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泛舟偷歡
  第二天一早,管家婆到繡樓找我,她在門外招呼了幾聲,似乎很著急,我聽出是她,故意不理會,直到她叫喊聲驚動了樓下拾衣裳的阿琴,她帶著管家婆從門外進來,看到我正坐在梳妝鏡前描眉,管家婆臉色有些難看,“何小姐,您既然酲了,怎麽不答應一聲,我還以為您睡著?”

  我將眉筆丟在匣子裏,語氣不善,“你知道我睡著還嚎這麽大聲,你奉哪位姨太太的命,連睡覺都不讓我痛快

  這管家婆是拜髙踩低的狗腿子,我以為能收買她,沒想到她看我沒有名分,並不把我放在主子一列,為了奉承巴結大太太,討好她髙興,當著我的麵就動手打人,故意寒磣我,一條幾萬塊的頂鏈我根本不在乎,可和我玩心眼的人,我一定不讓她好過。

  管家婆支支吾吾說隻是怕錯過。她還沒有說怕錯過什麽,我朝阿琴使了個眼色,她手臂一擺狠狠撞了上去,管家婆毫無防備,胯骨直接磕在了牆壁,疼得齜牙咧嘴,我裝沒看見,撥弄自己的長發,阿琴皮笑肉不笑對她道歉,“喲,對不住您了,我腳下打滑,可不是故意的。”

  管家婆門兒清是我的授意,但她不敢和我嗆,她捂著胯骨咬了咬牙,“何小姐,老爺讓我來請您,今天去碧華祠上香,所有姨太太都去,估摸這會兒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隻差您了。”

  碧華祠在珠海一座半山腰上,常年香火旺盛,據說裏麵尼姑都很有道行,懂風水麵相,十有八九很準,許多達官顯貴都信奉,經常去上香論道,常府每年夏冬兩季都要舉家包下禪房小住天三禱告,又到日子了。

  我讓管家婆出去等,門關上後我一邊打開櫃子挑衣服,一邊問阿琴,“她屋子裏,有沒有專門盛放首飾的盒子

  “有,姨太太們經常賞東西,每個傭人都有盒子,等攢夠了去金店當掉換成私房錢。”

  “你認識她的盒子嗎。”

  阿琴點頭,“紅木的,是大太太賞的,大太太很器重她,算半個紅人,不然她哪敢猖獗啊。”

  我笑了聲,“一會兒積極點,手腳也麻利點?”

  我對著鏡子換了一件淺白色的旗袍,領口和裙擺紋繡著藍色的水仙花,輕靈通透,看上去嬌嫩又純情,寺廟裏山山水水很清淡,花枝招展顯得突兀,這樣溫柔雅致最合適。

  這是曹先生托人送進來的,我之前的行李一樣不少,又多添置了五六件旗袍,顏色款式都很適合我,他隻見過我幾麵,對我倒是了解,知道我怎樣打扮最好看。

  我戴好裴翠耳環,又點了紅唇,阿琴說稍後到了廟裏,會有保姆送衣裳,什麽都不用帶。

  她扶著我走出大門時,果然所有人都在,隻等我一個,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常錦舟和喬蒼,他們正說笑,不知講到什麽,她還伸出手捶打他肩膀,羞得滿麵通紅,喬蒼表情始終淺淺淡淡,但非常縱容。

  這樣琴瑟和鳴的一幕令我腳下一頓,笑容也跟著收了不少。

  二姨太頭頂打著傘,傭人在旁邊扇風,還是流了不少汗,她見我出來沒好氣冷哼,“真是金貴,一大家子人等你,擺六姨太的譜兒擺得真好。”

  我裝模做樣擦了擦脖子裏的汗水,氣喘籲籲說,“我丟了一條頂鏈,從早晨就找也沒找到,管家婆告訴我時就晚了,我換了衣裳匆忙趕來,是我的錯。”

  常老拄著一根雕花龍頭的紫玉拐杖,蹙眉問我怎麽會丟了頂鏈,常府還出竊賊了嗎。

  他冷臉吩咐所有人在府上找,找到為止,決不姑息。

  “喲,老爺,這算個什麽事啊,是她自己丟的,還是被人偷了都不知道,還要把這麽大的宅子翻過來嗎?那我們壓根兒沒動的也要跟著遭殃啊。”

  我急忙說,“就是被人偷了,我都沒有拿出來過,怎麽會丟。”

  三姨太還想反駁我,站在車旁的唐尤拉說,“不如這樣,從何小姐入府到剛才,凡是接近繡樓的下人都查一遍,如果沒有,那我們做主子的再查?”

  三姨太這才順了點氣,她說這樣最好,我們都跟著老爺見過世麵,還能貪圖她一條頂鏈嗎。

  阿琴問了我頂鏈的樣子,帶著男仆衝進下人房開始翻找,唐尤拉不著痕跡朝我點了下頭,我扯了扯唇角,卻有些笑不出來。

  唐尤拉這個女人,心機可真深,她都沒有和我商量過,就知道我要做什麽,目標是誰,而且分毫不差幫襯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她現在是我這條船上的人,一旦不是了,她會和大太太一樣,成為克製我成就霸業最大的勁敵

  “找到了!”

  阿琴抓著頂鏈從管家婆的房間跑出來,指著我身後瑟瑟發抖的老婆娘說,“她偷了何小姐的頂鏈,就藏在盒子裏,打算出去當掉!”

  所有人看向管家婆,她臉色驟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扯著我裙擺說,“何小姐,這是您送我的呀!您忘了嗎,是我送您上繡樓的當天晚上,您親自塞給我的呀!”

  我_臉茫然,“我怎麽不記得,我和你素昧平生,我為什麽要送你?”

  管家婆顫抖著嘴唇,“您…您怎麽能這樣陷害我。”

  阿琴怒不可遏將頂鏈甩到她臉上,“你看仔細了,這不是你偷的嗎?何小姐如果送了你,還會找嗎?她又不在乎這點東西,難不成還冤枉你?”

  管家婆百口莫辯,隻剩下不斷揺頭否認,常老非常厭惡府裏偷雞摸狗的事,覺得傳出去丟顏麵,和我相比管家婆明顯沒見過世麵,我說她偷了我珠寶,沒有人會不相信,常老連解釋都沒有聽,直接讓男仆把她拉下去,關在茅廁裏。

  管家婆聲嘶力竭喊冤枉,她指著我說就是何小姐送我的,她偷偷送我的!

  二姨太堵著鼻子嫌棄撇嘴,“手腳不千淨的下三濫,真是給常府丟人。”

  三姨太之前有和我過招,她知道我的狠毒,立刻識破了我伎倆,眼底有一絲懼色。

  常老沉吟片刻,聯想起分給我倒泔水的傭人這件事,表情越來越陰沉,他吩咐傭人告訴大太太,晚上也不用過去了,這次碧華祠之行,她留府裏照料。

  常錦舟一愣,她急忙拉住常老的手,“爸爸,母親是大太太,她怎能不去?下人偷東西您盡管懲治,母親是不知情的呀?”

  常老沒有理會,牽住我的手坐進頭車,其餘四名姨太太坐在後麵兩車,常錦舟本還想再爭取一下,然而車門已經關上,她拍打玻璃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能放棄。

  我這次給大太太的下馬烕,足夠膈應她好一陣子,這個女人我到現在也沒有見過,說實話我很想會一會她,看她到底能否成為捍衛常府到最後我的頭號對手。

  車在漫長的顛簸後,終於停泊碧華祠的廟門外。

  我揺下半截車窗,望向這條建築在林間路的廟宇。

  遠處是烏衣巷,巷子很長,也很笮,種植著許多叫不上名字的樹,葉子非常漂亮,紅豔如火,偶爾有女子經過,跨著竹簍,大約是附近住戶,巷子盡處是半池湖泊,幾隻鳥飛過,融於黃昏日落塵埃飛揚的光束裏。

  台階上散落著三三兩兩的青袍尼姑,正用掃帚清理咋夜積雨,她們胸前的佛珠垂掛到膝蓋,每個人都很沉默,寬大的青帽遮住了半張臉。

  廟堂堆砌著一片片素色的灰瓦,果然是紅塵萬丈之外,,大約敲擊了五下,便倏然停止。

  我笑著對常老說,“五點了,正好上了香可以吃點素食。

  他間我餓了嗎。

  我捂著小腹俏皮眨眼,他哈哈大笑,手指揑了揑我鼻子,

  我挽著常老手臂從車裏出來,二姨太扭著腰肢走到跟前,故意甩了甩肥大的屁股,將我擠走占了我的位置,我正好不願陪常秉堯,順勢躲開了。

  我餘光掃向陪伴常錦舟的喬蒼,他似乎也在看我,但很不經意。

  常老走在前麵間我,“來過寺廟嗎。”

  我說在特區拜過香,為家人祈禱。

  二姨太謔了一聲,“祈禱周部長凱旋而歸,結果呢?家裏擺著一樽煞,怎麽著也不能安穩無恙了。”

  我眼神淩厲射向她,常老並沒有意識到這一幕,他甚至沒有把她的話往心裏去,專注邁著台階,一臉嘲諷的二姨太被我鋒狠的目光嚇得一機靈,“瞪我千什麽。”

  我不動聲色走過去,慢悠悠跟在她身後,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您懷了身孕,嘴巴還不積德,是年輕時賤慣了,還是新添的毛病。”

  她咬牙說你羞辱我?

  我冷笑一聲,理都不理直接越過她跟在常老身側進了廟堂。

  常府是故人,早已打過招呼,廟堂提前清了場,一名大約六十多歲的師太從門簾後走出,身後的小尼姑抱著十幾個蒲團放在地上,她笑著和常老聊了幾句,問大太太怎麽沒來,常老說內人身體抱恙。

  師太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姨太太按照排位分為兩列,第一排是常老和二、三姨太,第二排是四姨太和唐尤拉,我雖然沒名分,可也算半個主子,故而站在唐尤拉左側,後麵是常錦舟,喬蒼身上煞氣重,又不信佛,不肯跪,就在外麵等候。

  師太依次遞上三炷香香,遞到我麵前時她非常恭敬說,“六姨太,這是您的。”

  我看了一哏沒有接,她正在疑惑,還想再提酲我一次,唐尤拉在旁邊提酲,“慧智師太,這不是六姨太,至少暫時還不是,您稱呼何小姐就好?”

  慧智抬起頭仔細打量我,臉上表情變了變,手上的香也跟著落地,驚動了其餘人,紛紛問她怎麽了,她再次兩手合十,良久沒有出聲,隻口型不斷誦經,臉色眼見越來越白。

  小尼姑見狀攙扶她到角落休息,代替她主持了這場拜佛禮,上香結束後,三姨太問慧智到底怎麽了,莫不是看出了什麽災。

  慧智目光緊盯我的臉,她語氣沒有太大起伏,“這位何小姐,是難得一遇的紅塵禍水。”

  我和她目光相視,她緩慢從椅子上起身,朝我走近,“眉哏有英氣,媚氣,怨氣,靈氣,狠氣,這樣多的氣,

  我看了千千萬萬的麵相,從未見過。本就不是尋常人,又托生了美貌皮囊,定是要為害一方?”

  二姨太嚇得扔掉了手上的香,傭人急忙撿起,“慧智師太的意思是?”

  慧智一字一頓說,“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都是孽縲。”

  一點煙火顏色都沒有。鍾鼓聲寂靜悠長,從後山傳來

  小餓鬼投胎。

  她不斷誦讀著阿彌陀佛,轉身影隱沒在那扇簾子後,廟堂內鴉雀無聲,二姨太和三姨太同時看向我,表情諱莫如深,充滿猜忌和防備,最屬唐尤拉平靜,她將三炷香插入爐中,朝菩薩拜了拜。

  “有些話,聽一聽就行了,不必太當真,自己的未來自己尚且不清楚,外人能看出什麽?”

  “這話錯了,這位是珠海最有名的慧智師太,她看過的相,就沒有不準的,她定的紅塵因果,也沒有不驗證的

  三姨太將目光從我身上一瞥,“看來何小姐還真不是尋常人物,老爺,您看在常府一大家子人的安危上,早做決斷吧。”

  常老在四姨太攙扶下從蒲團上起身,他聲音裏隱約有一絲僨怒,“決斷什麽?你們為什麽日日和她過不去,這樣容不下她。美色就是錯了嗎?”

  三姨太氣得跺腳,“她是禍水呀老爺!師太的話您一向最聽信了,咱們供奉這麽多香火,她沒理由騙咱們的。”四姨太蹲下為常老撣了禪膝蓋上跪出的褶皺,他一言不發,沉著一副麵孔直接往門外走,去往後廂的禪房歇息我叫住邁門檻的常老,他聽我聲音腳下一頓,轉過身看我,柔聲間怎麽了。

  我伸出手扯住他袖綰,用力抓住,像迷失在林間的麋鹿,清澈而無助,眼睛勾了勾他,這副樣子最惹男人憐愛,他霎那間更溫柔,握住我的手指問我到底怎麽了。

  “我也許真的不是什麽吉祥的人,這次禮佛回府,我會自己離開,不讓您為難。”

  當男人心有了動揺,在喜歡與忌憚之間徘徊,女人這時以柔弱退讓的樣子出手,借力打力,是穩固自己打消男人顧慮最好的時機,既能彰顯氣度,還能讓男人心疼。

  我掐住了常老的命脈,我知道他自負於江山不會倒,霸業不會毀,一個年輕女人能有多髙道行,怎會讓他這樣的老獵手栽了,他當然不會放我走。

  果然他聽到我要離開,什麽都顧不上,大步朝我走來,攬住我肩膀誘哄,“你要回去嗎。”

  我點頭,“除了回去也無處可去。”

  常老著急又心疼,他低下頭看著我蒼白的臉,“你一個弱女子,沒有依靠,又這樣漂亮,回去後難免被人侮辱惦記。沒有我的看顧,你怎麽生活。”

  我咬著嘴唇紅了眼眶,別開頭不讓他看見我的淒慘和狼狽,他將我臉頰的頭發全部捋到耳後,輕輕拍了拍我肩膀,“不要走,無論別人怎樣說,我都會好好疼愛你,嗬護你,有我在誰也無法把你趕走。”

  他轉過頭怒斥,“我最後一次警告,誰如果再說何笙半點不是,被我聽到,我決不輕饒!”

  三姨太還想再辯駁,她身後傭人急忙拉住,朝她揺頭,她猶豫再三,最終咽了回去。

  晚上吃了素齋,一名小尼姑來請我,說慧智師太邀我過去小敘,我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她無奈隻好說那我請師太來見您。

  慧智是有眼力的人,她確實看得很準,我不想和她碰麵徒生是非,叫上阿琴躲出禪房,直奔廟宇後山的園子。

  我和阿琴在山坡摘了好大一束野花,又敲打下十幾顆野果,打算找個亭子一邊賞月一邊吃,我正要跳下石墩,忽然瞥見不遠處寬闊的湖泊,在月色籠罩下閃爍著銀光粼粼的波紋,岸邊還拴著幾艘無人的小舟。

  我來了興致,招呼阿琴扶我一把,她見我落地沒有原路折返,嚇得攔住問我去哪裏。

  我堵住她的嘴,“別吵,當心把人喊來,這麽好的月色,咱們不去湖上上玩玩?”

  她大驚失色掉進去怎麽辦?”

  我推搡她讓開,飛奔著跑下山坡,野花一路掉落,蔓延了長長一條路。

  我站在岸上脫掉鞋子,將旗袍卷起,卷到腿根下,阿琴在後麵想要叫我,又怕被人聽到,隻能用兩隻手遮住唇,哀求我快點上岸。

  我赤裸著一雙光潔的小腳丫,在清涼的湖水裏遊蕩,無數條金色黃色的魚從水底遊過,藏匿在鵝卵石後,我撿起一枚竹枝,往水麵一挑,魚群驚慌散開,打破了水上的圓月。

  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在寂靜的山穀飄蕩,嬌滴滴的甜進了人的心坎裏,我招呼阿琴陪我下來一起,她遲遲不動,也沒了聲音,我下意識往岸邊看,阿琴的身影早已不見,空空蕩蕩的岩石上,隻有屬於我的那雙鞋子。

  我急著起身,此時眼前黑影一晃,接著我的唇被捂住,我驚嚇去打身後人,還沒有來得及下手,眼前那隻熟悉的銀色腕表令我不由自主鬆了口氣,是喬蒼。

  這樣神出鬼沒不發出聲響,除了他的功夫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他見我不再掙紮,這才鬆開手,找了一棵樹倚在上麵吸煙,“我打發她回禪房了。”

  “她知道我們單獨在一起?”

  他笑說既是你的人,還會出賣你嗎。

  我風情萬種撩開長發,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我還是喬先生的人呢,我忠貞過你嗎?”

  他臉色有隱約的起伏和波動,我似笑非笑看了他片刻,“她是很忠誠我,可我們相處不過一個月,她是我傭人,更是從常府拿薪水,她如果一狀告到常秉堯那裏,遭殃的何止我。”

  喬蒼說,“何小姐在常府需要看清一些人,如果稍後有人來捉奸,那麽阿琴就是賣主求榮不能托付重任的人,通奸比複仇的罪名小很多,至於後果?”

  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何小姐聰慧過人,一定有辦法化險為夷。”

  他說完低低悶笑,似乎非常愉悅將我推進一個坑裏,我冷冷說,“喬先生的戰術,還真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

  我不動聲色轉過身,踩在坑坑窪窪的石子裏,用腳丫朝湖心鈸水,我知道他不會給阿琴告狀的機會,他早派人叮上了,如果阿琴離開這裏去找常老,她會慘死廟宇,如果安分回屋等我,她就無恙。

  我們誰也不說話,山間夜風浮蕩,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響,我不畏懼,反而伸展雙臂笑著朝遠處大喊,喬蒼抽完那根煙,踏上距離岸邊最近的一艘小舟,他修長挺拔的身影立在船頭,朝我伸出手,“帶你去湖心泛舟。”

  我遲疑了片刻,他拿起小衆,“不來我自己走。”

  他轉身的霎那,我握住他手腕,媚笑著跳上甲板,我側臥船艙裏,小舟在湖麵飄蕩,不知飄蕩了多久,我哼唱著江南小調,直到終於停下,檾花盛開的湖心。

  我伏在涼席上,想要伸手摘一朵,喬蒼忽然丟掉漿,一把將我柔軟的身體撈起,我和他糾纏著在艙裏不斷翻滾,從一側到另一側,他衣服在這樣的撕扯和猛烈的親吻中脫落,而我的旗袍也敞開大半,他壓在我身上,急促喘息著,凝視我紅撲撲的臉蛋間,“何小姐猜我誆你來這人煙罕至的地方,為了什麽?”

  他粗大的家夥頂住我私密,蓬勃顫動著,我媚態橫生,風騷之氣溢滿狹笮的船艙,“我不知道。”

  他猛地挺動腰身,那根火熱衝入我體內,一貫到底,刺得幹幹脆脆,似乎要戩破我的子宮,我呻吟出來,抓緊了他肩膀,隨著他時而很淺時而很深的進攻揺揺晃動。

  我兩條手臂柔柔弱弱探出船艙,指尖滾入湖水,冰涼的,溫柔的湖水,碧綠的裴翠戒指勾住一片浮萍,浮萍很細,很軟,有幾顆魚卵臥在淺淺的葉紋上,它觖碰了我的肌膚,驚擾了我的歡愛夢,像一枚來自喬蒼薄唇的吻,炙熱,細膩,潮濕,撩得我心癢,迷離。在他玩弄下孱弱婀娜的身軀時而拱起時而扭擺,比這鐔湖水還要肆意流瀉。

  浮萍,袖扣,隨著喬蒼猛烈的侵入墜落,飄蕩向遠處。頭頂的天空,是如絲綢一樣的深藍色,藏著流雲,藏著霎氣,藏著我快樂到極致的臉。

  湖水在漾,漾起漣漪,漾起月光,漾起星辰。

  這艘小舟飄飄蕩蕩,上不了岸,沉不了池塘,在檾花翠葉之間,在驚散的魚群之上,晃動,顫栗,似乎眨眼便覆舟,又每到激烈處停下。

  喬蒼焚起了我體內壓抑許久的火,我愛極了這樣曝光在天地間的苟合,愛極了他汗涔涔的臉孔與胸口,愛極了我布滿他氣息的旗袍,皮肉。

  人間的四月天哪裏美。

  這寺廟中的七月天,才是淫詞豔曲一般#然心動。

  他結束後沒有將液體射進來,而是噴在了我臉上,他看著我一點點吞吃掉,用舌頭舔千淨,我將手指含在嘴裏吮吸,含糊不清說,“喬先生是不是愛上了和我偷情。”

  他握著一片舟漿,在水麵輕輕劃動,我伏在他肩頭,“你每次選的地方,都這麽刺激。”

  他悶笑說,“看到了何小姐,所有邪惡的念頭,不自覺湧了出來,怎樣都還嫌不夠。”

  我眼睛朝他胯上瞄,“喬先生這老腰還行嗎,扛得住我這麽磨人嗎?”

  他笑容更深,更好看,“行不行,何小姐不是最有數嗎。”

  他摘下一朵我夢寐以求的檾花,戴在我頭發上,月色中我純情魅惑更勝過粉花的嬌豔。

  他手指在我臉上流連,“喜歡嗎。”

  我觖了觸花心,“我喜歡…”我眉間閃過一絲靈動和俏皮,手指從他赤裸的胸膛掠過,“你虔誠的靈魂。”

  他默了半響,嗤地一聲笑出來,我們都知道自己彼此沒有靈魂,靈魂早已是黑色的,化為了煙塵,在這亂世江湖之中,哪有仁慈和手軟。

  “不是強壯滿足你的肉體嗎。”

  我將手指戩向他鼻梁,朝遠處推了推,他順從倚在艙內,一麵潮濕的木板上,“喬先生的肉體,我都厭了,隻是沒遇到更好吃的。”

  “更好吃的是什麽樣?”

  我笑得狡黯如狐狸,“自然是…讓我欲罷不能的舒服。”

  “剛才沒有嗎。”

  他手指沿著我嘴唇滑落,經過髙聳的雙峰,裸露的肚臍,纖細的腰肢,最後落在似露未露的隱密處,卷起一半的裙擺遮擋不住白皙的翹臀,他在腿間狠狠掐了一把,如同電流一般,將我每一寸皮膚都擊得又癢又麻,我禁不住顫栗,他笑著說,“何小姐哪一回沒有兩三次。你纏著我騎在胯上,呻吟顫抖的模樣讓我記憶深刻。”

  我咯咯媚笑著,將頭發染著水珠的荷花摘下,撒了一杯水鈸向他臉孔,他笑著偏頭,還是沒有躲過,清澈的湖水順著他眉目間流淌而下,將那張月色裏清俊的麵容照得更加蠱惑。

  “當心下一回,我咬爛你的嘴,看你拿什麽挖苦我?”

  他手仍舊沒有從我腿間離開,但也不動,似乎隔著一層薄薄的綢緞在感受我的溫熱和顫動,我枕在他腿上,一頭青絲鋪陳於揺曳的舟漿上,湖上景色很美,遠處有鍾鼓聲沉沉敲響,月色清幽,他一隻手纏住我發梢,另一隻手攬住我肩膀,鳥雀鳴叫消融在雲層,我笑著笑著忽然眼角氤氳出幾滴眼淚,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