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藏匿於雲霧
  “殿下……”

  沈青雉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你與神醫相識,遠遠早於我與他之前。”

  她以為七皇子對祈願的了解,要遠遠超出自己。

  七皇子不禁一笑,可那笑容很是苦澀。

  “是啊……”他悵然地看向遠方,“他像一團霧一樣。”

  他又笑了笑,才看著沈青雉說:“但本宮確信,你在祈願心中,很是特別,很是不同。本宮從未見過他待誰,像待你那樣。”

  楚傾玄聽見這話,垂首輕撫白玉杯,薄唇輕抿了一瞬。

  ‘嗬,看見了吧,這就是你所看上的女人。’

  一個聲音從心底冒出,冥帝玄卿幸災樂禍。

  楚傾玄臉色冷的厲害。

  沈青雉沉吟,“他待我格外特殊,這一點我也深有體會。他曾說,這是因為我的父親曾經幫他一個忙……”雖說這一點,到底是真是假有待商榷,祈願這人自打一出現就很不可思議。

  現在細細回想,他就像是溫水出青蛙,潤物細無聲,一點一點入侵她生活。

  等她回過神來時,兩人就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可她對他又到底有多少了解呢?

  除了知他性子好,除了知他待自己溫柔,又還知道些什麽呢?

  七皇子見從她這裏問不出想要的東西,心裏失落了一陣兒,但仍是強打起精神。

  但這場飯局吃到最後,幾人各懷心思,皆是心不在焉。

  膳後。看出七皇子臉色不濟,沈青雉適時地提出告退。

  七皇子笑著讓人送她,可等她和楚傾玄一走,七皇子就憂慮地蹙起了眉。

  “殿下,您可是在擔心祈神醫?”身邊的小太監輕聲問。

  七皇子壓抑地長籲氣,“本宮是很擔心……”

  他垂了垂眸,笑得很清淡。

  “本宮曾險些病死,若非祈願,興許本宮早已化為一抷黃土。他之於本宮,有活命之恩。”

  七皇子說起這些,臉色柔和的不可思議。可那眼神清醒的近乎冰冷。

  “他的事,本宮從未過問過,那是本宮許他的自由。”

  那個人曾在他絕望之際伸出援手,說起二人的相識已是數年之前。

  當時七皇子病重,宗元帝病急亂投醫,曾懸賞天下,隻要能醫好七皇子,必定有重謝。

  祈願接了皇榜,他是真的妙手回春。

  七皇子本以為,像自己這種病秧子,生生死死,不過是遲早的事兒,就如國師預言,他興許活不過二十五。

  所以疾病使人無奈,他哪怕再貪戀這人世,也隻能認命。因為他很清楚,無論再如何掙紮,以他微薄的人力,也敵不過天命。

  但初見祈願時,正值他因一場大病從昏迷中蘇醒,那時有人對他說:“殿下,這位乃是神醫祈公子,這回真是多虧了他,是他保住了您的命!”

  而那個人帶著銀色麵具,笑時如一彎風雅明月,他澄亮清澈的瞳孔映照他身影,他一副很輕鬆寫意的姿態。

  “殿下隻管活下去,你若想生,便沒有什麽能讓你去死。”

  那是頭一次有人對他那麽說,也是頭一次,他發現這疾病不值一提,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根縱然使他虛弱,可他的人生並非一點希望都沒有。

  隻要他想活,他就死不了,他從祈願身上看到強大的自信,生機,活力,以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從那一刻開始,祈願也成了他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祈願並非總是陪著他,他總有許多事要忙,偶爾失蹤數日,甚至數月,他每次一不見,他總要提心吊膽。

  並且在相處的過程中,他也發現一些很奇怪的地方。祈願這人……疑點不少。

  七皇子按了按眉心。

  “本宮擔心他,他那性子,看似柔和,實則再心冷不過。他仇家有許多,那神醫之名,於他而言,雖帶來不菲的名聲,叫世人敬他,可也因他行事隨心,得罪過太多人。”

  “四國曾有許多權貴,或許是為拉攏,或許是為將他作為保命手段,存了各種各樣的心思蓄意接近他,可也有人想要害死他。便如本宮,除了父皇,又有誰,是真心期望本宮活?而那些人,又是否將他視作本宮的軟肋?”

  七皇子諷刺地笑了聲,他想起祈願格外喜愛甜食,身上偶爾會出現甜蜜馥鬱的玫瑰花香,常年戴著麵具,從不以真麵目示人……

  數年前的七皇子還隻是少年,當時祈願就是一副青年形象,可多年過去,昔日的少年已長大成人,再看祈願,歲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他一如初見。

  七皇子又輕笑一記,“他總是藏匿於雲霧,沒人能看穿。哪怕本宮與他相處這麽久,對他所知,也不過廖廖。”

  越是這樣想,他就越是氣餒悵然。

  小太監見他興致不高,也是不禁一歎,“殿下,您莫擔心,以前也曾有過這種情況,或許……等什麽時候,祈神醫辦完他自己的事情,也就回來了。您耐心等等。”

  “是啊,本宮除了等,又還能怎麽樣?來來去去,隻能由他。”

  七皇子用力閉了一下眼,等重新睜開時,眼底已一片清湛,可那神色卻叫人畏懼。

  “有時,本宮真想將他鎖在身邊,叫他這一輩子,都休想再離開本宮半步。”

  小太監品出幾分深意,登時大駭,趕緊低下頭來。

  另一頭……

  回程的路上,沈青雉興致不高。楚傾玄坐在一旁,沉默了許久許久。

  等下馬車時,發現她衝皇宮方向張望。他不著痕跡地長籲口氣,強忍著心中壓抑。

  “你很擔心七皇子?”

  “什麽?”

  “你對他有好感,我還……從未見過你對誰,像對他這樣。”

  “夫君!?”沈青雉趕緊說道:“千萬別誤會!我以前就解釋過,我對他的在意並非男女之愛,他於我而言就像一幕叫人印象深刻的美麗山水畫。”

  可她這樣一說,他臉色反倒更加難看。“嗬,是嗎。”

  “真的真的!”

  沈青雉點頭如搗蒜,“這就好比你記憶中某日夕陽格外好看,也比如某個清晨朝氣蓬勃,給你留下過極其深刻的印象,你下意識的去喜歡……啊呸!不是不是,我重新說,我對他最多是欣賞,又或許有一點崇拜,但真的不是男女之愛。”

  然而楚傾玄還是緩不過來。

  不管怎樣七皇子在她心中算是特殊存在,她的心態很容易就可以扭轉成情愛。

  那麽他呢?

  他楚傾玄,在她心裏,又到底有多少分量?又能否比得上祈願?

  他眉眼壓抑起來,一抹陰翳悄然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