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元宵之變
  “綾娘,不用送了。”葉冰凝牽著馬,站在綾娘的家門口與她道別。

  “段姑娘,峰郎他……情況如何?”綾娘紅著眼眶開口問葉冰凝,她向來不忍心看心愛的男子受苦,便也沒有在場觀看葉冰凝施針。

  “綾娘,我實話和你說吧,這位峰郎,我還能再保他六天,後麵的造化,就要看他自己了。”葉冰凝故作高深,看著綾娘的表情帶上幾分悲涼,“這幾天還是好好陪陪他吧。”

  說罷,看著綾娘潸然淚下,她也有些不忍,輕聲道:“每天讓他按時喝藥,說不定會有轉機,其餘的就聽天由命吧,我每日都會來為他針灸,這點你是可以放心的。”

  葉冰凝沒有收她的錢,說好免費就是免費,看著綾娘還想硬塞,葉冰凝道:“綾娘若是真想感謝我,明天請我吃碗麵就可以了。”

  說完她便上了馬,居高臨下地招了招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羅村。

  後來幾日,她都一如既往地來給沈如峰施針,並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鮮血摻進他的藥裏。她做得隱秘,又有鹿血作掩護,倒是沒被任何人察覺。

  隻是葉冰凝怕沈如峰發現自己在逐漸好起來,便偷偷加了一味迷幻藥進去,但是量不多,隻是會讓他在醒著的時候反應有些遲鈍。

  很快就到了元宵佳節,軍營中各種都掛了喜氣洋洋的紅燈籠,上麵還寫了燈謎。最近赫哲昀沒有帶著大軍來郾城作妖,軍中的氣氛也稍微輕鬆了些,大夥兒都開開心心地準備過元宵。

  這幾日段月書和段岩寒、蘇綰琴兵分兩路,將郾城周邊不小範圍內的村子都查了個遍,並沒有發現異常情況。這才讓葉冰凝心中的大石稍稍落下了些許。

  元宵節這天是她為沈如峰診治的第六天,許是因為沈如峰整日躺著,也不露出太多皮膚。綾娘竟沒發現沈如峰身上血管的青黑之色已經褪去了許多,但她潛意識裏隻覺得沈如峰似乎變得有氣色了點,隻是越來越頻繁地想睡覺。

  綾娘問了葉冰凝這種情況的原因,葉冰凝裝作一臉哀傷:“沈如峰體內的生機已經越來越弱,這兩天恐怕就要有回光返照之相了。你們……珍惜最後的時光吧。”

  但她心裏卻是在狂笑:老娘終於能把他體內那害人的玩意兒清除掉了,到時候綾娘和沈如峰想膩在一起多久就能膩在一起多久!沒人會攔著的!

  這一天葉冰凝比平時都早地回了郾城軍營。為了過這個元宵,她特地和段岩寒學了怎麽做正宗的滾元宵,打算今天晚上做給夜亦謹吃。

  她在軍營裏麵順走了兩盞紅通通、胖乎乎的燈籠,上麵還有燈謎呢。她哼著曲兒往郾城夜府走去,身後是捧著一袋花生一袋核桃還有一袋白糖的段月書。

  葉冰凝滿心期待,期待自己做的元宵是什麽味道,期待夜亦謹能不能猜出她拿回來的燈謎,期待今天晚上會有又圓又大的月亮出來。

  還沒有到晚上,街道已經熙熙攘攘。房舍之間拉起滿是燈謎的串繩,街邊樹上的枯枝掛滿花燈,天邊才剛剛出現一絲暮色,葉冰凝卻恨不得時間能走得快點,最好眨眼之間便到了燈火滿巷的時辰。

  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

  不展芳尊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可今晚注定不能成為良辰了。

  天一擦黑,赫哲昀帶著兩萬大軍夜襲郾城,城門來報,夜亦謹立刻帶了一萬精兵出城迎敵。

  葉冰凝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將和好的元宵餡兒分成一團一團的,放在裝了糯米粉的笸籮裏。一顆顆花生核桃拌白糖的餡兒被搓得圓滾滾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赫哲昀帶著大軍夜襲?”葉冰凝輕輕地重複了一遍,眼中本來期待的神采頓時黯淡下來,“那我回軍營吧,今晚有戰的話,軍醫館應該挺缺人的。”

  她有些木木地站起來,看著自己麵前這個小笸籮,嘴角輕輕扯了一下,露出個有些淡淡的笑容:“不過也沒事,元宵什麽時候吃都是可以的,岩寒,等下你把元宵滾好了,就煮給大家吃吧,給我們留幾個就行。”

  但怎麽看都覺得這個笑容勉強又失落。

  葉冰凝還不忘招呼了一聲段月書:“走,一起回軍營。”

  段月書看著那筐子他親手剁碎了幹果做出來的元宵餡兒,滿眼痛惜地被葉冰凝提走了。

  回了軍醫館,葉冰凝才知道今晚的這一場戰爭有多殘酷。不斷有傷重的士兵被送回軍營,血跡從城門外沿著官兵們抬擔架的路,蔓延進了軍醫館。

  有一名士兵被劈開了肚子,內髒都順著鮮血流了出來。葉冰凝尤能冷靜地淨了手後給他施針,縫合,撒藥包紮。她的眼睛被滿地的鮮紅刺傷,耳朵被痛苦的呻吟和尖叫所包圍,但她在盡力的壓製自己的情緒,逼迫自己去救更多的人。

  “來人!先救夜王!他被毒箭射中了!”

  葉冰凝正在給一名兵士包紮的手一抖,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夜王?是夜王麽?”

  她冷靜地將紗布進行打結,然後剪掉多餘的部分。然後才敢回頭。

  滿地的血色中,夜亦謹眼睛緊緊地閉著,麵如白紙地躺在中間。即便他的身邊圍了那麽多人,葉冰凝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口上有一根長長的箭柄。

  控製著發軟的雙腿朝夜亦謹走過去,葉冰凝聽到自己強加冷靜的聲音:“找個人少的地方,把夜王抬過去。我來救他。”

  一名年長的醫官頓時出聲反對:“茯苓,雖然你解毒技藝高超,但這種箭傷還是讓陶醫長來吧,他最擅長。”

  葉冰凝麵無表情,聲音冰得要命:“你們多廢話一句,夜亦謹死的可能就越大。把他抬進去。”

  陶醫長猛地站起身:“茯苓,夜王殿下的性命危在旦夕,這可不是兒戲!夜王殿下的侍衛何在,把他抬到最裏麵去,我來診治!”

  葉冰凝目眥欲裂,此時已經騰不出任何心力去和他人周旋,她擋在夜亦謹身前不讓任何人碰他,一字一句道:“夜王親衛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