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心髒
  其實聞衍有億點點心動。

  他痛感確實挺敏銳的,雖說到不了怕痛的程度,但是洗經伐髓生不如死疼痛不堪之類的描寫已經深入他心,而且還不一定能覺醒成功,他覺得沒有必要。

  放在以往他也不會有多動搖,隻是恰逢顧劍寒鐵了心要去花神穀,如果他也有靈根,如果他在符道上能更上一層樓,是不是在很多地方就會少了很多局限?

  鏡中花是魔尊控製人心的關鍵,而無論是魔尊自己去取還是顧劍寒幫他去取,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故事依舊會順著原來的劇情線展開。

  但如果先拿到鏡中花的人……是他呢?

  花神穀確實危險,但是原著裏有插圖,可能是為了防止讀者讀不懂,每個大的秘境副本都會附帶一張精細的地圖。

  如果他能拖顧劍寒幾天,把靈根靈脈給覺醒了,帶個千張百張的高階符咒,避過那些標三角符號的危險地帶,再向顧劍寒要一點隱藏氣息的靈寶,那麽率先拿到鏡中花……也不是沒有一丁點可能……的吧?

  如果讓顧劍寒拿到鏡中花,隻要他一獻寶,那魔尊再嫌他也得給靈器麵子,那麽兩人很可能找個地方見麵。按顧劍寒對魔尊的癡迷程度,不需要魔尊多做什麽,他這倒黴師尊可能就羊入虎口了。

  要是顧劍寒再順著這麽戀愛腦下去,那修真界還是得倒大黴,說不定到時候顧劍寒翻臉不認人連他都殺,那才真的是聞衍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麵。

  必須得阻止他。

  先試試去取……實在不行他障目葉還有兩條命,應該能撐著回來。

  聞衍翻遍了那本書關於花神穀所有的描寫,記了一條又一條細節和注意事項。他穿書後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冷月峰,從來沒出過清虛門,對修真界的殘酷還不甚了解。

  那些陰森恐怖至極的東西……他還沒辦法想象出來。

  “正好今天畫了一張四階的躍遷符,試試看有沒有效果。”

  聞衍將黃符湊到燭台邊,黃符邊角很迅速地就被點燃,其上的符紋呈現出燦爛的琥珀色,逐漸變成陰鬱的深紅。

  過了幾息的工夫,聞衍便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拉著他狠狠往前一撲,聞衍緊急地護住頭部,整個人卻眼前一黑,下一瞬間便不在冷月峰,而是到了一個晝夜長明的穀地。

  漫山遍野的屍香幽玉藤,名為屍香,但入鼻卻是恰到好處的洛蘭香,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原著寫得清清楚楚,那是從死人骨髓裏提煉出來的蠱毒,以陰魂的修為為引,給入穀者下的一味勾心奪魄的幻香。

  也就是那些大能可以不放在眼裏,至於聞衍,隻能說幸好離得遠,受屍香的影響比較小。

  聞衍捂住口鼻,找了一個土丘躲在後麵,細細觀察著花神穀的入口。

  那是一個氣勢恢宏的高壁,屍香紅刺玫攀緣其上,石壁上七階靈紋若隱若現,用以抵禦高階修者的攻擊。

  所以說顧劍寒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花神穀是很難的,這裏設了不少高階結界,哪怕他能破,也不可能不驚動穀主。

  山石後邊就是山穀,一片瑩藍如同白夜繁星,美不勝收。沿著河流上去是一個幽寂的山洞,那是花神穀試煉場,通過試煉的修者方可進入真正的花神穀秘境。

  而鏡中花的倒影,就在花神穀秘境的中心。

  聞衍還想繼續看看細節能否對得上,結果手中的黃符紅光乍現,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一把將符藏入袖中,結果下一瞬間就回到了冷月峰。

  符咒在他手心化為一抔灰燼,聞衍將符灰拿出來盯著看了一會兒,失笑道:“差點忘了是張雙程票。”

  這一來二去的,天色也晚了,聞衍照例收拾好東西洗了個澡,這才發現今晚顧劍寒沒有過來要過來睡的意思。

  他去廚房看了看機械表——已經十一點了。

  聞衍心下疑惑,於是去落星閣找了人。落星閣冷月結界他還是沒辦法打開,顧劍寒疑心病很重,一般不讓他進他的居處,這也是為什麽聞衍提出在自己房間睡的原因。

  他也不想惹麻煩。

  萬一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顧劍寒不得把他撕了吃了?

  聞衍喊了幾聲都沒有聽到回應,他有點餓,想回去吃點東西,又想著以顧劍寒的修為根本不需要他擔心,於是轉身便走。

  卻看見負劍歸來的顧劍寒。

  這還是聞衍第一次看他師尊負劍的樣子,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毫無預兆地交匯。聞衍覺得顧劍寒這個樣子很酷,因為渡霜很重,而他的身形絲毫沒有彎折,比渡霜更像一把冷傲的劍。

  可是聞衍又覺得,這把劍有點寂寞。

  那雙泛著血色的漂亮眼眸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他,漠然又黯淡,像是一場無聲的求救。

  於是聞衍開口喚道:“師尊。”

  笑容燦爛又輝煌,在鋪天蓋地的暮色和如鹽月光中,荒誕得讓人心口一痛。

  於是顧劍寒冷聲應了句嗯。

  “您去哪兒了,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看?”聞衍朝他跑過去,湊近他的臉看了看,“您餓不餓,我好餓啊,要一起吃點晚膳嗎?”

  “不必了。”

  “師尊不想和阿衍一起吃飯了嗎?是阿衍做的飯不好吃嗎?還是阿衍哪裏讓師尊厭煩了?”

  顧劍寒抬眸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聞衍都開始心虛地摸鼻子他才冷聲開口,語氣裏帶著濃濃的疲憊:“本座現在連聽人說話都累,不想用膳,也不想搭理你,可以聽懂嗎?”

  聞衍怔了怔,突然道:“師尊,抱一下。”

  顧劍寒眉頭蹙得很深。

  “我聽說當人很累的時候,擁抱一會兒就好了。擴散現象顯示,當物體接觸時,物質分子會從高濃度區域轉移到低濃度區域直至均勻分布。同理,隻要抱一抱,阿衍就可以把滿滿當當的精力傳遞給你,直到我們變得一樣充滿活力,變得一樣開心快樂。”聞衍一本正經地說,“師尊,信我。”

  顧劍寒眉頭蹙得越來越深,他看著聞衍,像是看著某種十分可怕的怪物。他想快點逃跑離開這裏,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被這頭怪物吃掉,想拔劍將這頭怪物斬得七零八落。

  但雙腿卻不聽使喚,無論他在腦海中如何崩潰尖叫,他還是朝這頭怪物艱難地走了兩步。

  把腦袋輕輕地擱在了怪物的肩上。

  聞衍不自覺地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他高傲又狼狽的師尊。他試探著拍了拍顧劍寒的背,就像大人哄小孩兒一樣,輕輕地,慢慢地,像是在安慰全世界最珍貴的美麗瓷器。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隻有鮮明的心跳昭示著他們緊緊相擁的真實。聞衍從來沒覺得自己靠一個人的心靠得那麽近,近得像自己有了兩個心髒,一個負責泵血,一個負責疼痛。

  他居然感受到了顧劍寒的疼痛。

  還是說……他居然因為顧劍寒感到了疼痛?

  聞衍拍背的動作停滯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抬頭往向天邊素輪的月亮,覺得兩個心髒都是一片迷茫。

  * * *

  “師尊,我冰鎮了一大碗綠豆湯,您要喝一點嗎?”

  飯後,顧劍寒拿著一堆星盤棋在聞衍的書案上卜算,窗戶開得很大,月光如水般傾泄進來,鋪在青檀案麵上。聞衍洗完碗探出頭來暼了一眼,沒戴眼鏡,沒怎麽看清楚。

  “不必了。”顧劍寒頭都沒抬一下。

  “那我一個人喝咯?”

  “嗯。”

  聞衍舀了一碗,青釉小碗配上軟爛的綠豆和冒著冰氣的湯汁顯得煞是好看,他嫌勺子太小,直接捧著碗喝了,一邊喝一邊往顧劍寒身邊湊,走近了才看明白那是一個高階定位卦。

  卦心是一枚雕著冰蓮紋的玉石棋,原本應該是純青色,不知為何在卦中竟如火般燃燒,一股煞氣撲麵而來,聞衍抱著碗倉促間退了幾步,顧劍寒偏頭暼了他一眼,冷聲道:“別亂看。”

  聞衍:哦。

  “師尊,這是什麽啊?好嚇人的樣子。”

  聞衍用盡了全身的驚恐細胞。

  “定位卦,你用不著學。”

  顧劍寒這麽說,聞衍有點意外。

  “為什麽我用不著學啊?以後萬一阿衍找不到師尊了,用這個術法不是很快就能找到了嗎?”

  顧劍寒沉默片刻,冷聲道:“本座說你用不著學就用不著學。”

  “可是師尊,您還什麽都沒教我呢。”聞衍語氣有些低落,“阿衍也想站在師尊身邊啊,像這次的花神穀,如果阿衍有修為的話,說什麽也要跟著師尊去啊。”

  顧劍寒抬眸看他,似乎有什麽想說的話,但沉著臉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聞衍看他好像確實不樂意教,正心想要不算了反正他也不一定有那個天賦,便見顧劍寒忽然噌地一下從交椅上站了起來。

  聞衍嚇了一跳,正要後退一步,卻被顧劍寒扯著衣襟拉了回來。他傾身在聞衍頸後嗅了嗅,雙眸中的血色瞬間遮住了瞳仁,陰冷的聲音在深夜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你身上……為什麽會有地係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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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衍:隻是沾了點靈力,老婆卻像是抓到我偷了腥(這河裏嗎.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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