有各的刷子,比不了?都是見了繞道走最好?”

  薩格眯哏斟滿杯中的紅酒,她在金三角十幾年沒碰過這收拾不了的殘局,往大了鬧,犯不上損兵折將,何況她摸不透的底細也不會去燒,往小了掐,對方不依,她不得不將所有罪責都推在手下人身上,突如其來的一腳回旋踢踹倒了馬仔,鞋底尖銳的高跟卡住脖子,馬仔頓時疼得慘叫連連,當即噴出一股血柱子,直挺挺濉落上天花板和燈泡,又折返灑下,到處都是血點和血沫,觸目驚心。

  另一個馬仔見狀本能逃命,他衝向門外,在跨過門框的霎那,被一枚耳環擊中肩骨,刺穿了血肉,一灘模模糊糊的粘稠血漿順著臂彎淌落,薩格停在半空的手掌卷起倉促利落的勁風,耳環由她發射出,這樣卓絕的速度和強悍的腕力不遜色任何男人,令我心中一驚。

  她豔麗麵龐浮5見一層濃濃的怒意,“混賬?什麽人都抓,惹出麻煩還要我來收場,一人卸一條手臂,到莊園受罰

  馬仔一聽要自己的胳膊,顧不上疼痛磕頭求饒,薩格完全不理會,門口把守的兩個保鏢進來拖走了他們。

  薩格這副架勢是一石二鳥,既給了曹先生麵子,又讓他看到自己的殘暴陰狠,曹荊易怎會看不出,他挑起一邊唇角似笑非笑,“金三角赫赫有名的泰國女毒梟,今日我也見識了風釆?”

  薩格端起剛剛斟滿的酒,自己留了一杯,另一杯給了曹先生,“煙花之地我極少來,曹老板想看我真正的風釆最好去戰場上,你們中國曆史的花木蘭,如果放在如今時代,我一定要會會她?”

  曹荊易笑而不語,兩人諱莫如深礙視對方,同一時間幹掉了杯中酒水,薩格舔了舔紅唇,“不過,我希望我們在戰場會麵的一日永遠不會到來。而是常常在風月之地把酒言歡,做個酒肉朋友,也未嚐不可。”

  “曹某怕是沒這個雅興。薩格小姐既然輸了,你的人我限製半日內無影無蹤,若做不到。”

  他朝前傾身,臉龐緊挨她,但又不觸碰,“我就幫你撤?”

  他還真是軟硬不吃,一丁點台階都不給別人下,薩格垂眸觀賞杯底殘餘的幾滴酒,恕我冒眛,曹老板與喬蒼是舊識嗎。”

  曹荊易側過臉望向沙發,喬蒼慵懶斜倚著,高大清瘦的身軀一動不動,燈柱垂落在他頭頂,將他深邃如海的眉哏籠罩得格外英俊,曹先生微笑凝視這一幕,“算是風月裏的仇人,不過薩格小姐的出現,終止了這局麵。”

  她恍然挑眉,“原來曹老板也是何小姐的裙下之臣。”

  她笑得頗有深意,側目注視我何小姐在男人堆裏的手段,實在令我欽佩,三教九流,高官權貴,無一不傾倒你腳下?用你們中國話說,風塵裏的交際花?”

  她又將視線移到曹先生臉上,“曹老板不愛蓮花愛妖姬,是不是男人都如此?”

  曹荊易聽完臉上笑容收斂了幾分,“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容旁人評判?”

  薩格早料想他會這樣說,她莞爾一笑,舉起空杯示意送客,曹荊易率先走出包房,我緊隨其後,抵達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轉過身握住我的手,我倉促瞥了_哏喬蒼的方向,燈柱熄滅,一片刺入心腸的昏暗,他精致散發著銀光的腕表,在我視線中倉皇一閃,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定格在他臉孔,危險的,複雜的,冷冽的,深沉的,盡付那一束光內。

  我再未曾聽到他說一個字,就像他的呼吸聲,融於這條回廊驚心動魄的歌舞升平。

  我和曹先生離開新世紀返回的路上,我迫不及待問他,“薩格好像料準了今天有人來,特意安排馬仔守著抓現形,雖然被我陰差陽錯鑽了空,成了無頭案,但也很險

  曹荊易手握拳抵在人中,“是我疏忽,我在雲南的手下有細作?”

  我大吃一驚,“細作是毒梟的人?”

  他笑問一定是誰的人嗎,就不能是受到金錢的誘惑,辦一次錯事放出消息嗎?人對於錢財和色欲的貪婪,是沒有上限和止境的。

  我胸腔憋了一口氣,吐不出咽不下,我凝視窗外車水馬龍的夜景,卻半點歡愉沒有,這闌珊燈火琯燦霓虹,似乎不該屬於這座城市最可怕最黑暗的角落,可它又真實存在,存在於這個世界,而且存在那麽多年,百裏枯骨,萬裏血河。

  我喉嚨沙啞說,“薩格和胡爺要吞吃老貓,再用柬埔寨這部分歸降的勢力和黑狼打遊擊,拖垮緬旬的團夥?搞死在窩裏,最後稱霸金三角?”

  我頓了頓,“我拿不準喬蒼的路子,如果他現在是逢場作戲,薩格吞了老貓再擊垮緬旬,一千多人的勢力並到泰國組織裏,這是最不能發生的局麵?到時他抽身就更難了,而且薩格胃口越來越大,喬蒼和她難免一場血戰,包括我,我也未必留得住這條命。她現在壓不住喬蒼,所以不敢妄動,一而再讓我逃脫,她也在探底,探我身邊人的底細。她這回十有八九衝報仇來的,容深不在了,她隻能衝我?”

  曹先生抬起手,襯衣摩擦的輕響在車內蔓延,他手指把玩車頂垂落下的流蘇穗兒,“我反而希望,他動了真格的?”

  敞開的半截玻璃,灌入呼嘯的風聲,吹拂我的長發,遮住了我和他之間一幕簾。

  月色從另一扇窗樓透進來,掠過曹先生的頭頂,灑落他眉眼,他在這樣溫柔如水的月光中,凝視我半張側臉,他猶豫半響說,“黑狼是臥底。處於腹背受敵的局勢,身份敗露,這幾國的毒梟會聯手滅掉他,身份不敗露,就要為條子做事,逐一鏟除這些毒販,槍林彈雨死裏逃生無時無刻不在上演?無論哪一種他活到最後的幾率都很渺茫,金三角的臥底千千萬萬,能有代號的臥底不超過十個,都是公安的死士。”

  “我不會讓他死?”

  我哏眸泛起一層渺茫的潮濕的洶湧的水霎,“容深死過一次了?”

  我說完這一句眼角墜下淚,朦朧的ff氣裏,他的臉快要看不清,他抿唇沉默,伸出雙手攛起我的臉,堅硬的胡茬包裏住唇,有一絲疼痛卻更加刻骨的吻落在我額頭,他維持這樣的姿勢許久,“何笙?你說遇到你,是不是我的劫數。”

  我吸了吸鼻子,更多哏淚掉落在他衣領,氤氣出一片濕痕。

  他下巴抵在我柔軟修長的發絲中,“夜夜笙歌見你第一麵,我哏中你不過是風塵賣笑的女子,一無是處,肮髒不堪?容深的事發生後,我找人打探過你的消息,得知你和喬蒼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商人爭奪蒂爾,那一刻我在想什麽。”

  他微微垂頭,唇挨上我眼睛,我無法睜開,但我感覺到他在深深凝望我,“這世上為什麽會有如此堅軔固執又倔強的女子,看上去分明那麽貪婪,那麽放蕩。可又不是。”

  他拇指觖摸我的唇,觸摸我鼻梁,他很粗糙很溫熱,而我冰涼,我被燙得一抖。

  他兩枚指尖全部按在我唇上,隔著他的手指,重重吻下來,我嗅到他的呼吸,嗅到他懷裏如麋鹿一般的我的氣息

  我聽到他清雅溫和的嗓音說,“我會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