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紮疼了他
  燈火點亮夜色,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姑爺,天黑了,外頭起風了。”一名掌燈下人點亮室內燭火,小心覷著楚傾玄臉色。

  楚傾玄坐在窗邊,也不知在看什麽。他在這兒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都快變成木雕了。

  他回過神來,無言地瞥眼下人,揉按自己的眉心。心神不寧。

  白日時,沈青雉來他屋裏,他像往常一樣冷臉示人,可她一反常態。

  如果是平時,就算自己冷淡,她也要笑嘻嘻地往他麵前湊,時不時地撩撥他兩句。可今日……她並未糾纏,突然偃旗息鼓,平靜走人。

  不知為何,她當時的背影出現他腦海,擾亂他心情,害他一整個下午心事重重。像犯了錯一樣,坐立難安。

  “她……”

  “姑爺?”下人狐疑,不懂他怎欲言又止。

  楚傾玄眉宇一攏,“不,沒什麽。”然後繃著下顎再次看向窗戶外。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騷亂聲。

  “快來人,快來人!”遠方傳來管家的呼喊。

  他一驚,雙手撐著輪椅站起身。“外頭怎麽了?”

  “這……奴才,要不要去問問?”下人一副請示樣兒,豈料楚傾玄等不及,竟一步踏出,快步往外走。

  侯府大門口。

  今日跟沈青雉一起出門的侍衛,在之前那場行刺中激戰刺客。不得不說那些刺客很有幾分本事,侯府侍衛有人負傷。

  一行人回來時,驚動了全府,老管家忙前忙後,讓人請郎中為侍衛診治,又衝著沈青雉和沈軒宇噓寒問暖一遭。

  “我們沒事,但那些侍衛受了重傷。”

  沈青雉有些口渴,正想坐下喝杯水,就聽——“大小姐,姑爺來了!”

  姑爺?循聲看見白衣如雪的楚傾玄,有點意外他怎麽來了?

  “怎麽了?”見他行色匆匆,她困惑問。

  楚傾玄僵在當場,被她問的語塞。漆黑深邃的鳳眸圍繞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直至確認她身上並無血跡、並無外傷,他才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他臉色一沉。

  “出什麽事了?”他看見那些負傷的侍衛們。

  沒等沈青雉開口,沈軒宇回答:“我和長姐回來時,半路上遇見行刺。楚傾玄,你幫我在這裏陪陪長姐,我得去審審那名帶回來的活口。”

  沈軒宇說完這話扭頭走人。聽說沈青雉遇刺,楚傾玄不禁想起祈雨節上,那天她曾為了救他,而險些被箭矢毒殺。但早在那之前,竹林之中,她就以一己之力解決了十幾名刺客。

  後來也查出,當日那批刺客乃是尚書府林夫人的手筆。

  可如今林夫人都已經死了,屍體都已入了土,沒了攪事生非的能力,又是誰在針對她?是尚書府的其他人?還是……

  楚傾玄一臉深沉,垂在身側的手徐徐攥緊成拳。

  沈青雉瞄著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你難道擔心我?

  但想想倆人以前的恩怨,再想想他對自己的態度,平時不是嫌棄不滿,就是冷嘲熱諷。她也歇了這顆心,免得自取其辱。

  “時辰不早了,你身上還有傷,回房休息吧。”說完,她灌下一杯茶,轉身去慰勞那些受傷的侍衛們。

  她的冷淡像根刺,紮的楚傾玄心裏疼了下。

  ……

  翌日。

  “姑爺,您臉色不好,可是身上傷口疼?用不用再找郎中幫您看看?”

  下人伺候楚傾玄更衣洗漱,他臉上的麵具隻遮住右半張臉的傷疤,但俊美絕倫仙姿玉色的左臉暴露出來。發覺他臉色比平時蒼白,下人不禁擔憂。

  “無妨,”楚傾玄敷衍一句。

  昨夜輾轉難眠,時不時地想起沈青雉從前在自己麵前笑嘻嘻厚臉皮的模樣,又對照她昨日的冷淡,他心緒難安,直至天快亮時才眯了一下,但也沒睡多久。

  “您嗓子啞了,是不是因為昨晚吹風吹多了?用不用奴才幫您熬一碗薑茶?”

  “不必。”

  楚傾玄搖著頭,在穿戴整齊後,吩咐說:“讓人準備馬車,我要出府一趟。”

  他昨日曾獨自出府,本是為試探沈青雉的態度,但她後來得知並未多說,不像從前禁止他拋頭露麵。

  這算解開他身上的限製,往後行事也能方便許多。

  城中。

  楚傾玄支開下人,沒再坐輪椅,孤身走進一條陰暗潮濕的巷子。

  “大公子!”少年溪風神情膽怯卑弱,但見到楚傾玄,眼光立即發亮。

  他早年被楚傾玄撿回來,跟著楚傾玄姓楚。二人不但是主仆,也形同如手足。

  “大公子,我之前讓人給您送過去的那個,您可有使用?那瓶毒藥來自巫山毒醫之手,是我花了重金才好不容易買來的。”

  “雖不能見血封喉,但服用之後,一個月內,她的身體會日漸衰弱,像得了場大病一樣,保準叫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覺,任誰都懷疑不到您頭上。”

  然而那瓶毒藥已經被楚傾玄埋在侯府花園中。

  “大公子?”

  “我另有打算,沈青雉是侯府嫡女,在侯府地位超然,侯府上下皆是她擁躉,此事沒那麽容易。”

  溪風恍然大悟,“還是您想的周全。”

  侯府之人,全是瘋狗。

  一旦沈青雉死了,與她有過衝突的、對她起過殺心的,哪怕隻是稍有點嫌疑而已,都將招致侯府的雷霆報複。

  侯府不講理,勢必會株連。

  “可那沈青雉毒瘤一個,她活著一天,便禍害一天。奴才實在擔心,怕您在她手裏頭吃苦。”

  楚傾玄銳利地瞥他一眼。

  溪風一驚,敏感察覺他情緒不對,卻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

  難道是因她罵沈青雉毒瘤,把她形容成禍害?可難道不是嗎?

  那惡毒女人心腸狠辣,已不是一天兩天,乃舉世公認。

  “夠了!此話休要再說,走吧。”

  楚傾玄心生煩躁,他一步當先,與溪風一起來到一家茶樓。

  ……

  “老奴見過公子!”

  茶樓的主人抱拳作揖,態度謙卑。他本是戰神府的奴仆,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離開戰神府,如今明麵上開茶樓,私底下卻做情報生意。

  楚傾玄問起昨晚沈青雉遇刺,對方回答:“若不出所料,昨夜之事,乃是皇家手筆。很有可能是八皇子所為!”

  “公子,您說那八皇子,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九皇女,所以才對沈青雉下手?”溪風想起九皇女。

  說起來九皇女鳳千舞曾想讓宗元帝為她和楚傾玄賜婚,隻是沒等這事拿出定論,楚傾玄就已入贅武安侯府。

  鳳千舞為情所困,她或許是想出去散散心,如今已遠離京城。但她與八皇子是一母同胞,從前八皇子曾因九皇女心怡於公子,不止一次調侃過公子。

  “溪風,慎言!”楚傾玄冷著臉,他對溪風向來寬容,可提起九皇女,他臉色冰的厲害。

  不過,八皇子麽……

  昨夜沈青雉遇刺,是八皇子的安排?

  他鳳眸深邃,有一絲絲凜冽的生意在細細流淌,卻因掩飾得好,竟無人發覺。

  ……

  侯府。

  楚傾玄回來時,正值晌午。他屏退下人,自己操控著輪椅,在路過沈青雉的院子時,他速度慢了些。

  看似心無旁貸,實則餘光悄然留意著她那邊兒。

  她正坐在一把躺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旁邊的婢女奴仆,一個幫她捏肩,一個幫她敲腿,還有一個拿著團扇幫她打風,另一個在剝水晶葡萄。

  她倒是會享受,一副貴族老爺的腐敗架勢。

  “大小姐,姑爺回來了。”婢女看見楚傾玄,覆在沈青雉耳邊輕語。

  沈青雉沒甚反應,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楚傾玄瞥見她睫毛輕顫,知道她是醒著的。可等了又等,她始終沒朝他看來,他牙齦一咬,麵無表情地加速輪椅回到自己的院中。

  可就在他進門前,聽見管家來通報:“大小姐,祈神醫來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