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次日醒來,已是上午十點過。

  孟嬋不知自己昨晚在睡夢中也哭過,隻知道醒來的時候眼睛糊得有些睜不開。她把臉埋在枕頭裏,試圖醒一醒覺。

  原本以為傅南璟已經出門,誰知並沒有。

  他不知從哪裏出來,路過床邊拿手機充電器時,大概是見她已經醒了,順手揉了把她的腦袋,說:“醒了就起來吃早餐。”

  孟嬋這才有些不情不願地把臉從枕頭裏露出來。

  傅南璟把手機充電器拿去沙發那邊充電,他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同孟嬋說:“給你點了餛飩。你昨晚不是說喜歡吃。”

  孟嬋這時候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

  不知是不是房裏的冷氣開得有些低,她有點冷。索性擁著被子,抱著膝蓋靠坐在床頭。

  大概是因為沒有聽見她說話,傅南璟抬起頭來看她。

  見她擁著被子坐在床頭,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冷?”

  說話間已經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調整空調溫度。

  孟嬋看著傅南璟。

  她必須承認,傅南璟的確長得相當英俊。從高中到現在,他這樣的長相,永遠能令女生趨之若鶩地為他心動。尤其是現在,歲月將他雕刻得更加成熟穩重。他的帥已經不能用帥字來形容,而是英俊,他身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甚至承認,和傅南璟上床其實很享受。他很懂得照顧她的情緒。

  這樣想,傅南璟其實算得上是完美情人。

  但假期即將結束,孟嬋放飛的理智也已經回籠。

  她看了傅南璟一會兒,終於出聲問他,“你買好今天的機票了嗎?”

  傅南璟用手機回複郵件的動作頓了下,抬頭看向她。

  回到現實中來的孟嬋,重新變得冷靜。她看著傅南璟,說:“你不是讓我陪你兩天?現在兩天時間已經到了,我想回家了。”

  傅南璟不是不知道孟嬋想回家。

  他更知道,她已經想離開他了。

  他看她一會兒,索性問:“回家之後呢?我們怎麽見麵?”

  孟嬋愣一下。

  見傅南璟仍盯著她,仿佛在等她給一個滿意答案。

  可她交不出滿意答案,同傅南璟說:“傅南璟,我們到此為止吧。那天晚上是我錯了。以我們的關係,不該發展到這一步。”

  意料之外的,傅南璟倒是笑了。

  他從茶幾上抽了隻煙,等點燃了夾在指間,才抬頭來看她,隻那笑裏大概有些冷意,問她,“以我們的關係?孟嬋,我們是什麽關係?”

  孟嬋想也沒想,回答說:“朋友。”

  所以,怎麽能和自己的朋友上床呢。

  孟嬋越想越悔。然悔恨已經毫無作用,隻能及時止損。

  那天和傅南璟沒有再說話。

  機票買在下午三點的航班,傅南璟替她買好機票就出了門。下午兩點時,傅南璟的司機來酒店,幫她拿行李,送她去機場。

  孟嬋沒有問傅南璟去了哪裏。他大概還有事要忙,且他們倆大抵就到這裏了,也沒有必要向她匯報行程。

  回程途中,她一直望著窗外雲層,心緒浮浮沉沉,一會兒想到媽媽,一會兒想到爸爸,一會兒想傅嵊,一會兒又是和傅南璟那混亂的幾個夜晚。

  一直熬到下午五點過,飛機終於抵達B市機場。

  飛機落地的那瞬間,望著機艙外熟悉風景,孟嬋終於鬆一口氣。

  她在心中感慨,終於到家。

  從飛機下來,剛出機艙就見到等在外麵的傅南璟的助理。

  孟嬋很驚訝,下意識問了句,“你怎麽進來的?”

  助理笑眯眯的,手裏還推了張輪椅,說:“孟小姐,傅總交代,要把您安全送到家。”

  “……”孟嬋看了眼李助理手裏推的輪椅,隻覺得實在太誇張。她甚至懷疑傅南璟是不是在戲弄她。

  她立刻打給傅南璟,不等他說話,開口就道:“傅南璟你幹嘛呀?我好好的,幹什麽要坐輪椅。你快讓你的助理回去,我自己能走。”

  傅南璟卻說:“你的腳好歹是因為我傷的,我不把你安全送到家,我怕阿姨怪罪我。”

  孟嬋道:“我不會跟我媽媽說是你弄傷我的腳。實際上跟你也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周圍已經有人投來視線,孟嬋有點臉熱,她有些急,“你快讓你的助理回去啊。”

  “不行。”傅南璟說:“我怕你落下殘疾,到時訛上我。”

  孟嬋被他氣死,“我還能逼著你娶了我不成?你放一百個心,我就是落下殘疾,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訛上你。”

  孟嬋說完就掛了電話,再不理李助理在後麵跟著追,自顧著飛快往前走。

  此時真恨不得自己能長對翅膀,三兩下就能甩掉在身後不知疲憊推著輪椅不停追她的傅南璟的助理。

  而此時電話那頭,傅南璟盯著被孟嬋掛斷的電話,沉著臉沉默很久。

  放心?

  他究竟放的是哪門子心?

  此時的孟嬋又哪裏知道,傅南璟倒真希望她能訛上他。圖他人也好,圖他的身體也好,圖他的錢也好。隻要她能留在他身邊,他甘願被她利用。他甚至什麽都願意給她,隻要她要。他可以奉上全部身家。

  陸祈有時候挺鄙視傅南璟,這晚同他喝酒,說:“我要是你,管她怎麽想,綁也要把人綁在身邊。”

  傅南璟冷颼颼看了他一眼。

  陸祈一看傅南璟的臉色,就知自己說錯話。他收聲閉嘴,轉而說:“傅嵊都快結婚了,她難道還沒死心?”

  傅南璟聽得心情更為煩躁,冷著臉斥了陸祈一句,“你能不能閉嘴。”

  陸祈聲音小下去幾分,給傅南璟倒酒,說:“我剛剛就說,我要是你,就先把人綁到身邊再說——”

  “收聲。”

  陸祈終於閉上嘴巴,再不出聲。

  隻陸祈這時候哪裏知道,一個女人如果不愛你,強留在身邊,不過也隻是徒增傷悲,彼此都痛苦。

  他活至今日,情路順遂,暫時還未嚐過失戀滋味。哪知有一日自己也會栽跟頭,叫他嚐嚐失戀滋味。

  -

  孟嬋回家養了幾天腳,其實已經沒什麽大事,但媽媽不放心,特意幫她打電話跟林晉陽請假。

  林晉陽聽見是孟嬋媽媽親自打來電話的,連連說:“沒事沒事阿姨,你讓小嬋在家好好休息,等把腳傷養好了再回來上班。”

  孟嬋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個靠枕,受傷的那隻腳搭在茶幾上。她能聽見林晉陽在電話裏的聲音,心道好一個兩麵派的家夥。前一秒還在發郵件督促她趕緊加班加點把設計方案做出來,後一秒就溫溫柔柔地同她媽媽說,叫她好生在家休息。

  偏偏媽媽不知資本家的真麵目,還在一個勁兒道謝。

  最後是林晉陽心虛,掛了電話還給孟嬋發了個慰問短信,“小嬋,你媽媽剛打電話給我幫你請假。你腳傷真有那麽嚴重?這樣好了,你再多休息一天,那份設計方案明天晚上之前發給我就行。”

  孟嬋發過去一個微笑表情,回複:“您可真大方。”

  林晉陽發過來一個幹幹的笑,不忘再次提醒她,“小嬋,別忘了,明晚之前啊。”

  孟嬋收了電話。

  夜裏加班,孟嬋再一次仔細看項目文件,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個項目的甲方竟然叫顧梨。

  她怔了好一會兒,打電話給梁穎,問上次見過傅嵊的女朋友,是不是叫顧梨。

  梁穎那會兒陪陸祈在外麵玩。陸祈在裏麵同幾個朋友打牌,她接到孟嬋的電話,就到外麵來,聽見孟嬋問起傅嵊的女朋友,她也不太確定,說:“好像是……等我問問陸祈。”

  她走進裏麵,問陸祈知不知道傅嵊的女朋友叫什麽。

  “顧梨啊。”陸祈說著一頓,轉頭看梁穎,“你問這做什麽?”

  “小嬋問的。”梁穎回他一句,到外麵去和孟嬋說:“我剛問陸祈,就是顧梨。怎麽了?”

  孟嬋道:“我們公司接了個民宿的園林景觀項目,甲方就叫做顧梨。”

  梁穎一愣,“不會叫你做吧?”

  孟嬋點點頭,很無奈,“猜對了。”

  再度見到傅嵊,就是在那一天。

  新項目開工,孟嬋一早就到了施工現場,她最先見到的是顧梨。

  那天的顧梨穿了一件淺黃色的裙子,白色高跟鞋,燙卷的長發紮得高高的,笑起來明明豔豔,煞是好看。

  顧梨見到她也十分驚訝,她咧著嘴,高興地朝她走過來,“是你。我記得你。”

  孟嬋笑,“顧小姐好。”

  顧梨很熱情,拉著她到屋子裏麵坐,說:“早知道是你,我剛剛叫讓傅嵊進來了。他送我過來之後就去公司了。”

  孟嬋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和傅嵊好多年沒見,其實也不是很熟悉了。”

  “不。”顧梨說:“我一會兒給他打電話,叫他下班過來請我們吃飯。傅嵊跟我說了,你和他小時候一起長大的。”

  孟嬋微愣了下,倒沒想到傅嵊還記得。

  孟嬋並不討厭顧梨。相反,她甚至很喜歡她。她看起來很單純,熱情又可愛。

  這一天沒做多少工作,倒是和顧梨聊了半天。

  她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顧梨早早就和傅嵊定過親了。他們認識的時間,比她更早。

  “傅家有幾年不太好,傅嵊也不太好。我家裏本來要取消我和傅嵊的婚約,我不肯,追著傅嵊跑了好幾個城市。其實你不知道,傅嵊看起來很拽,其實他是一隻紙老虎,很好追的。”

  孟嬋看著顧梨,真心地說:“那是因為你對他好。”

  “我是對他很好。”顧梨說起傅嵊時,笑得很甜蜜,又說:“但是他對我也很好。我有時候會耍小姐脾氣,他說全天下就他一個人受得了我。但是晚上回家又會買禮物哄我。”

  這天晚上,孟嬋並沒有和傅嵊他們吃飯。

  她去找梁穎吃飯,聊起許多往事。

  這天晚上,姑且可以算作回憶青春往事的一晚。

  梁穎喝了幾杯酒後就開始自爆,“其實你知不知道,高中的時候,我給陸祈寫過情書。那個渣人看也沒看,直接從抽屜裏拿出來丟進垃圾桶了。”

  孟嬋睜大眼睛,驚訝到忘記說話。

  好半天才問出聲:“你不是說你和陸祈隻是玩玩?”

  那晚是孟嬋第一次見梁穎哭,她喝醉趴在桌上,搖著頭,矛盾極了,“我不知道。我想分手。我玩不下去了。”

  那晚的後來,孟嬋給傅南璟打了電話。

  一起跟來的還有陸祈。

  孟嬋對陸祈沒有好臉色,連帶著對傅南璟也沒好臉色,“誰叫你讓他來的。”

  傅南璟看了眼緊張得直接走向梁穎的陸祈,之後才同孟嬋說:“你打電話來的時候,陸祈正好在旁邊。”

  孟嬋看了眼傅南璟,回頭見陸祈要帶梁穎走,想要上前阻止,被傅南璟拉住,“別人談戀愛的事,你少管。”

  孟嬋皺眉,再回過頭去。就見梁穎已經自己趴到陸祈背上,習慣性地摟住了陸祈的脖子。她趴在他背上,因為喝醉了酒,乖順安靜得像隻小貓。

  陸祈和梁穎走後,孟嬋才重新坐下來。

  她問傅南璟,“他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傅南璟在她對麵拉開椅子坐下,說:“不清楚。我不過問別人的感情。”

  他看向孟嬋,“你今天見過顧梨了?”

  孟嬋愣了下,“你也認識顧梨?”

  傅南璟看她一眼。沒應。

  孟嬋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傅嵊已經有女朋友,隻她一個人不知道。

  她一時間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心中某個地方仿佛有一點空。

  她見桌上還有沒有喝完的酒,拿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傅南璟倒了一杯,遞過去時說:“傅南璟,請你喝酒。今晚是十五呢,月亮好圓。”

  傅南璟沒有心情看月亮,他深深看著孟嬋,“喝完酒,然後呢?去哪?”

  去哪。

  當然是去了傅南璟家裏。

  第二天早上,孟嬋是在傅南璟的床上醒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跌進傅南璟這個坑裏,孟嬋已經看開,決定不再掙紮,在傅南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她身上穿著傅南璟的襯衫,露出修長性感的雙腿,橫躺在床上,腦袋枕在床沿,長發也順著床沿垂在床邊。

  看見傅南璟出來,倒著看他,同他說:“傅南璟,下次換張床吧。你家的床好硬,睡得我腰好疼。”

  傅南璟懷疑自己聽錯,他站定在孟嬋麵前,盯住她,微挑了下眉,問:“下次?你跟我講下次?”

  孟嬋從床上坐起來,認真看著傅南璟,認真說:“傅南璟,什麽時候你遇到喜歡的人,告訴我一聲,我一定馬上走,絕對不會影響你。”

  傅南璟深深看她。

  這時候的孟嬋哪裏看得懂傅南璟眼裏在想些什麽。

  她同傅南境對視了一會兒,就在她以為傅南璟會叫她不要自作多情,他並不打算跟她保持長期關係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說的是:“什麽時候搬來跟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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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有人問過傅嵊,顧梨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麽。

  傅嵊當時沉默了很久,回答的是:如果未來有一天,這個世界沒有了顧梨,我一定會隨她而去,永不回頭。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顧梨,生命的長河於他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