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見牧雲
  “放心吧,她平日是跋扈了些,不過也不是什麽蛇蠍心腸。你別跟她來往就是。其他的兄弟姐妹人都還挺好的。”

  “我擔心的不是她,而是旁人。爹爹不在,伯伯一家一直住在京都,以他的名義行事,不知道是好是壞,有沒有做些違背爹爹意願的事。”

  簡平星也坐下來:“我明白你什麽意思。不過放心,伯伯一直都擺得正自己的位置,從來沒有以鎮西侯的名義做過什麽有損爹爹聲譽的事。其他幾個夫人也很明白事理。不然我也不可能這幾年一直跟他們相安無事住在一起。就是四夫人一房難搞些。有時候會收外人的禮,替他們尋人脈方便,伯伯罰過她很多次,都是我遞的家法哈哈哈。”

  見妹妹稍稍開心一些,簡平星又想起一事。

  “對了,我近日在京都重逢了一個人,你猜是誰?”

  簡安月回答得很幹脆:“不猜。”

  “猜猜看嘛。”簡平星懇求她。

  “給我買花糕,我就勉為其難猜一下。”

  “行。”

  簡安月稍加思索:“重逢了我。”

  簡平星一口氣堵住:“是牧雲啊,牧雲!”

  “牧雲?”簡安月的眸子亮了起來,“他來大陳了嗎?”

  “是啊,自從那年他跟蜥師傅走了之後,就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了,沒想到前段時間我忽然又見到了他。”

  “他現在在哪裏?”

  簡平星唏噓:“三個月前,我在一個地下拳場看見了他。”

  “你為什麽會去地下拳場?”

  簡平星有些心虛:“我和朋友去幫刑部查一個案子。”

  “牧雲在那裏幹什麽?”

  簡平星的眸子暗了下去:“他跟人打死拳。”

  簡安月沉默了下來。

  死拳局,是無視規則的一種比武競賽,最終活在場上的人為勝者。為了贏,選手無所不用其極,更別提那些不正規的地下拳場了。

  “蜥師傅死了你知道嗎?”簡平星的語氣很不尋常。

  “他居然死了?”

  “當年他帶牧雲離開雲鷹營之後,去了北境。數月前不知何故死了。之後牧雲一個人往南到了京都,被騙進那個地下拳場,幸虧他足夠強,一直堅持到現在。”

  簡安月眉頭緊蹙:“不能讓牧雲繼續待在那裏。”

  簡平星:“我幾個月前就勸過他,可他說還有未做完的事情。”

  “什麽事情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簡安月焦急地望著哥哥,她抓起他的手,“哥哥,我們去帶他出來!”

  簡平星:“我已經替他贖身了。不過他仍是不願離開。我會再去找他的,你放心吧,不過你可千萬不能自己偷偷跑去。”

  “哥哥!”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帶你去城裏轉轉。”

  這一夜,簡安月腦子裏飄著各種雜思,可舟車勞頓,一天的疲憊讓她剛沾上床板就昏睡過去。

  她做了許多夢,可她都記不清楚了,唯獨一個片段還在。

  一個看不見麵容的少年在她對麵,輕輕呼喚著她的名字,簡安月細看,闖入一雙像是墨池的眼睛。

  幾天後。

  簡安月在院子裏練劍。

  “簡姐姐!”一聲清甜的聲音傳來。

  簡安月抬頭,看見楊高枝扭著細腰,挺著高峰朝她來了。

  自從初遇之後,楊高枝沒事就來找簡安月玩,成了她在京都第一個交好的小姐。

  楊高枝人美聲甜,誰不喜歡呢?

  簡安月高興地過去,任對方親昵地挽住她的手,共同出門逛街去了。

  簡平星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天天跟他一幫世家公子哥兄弟,伴月而出,踏星而歸,都沒什麽機會陪簡安月。

  他說在幫刑部查一個拐賣人口的大案。

  簡安月也想去,可簡平星一直說對方窮凶極惡,不願她跟著冒險,女孩子家家的,買買花看看書就行了。

  “你以前都不是這樣的!”

  簡平星用已經完全成熟的嗓音回她:“我已經長大了,保護你是我的責任。你是我手上的一顆明珠,我舍不得讓你受到一丁點的碰撞。”

  簡安月聽見哥哥這樣說,想發難也找不到機會,她想像小時候一樣躺去地上耍賴,可又拉不下臉。

  楊高枝帶簡安月去挑花簪。

  看著銀鋪裏琳琅滿目華麗富貴的簪子,簡安月提不起興趣。

  她從小喜歡的與旁人家小姐喜歡的不同,相比於金銀珠寶、奇珍異石,她更喜歡戴花,而且是新鮮的花。

  不論是花枝還是花朵,單瓣還是重瓣,細蕊還是碩大,一簇還是一朵,隻要搭配合適,她都喜歡。

  嬌嬌嫩嫩的花瓣簪在頭頂,像是自靈台澆下一場清靈,將她整個人升華。

  挑著撿著,終於在一處展櫃裏,一點異色閃入簡安月法眼。

  那是一支用水晶雕成的並蒂冰蓮流光釵,在光下閃耀著迷幻光彩。

  它是那麽耀眼,就連簡安月都不覺被吸引。

  她伸出一隻手去,想要拿起細看。

  誰知,竟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一隻手。

  一個少年和她同時看上了那隻流光釵,並且在同一時間裏伸出手去拿,結果二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少年受驚,瞬間把手抽了回去。

  他急忙道歉:“對不住小姐,是在下唐突了。在下不是故意要摸小姐手的。”

  簡安月覺得有意思,她都沒在意,結果對方似乎比他焦急得多,她看向對方。

  隻見少年身著碧色錦衣,麵上溫煦,眉宇俊朗,舉手投足間像是裝滿了春風,帶給人心動。

  “在下姓顧,名裴衣。不知小姐芳名?”

  一旁的侍女上來替她介紹:“我們家小姐是鎮西侯簡將軍之女,簡姬安月。”

  顧裴衣有些驚訝,急忙又行禮賠不是。

  簡安月瞧他有趣,喊他:“別低頭。”

  其實顧裴衣比簡安月高許多,方才饒是低頭,對於簡安月來說也是他在俯視她。

  楊高枝也過來了,替簡安月拿起那支流光釵。

  簡安月把流光釵拿在手裏把玩,接著把它戴去楊高枝頭上。

  “隻有妹妹的美貌才能襯起此釵光彩了。”簡安月笑眼彎彎。

  楊高枝眼中似乎也有流光在閃耀,她瞳中清波流轉,傳到簡安月眼裏變成了感激的意思。

  一旁顧裴衣欲言又止。

  簡安月注意到,問他還有何事。

  “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公子但說無妨。”

  顧裴衣看了看帶著流光釵興奮得轉圈圈的楊高枝,吞吐半天終於沒能開口。

  他轉身欲走,簡安月喊停他:“公子可是想要這支釵子?”

  顧裴衣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這位小姐這般歡喜,在下實在不好與之相爭了。”

  簡安月:“嗯。我就是問問,沒想讓給你。”

  顧裴衣驚呆在原地,陷入尷尬。

  簡安月:“這裏都是姑娘家的首飾,你是替別人來挑的嗎?”

  “是的。”

  簡安月又問:“心上人?”

  顧裴衣臉頰飄上淡紅,旁人一看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回道:“可惜她平時不喜歡戴首飾,我就想來隨便看看,正巧遇見這支釵,想著她戴著會很好看。”

  簡安月莞爾:“公子不妨試試送花。”

  “送花?”

  “若是公子的心上人不喜歡戴首飾,或許是家境所困?”

  顧裴衣搖搖頭:“她家雖不及簡小姐,可也不至這般,她隻是單純不喜歡戴金銀。”

  “這般正好,公子以花代心意,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顧裴衣左右思量了一下,行禮道謝:“謝簡小姐指點。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他走後,楊高枝湊上來,撅起嘴:“我還以為姐姐要把東西讓給他呢。”

  簡安月笑著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小笨蛋,這是我要送給你的,除非你讓我放手,不然我搶都要從旁人頭上搶過來。”

  楊高枝雙頰的胭脂好像更紅了些。

  她害羞地低頭,道了聲嗯。

  簡安月瞧她可愛,捏了捏她的臉。誰知,楊高枝臉更紅了。

  一個月後。

  某一天半夜。

  簡安月已經睡下了。

  忽然一隻手從黑暗裏冒出來,捂住了簡安月的嘴。

  簡安月驚醒,抬手準備去打那個人。

  結果她看見了那人手臂處的護甲上,刻著一隻月亮和一顆星星。

  這是她哥哥的護甲,可黑暗中捂她嘴的人卻不是簡平星。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陌生的男子氣息混雜其中。一雙反光的眼睛印在蒙麵人臉上。

  “你是簡安月嗎?”

  明明是個少年,可聲音卻是格外低沉。

  簡安月點了點頭。

  “我是牧雲。”

  簡安月的眼睛在暗中瞪得極大。

  確保簡安月不會亂叫之後,牧雲放開了她。

  他趔趄了一下,步子有些不穩。

  簡安月急忙下床扶住他。

  “牧雲?你怎麽在這?”

  “平星有危險。”

  “什麽?”

  牧雲不再廢話,讓簡安月跟著他。

  簡安月帶上藥箱,跟著牧雲七拐八拐,偷偷摸摸從自家院子裏翻牆出去了。

  他們繞開街道,借著夜色,騎馬尋到了城南一處遠人氣的竹林裏。

  竹林裏有一處隱蔽的竹院。

  牧雲推開一間房門,隻見簡平星躺在裏麵的竹塌上,不省人事。

  “哥哥!”簡安月急忙過去查看簡平星的情況,隻見他身上的衣物有數道血痕,不過萬幸的是都不深。

  看見簡安月給簡平星包紮傷口,牧雲在他們身後忽然倒了下去,像是一個完成了自己使命的騎士,不過是濃墨重彩地退場。

  “牧雲!”

  簡安月還沒給哥哥處理完傷,轉頭看見牧雲又倒下了。

  正當她準備先過去看看牧雲的時候,簡平星在她身後扶著頭徐徐睜開了眼睛。

  他緩緩坐起來:“這蒙汗藥的勁真大啊。”

  “哥哥!”

  “小月?你怎麽在這?我怎麽在這?牧雲怎麽了?”

  他一連串的提問砸過來,人也跟著爬到了簡安月和牧雲的身邊。

  二人合力將牧雲抬上了床。

  簡平星的眉毛擰到了一起。

  他麵色不虞:“你怎麽這麽傻!那人根本傷不到我的,你明明能夠避開的!你為什麽要替我擋下他的刀?”

  牧雲還殘留有一線意識。

  他抬起手,想要去撫平簡平星的眉頭。

  “你沒事就好。”

  他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隨後陷入了昏迷。

  簡平星接過簡安月手裏的繃帶和創傷藥,手忙腳亂地給牧雲包紮起來。

  他喊:“你不準死!你好不容易才等到我,你不準死!”

  他的陣腳已經慌了,手抖得根本拿不起藥。

  “哥哥。我來吧。”

  他退去一旁,緊張地看著簡安月給牧雲處理傷口。

  簡安月解開牧雲的衣襟,被他胸口密密麻麻的傷痕嚇了一跳。

  那些傷大部分都是舊傷留下的疤痕,有一道橫在他胸前的新鮮傷口格外醒目,它皮開肉綻鮮血直流,足足有一寸深。

  簡安月實在不敢相信,剛剛牧雲是帶著滿身的傷堅持住跑去找她求助的。

  簡平星痛苦地抱住頭。

  “都是我!若不是為了我,牧雲本來可以逃走的,都是因為我,他才又折回來!”

  “哥哥!”

  簡平星陷入無限自責中,他聽不進去妹妹的呼喚。

  簡安月掰過他的頭,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哥哥!我需要你幫我按住牧雲!我要幫他縫傷口了,不然他會死的!”

  聽到死字,簡平星終於稍稍平靜下來,他點點頭,過去按住了牧雲的手臂。

  簡安月深吸一口氣,拿起針往牧雲胸口的傷口紮去。

  牧雲疼得又醒了過來。

  簡平星罵他:“你個大傻子!為什麽跑那麽遠去求助?”

  牧雲微弱的聲音傳來:“旁人不能看見你和我這種人在一起。”

  簡平星的肩膀也顫抖起來,大滴大滴的淚落下來,他沉聲罵著:“你就是個傻子。”

  他第一回在妹妹麵前哭,可他此刻根本顧不得其他。

  簡安月暫時讓自己不陷入哀傷之中,她得鎮定下來,才能救回牧雲。

  終於兩個時辰之後,牧雲的傷全部被處理完了。

  他人也昏迷過去。

  簡平星目不轉睛地看著牧雲的側顏,眼中思緒萬千。

  “哥哥,我看看你的傷。”

  簡平星聽到妹妹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把手遞給她。

  “怎麽回事?”簡安月問他。

  高大的雲鷹露出受傷的神情,變成了一隻被暴風雨淋濕的小雀。

  “今晚我與刑部的人去跟你說過的拳場臥底,遭到了埋伏和反撲。牧雲聽到消息,隻身回去救我們,刑部的人成功逃回去報信,可他卻因為我受了重傷,我中了蒙汗藥,醒來便是在這裏,接著看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