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喬蒼舍命救我
  我在別墅一直等到六點二十分,周容深才趕著從省公安廳回來,他進門時我正在塗指甲,並沒有聽見動靜,直到他站在我麵前,光線被他身影遮擋住,我才意識到多了一個人。

  我緩慢仰起頭,細碎的額前發將他輪廓變得模糊不清,我放下手裏的甲油瓶,問他現在走嗎。他沉默注視我,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將長發完全編起來盤在腦後,戴上白玫瑰花環的我,役有一丁點豔麗的修飾,不施粉黛婉約清秀,他眼睛裏的溫柔讓我知道他想起了我清水出芙蓉的模樣,那大約是他永遠忘不掉的銷魂與震撼。

  他手指勾起我腰間的白色結紗,玲瓏妖燒的曲線在他眼底肆意綻放,他笑了聲,“今晚很美。”我說這樣的場合大概女人們都穿得豔麗,我素淨些把風頭給她們出,我安安靜靜陪你就好。

  寶姐的話讓我隱約頓悟,太鋒芒畢露豔壓群芳並不是絕對的好事,男人在自己女人備受矚目那一刻確實很高興,可過了那個勁兒,他會覺得這樣張揚的女人很危險,男權世界爭奪勢力與金錢,美色也是一大廝殺的根源,一個隨時會挑起男人戰役的禍水,怎會長久安身立命呢。周容深很滿意我如此溫婉又不爭搶的樣子,他笑著吻了吻我手指,“就這樣,很好。”

  遊輪宴會我之前在海南也玩過,但沒有海天盛宴那麽大的咖,都是一些算不上頂級的富二代官二代,也有讓老子特頭疼還吸毒的星二代,一代很少,他們瞧不上那些整容臉和隆胸妹。這些二代一般都玩兒中小規模的趴會,比較規避風險,海天盛宴全國各地記者都去,曝光了惹麻煩,而且對於圈子裏姐妹兒來說,不一定大型的就賺得多,小型就賺得少,很多小型也是幾萬酬勞打發,模特出身的女子組合搞雙飛甚至能要到二十萬。

  海天盛宴那些百萬起步的都是假的,炒作出來的,那些姑娘在廣東省的外圍圈墊底都不夠格,敢拿那麽多薇薇這種頂級嫩模早就封殺她們了,中間人也不敢要,最多也就六位數。這次海港遊輪晚宴到底是國內排得上號的高端富商攢局,投資很是大手筆,完全是燒錢玩兒,輪船裏極盡奢華,一艘艘像宮殿一般,金燦燦的奪人耳目。

  周容深進入船艙碰到了熟人,他和對方寒暄時,我鬆開他手臂往裏麵走了幾米,四處看看,不得不說有錢人才叫生活,沒錢人連生存都談不上,有錢人的樂子就是隨時隨地找樂子,出了事砸錢平息,而沒錢的人遇到了樂子根本不敢碰樂子。圈子裏姑娘大多出身不好,十幾歲前飽受人情冷暖,親嚐貧富貴賤,才會不擇手段往上爬,擁有過如此妙不可言的生活,寧可死都不想丟掉了。緊挨著入口的一截船艙隔著簾子傳出非常激烈的爭吵聲,女人聲音很熟悉,我透過門縫看了一眼,是蘇蘇。

  蘇蘇和我同期,她在廣州帆哥的手下混,也是拉皮條的,姓氏挺逗的,姓操。帆哥曾經在鄭州夜總會扛把子的皇家壹號做公關部老大,手裏客戶資源牛逼得很,南方外圍圈素有“男操帆,女寶姐”的說法。

  皇家壹號查封他就下海做外圍經紀人,蘇蘇因為越過他接私活倆人鬧努了,被他封殺了兩年多,後來她給有錢人做三兒,又熬出頭了。她此時和一個男服務生鬧得不可開交,腔調和表情都很是不屑一顧,嘲笑抱住手臂打量他,男人被她眼神激怒指著自己工服裏的襯衣說,“我袖子紐扣是她給我縫的,她每天都給我做飯吃,你不要瞧不起她,這些你會嗎?你除了給老男人吹簫你還會什麽?"蘇蘇剛從旁邊餐區拿了一杯奶昔喝了口,她役忍住吐出去,直接吐在了毫無準備的男人臉上,他鼻梁頓時染上一層奶昔,看上去像個滑稽小醜。

  “喲,這麽德藝雙馨的小姐,怎麽就讓你碰上了呀,人間大愛真善美就在她和你身上體現了吧?活兒好還有廚藝能給你縫縫補補,會不會織毛線的內褲啊?

  "男人氣得臉色鐵青,“陳蘇蘇你個臭妹子!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罵別人,你跟我之前打了四五次胎,你就一爛貨,她再怎麽著也比強,我就是喜歡她,我就看不慣你遊手好閑,吃喝玩樂的德行,你懂個屁!"蘇蘇嘴巴咕味了一會兒,趁男人義憤填膺的時候朝他眼睛吟了好大一口站痰,男人視線頓時被糊住,手上端著的十幾隻酒杯也嶙裏啪啦砸在地上,梓得粉碎。經理聽到動靜從另一截船艙過來,看到他打碎了酒,吹胡子瞪眼大罵,“你殘廢啊?你知不知道這些酒一杯就要好幾百塊,把你賣了都不值!"男人指著蘇蘇剛要反駁,蘇蘇摘掉手腕戴著的玉鐲,直接丟給了經理,揚起下巴輕蔑說,“夠賠了嗎,嚎你麻痹啊!嚇著姑奶奶了。”經理慌忙堆笑點頭,“怎麽能讓您賠啊,您可是貴人J沒傷到您我就萬幸了。”蘇蘇鑲鑽的高跟鞋踩著那些破碎的瓷片,一步步走向男人,她唇角啥著冷笑,“看到了嗎,卻有得是人迫不及待跪舔我。因為我有錢,不是你這種從頭到尾連幾千塊錢都拿不出來的老百姓你嫌棄我。這世上蘇蘇狠狠踩在他收抬狼藉的手背上,男人忍痛冷汗直流,一聲沒吭,蘇蘇哼著歌揚長而去。

  我注視這一幕心裏很悲涼,多少風月清歡,多少生死相依,都在散發著銅臭味的現實裏分道揚鍵,天南地北,再強大的愛情,隻要有一方心存高傲,都注定要敗給金錢。周容深從身後攬住我的腰,問我怎麽了,我說遇見熟人了,不過很多年過去,就不打招呼了。他嗯了聲,我和他穿過兩截船艙,此起彼伏的叫聲和撞擊在耳畔響起,座椅、地毯、牆角和敞開門的衛生間馬桶上,到處都是衣著暴露的性感女郎,不乏金發碧眼的外國嫩模。

  她們都被一個男人或者幾個男人抱著,男人不隻是今晚的富商,也有一些公子哥,香港那邊過來玩的男明星女郎衣衫不整滿麵潮紅,裸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唾液和紅痕,十分陶醉在男人的啃咬撫摸下呻吟。我看了周容深一眼,他一臉平靜凜然,目不斜視,對這一切充耳不聞。他這一點讓女人很心安,他隻要肯把持自己,便能抗拒得了世間所有美色誘惑。

  一幀幀香豔至極的春光掠過,進入正中央的黃金禮堂。男賓女賓正談天說地嬉笑怒罵,見到我們進入,紛紛笑著喊周,營、,周太太,舉杯朝我們包圍過來。我當然知道自己使命,這種場合交際為重,不是聽恭維的時候,我把男人場地交給周容深,自己主動加入富太陣營。

  和她們從美容到衣裝,再到佛法心經,麵不改色高談闊論。其中莫太太和我相談甚歡,她男人是周容深的合作方,在廣州造船行業威望最高,我也很願意和她聊,她笑說其實所有從廣州到特區來的夫人們,誰不為瞻仰周太太的風采而來,同為女人,能做到周太太這樣,算是女人中的極致了。

  我十分謙虛笑,“都是大家捧我,把我描繪得太美好,私下還要仰仗姐姐們關照,否則我一定會出錯的。”幾個夫人朝我敬酒,“隻要周太太不嫌棄,每天登門打擾才是樂不得呢。”“可不,要是能得周太太這樣的知己,我不要老公都行。”

  我顧著與她們說笑應酬J忽略了一個搖搖晃晃朝我撲過來的服務生,我餘光瞥到驚呼一聲要躲避,但已經遲了他腳下不知是打滑還是身休重心不穩,,營、之他撲來的極其猛烈,已經不受控製砸在了我身上。

  我和他麵對麵碰撞,我特意偏頭避開了他的輕薄,這種場合他的臉隻要碰上了我的臉,即使意外也是一場風彼,我剛從喬蒼的風披裏抽身,再掀起一場又要熬一陣。

  我感覺他的手觸摸了我的腰間,似乎是抓我的衣服,但我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臉和另一隻險些落在我胸部的手並沒有仔細留意,我將他迅速推開,他原本就站不穩,徹底跌倒在地上。

  “哎呀,你眼瞎啊,周太太是你能碰的嗎,你這種下賤身份不怕髒了周太太的農服!"莫太太猙獰嘶吼J服務生麵紅耳赤,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不斷朝我道歉,試圖伸手為我擦淨,我避開他讓他下去吧,莫太太還不依不饒斥罵,我打斷她說也不要緊,碰上一點酒水,洗洗就好。

  我和這裏的夫人們告辭,找到一位侍者詢問了遊輪上洗手間的方向,他隻給我看一條狹長的路。“船上有四個門,開著的那扇門旁邊就是,您小心點,不要跌出門去。”

  我和他道謝,沿著這條甲板小路走過去,我發現這並不是洗手間,而是儲物倉庫,我下意識扭頭看,那名侍者已經不見了,我正要返回,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道人影晃過,非常快的從一側躥出,我來不及認清。隻感覺天旋地轉,身體大幅度傾斜出船艙的門,撲入冰冷奔騰的海水裏。

  頭發與衣服在一瞬間漂浮起來,我並不怕水,隻是在落水霎那我意識到自己被人算計了,對方目的也許要我出醜,也許要取我性命,,嚐、之絕不是簡單的失足事件,我感覺得到推我的那股力道,是故意而且凶狠的。

  我聽到岸上女人在驚叫,說有人落水了,但誰也不知道是我,我拚力舉起一條手臂呼救,可我的頭浮不出水麵,很快被吞沒。我屏住呼吸朝水麵奮力掙紮浮動,這片海域果然比看到的還要更深,池底深不可測,距離水麵三五米的地方就已經開始有細小的蚌蠟,甚至無法看清海麵的燈光。

  我遊擺了許久,胸膛那口氣幾乎完全消耗掉,卻發現自己仍舊紋絲未動,甚至還在不斷下沉,沉得越來越不受控製,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我身上加重了我的分量,隻拖拽我沉海,不能支撐我浮動。在極度缺氧與失溫中,我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四肢也沒有了繼續擺動的力量,強烈的恐懼感侵襲了我,像無數食人魚在我身邊起舞,為我生祭。

  如果死在這片海港,是上蒼憐惜我一生不幹不淨,要無邊無際洶湧的海水洗滌冷葬我,還是我注定要屍骨無存成為一灘腐爛的泥J為陽世的一切惡毒贖罪。

  我手垂擺下來。身體軟綿綿倒在水中,頭頂的光圈,不斷翻滾的漩渦,都距離我越來越遠。耳畔璞通一聲巨響,似乎一塊巨石墜落,視線裏模糊又熟悉的人影從極遠處朝我迅速橫向逼近,他身上鑲嵌了牡丹花的白色襯衣在渾濁的海水裏格外明亮,仿佛我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