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千麵狐狸精
  阿琴將懷裏塞著的薄鬥篷遞給我,“看天色又有些陰沉,當心趕上雨,您披上,我拿一把傘?”

  她跑上繡樓很快回來,路上我間她府裏有什麽風聲嗎,她說繡樓不靠在前院,也聽不到什麽,不過老爺找您挺急的。

  我心事重重,怕自己和曹先生私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瞧見,跑到常秉堯麵前添油加醋告狀,這府裏除了唐尤拉都是我的敵人,她們都恨不得立刻把我扯下馬,終結威脅地位的後顧之優,而常秉堯最忌諱的就是妾侍出軌,隻要紅杏出牆的帽子扣上了,我很難摘掉,甚至還會連累曹先生。

  我壓低聲音囑咐阿琴,“不論稍後誰問起我去了哪裏,你就說集市,一口咬死,我還給你捎了糖山楂,記住了嗎。”

  她點頭,“您放心?,,

  我匆匆邁上回廊,指尖剛觸及鬥篷要脫下,忽然聽見門裏女人笑聲連天,似乎在嬉鬧,常秉堯的聲音傳出,他問二姨太蘇州是不是有條美人河,兩岸居住的美人多。

  沈香禾是蘇州小鎮上的人,嗓子好能唱曲兒,自小長得嫵媚清秀,天生的美人胚子,她愛穿旗袍,我見過的權貴太太裏,隻有她的旗袍裝扮能和我媲美,說實在的她比三姨太有韻味多了,不過我需要拉攏後者,隻能捧三姨太踩她。沈香禾在蘇州生活的時日不長,骨子裏沒幾分江南女子的溫婉,很是跋扈犀利。

  而常秉堯年輕時就喜歡有英氣的女人,這也是二姨太十餘年盛寵不衰的綠故。

  她嬌滴滴抱怨您這是什麽意思呀,還嫌常府不夠熱鬧,再續幾個更嬌嫩的姨太進來嗎。

  常秉堯笑說我隻是問一問,你怎麽這樣愛吃醋,你們幾個已經讓我很頭疼了。

  二姨太_臉不滿揺頭晃腦,“得了吧,老爺每次問,過不了多久就要納新歡,西水路二十四號那棟房子裏,住了多少您的心頭好呀。”

  常秉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唐尤拉說心頭好已經是過去時了,5見在老爺心裏隻惦記著兩個,一個是二太太腹中子嗣,一個是繡樓的何小姐。

  二姨太表情才痛快些,撫摸著肚子說以後我就靠他在老爺麵前撒嬌了,我是拿不出手了,不煩我就不鍇。

  三姨太不知被哪句話激怒,她沒好氣哼了聲,“香禾姐姐定論別下得太早,你怎知你肚子裏就拿得出手了,上麵有長女在呢?”

  她撣了撣耳垂上搖晃的修長耳墜,“不過你有手藝,真在老爺麵前不吃香了,彈琵琶唱曲兒也能混飯吃?秦淮河畔的妓女不都是這麽謀生的嗎?也是天賦異稟,我還學不來呢?”

  把二姨太說成是娼妓,沈香禾回味過來剛想拍桌子發火,三姨太裝作沒看見,走出來兩步尖著嗓子問,“怎麽何塋還不來,這是去哪瘋了?越來越沒規矩?派幾個家丁去傕傕?”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我來,我身體不由自主一僵,莫非我露了什麽馬腳,我躊躇徘徊在台階上不敢進,正琢磨怎麽辦,侍奉的傭人往樹根底茶水時不經意瞧見我,她轉身喊了句何小姐來了!她邁下台階幫著阿琴一起攙扶我,“您怎麽還藏著。”

  我小聲說,“在園子裏轉悠半天,有些迷路了,到門口愣是沒認出來。”

  她撲哧笑,您這迷迷糊糊剛、性子可真稀罕人。,,

  她將我扶過門檻兒,拿走了我的鬥篷,放在鼎爐上烤濕氣,我緩步向裏走時哏珠子機靈轉了轉,東西兩排四房姨太太都在,穿得花枝招展,臉上還有意猶未盡的笑容,不像是出了大事跑來義僨填膺告狀的,她們見我進來嬉鬧聲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水藍色的絲綢裙,仿佛下一秒會鑿出一個洞死盯我。

  這麽多雙哏睛看得我心裏隱約發毛,我故作鎮定,掃了大太太的空位,她不在。

  真要是有打壓我的機會,我和她牽扯著桂姨_條人命,她絕不會放過,更不可能不現身,我不動聲色停在正中間的毯子,嬌滴滴說老爺好,我貪玩來晚了,您責罵我吧。

  常秉堯看多了我妖嬈明豔的模樣,忽然這般清爽純情,他有些恍惚,朝我伸出一隻手,柔聲讓我過去。

  我撩起裙擺,腳下風姿綽約,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腿,隨著我跨過台階而散發出淺淺的香氣,我將手搭在他掌心,他毫無征兆一拉,我直接跌到他身上,綿軟的胸脯壓在他肩頭。

  他十分縱容凝視我,“到哪裏貪玩了?”

  我舔了舔豔紅的唇,小聲嗬氣說,“去集市買零嘴吃了,撐得肚皮都快破了。”

  他忍住笑,目光在我婀娜的身段上流連,“為什麽世上的顏色,不論多濃豔,多清淡,穿在你身上都這麽有味道?淡妝濃抹總相宜,這句詩不是寫給西子,寫給你對不對?”

  底下幾房姨太就這麽瞅著我,是吉是凶還沒著落,說心裏不慌是假的,可臉上不得不配合他笑,“老爺就會哄我高興,能有什麽味道呀?”

  他揑住我蔥白的指尖,愛不釋手摸了摸,“讓我總是忍不住想你的味道。”

  二姨太拿手絹堵住鼻子,“老爺一輩子都不愛調情,這歲數卻肉麻起來了。”

  三姨太斜哏睥睨她,煽風點火說,“二太太得到過這樣的待遇嗎。”

  她沒好氣反駁我又不是小姑娘,哪有這情懷,真給我還受不了呢。

  我默不作聲找到自己座位,屁股才穩住,三姨太笑眯眯放下剛拿起還沒來得及吃的蜜餞,走到常秉堯身側挽住他手臂,“老爺,把大家都找來,是我有件喜事要宣布。”

  我抬起哏眸,心裏咯噔一跳,隱約猜到什麽,她目光瞥向一側還對即將到來的噩耗渾然無覺的二姨太,春風得意說,“我懷了一個月身孕?”

  聽到她說懷孕,廳內所有人不論主仆都齊刷刷看向她,四姨太仍舊寡淡,最先反應過來,起身說恭喜三太太。

  唐尤拉紅唇微張,臉色有些詫異,她對著2氣,實則對我說,“老爺這個月在我房裏住了十多天,其餘都陪著二太太,她總共才分走兩三晚,七八年肚子都沒這樣爭氣過了?”

  她說完意味深長觀察我,“她和你最近來往頻繁了點,其中門道和你有關嗎?”

  我不動聲色掃了一哏三姨太尚且平坦的菔部,緊握茶盞的手指悄無聲息鬆開,整個人長舒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身上衣衫濕透了。

  在常府的日子簡直如履薄冰,每一秒鍾都不得安生,不是我算計別人,就是別人來搞死我,無時無刻不提著—顆心。

  三姨太懷孕對我來說是喜事,我千方百計下套,她如果懷不上我才要急死?不得不說王濱果然有兩把刷子,男歡女愛上他很能搞女人,胯下家夥猛,給三姨太爽得服服帖帖,懷了野種還敢這樣囂張跋扈爭寵昭告天下,她是真以為永遠不會真相大白了。

  常秉堯最初還很鎮定,他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平靜哦了聲,間她是哪天。

  三姨太揮手示意,小傭人早有準備,語氣裏帶著濃濃的喜悅說,“這個月二號?您留宿三姨太房中,喝了參湯就睡下了?”

  參湯安神,搭配幾味藥材也壯陽,用過參湯的男人精子活躍,再加上常秉憲本來也很強壯,懷上不稀竒。他聽後眯哏估算了下日子,終於放聲大笑,“好,碧華祠禱告果然有用處,不隻小二胎很穩,小三也有了?”

  我和唐尤拉端起茶杯向他道賀,對麵二姨太臉色白了紅,紅了又青,始終僵硬著沒動作,三姨太故意問她是不是見妹妹有喜了,心裏不痛快。

  二姨太強顏歡笑,“怎麽會,都是老爺的種,常府興旺了,我們才有更長久的好日子過,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心胸狹隘嗎。”

  三姨太撥弄著卷發,漫不經心說,“香禾姐姐原本就是沒度量的女人呀?”

  二姨太咬牙切齒說你不要恃寵而驕,故意找茬,我可沒得罪你。

  —個穿著黑色布衣的手下無聲無息從後門簾子進入,他飛快走到常秉売身後,“常老,阿處暴費?”

  我克製住唇角洶湧而出的笑意,阿彪暴斃,我立了頭號功勞,這就是讓喬蒼更加相信我的籌碼,我解決了試圖暗殺他的人,還不足以證明我對他的情意和忠誠嗎。

  常秉堯麵色流露出一絲厭棄,“送回老家,拿筆錢堵住他家人的嘴?記得出境前和條子打個招呼?”

  男人點頭,“林哥有消息?”

  常秉堯沒吭聲,他握住三姨太的手,叮囑她好好休息,晚點去看她。

  他帶著男人先走,三姨太裝模做樣攙扶起二姨太,她叮著她肚子頗為感慨,“香禾姐姐,我也沾了你的喜氣,妹妹先向你道歉,今日後老爺怕是不能隻顧著你了,我要分點你的殊榮了?”

  二姨太冷笑拂開她的手,“各憑本事,我孩子先出生,你怎麽都越不過我去。”

  “那不一定,萬一你是女兒我是兒子呢?”

  二姨太臉色一沉,“你咒我?,,

  我打了個哈欠收回視線,唐尤拉隨後起身撣了撣臀部壓出的褶皺,“府裏又有好戲看了,你有什麽計劃記得提前支會我一聲,有時措手不及發生,我來不及幫你?”

  我側過臉看她,“我送你的紅寶石頂鏈,你怎麽不戴?”

  她從頸口摸出來,正是我那一條,直戴著,這條很合我眼綠?”

  我笑了笑,“喜歡就好,我在特區找大師開過光,夜晚佩戴不做噩夢。”

  四姨太恰好從這裏經過,她不動聲色看了一哏,眉頭微蹙,一言不發離開。

  屋子裏女人都散了時,天上雲彩灰蒙蒙擠作一團,斜斜飄灑下細雨,幾房姨太都沒有帶傘,趁雨水還不算洶湧往自己院落趕路,我朝三姨太追上去,她很是小心,每邁出一步都要傭人攙扶,生怕遭了閃失,我接過阿琴手裏的傘,撐在她頭頂,她正數落傭人沒長眼,還不如何笙身邊倒泔水的細致。

  她話音未落察覺到雨水停了,狐疑仰起頭看了一眼,當目光觸及到傘,她立刻轉身,我笑眯眯說,“三太太,您身子金貴,琳不得雨,幸好我瞧見了,否則這一趟您不是要傷寒了嗎。”

  我和她早就示好,有一起去過賭場打牌的情誼,她對我防備沒那麽深,隻是肚子裏揣了貨腰板硬氣,更加心髙氣傲,哼哼唧唧翻白眼,“你可真有心機,你當初就瞧出來我有後福了吧,比小四小五哏界開闊多了。”

  我笑說看您麵相就是大富大貴,怎會止步於三姨太,還能往上熬呢,這不契機就來了嗎。

  她上下打量我,半信半疑,“謔,你還會看相呢?”

  “有福的人我看得準,福薄的人我根本不給看?”

  她喜滋滋撥弄有些潮濕的頭發,“算你會來事兒?”

  阿琴扯了扯我袖綰,指著角落常秉堯的保鏢,“何小姐,老爺請您去書房說話。”

  我心口一滯,聲音禁不住發抖,“哪裏的書房。”

  阿琴說,“別墅那一間?”

  三姨太杏眼圓睜,“書房是老爺禁地,誰都不能進?”

  阿琴笑著說,“那是從前,現在何小姐可以。”

  三姨太臉色難看,刀片似的哏珠子在我臉上狠狠剜,“狐媚?”

  她伸手丟掉我舉在她頭上的雨傘,股子騷味?”

  傭人攙扶她離開回廊,她走出多遠還沒好氣扭著身子嘟囔,我並不計較這些,我腦子裏隻有一件事在反複回蕩,常秉堯允許我去書房見他。我蟄伏了一個多月,總算熬到黎明將至的時日。

  那間書房藏匿了常秉堯整個幫派最不見天日的東西,號令馬仔的私印,倉庫地牢的鑰匙,走私販毒的賬薄,想要扳倒他報仇,掠奪他的勢力,這些東西我都要拿到手。

  他現在對我的防備已經所刺無幾,我這輩子最鋌而走險的一出離間計,為我鋪了一條顛覆常家的光明之路。

  我走上別墅二樓,書房門虛掩,有微弱的燈光樓出,我裝作毛毛躁躁忘了敲門衝進去,他聽到聲音立刻合上保險箱,塞進桌下一塊翻開的磚石中,不著痕跡踩住扣攏,我眯了下哏睛,倉促停下。

  他以為自己很迅速,沒有被我發現,他抬頭問我怎麽不進來。

  我小聲說不敢,這是您的重地。

  “既然都讓你來了,我還會I1不疑你嗎?”

  我咧開嘴笑得千嬌百媚,猶如一隻歡快的蝴蝶撲入他懷中,腳後跟在那塊磚石上輕輕試探,果然是空心,裏頭藏了東西。

  我嘴上撒嬌,“老爺,您書房真氣派,難怪不讓別人進,是您要偷偷獨享?”

  他哈哈大笑,“這裏就是我的鎮國玉璽,失了它,失了我的天下?”

  我捂住嘴瞪圓眼睛,驚慌嬌悄的樣子逗得他更愉悅,他指了指硯台讓我磨墨,他鋪開一張泛黃的厚紙,用玉虎壓住,拿起毛筆蘸了一點墨汁,趁他寫落款時我哏珠靈巧轉動著,搜尋到掛在牆上的西洋壁畫,和一扇擺放有些刻意零散的書架,傅太太無意透露書房有機關,一旦踩中,就會警鈴大作暗鏢齊發,讓擅入者有來無回。

  可我進來時他並沒有提酲我,要麽是故意放出的煙雰彈迷惑人不要靠近,要麽就是設置在了最緊要的地方。

  我正專注留意陳設和方位時,他忽然在我旁邊問,“阿蒼去過金三角,當時你也在?”

  我說是,老K綁了我,他去救我。

  他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弑字。

  “他打聽過我的事嗎。”

  “他是金三角老大,您在金三角招兵買馬他都清楚。”

  他筆下一頓,“他和省裏髙官往來也很密切。”

  “喬先生在特區勢力很大,誰也不願得罪他,都諂媚他。”

  “你跟了他一年,他急於擴充地盤,結交黨羽,為了什麽。”

  我如實說,“為了在南省隻手遮天,成為龍頭老大,吞並所有江湖同僚的勢力,他野心勃勃,您不也看出來了嗎。”

  他笑了笑,“你覺得他有這個本事嗎。”

  “老爺允許,他就有,老爺擋路,他就沒有。”

  常秉堯愛極了我這張小嘴,他將寫好的字掛在一麵牆壁上,等窗口灌入進來的風吹千,他凝視那個弑字,“這世上總有_些事,不在我們預料,也不該發生,詩人說的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有些人注定不能任由他成長。”

  我一臉冷意看他側臉,他在這時轉過頭,我立刻笑靨如花,纏住他手臂,“老爺,您老來得子,而且一年內要得兩個,這是大喜事,怎麽不髙興。”

  他微微俯身,挨著我額頭,“這一年我最大的喜事,不是她們有孕,而是得到你?”

  我手抵住他胸膛,將他朝角落一推,“男人口是心非,說得好像我多重要似的,讓您把二姨太的位置給我,您肯

  他笑得諱莫如深,“二姨太就滿足了嗎。何笙,隻要你好好跟著我,我會給你更尊貴的身份。”

  我臉色微變,他顯然不打算深入再說,我也不想他繼續說,因為我根本不稀罕這些,我隻稀罕他的命。

  我偎在常秉堯身邊看他寫了幾幅字,若無其事提起,“髙齡產婦的頭胎最危險,三太太才一個月,她性子毛躁,又愛動氣,可是很危險呢。二太太已經滿三個月,她最懂怎麽謹慎小心保胎,她們一同懷孕,前後差不了多久一同生產,不如吩咐廚房以後她們的食物一起做,另外,讓二太太照料三太太。”

  常秉堯想了想,“她會願意嗎。”

  “您讓二姨太照辦,她還能不依嗎。兩位姨太太平日為了爭寵勾心鬥角,真要是通過這次握手言和,以後府裏也少雞飛狗跳了。再者,她們互相牽製,孩子才能跟穩妥些。”

  常秉堯聽出我的深意,他立刻說也好,就這麽辦。

  不出我所料,我提議後的次日傍晚,他向二姨太說了這事,她不好駁回,勉為其難答應,等常秉堯去了四姨太房裏,她怒氣衝衝到繡樓找我興師問罪。

  我洗了澡正換睡衣,她破門而入,一身戾氣指著我怒罵,“何笙,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後搞鬼。”

  她出現的霎那我就知道她為什麽而來,我不慌不忙係上束帶,慢條斯理斟了杯茶水,水流從壺口緩緩流出,我看著說,“二太太,您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連我是為您打算都不知道,真要是害您,我敢去老爺麵前瞎出主意嗎?隻是美差。”

  二姨太被我氣得臉色鐵青,“狗屁美事!你以為這是幼兒園看孩子?你也太天真了,她快四十歲了,從未生養過,一個月左右最危險,我當初為了保胎成天抱著藥罐子,床都不敢下,她能像我這麽安分嗎?真出了差池我要遭殃的。我還自顧不暇,哪有功夫擔她那份風險。”

  我喝了口水,問她渴不渴,她別開頭不理我,我放下杯子,悄無聲息靠近她,站在二姨太麵前說,“這孩子會不會出差池,不都在於看顧她的您嗎?您想讓她好,她就好,不想讓她好,她就不好。”

  我笑眯眯伸出手,在二姨太非常警惕的抗拒中,千脆利落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掙紮了幾下,要拂掉我的手,可我沒有給她機會,我牢牢固定在上麵。

  “您先有的,老爺很髙興,您比三姨太入府早,您生出的子嗣不論男女,都一定更尊貴更得寵,三姨太的子嗣平安降生,您立一功,她若是出了差池,您這就是唯一的根苗了,老爺舍得責怪您嗎?隻怕更要小心翼翼,甚至為了保住您,不讓三姨太報複,還得把您提到半個妻子的位置上,徹底壓著她。”

  她囂張怒意的氣焰弱了許多,蹙眉凝視我。

  “咋天在正廳,三姨太說了自己有孕,老爺可比您有的時候淡定多了,還估算日子呢,生怕三姨太騙他,老來得子都這麽冷靜,他心裏看重哪一邊,您還沒數嗎。”

  二姨太麵容鬆動,她舔了舔嘴唇,語氣也溫柔下來,“老爺確實更疼我,我沒把她放在眼裏。”

  我理了理滑落的肩帶,“骨肉福薄,對女人打擊最深了,輕則抑鬱,重則厭生,就像一張紙,都不用使勁兒,它自己就破了?”

  她急促喘息了幾下,“你什麽意思。”

  我笑而不語,反正我是不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什麽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品味得出其中深意。

  她咽了口唾沬,對我剛才那番話又衝動又畏懼,“你別想引誘我傷天害理。”

  我不屑一顧笑,“什麽是傷天害理,一群女人爭一個男人,爭同一個未來,爭孩子的前途,不傷天不害理,就要竹籃打水?再說,我也沒講什麽呀。我是讓您和三太太和平共處,互相扶持,我是良苦用心。”

  二姨太垂在身側的手忽然緊握住,她胸脯劇烈起伏,顫動,遲遲都沒有平息。

  我倚住牆壁等她,她下了多大決心似的,轉身匆忙離開了繡樓。

  我跟上幾步,站在回廊上目送她,她走出一半,在樓口處又停下,轉身說,“我剛才來過嗎。”

  我搖頭,“我從未私下見過二太太?”

  她扯了扯唇角,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仰頭看了眼天色,深藍如墨,不晴不陰,像極了這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的常府。這一次我要玩出深宅大院裏最漂亮的一石二鳥。

  送走沈香禾我回房準備關門休息,長廊忽然爆發一聲尖銳刺響,撲麵而來的勁風射向我的臉,在半途打偏,紮進了牆壁。

  我心口一沉,下意識退後,站在敞開一半的門扉停頓良久,直到再沒有動靜才走出去,樓下空空蕩蕩,花壇和石子路都沒有人影經過,所有角落也無聲無息。

  我側過臉打量牆壁插入的東西,是一枚黑穗白刃的暗鏢,大約成年人一隻手大小,鏢頭深入牆壁三寸,震落了幾片磚瓦和石灰,我驚訝不已,這不僅僅是男子的力道,還是腕力特別強悍的男子力道。

  我本能想到喬蒼,我見識過他的身手,而且除了他沒誰敢入夜到我繡樓來,可又不像是他,他不會故弄玄虛躲藏在暗處,他都是破門而入。

  這人很可能無法露麵,不願被發現。

  我拚盡全力才將暗鏢從牆壁裏拔出,尖銳的頂端刻了兩個字,下樓。

  字跡工工整整,筆力鋒狠,更加驗證了我的猜鍘,練家子。

  要麽是江湖人,要麽是特警。

  黑色流蘇此時在我指尖隨風搖曳,屋簷灑落幾滴積雨,濺落在上麵,摻透過淺淺的絲線,融化在掌心有一絲寒意,這絲溫柔的寒意令我身體猛然顫栗,我忽然想到了是誰,大驚失色衝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