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驚為天人
  抵達珠海不到晚上九點,天色還不算很陰沉,剛好是這座沿海城市最琯燦時分,我走出港口,在人潮之中搜尋一輛銀白色的賓利,在最角落的位置看到,車頭站著一名灰衣男子,正在吸煙打電話,時不時左右觀望,我走過去在身後停住,他餘光發現我,側臉盯著我許久,我朝他點頭,他對那邊說接到了,便將電話掛斷。

  “何小姐?”

  我說有勞你,也麻煩你主人了。

  他接過我的行李,拉開後廂車門,“應該做的。我們曹先生和周部長是非常好的朋友,當然對您有求必應。“這麽晚不打擾他嗎。”

  男人笑得諱莫如深,“曹先生不怕女人打擾。”

  我心領神會,權貴圈子的男人夜生活豐富,越是有頭臉越是糜爛,身邊沒有十個八個固定炮友二奶都顯得很落伍,在交際場上非常丟顏麵,周容深的朋友絕不是簡單角色,之前兩次就看出來了,在珠海很有地位,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喜歡玩兒女人意料之中。

  我坐上車,額頭抵住一扇玻璃,他告訴我曹先生吩咐先送您回賓館,把東西放下他在宅子等您。

  我默不作聲,凝視窗外這座對我而言還有些陌生的城市。

  它很美,但我抗拒它,仇恨它,也恐懼它,這裏藏著一個可怕的男人,他操縱著我的人生,荼毒著我的生活,他髙髙在上,隻手遮天,連喬蒼都無可奈何。

  霓虹與星光在無數摩天大樓之間穿梭,灑落,長長的金橋橫跨一條湖泊,從南向北,燈火閃爍。

  它和特區一樣,都很誘惑,它的美盛於深夜,那些徹夜不休的花場,會所,就像金子堆砌的城堡,誰都想走入它,卻不是誰都走得出,太多男人女人墮落其中。

  車行駛出一半,我間他距離常府還有多遠,他說拐個路口就是,但不順路。

  我讓他開進去。

  越往裏走越有些黑暗,路燈非常微弱,幾乎照不到半米。這邊是私人林園,根本不照明,司機打了兩隻前燈仍覺得前行吃力,開得極其緩慢,隔著半條冗長的街,我一眼看到胡同口髙髙的城牆,和兩盞在月色裏揺晃的紅燈籠

  我心口#怦直跳,說不出的壓抑和室息。

  像喝多了酒,積聚在胸口,我很想嘔吐,我知道吐出來就好了,可我吐不出,我隻能屈服在它的折磨下。

  時隔一年多,我又回到這裏。

  我曾和容深來過,一切都沒有變。

  仍是那樣的朱牆碧瓦,是那扇氣派的門,它們融於黑夜,我眼睛看不清,但我心裏卻清楚,一模一樣,一塊磚石的位置都沒有變,它的主人是常秉堯,就注定這裏是珠海最髙貴的地方。

  當我的世界滄海桑田,它完好如初得令我發瘋。

  憑什麽,它就該成為廢墟,成為永遠回不去的。

  我死死握著拳頭,恨紅了一雙眼。

  顯赫半個世糸己的常家,一場被女人顛覆的戰役,我會親手拉開序幕。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揺上車窗,“走吧。”

  在賓館放下行李,男人折返送我到達曹先生的住所,保姆在門口迎接,她帶我經過一處種滿綠植的回廊,曹先生已經坐在沙發上等我,擺弄一壺燒開的茶。

  我不知道他名字,便入鄉隨俗和其他人一起稱呼,他朝我豎起一根手指,“什麽都不用說,廣東這裏的事,我都清楚。”

  他示意我落座,吩咐保姆拿一隻千淨的陶釉杯,我特別留意這裏的陳設,發現並沒有女人的物品,我疑惑間他嫂夫人不在家嗎。

  “哪來的嫂夫人。”他臉色很詫異,“容深沒有和你說嗎,我七年前因為夫妻不和離婚,一直未娶,也沒有子女,一個人過得很清閑。”

  我說抱歉,他沒有和我講過。

  “他這個人,對你很緊張,凡是有可能覬覦你,或者說有可能對你產生不軌念頭的,他都不願讓你接觖了解。我忍不住笑,“他有那麽小心眼嗎。”

  “你以為沒有?他對別人很大度,唯獨在你身上,你不知道他有多計較,他帶你來之前和我打過招呼,你知道怎麽說嗎?”

  我看著他揺頭。

  他遞給一杯茶,我接過的同時他模仿容深語氣說,“我太太很美,你眼睛不要亂看。”

  我愣了兩秒,心口有些發澀。

  周容深從不在我麵前泄露他對我的情愛,他不願說,也不願表現,我猜了三年,直到他犧牲前,我都不確定他愛我還是占有我,還是像對待一件自己用順手的物品,不肯分給別人,寧可壞掉,也要腐爛在自己的口袋。

  我們之間錯過太多,從開始的不純粹,到結束的不相信。

  曹先生喝了口茶,他問我味道怎樣。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托在掌心的陶釉杯盛滿了揭綠色的茶水,我嚐了嚐間他是廬山雲霎嗎,他說是,他喝不慣別的。

  我已經一年多都不觸碰廬山雲霎,這是容深最愛喝的茶,有時他出差擔心茶行買不到,我也會包上一些給他帶走,他去世後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我都不再碰,除了我藏在行李箱那把槍。

  “你來這邊,喬蒼的人沒有察覺嗎?”

  “他去歐洲旅行結婚,安排在暗處的人也撤了,他總不會盯我一輩子。”

  曹先生很驚訝笑了兩聲,“喬蒼剛剛喪女,他就去旅行結婚了?他還真是薄情,喪事才過,就可以迎接喜事,不知該怎樣形容這個人的心腸。”

  我端著茶杯,瓷片很涼,在我掌心逐漸升溫,“有幾成把握。”

  他往茶壺裏續了點水,“你拿下常老的把握有十成。”

  我說這個我知道,我成功顛覆常府有幾成。

  “看你本事,以我對你了解。”他蹙眉將嘴裏的茶葉末吐出,“五成。”

  和我想象差不多,我笑說有一半就好。

  “常秉堯一輩子無惡不作,我一直認為會有人降住他,起先覺得是二姨太,後來見到你,覺得除了你不會有其他女人?但著迷歸著迷,你想要害他卻很難。他的戒心勝過你迄今為止遇到的所有男人?最起碼要一年以上,他才能對你放下戒備,畢竟他和你相千有兩條人命,如果不是非常喜歡你,他都不會冒險。”

  “他喜歡我的美色,喜歡我的聰慧,就是我利用的最大籌碼,如果沒有這兩者,我也不敢來。其實我很貪生怕死?”

  他嗓音很低沉,像撥弄的大提琴的弦,他好笑間我,“貪生怕死還敢做這件事。”

  我莞爾_笑,“你覺得我不怕。”

  他揺頭,很竒特的一個女人。,,

  我在他家中住了一晚,他讓我回賓館等消息,為了防止敗露,他這裏不能再留我。

  我在賓館一直等到第四天,換了曹先生給我的新號碼,斷絕了喬蒼歐洲歸來能追蹤到我的途徑。

  晚上曹先生的助理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明天是常老宴賓的日子,也是最好的最合適的時機。

  我就在等這一天,我太清楚在如此隆重的場合,會給他多大的震撼與驚喜,這是最十拿九穩的出場。

  次日清晨我特意起得很早,換好裙衫化了點妝,安靜坐在床上等,十點左右兩名保鏢到房間找我,接我離開酒店。

  我走出賓館大門,台階下的紅毯停泊一輛黑色奔馳,這車大街小巷很多,不會過於酲目,讓人一眼發覺。

  後車廂玻璃敞開,一截手腕探出窗口,指尖夾著一根抽了大半的香煙,腕表還是咋天那一塊,被太陽照射有些反光。

  保鏢拉開車門服侍我進入,曹先生在另一端,和我隔開一段距離,他沒有側臉看我,隻是平視前方問我決定了嗎我說連應付他的謊言都想好,踏入珠海我便沒有回頭路。

  他點了下頭,將煙蒂扔出窗外,吩咐司機說,“去竹林名苑,在後門進湖心亭的位置停下?”

  一路他很沉默,除了期間接通一個電話,收發一份文件,什麽都不做,也不說。

  我腦海反複放映記憶中與常秉堯每一次見麵,他的言語喜好,動作習慣,將它們一幕不落溫習了一遍,車緩慢停在一條行人不多的街上,司機轉過頭對我說,“何小姐,到了?”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向曹先生道謝,拿起手包推門下車,在我關門的霎那,他一路不曽看我,在這時看了一眼,他瞳孔內是我潔白溫柔的身影,和以往他見過的妖嬈明豔毫不相同,純情,嫵媚,靈動,像一朵被雪覆蓋的紅梅

  他定格在我身上幾秒鍾,移開了視線。

  我抬起頭,注視著匾額上竹林名苑四個字,朱紅色的門敞開了一扇,另一扇合攏,送餐的侍者來來往往,由於是後門,並不算很熱鬧,隱約看到一條青石板路,蜿蜒至最深處,仿佛沒有盡頭。

  這條狹笮的巷子通往湖心亭,常秉堯宴請朋友的地點就在亭上。

  我和曹先生揮手道別,沒有絲毫遲疑走向那扇門。

  “何小姐。”

  他忽然在身後喊我,我腳下一頓,有些疑惑回頭看他,“還有事嗎?”

  他沉默半響,似乎在琢磨該怎麽說,“我在珠海隻有你去過那棟宅子,如果遇到棘手難題,你隨時來,我會盡

  全力

  他說完這話,沒有再留下隻言片語,甚至一個眼神,直接揺上車窗,從街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