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長久留在身邊
  我以這樣被捆綁的姿勢熬了一夜,不論我怎麽喊叫保姆都聽不見,窗子和門緊閉,將我的聲音隔絕在房間裏,聲嘶力竭的呼救使我嗓子幹啞,到最後幾乎發不出聲音,我不得不放棄掙紮,透過未曾拉上窗簾的玻璃凝視天際泛起的魚肚白。

  這一刻我很想念容深,因為眼睛裏是讓人難受的白色,像一把骨頭,一把也許我窮其一生都再也等不回來的屍骨。很多人這輩子。原本就什麽都不清楚,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活得像傻子。

  當第一束陽光刺透雲朵,穿過樹葉和磚瓦,灑落在灰塵飛舞的窗台上,我恍惚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響,保姆端了一杯水從外麵走入,過道灌入進來的風有些冷,我打了個寒顫,她看到我赤裸躺在床上,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甚至還有許多掐出的紅痕,她瞪大眼睛喊了聲夫人,驚愕間手險些一抖扔掉了杯子。

  她許久才從巨大的震撼裏平複下來,將水杯撂在床頭,伸手拖拽我的身體往她那邊靠,“怪不得昨晚先生下樓一身寒意,我當您和他吵架了,怕打擾您所以沒上來,早知這個情況,我應該中途進來瞧瞧的,是我疏忽了。”

  我頭發被皮帶的金屬扣纏住,怎樣都分割不開,她小心翼翼一根根撥弄,好幾次扯痛了我頭皮,我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

  “夫人不要記恨先生,他不是動不動打罵女人的男人,他很在乎您,不見舍不得。縱容到底您又實在惹他生氣,他才會出此下策,其實先生對您很心軟很惦記,他剛才特意打來電話叮囑我,早晨什麽都不要做先到房間喂您點水喝,我還一頭霧水。”

  她拔出全部頭發後,將綁在我手腕上的皮帶解開,拿了一條毯子蓋住我身體,我躺得整個人都僵硬,好像壓了幾千斤重石,完全動彈不得。保姆塞了一根吸管進我嘴裏,我喝光一杯水才終於恢複點意識。

  這樣一幕似曾相識,周容深也用這個方式懲罰過我,他當時在盛怒中,每一寸肌肉都膨脹跳動,充滿吞噬掉我的慶氣,如果他有過毀掉我的念頭,一定是那一次。

  可我當時並不畏懼,我知道他有神不知鬼不覺槍斃我焚屍讓我永不見天日永不能沉冤的本事,但他不會,他舍不得我,我這輩子賭的不過就是男人對我的不忍和不舍,我賭贏了一次又一次。周容深的心不是黑色,他肯娶我就接受了我的全部,不會因某一點將我毀掉。

  可喬蒼不是,他本就是狠毒至極的男人,他泄欲的樣子,他囚禁捆綁我的樣子,比周容深更殘暴,他眼底全部是憤怒,一丁點柔情和憐惜都蕩然無存,他讓我驚恐,讓我無助,讓我瑟瑟發抖。周容深是人,喬蒼是魔鬼,魔鬼比人偽裝得更柔情,可一旦撕掉麵具,他的殘忍嗜血也將暴露得徹底。

  我抓住保姆的手,艱難從床上坐起來,我盯著麵前一堵牆壁,回想昨晚他掐我脖子按住我的場景,仍舊心有餘悸,喬蒼曾親口告訴我他的字典裏沒有輸,沒有不可以,沒有辦不到這些詞語,這世上隻有他喊停,役有他不同意別人就喊停抽身的資格。

  我張開嘴擠出一絲沙啞硬咽的聲音,“我沒有逃,我不準備逃J我隻是想做掉孩子,他將我抓回來囚禁了我。保姆拉上窗簾,拿出一條裙子套在我身上,兩隻手攏起我散亂的長發,館成一個發髻,“夫人,先生是不是第一次對您發怒,他之前是不是百依百順,對您永遠溫柔笑著,完全不像他這樣身份脾氣的男人。”

  我沒有吭聲,她笑著係好束帶,攙扶我下床,“先生什麽都有,天底下肯他生孩子的女人更不缺及烏,因為孩子母親是您,他才願意多一分看重和珍視。

  世間事當局者迷,您對孩子哪來的怨恨,對他有容不下的敵意,他寧可您撒撥吵鬧,也不希望您打骨肉的主意。”。

  他隻是愛屋不過是對先生,她蹲下為我穿鞋,“我看得出,夫人對先生不真心,先生是何其聰明的人,他自然有數,他不過想利用孩子長久留您在身邊而已,他留不住,您身上掉下的肉還留不住嗎。”

  我身體狠狠一顫,低下頭看她,“你說什麽。”她笑著回答您有一雙慧眼,年長日久,會看透的。

  她攙扶我下樓,安頓我坐在餐廳椅子上,找藥箱給我清理手腕勒紅的傷口,她有些心疼在周圍完好的皮膚摸了摸,“夫人真是倔強,女人太固執了會吃苦頭的。”

  我不發一語,她見我不想說話也役有繼續打擾,起身去廚房熱菜,正在這時大廳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卷入一陣風,我聽到清脆的皮鞋聲,知道是他來了,立刻別過頭看另一個方向。

  他撣了禪身上露水,問端菜出來的保姆,“夫人吃過了嗎。”“還沒有,剛做熟。”喬蒼嗯了聲,“拿來給我。”他沒有脫掉西裝,似乎稍後還趕著離開,特意抽了空過來陪我,我拿起筷子想要自己吃,手腕有些麻木和疼痛筷子在我掌心停留不足五秒鍾,便又踉蹌墜落。他在我身後按住我再次嚐試的兩根手指,“逞能。”

  我沉默而順從任由他抱起我放在腿上,他將我摟住,接過保姆遞來的勺子和湯碗,吹涼後喂到我嘴邊,我張開吃掉,他有些訝異我的溫順,盯著我氣色不好的臉看了許久,我的冷淡和疏離讓他覺得好笑,“這是馴服還是沒有保姆怕我又惹他生氣,立刻說失人早起還問您,已經聽話了。

  他笑而不語,也沒有相信,他喂我吃了一碗粥,見我還有食欲,又盛了第二碗,我咽下嘴裏濃稠的一口側過臉看他,“保姆早晨說,你留孩子是為了留我。”

  他停下舀粥的動作,沉默了兩秒,“都有。”我麵無表情,“你覺得可能嗎。”他說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能。“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他垂下眼眸注視我坐在他腿上和他親密相貼的姿勢,“現在不就在給嗎。”我立刻要跳下去,他誘哄著將我撈回,哭笑不得,“脾氣能不能改掉一些。”

  我掛在他懷裏,像綿軟又小小的一朵蒲公英,輕飄飄令他不敢用力,生怕擠碎了我。“我永遠不會在和容深相關的利益上讓步,也永遠不會與你泯恩仇。”

  喬蒼笑著說,“利益這種東西,怎麽比得過樂趣。征服你,讓你對我像對周容深那樣死心塌地,是很有意思的事,做不到我決不罷休。”我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打個賭,三年為期,如果三年你還做不到,把蒂爾還我,容深的死,給我一個交待,比如卸掉你一條腿,做他的祭品。”

  他眼底忽然漾起非常柔軟的清波,“怎麽,一條命變成了一條腿,已經對我不舍到這種程度,還不承認嗎。”他挑了挑眉,沉吟片刻覺得有趣,“一年足夠。”

  他這樣自負讓我很不舒服,他握住我的手,捏起我小拇指和他的糾纏在一起,露出兩排整齊皎潔的牙齒淺笑,一年之期如果我做到了,你預備怎樣。”我將他推開,從他腋下鑽出,往樓上走,“不怎樣,這是單向賭約,我什麽代價也不付,你也做不到。”

  喬蒼在三秒鍾後爆發出低低的笑聲,笑得清朗又愉悅,他已經對我完全沒有辦法。之後幾日喬蒼早晨都會過來,陪我吃了早餐離開,傍晚再回,但從不過夜,我聽他秘書說他很忙,盛文與碼頭。

  華章和江南,他幾乎每天都要跑一趟,最近市局非常敏感,在西街和老鋪抓了不少等昆混兒,其中就有屬於喬蒼幫派,他覺得是一種暗示。第五天早上喬蒼來遲,我在桌上撒了好一頓潑,一口都沒有吃,他進門看到滿地狼藉,沒有說一句重話,隻是盼咐保姆重新做,從身後抱住我問我想不想出去散心。

  他見我分明想又不肯說的別扭樣,笑著指了指門口保鏢,“不過要他們跟著,可以距離你遠一些。”我已經被悶得發毛了,不要說兩個,二十個跟著我也能接受,隻要我不去醫院,他們也不會幹預我什麽。

  喬蒼拿了文件去盛文談事,我跟在他後麵出去,坐上車接到薇薇電話,她問我可以出來坐坐嗎,我正好不知找誰陪,立刻和她約了一家水吧。

  我和薇薇碰頭後在超市買了一包梅子,正往台階上走著,忽然旁邊沒有停穩的車裏躥下一個人,陳嬌J涼謊失措拉住我,幾乎要跪在地上。“周太太,這幾日我過得很煎熬,我已經在你樓外等了三天,好不容易才盼你出來。

  宴會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可我役有辦法,你知道的,我男人在特區做生意,這裏不是他的地盤,有些人壓了我們一頭,不照做我男人就要倒黴,我已經嫁人生子,一切都依靠著丈夫,我實在沒有選擇。”薇薇訝異質問她是你說的?

  她推操陳嬌,罵她忘恩負義,我攔住讓陳嬌起來,她不肯,她說如果跪著能得到原諒,她可以長跪不起。“我並不難過你聯手外人算計我,我隻是難過你很蠢,你以為你替常錦舟做事,她就會給你什麽嗎,她當然會給J但一定不是好處。”

  我撫了撫戴在脖頸的珍珠吊墜,“她用幫你先生在特區順風順水,拿幾個好生意做誘餌對嗎。”

  陳嬌驚愕抬起頭,我知道我猜對了,我眯眼笑,“她活在自己老子和丈夫光環下,雖然聰明可役有任何實權她是富太太,是千金名媛,除此之外男人世界沒有她半點地位,她既不曾掌控喬蒼的企業。

  也役有接手父親的幫派,他肯她能幫你男人什麽。你就算不替她做事,她想搞你男人也得找喬蒼出麵,他會去觸碰一個不相幹的人嗎。就算我指了指自己,“你來找我求情,我也可以壓下。”

  薇薇在旁邊嗤笑說你不會以為喬先生把何笙甩了吧,那些太太不了解她,何笙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嗎。陳嬌聲音硬咽說,“她們都說周太太失勢了,我也當真了,不過我已經知道了,非但沒有而且是喬先生心尖上的人,下一個遭報應的就輪到我先生了。”

  我璧眉問她輪到什麽。她苦笑,“你還不知道嗎。”她長長歎了口氣,“怪我識人不清,以為養太太能保我,追隨她可以求安穩,可東窗事發她已經不見我了,把自己從這件事裏撇得幹幹淨淨。”

  薇薇冷笑說現在後悔想要改換陣營,晚了,叛軍投降也不會得到重用和原諒。她挽著我手臂離開,陳嬌朝我背影大喊,“養太太和宴會上為難你的太太現在就在女人坊做美容,你威脅了她的位置,她不會罷手的。”

  薇薇加快腳步讓我不要理她,薇薇已經推開門拉著我進入水吧陳嬌在身後苦苦哀求能不能讓喬先生放過她丈夫,我越聽越莫名其妙,沒等問清楚“你懷孕的事常錦舟作為正室怎麽可能不知道。她不敢動這個孩子,也不能貿然動你,她隻能借用外界風言風語打壓逼退你,這一招確實厲害,你還真上當了。”

  我說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件事隻是加快我流掉他的誘因。我們找到一處清靜的角落,她要了兩杯花果茶,侍者端上來後,她撲嘖一聲笑,“何笙,我一直很羨慕你,你總是很理智,偶爾犯糊塗也沒有虧待自己,你永遠可以得到那麽多,連老天也好像在暗中幫助你,即使你覺得它報應,可這樣的報應我也想要。”

  “看著過得很好的人,不一定真有這麽好,你隻看見我得到,卻不知我想不想要。每懷著他一天,我對容深的愧疚與悔恨就加深一重。我丈夫犧牲了,我和他的仇人過著類似一家三口的生活,我怎麽能允許自己接受這樣的安排薇薇和我碰了碰杯,“都不易,人活著就是比誰能咬牙。”

  她低下頭喝茶,很快喝完又打個響指要了第二杯,我發現薇薇很不對勁,{司她想說什麽,她猶豫了下告訴我她六十歲的新任金主的老婆和佘太君矛盾很大,婆媳關係破裂已久,現在她靠山打算順從家族心意離婚。我問是娶你嗎?

  她十根手指緊緊捏著水杯,“生了兒子娶,他家族想要男丁,他前前後後結了三次婚,一人留下一個女兒。”我說這是好機會,薇薇愁眉苦臉搖頭,“我輸卵管阻塞,子宮壁破損,多囊,根本懷不上,我谘詢了試管,大夫告訴我希望渺茫。”

  我愣住,薇薇私生活很混亂不假,不隻是她,圈子裏姐妹兒都這樣。沒有男人花大價錢包了小三還天天配合戴套,自然怎麽爽怎麽幹,在床上肆無忌憚。

  女人吃藥,上環兒,往裏頭塞片,想盡一切辦法避孕,男人玩得又狠,像畜生發情一樣,恨不得睡夠本兒,女人下麵早就千瘡百孔了,懷孕比登天都難。我不知道安慰她什麽,女人可以不生,但生不了在男人和世俗眼中就是罪過,是不可饒恕的。薇薇喝掉杯子裏的水,一臉死寂注視窗外的街道,眼底暗淡無光。

  “圈子裏有句話,曾經吃喝玩樂過得多風光,退圈洗白就有多狼狽。男人貪圖我們漂亮娶回家了,可隻要拌嘴就指著鼻子罵,把那點老底揭得幹幹淨淨,婆婆嫌棄不能生,鄰居也跟著指指點點,我最得意時聽其他姐妹兒說這些根本不放在心上,覺得這樣日子距離我很遙遠,沒想到這麽快現在輪到自己了。

  你說咱們這麽多年,除了撈到手大把錢,還落下什麽了。”“錢還不夠嗎。你以為男人靠得住,握在手裏的最實際,貧賤夫妻百事哀,沒錢談什麽感情,有錢還在乎什麽感情。有最好了,沒有就算了。”薇薇怔了片刻,她哈哈大笑指著我,“所以你千方百計要把蒂爾奪回來,即使喬先生對你這麽好,你依然不滿足我麵無表情說,“他再好也是別人丈夫,我會動搖,會柔軟,但不會滿盤皆輸。”

  她舉起杯子,“以茶代酒,敬你這顆惡毒的女人心,說實話,喬先生在這片省份是那般無所不能的人物,我也很想看看鐵石心腸的兩個人到底誰輸誰贏。”薇薇靠山的司機半小時後來接她,說去溫泉公園,她男人在那邊等。

  那邊新蓋了一棟歐美風情的情趣酒店,靠山自然是迫不及待要嚐鮮。我們從水吧門口分手,兩名保鏢看到我出來,立刻迎上前問我要不要回去,我沒來得及說話,放在包裏的手機忽然震動,我拿出看了眼來顯,喬蒼低沉溫柔的聲音從那邊傳出,“今天逛得開心嗎。”我冷冷說不開心。

  他停頓一秒悶笑出來,“誰又招惹了你。”“你老婆。”他沉默。“她下了一盤好棋,勾起了我的棋癮,我要和她過過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