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探春
謝樺瀾的笑容在二皇子的話音落下後逐漸凝固了。
李鎮陵先謝栩木一步說道：“你們先下吧，栩木才來，讓她休息會兒。”
二皇子伸手去攪動棋盤，說：“也行，那讓那些人來下吧。”說罷用刀指了指聽雨亭外走動的其他人。
能進入內園的，都是收到二皇子邀請的人，二皇子邀請的人自然非富即貴，此刻他們都圍在聽雨亭外四處轉悠，三兩成群搭話。
二皇子揚了揚下巴，示意手下去安排。
“既然都來了，還是熱鬧點，都玩得開心啊。”二皇子收了手，不再攪亂棋盤上的棋子。
二皇子不下棋了卻還是占著那位置不動，他不走，也沒人敢趕他下場，連謝樺瀾也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時不時抬頭看看二皇子。
李鎮陵可不客氣，他大大方方走到一個石凳子邊，直接坐下了。
“栩木小姐也坐啊。”見狀，二皇子一邊玩刀一邊對謝栩木說。
謝栩木應聲道謝，端正坐下。
方才二皇子和謝樺瀾對弈各坐一凳，大家雖然觀棋卻沒敢坐下，現在謝栩木和李鎮陵來了，他二人一坐，其他人就隻能老實站著了。
五皇子早就站累了，不過礙於二皇子太凶，他不敢亂動，隻好規規矩矩站著，此刻看見李鎮陵來了，雖然他和對方也不親近，但終歸鬆了口氣，甚至說自己要去其他地方轉轉。
五皇子一走，其他貴公子小姐們也都紛紛溜了。
太子和二皇子素來對立，他們私底下與他們交好就算了，在二人相遇的情況下，他們還是躲遠點會比較安全。
“姐姐，你不是出門挺早的嘛，怎麽現在才來。”謝樺瀾看了一眼低頭玩刀的二皇子，轉頭對謝栩木笑。
“去了其他地方。”
謝樺瀾的問題是她幫二皇子問的，謝栩木卻是對著她回答的。
沒有說去了哪，也沒有說等了李鎮陵。
二皇子的小廝安排好事情後屁顛屁顛來了聽雨亭，對二皇子道：“殿下，公子小姐們都在附近下著棋了，不過也有彈琴說書的，大家其樂融融，氣氛是頂好的。”
二皇子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謝樺瀾好奇地四處望，果然看見許多小姐公子聚在一起，或對弈，或彈琴跳舞，或說書談詩詞。當然二皇子都提到了下棋，自然是對弈的人占了大多數。
聽雨亭內又隻剩下四個人了，謝栩木李鎮陵不愛說話，二皇子性情不定現在也懶洋洋的，謝樺瀾為了在二皇子麵前保持形象也靜坐不語，一時間，聽雨亭內的氛圍還算和諧。
……
……
連接內園和外園的通道上，有一個書生小跑著趕往外園，他一到人多的地方，就開始大喊：“安靜安靜！聽我說！”他清清嗓子，“我認識的一位進了內園的公子告訴我，二皇子殿下讓他們下棋，殿下他自己也在聽雨亭和謝家的二小姐對弈，我們也快點行動起來，沒準兒棋藝好的能被二皇子殿下看中呢！”
此話一出，外園頓時炸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探春園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此事，紛紛丟了書本，找來棋聚在一起對弈。
書生小二和小三對坐，一臉嚴肅，小二執黑棋，小三執白棋。
看這局勢，小二為劣，小三誌在必得，洋洋得意地看著小二。
小二抓耳撓腮：“糟了糟了，我走錯了。”說著想撤回走錯的那一顆棋子。
小三連忙抬手打他：“落子無悔，幹什麽呢你？”
圍觀的人也都陸續責怪小二不守規則。
小二紅了臉，拿了棋子不知該如何走。
雖然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大家細看棋路，都覺得小二的路被小三堵死了，紛紛搖頭歎氣。
“小二不行啊，才十幾步就走不了了。”
“三兒今日狀態不錯啊，再贏幾把，他連勝的消息說不定就能傳到二皇子殿下那裏去了。”
“其實我有個問題，不是說二皇子殿下棋藝不好嗎？怎麽……”
“呸呸呸，傳聞你都信啊。再者，那謝二小姐棋藝不是出了名的好嗎，二殿下能和她打成平手，想必也不差吧。”
“謝二小姐棋藝好，據說那謝大小姐棋藝更好，真希望能有機會和她切磋一下。”小三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三兒你再連勝幾局，沒準兒就有這個機會了呢！”有人鼓勵。
“是啊是啊。小二，你行不行啊，還能不能走，不能走就認輸，讓三兒再來一局！”有人催促。
小二聞言，再細細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糾結半天，頹廢低頭：“我認輸。”
“好了該我了！”有個人興衝衝地想要接替小二。
小三準備將棋子各自丟入棋盒內，這時忽然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摁住了小三的手。
“等等。”
眾人順著那隻手抬頭去看，隻見一個年輕的書生微笑著看著棋盤：“既然這位小二兄認輸了，那不如由我來與小三兄對一對這殘局吧。”
小三的笑容瞬間消失。
眾人議論紛紛。
“傻子吧這是，這棋局能怎麽解啊，白子都占了這麽大的優勢了。”
“來出風頭的吧，別一會兒丟臉了。”
“唉，我怎麽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啊……等等，這不就是上次醉香樓遇到的公孫吳憾嗎？被阿葉冤枉的那個。”
“哦——我想起來了，是他啊！”
“……”
公孫吳憾收了手，淺笑著看大家：“鄙人正是公孫吳憾。適才見小二兄和小三兄對弈，甚是有趣。棋局變化莫測，小三兄卻一直穩著，鄙人不才，也想和小三兄來一局。”
小三蹙眉看他。
公孫吳憾接著說：“鄙人觀小二兄的棋還能再走，加之他已經認輸，我不再是觀棋者，所以我想入局，與小三兄對一場。不知小三兄意下如何？”
這讓小三怎麽回答？
拒絕就是他害怕，不拒絕……這公孫吳憾讀書厲害，棋藝雖不知如何，但瞧他這自信滿滿的模樣，想必也不差，如果輸了，他小三的臉往哪擱？
“三兒，答應他！教訓教訓這小子。”有看不慣公孫吳憾的書生起哄。
“小三，來一局，黑子明顯是死局，你這是必贏啊！”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鬧著。
必贏？
如果輸了呢？
小三的臉色不太好看。
應該不會輸吧。
他低頭再仔細看了看棋局。
肯定不會輸。
黑子就是死局。
小三眉一橫，答應下來。
“行。”
……
……
內園。
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對弈，小姐為優勢，笑容燦爛。
小姐的棋法氣勢洶洶，逼得公子節節後退。公子的額頭冒出冷汗，手指不停地轉動棋子，一邊想著如何破局，一邊擔心著觀棋者嘲笑自己。
要輸了啊。
公子很不甘心，畢竟輸給一個女子，實在不光彩。
小姐哈哈大笑：“我說四公子，你就認輸吧，認個輸而已，這有多難。”
公子咬牙切齒：“你怎麽不認輸？”
小姐道：“因為這局我又不會輸。你不認輸也可以呀，我認贏。”
認贏？這什麽說法。
就在公子不知所措時，有個小廝匆匆跑來了：“四公子四公子！”他喘著氣兒說，“外麵有個書生，破了一把殘局，之後連戰連勝，已經十連勝了。”
公子鬆了口氣。
他才不管誰十連勝，有人來打破自己的僵局就夠了。
公子輕咳一聲，問：“何人如此穩？”
小廝道：“聽說叫什麽公孫吳憾，就是前段時間被陷害毒害一位考生的那個書生。哦對了，他也是此次春闈的會元。”
公子也不管小姐嚷嚷，跟小廝說個不停：“走走走，去外園看看。我要去挑戰那人。”
……
……
聽雨亭已經安靜了有一會兒了，直到二皇子的心腹小廝快步進來，喜道：“二殿下、太子殿下，外園有一人破殘局、十連勝，現在無人能勝他。”
二皇子隨口問：“誰啊。”
小廝想了想：“據說叫公孫……哦，公孫吳憾。”
一聽這名字，謝栩木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小廝。
他還真來了啊。那晏青回呢，也來了嗎？
二皇子道：“十連勝啊，真這麽厲害？”他說完就看向謝樺瀾，“二小姐，不如你去試試？”
二皇子第一時間想到她，這讓謝樺瀾心頭一喜，謝栩木還沒來得及阻止，謝樺瀾就一口答應下來：“好啊。”然後得意揚揚地看謝栩木，“姐姐，要不一起出去？也算壓一壓那書生的氣勢。”
壓什麽壓。
小廝對謝二小姐的話有些無語，但他隻賠笑不說話。
謝栩木搖搖頭：“不了。”
謝樺瀾以為謝栩木是看不起自己，她臉色變了變，轉身就走。小廝連忙跟上，帶路。
……
……
外園早就鬧得不亦樂乎，公孫吳憾又打敗一人，算是十一連勝了。
內園風風火火趕來的四公子拉過一個正要坐下和公孫吳憾對弈的書生，一屁股坐下，他抬了一腳放在桌上，說：“我來。”
所以謝樺瀾到這兒的時候，公孫吳憾已經先和四公子對上了。
他們各走了四步，現在輪到公孫吳憾，他拿了一顆黑子，看似隨意地放在棋盤上一處，就是這麽一會兒，四公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連謝樺瀾也微微蹙眉。
公孫吳憾走的那一步，看起來隨隨便便，其實正中四公子棋勢命門。
看來此人棋藝確實高超，得小心了，萬萬不可丟二皇子的臉。
思及此，謝樺瀾鄭重起來，正色觀察。
過了一會兒，四公子收回放在桌子上的腳，他微微靠近石凳子，神情嚴肅，落子的速度慢了許多。
可是再看公孫吳憾，他一臉輕鬆，笑容滿麵。
又過了一會兒，公孫吳憾突然打了個響指，笑問道：“這位公子，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這麽傲嬌地來了一句，大家都有些無語，可是總看棋局，黑子已勝，白子再無可走之路。
他確實很厲害。
對坐的四公子捏著一顆棋子沉默，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在內園輸給了一位小姐不說，現在又輸給一個窮書生。
四公子丟了棋子，冷冷說：“會下棋又怎麽樣，不也還是個窮書生。”
四公子說罷起身，他的小廝推開人群，讓其看似大搖大擺實則灰溜溜地離開了。
接下來輪到謝樺瀾了。
不等其他人搶先，謝樺瀾先行道：“諸位，二皇子殿下在內園聽說了這位公孫兄弟的戰績後，對他很是滿意也很是好奇，所以派我來看看。”然後看公孫吳憾，“不知公孫兄弟可否給我一個與你一戰的機會？”
公孫吳憾起身笑道：“既然是二殿下的意願，那小姐請吧。”
二人紛紛落座。
玉兒整理棋盤，有人趁機議論。
“這不是謝二小姐，她怎麽親自來了？”
“誰知道呢。聽說謝二小姐和二皇子殿下關係很好，難道她真的是二皇子派來的？”
“這麽說，二殿下注意到公孫吳憾了吧？”
“運氣真好。”
“嗐，是啊，運氣真好。你看小三兄，也贏了那麽多局，可是二殿下那邊沒反應。”
提到小三，大家都轉頭看他。
小三神色難看。他緊緊握拳，咬牙低頭，可雖然他低了頭，看向他的人都能瞧出他眼神中的不甘心和憤懣。
“好了好了快別說了。”
“快看，謝二小姐和公孫吳憾要開始了。”
玉兒整理好了棋盤，退在謝樺瀾身後。
公孫吳憾笑了笑，將自己手邊裝有黑子的棋盒推到了謝樺瀾那邊：“謝二小姐。”他剛剛聽別人議論時都是這麽喊對方的，“你走黑子吧。”
這算什麽啊。讓著她，還是看不起她？
謝樺瀾微微蹙眉：“不用。”
按照規矩，公孫吳憾坐莊，那就是他走黑子。
公孫吳憾也沒多說，這種話說一次就行了，所以他又拉回了棋盤。
走第一步之前，他看了謝樺瀾一眼。
她是謝二小姐，那之前那位去馬市的謝小姐就是謝大小姐了。
以前不確定，現在確定了。
公孫吳憾收回思緒，又笑了笑，這才走了第一步。
黑子為中。
謝樺瀾臉色一變。
眾所周知，對局的勝負最終決定於雙方所圍地域的多少。
而俗話說“金角銀邊草肚皮”，這是因為為了能夠搶在對手前麵多圍地域，雙方通常會先行搶占棋子圍空效率最高的四個角，接著選擇效率偏低的四條邊，最後才會走效率最低的中腹。
所以公孫吳憾這一步在內行人看來，都會認為他沒學過下棋。
然而在場的除了謝樺瀾，都不會這麽想。
因為之前公孫吳憾都是先走的這一步，最後還都出乎意料地贏了。
謝樺瀾冷笑一聲：“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內園。
謝栩木看著空出來的一個石凳子，走神。
謝樺瀾離開有一會兒了，也不知她那邊的情況如何。
這時二皇子派去的小廝小跑著趕來，氣也沒順就道：“二殿下，樺瀾小姐好像要輸了。”
二皇子“哦”了一聲，揮手示意他下午。
謝栩木聞言則回過神。
李鎮陵下意識就去看謝栩木，還問她：“去看看嗎？”
雖然謝栩木和謝樺瀾不和，但李鎮陵知道，她還是關心她那個妹妹的。
果然謝栩木下一句就是：“要去。”
說罷二人跟二皇子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
二人走到一半時，一個丫鬟邁著小碎步跑到二皇子那兒跟他說著什麽，再走了一段路程，二皇子忽然喊住他們。
“皇兄，謝大小姐留步。”二皇子道，“我的一位客人到了，不如一起見見吧。”
話音剛落，隻見石門那兒走來一個少年，他一身湛藍錦繡袍，淺色藍邊線條流暢。他麵容俊朗，若光風霽月，湛然若神。他步子輕快，連同微風帶動衣服一角，如清風徐來。
少年懷中躺著一隻黑貓，黑貓乖順溫和，正受著他擼。
少年越過石坎，走過石路，邁上小橋。
謝栩木停下，盯著他不動。
李鎮陵負手而立，默默地往謝栩木那兒擋了擋。
“晏先生，你可算來了——”二皇子越過李鎮陵和謝栩木，快手快腳地迎了上去。
晏青回站在李鎮陵麵前停下，淺笑：“栩木小姐、太子殿下，咱們又見麵了。”然後他才跟二皇子打招呼，“二殿下，來晚了，還請海涵。”
對於這個順序，二皇子似乎並不在意，他哈哈大笑，拍拍晏青回的肩膀，說：“晏先生來得剛剛好。我們正要去外園看人對弈呢，晏先生可與我們一道。”
二皇子方才明明沒打算去外園的。
謝栩木不由對晏青回更好奇幾分。
他到底什麽來頭。
是二皇子的人，還是二皇子想拉攏的人？
“對弈？有意思，我可喜歡跟別人下棋了。”晏青回抬起一隻手摸摸下巴，“走啊走啊，二殿下帶路。”
二皇子笑著把刀抗在肩上，大喊一聲：“走。”
……
……
不多時之前。
“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聽著謝樺瀾的話，公孫吳憾隻是笑：“正是因為瞧得起二小姐，我才走了這一步。”
謝樺瀾蹙眉：“你什麽意思。”
公孫吳憾道：“聽大家說，樺瀾小姐的棋藝甚好，可是我一介書生，有什麽資格與小姐對弈。今日好容易有了機會，當然要和小姐好好地下一局。走中腹這一步，是我想提升一下此局難度。還望小姐成全。”
謝樺瀾道：“油嘴滑舌。”扯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麽，不過最後一句謝樺瀾喜歡聽，不就是成全他嗎，成全唄，“是你要走這一步的，別說我欺負你。”說罷拿下了金角。
公孫吳憾不慌不忙，認真走著。
他的棋法多變，時而穩重，時而衝動，衝動的那幾步棋看起來隨意，甚至隨時可能讓其陷入死局，然而謝樺瀾卻找不到突破之路，硬生生看著公孫吳憾將那些棋連成一片。
謝樺瀾的眉擰在一起，她手中的白子遲遲沒有落下。
“謝二小姐，不急，慢慢想。”公孫吳憾笑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句話，謝樺瀾心裏更不舒服了。
她決不能輸。
不能讓二皇子失望，更不能讓自己丟了臉麵。
謝樺瀾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圍觀的人都竊竊私語，由於對方是白虎謝家的二小姐，大家都不敢說大聲了。
謝二小姐贏了還好，誇她她也高興，輸了……那大家就閉嘴吧。他們想著，背後說說還行，人家現在在這兒呢。
謝樺瀾終於想好走哪一步了，她再次確認，才落了子。
公孫吳憾見狀也不急，他微笑道：“這步棋可不容易想到，謝二小姐的棋藝比傳聞中更高呢。”
謝樺瀾並沒有因為這句誇讚而欣喜。
緩兵之計而已，之後的路隻會更難走。
本以為公孫吳憾會猶豫許久才落子，沒想到他竟然不疾不徐地從棋盒裏拿出一子，從容落下。
謝樺瀾臉色一變。
公孫吳憾收回手，朗然道：“我誇了謝二小姐，現在該二小姐誇我了。”
謝樺瀾的嘴角抽了抽。
這什麽人啊，有這麽自戀的嗎？
他確實很強，不誇倒顯得自己小氣。
誇的話……謝樺瀾看了看一臉自信的公孫吳憾，有些無語。
“你，很強。”謝樺瀾的語氣很不自然。
“嘿嘿嘿，謝謝誇獎。”
謝樺瀾的嘴角又抽了抽。她拿白子，白子被她的手指來回轉動，捏熱了也沒能落下。
觀棋者都屏氣凝神，看著局勢幾乎已定的棋盤。
就在這麽個緊張的時刻，忽然有個人喊起來。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謝大小姐來了！”
圍觀者紛紛轉身往後看。
李鎮陵和二皇子一前一後走著，謝栩木和晏青回並排跟在二皇子身後。
“咦，謝大小姐身邊的那個人是誰啊。”有人問。
“不知道，看這模樣，也許是哪家的公子哥吧。”有人猜測。
“他可真好看。”有小姐感慨。
“……”
四人在大家的議論下走來。
一番禮儀後，人群主動讓出一個通道，讓四人來到對弈者跟前。
“二殿下……”謝樺瀾糯糯喊著，有些委屈。
“怕什麽，沒輸，就還有機會。”二皇子嘴角一勾。
謝樺瀾登時眼前一亮。
他是在安慰她，幫她說話嗎？
公孫吳憾抬頭看謝栩木，微笑點頭打招呼。
謝栩木也朝他點點頭，算是回應。
“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了。”二皇子把刀放在跟前，雙手撐著刀柄，“我身後這位是望龍書院的教書先生，晏青回，大家可叫他晏先生。”
二皇子都開口了，誰還敢不喊。
“晏先生好——”於是書生們齊聲道。
晏青回淡定地“嗯”了一下，微笑示意大家他聽到了。
“二殿下邀請在下來探春園，恰逢有人對弈，二殿下便帶著我來了，我——”
話音未落，一聲驚呼響起。
“貓——”
晏青回懷中的黑貓倏忽竄到棋盤上，擾亂了棋局，黑子白子都飛甩出盤，落了一地。
李鎮陵先謝栩木一步說道：“你們先下吧，栩木才來，讓她休息會兒。”
二皇子伸手去攪動棋盤，說：“也行，那讓那些人來下吧。”說罷用刀指了指聽雨亭外走動的其他人。
能進入內園的，都是收到二皇子邀請的人，二皇子邀請的人自然非富即貴，此刻他們都圍在聽雨亭外四處轉悠，三兩成群搭話。
二皇子揚了揚下巴，示意手下去安排。
“既然都來了，還是熱鬧點，都玩得開心啊。”二皇子收了手，不再攪亂棋盤上的棋子。
二皇子不下棋了卻還是占著那位置不動，他不走，也沒人敢趕他下場，連謝樺瀾也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時不時抬頭看看二皇子。
李鎮陵可不客氣，他大大方方走到一個石凳子邊，直接坐下了。
“栩木小姐也坐啊。”見狀，二皇子一邊玩刀一邊對謝栩木說。
謝栩木應聲道謝，端正坐下。
方才二皇子和謝樺瀾對弈各坐一凳，大家雖然觀棋卻沒敢坐下，現在謝栩木和李鎮陵來了，他二人一坐，其他人就隻能老實站著了。
五皇子早就站累了，不過礙於二皇子太凶，他不敢亂動，隻好規規矩矩站著，此刻看見李鎮陵來了，雖然他和對方也不親近，但終歸鬆了口氣，甚至說自己要去其他地方轉轉。
五皇子一走，其他貴公子小姐們也都紛紛溜了。
太子和二皇子素來對立，他們私底下與他們交好就算了，在二人相遇的情況下，他們還是躲遠點會比較安全。
“姐姐，你不是出門挺早的嘛，怎麽現在才來。”謝樺瀾看了一眼低頭玩刀的二皇子，轉頭對謝栩木笑。
“去了其他地方。”
謝樺瀾的問題是她幫二皇子問的，謝栩木卻是對著她回答的。
沒有說去了哪，也沒有說等了李鎮陵。
二皇子的小廝安排好事情後屁顛屁顛來了聽雨亭，對二皇子道：“殿下，公子小姐們都在附近下著棋了，不過也有彈琴說書的，大家其樂融融，氣氛是頂好的。”
二皇子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謝樺瀾好奇地四處望，果然看見許多小姐公子聚在一起，或對弈，或彈琴跳舞，或說書談詩詞。當然二皇子都提到了下棋，自然是對弈的人占了大多數。
聽雨亭內又隻剩下四個人了，謝栩木李鎮陵不愛說話，二皇子性情不定現在也懶洋洋的，謝樺瀾為了在二皇子麵前保持形象也靜坐不語，一時間，聽雨亭內的氛圍還算和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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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內園和外園的通道上，有一個書生小跑著趕往外園，他一到人多的地方，就開始大喊：“安靜安靜！聽我說！”他清清嗓子，“我認識的一位進了內園的公子告訴我，二皇子殿下讓他們下棋，殿下他自己也在聽雨亭和謝家的二小姐對弈，我們也快點行動起來，沒準兒棋藝好的能被二皇子殿下看中呢！”
此話一出，外園頓時炸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探春園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此事，紛紛丟了書本，找來棋聚在一起對弈。
書生小二和小三對坐，一臉嚴肅，小二執黑棋，小三執白棋。
看這局勢，小二為劣，小三誌在必得，洋洋得意地看著小二。
小二抓耳撓腮：“糟了糟了，我走錯了。”說著想撤回走錯的那一顆棋子。
小三連忙抬手打他：“落子無悔，幹什麽呢你？”
圍觀的人也都陸續責怪小二不守規則。
小二紅了臉，拿了棋子不知該如何走。
雖然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大家細看棋路，都覺得小二的路被小三堵死了，紛紛搖頭歎氣。
“小二不行啊，才十幾步就走不了了。”
“三兒今日狀態不錯啊，再贏幾把，他連勝的消息說不定就能傳到二皇子殿下那裏去了。”
“其實我有個問題，不是說二皇子殿下棋藝不好嗎？怎麽……”
“呸呸呸，傳聞你都信啊。再者，那謝二小姐棋藝不是出了名的好嗎，二殿下能和她打成平手，想必也不差吧。”
“謝二小姐棋藝好，據說那謝大小姐棋藝更好，真希望能有機會和她切磋一下。”小三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三兒你再連勝幾局，沒準兒就有這個機會了呢！”有人鼓勵。
“是啊是啊。小二，你行不行啊，還能不能走，不能走就認輸，讓三兒再來一局！”有人催促。
小二聞言，再細細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糾結半天，頹廢低頭：“我認輸。”
“好了該我了！”有個人興衝衝地想要接替小二。
小三準備將棋子各自丟入棋盒內，這時忽然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摁住了小三的手。
“等等。”
眾人順著那隻手抬頭去看，隻見一個年輕的書生微笑著看著棋盤：“既然這位小二兄認輸了，那不如由我來與小三兄對一對這殘局吧。”
小三的笑容瞬間消失。
眾人議論紛紛。
“傻子吧這是，這棋局能怎麽解啊，白子都占了這麽大的優勢了。”
“來出風頭的吧，別一會兒丟臉了。”
“唉，我怎麽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啊……等等，這不就是上次醉香樓遇到的公孫吳憾嗎？被阿葉冤枉的那個。”
“哦——我想起來了，是他啊！”
“……”
公孫吳憾收了手，淺笑著看大家：“鄙人正是公孫吳憾。適才見小二兄和小三兄對弈，甚是有趣。棋局變化莫測，小三兄卻一直穩著，鄙人不才，也想和小三兄來一局。”
小三蹙眉看他。
公孫吳憾接著說：“鄙人觀小二兄的棋還能再走，加之他已經認輸，我不再是觀棋者，所以我想入局，與小三兄對一場。不知小三兄意下如何？”
這讓小三怎麽回答？
拒絕就是他害怕，不拒絕……這公孫吳憾讀書厲害，棋藝雖不知如何，但瞧他這自信滿滿的模樣，想必也不差，如果輸了，他小三的臉往哪擱？
“三兒，答應他！教訓教訓這小子。”有看不慣公孫吳憾的書生起哄。
“小三，來一局，黑子明顯是死局，你這是必贏啊！”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鬧著。
必贏？
如果輸了呢？
小三的臉色不太好看。
應該不會輸吧。
他低頭再仔細看了看棋局。
肯定不會輸。
黑子就是死局。
小三眉一橫，答應下來。
“行。”
……
……
內園。
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對弈，小姐為優勢，笑容燦爛。
小姐的棋法氣勢洶洶，逼得公子節節後退。公子的額頭冒出冷汗，手指不停地轉動棋子，一邊想著如何破局，一邊擔心著觀棋者嘲笑自己。
要輸了啊。
公子很不甘心，畢竟輸給一個女子，實在不光彩。
小姐哈哈大笑：“我說四公子，你就認輸吧，認個輸而已，這有多難。”
公子咬牙切齒：“你怎麽不認輸？”
小姐道：“因為這局我又不會輸。你不認輸也可以呀，我認贏。”
認贏？這什麽說法。
就在公子不知所措時，有個小廝匆匆跑來了：“四公子四公子！”他喘著氣兒說，“外麵有個書生，破了一把殘局，之後連戰連勝，已經十連勝了。”
公子鬆了口氣。
他才不管誰十連勝，有人來打破自己的僵局就夠了。
公子輕咳一聲，問：“何人如此穩？”
小廝道：“聽說叫什麽公孫吳憾，就是前段時間被陷害毒害一位考生的那個書生。哦對了，他也是此次春闈的會元。”
公子也不管小姐嚷嚷，跟小廝說個不停：“走走走，去外園看看。我要去挑戰那人。”
……
……
聽雨亭已經安靜了有一會兒了，直到二皇子的心腹小廝快步進來，喜道：“二殿下、太子殿下，外園有一人破殘局、十連勝，現在無人能勝他。”
二皇子隨口問：“誰啊。”
小廝想了想：“據說叫公孫……哦，公孫吳憾。”
一聽這名字，謝栩木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小廝。
他還真來了啊。那晏青回呢，也來了嗎？
二皇子道：“十連勝啊，真這麽厲害？”他說完就看向謝樺瀾，“二小姐，不如你去試試？”
二皇子第一時間想到她，這讓謝樺瀾心頭一喜，謝栩木還沒來得及阻止，謝樺瀾就一口答應下來：“好啊。”然後得意揚揚地看謝栩木，“姐姐，要不一起出去？也算壓一壓那書生的氣勢。”
壓什麽壓。
小廝對謝二小姐的話有些無語，但他隻賠笑不說話。
謝栩木搖搖頭：“不了。”
謝樺瀾以為謝栩木是看不起自己，她臉色變了變，轉身就走。小廝連忙跟上，帶路。
……
……
外園早就鬧得不亦樂乎，公孫吳憾又打敗一人，算是十一連勝了。
內園風風火火趕來的四公子拉過一個正要坐下和公孫吳憾對弈的書生，一屁股坐下，他抬了一腳放在桌上，說：“我來。”
所以謝樺瀾到這兒的時候，公孫吳憾已經先和四公子對上了。
他們各走了四步，現在輪到公孫吳憾，他拿了一顆黑子，看似隨意地放在棋盤上一處，就是這麽一會兒，四公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連謝樺瀾也微微蹙眉。
公孫吳憾走的那一步，看起來隨隨便便，其實正中四公子棋勢命門。
看來此人棋藝確實高超，得小心了，萬萬不可丟二皇子的臉。
思及此，謝樺瀾鄭重起來，正色觀察。
過了一會兒，四公子收回放在桌子上的腳，他微微靠近石凳子，神情嚴肅，落子的速度慢了許多。
可是再看公孫吳憾，他一臉輕鬆，笑容滿麵。
又過了一會兒，公孫吳憾突然打了個響指，笑問道：“這位公子，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這麽傲嬌地來了一句，大家都有些無語，可是總看棋局，黑子已勝，白子再無可走之路。
他確實很厲害。
對坐的四公子捏著一顆棋子沉默，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在內園輸給了一位小姐不說，現在又輸給一個窮書生。
四公子丟了棋子，冷冷說：“會下棋又怎麽樣，不也還是個窮書生。”
四公子說罷起身，他的小廝推開人群，讓其看似大搖大擺實則灰溜溜地離開了。
接下來輪到謝樺瀾了。
不等其他人搶先，謝樺瀾先行道：“諸位，二皇子殿下在內園聽說了這位公孫兄弟的戰績後，對他很是滿意也很是好奇，所以派我來看看。”然後看公孫吳憾，“不知公孫兄弟可否給我一個與你一戰的機會？”
公孫吳憾起身笑道：“既然是二殿下的意願，那小姐請吧。”
二人紛紛落座。
玉兒整理棋盤，有人趁機議論。
“這不是謝二小姐，她怎麽親自來了？”
“誰知道呢。聽說謝二小姐和二皇子殿下關係很好，難道她真的是二皇子派來的？”
“這麽說，二殿下注意到公孫吳憾了吧？”
“運氣真好。”
“嗐，是啊，運氣真好。你看小三兄，也贏了那麽多局，可是二殿下那邊沒反應。”
提到小三，大家都轉頭看他。
小三神色難看。他緊緊握拳，咬牙低頭，可雖然他低了頭，看向他的人都能瞧出他眼神中的不甘心和憤懣。
“好了好了快別說了。”
“快看，謝二小姐和公孫吳憾要開始了。”
玉兒整理好了棋盤，退在謝樺瀾身後。
公孫吳憾笑了笑，將自己手邊裝有黑子的棋盒推到了謝樺瀾那邊：“謝二小姐。”他剛剛聽別人議論時都是這麽喊對方的，“你走黑子吧。”
這算什麽啊。讓著她，還是看不起她？
謝樺瀾微微蹙眉：“不用。”
按照規矩，公孫吳憾坐莊，那就是他走黑子。
公孫吳憾也沒多說，這種話說一次就行了，所以他又拉回了棋盤。
走第一步之前，他看了謝樺瀾一眼。
她是謝二小姐，那之前那位去馬市的謝小姐就是謝大小姐了。
以前不確定，現在確定了。
公孫吳憾收回思緒，又笑了笑，這才走了第一步。
黑子為中。
謝樺瀾臉色一變。
眾所周知，對局的勝負最終決定於雙方所圍地域的多少。
而俗話說“金角銀邊草肚皮”，這是因為為了能夠搶在對手前麵多圍地域，雙方通常會先行搶占棋子圍空效率最高的四個角，接著選擇效率偏低的四條邊，最後才會走效率最低的中腹。
所以公孫吳憾這一步在內行人看來，都會認為他沒學過下棋。
然而在場的除了謝樺瀾，都不會這麽想。
因為之前公孫吳憾都是先走的這一步，最後還都出乎意料地贏了。
謝樺瀾冷笑一聲：“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內園。
謝栩木看著空出來的一個石凳子，走神。
謝樺瀾離開有一會兒了，也不知她那邊的情況如何。
這時二皇子派去的小廝小跑著趕來，氣也沒順就道：“二殿下，樺瀾小姐好像要輸了。”
二皇子“哦”了一聲，揮手示意他下午。
謝栩木聞言則回過神。
李鎮陵下意識就去看謝栩木，還問她：“去看看嗎？”
雖然謝栩木和謝樺瀾不和，但李鎮陵知道，她還是關心她那個妹妹的。
果然謝栩木下一句就是：“要去。”
說罷二人跟二皇子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
二人走到一半時，一個丫鬟邁著小碎步跑到二皇子那兒跟他說著什麽，再走了一段路程，二皇子忽然喊住他們。
“皇兄，謝大小姐留步。”二皇子道，“我的一位客人到了，不如一起見見吧。”
話音剛落，隻見石門那兒走來一個少年，他一身湛藍錦繡袍，淺色藍邊線條流暢。他麵容俊朗，若光風霽月，湛然若神。他步子輕快，連同微風帶動衣服一角，如清風徐來。
少年懷中躺著一隻黑貓，黑貓乖順溫和，正受著他擼。
少年越過石坎，走過石路，邁上小橋。
謝栩木停下，盯著他不動。
李鎮陵負手而立，默默地往謝栩木那兒擋了擋。
“晏先生，你可算來了——”二皇子越過李鎮陵和謝栩木，快手快腳地迎了上去。
晏青回站在李鎮陵麵前停下，淺笑：“栩木小姐、太子殿下，咱們又見麵了。”然後他才跟二皇子打招呼，“二殿下，來晚了，還請海涵。”
對於這個順序，二皇子似乎並不在意，他哈哈大笑，拍拍晏青回的肩膀，說：“晏先生來得剛剛好。我們正要去外園看人對弈呢，晏先生可與我們一道。”
二皇子方才明明沒打算去外園的。
謝栩木不由對晏青回更好奇幾分。
他到底什麽來頭。
是二皇子的人，還是二皇子想拉攏的人？
“對弈？有意思，我可喜歡跟別人下棋了。”晏青回抬起一隻手摸摸下巴，“走啊走啊，二殿下帶路。”
二皇子笑著把刀抗在肩上，大喊一聲：“走。”
……
……
不多時之前。
“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聽著謝樺瀾的話，公孫吳憾隻是笑：“正是因為瞧得起二小姐，我才走了這一步。”
謝樺瀾蹙眉：“你什麽意思。”
公孫吳憾道：“聽大家說，樺瀾小姐的棋藝甚好，可是我一介書生，有什麽資格與小姐對弈。今日好容易有了機會，當然要和小姐好好地下一局。走中腹這一步，是我想提升一下此局難度。還望小姐成全。”
謝樺瀾道：“油嘴滑舌。”扯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麽，不過最後一句謝樺瀾喜歡聽，不就是成全他嗎，成全唄，“是你要走這一步的，別說我欺負你。”說罷拿下了金角。
公孫吳憾不慌不忙，認真走著。
他的棋法多變，時而穩重，時而衝動，衝動的那幾步棋看起來隨意，甚至隨時可能讓其陷入死局，然而謝樺瀾卻找不到突破之路，硬生生看著公孫吳憾將那些棋連成一片。
謝樺瀾的眉擰在一起，她手中的白子遲遲沒有落下。
“謝二小姐，不急，慢慢想。”公孫吳憾笑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句話，謝樺瀾心裏更不舒服了。
她決不能輸。
不能讓二皇子失望，更不能讓自己丟了臉麵。
謝樺瀾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圍觀的人都竊竊私語，由於對方是白虎謝家的二小姐，大家都不敢說大聲了。
謝二小姐贏了還好，誇她她也高興，輸了……那大家就閉嘴吧。他們想著，背後說說還行，人家現在在這兒呢。
謝樺瀾終於想好走哪一步了，她再次確認，才落了子。
公孫吳憾見狀也不急，他微笑道：“這步棋可不容易想到，謝二小姐的棋藝比傳聞中更高呢。”
謝樺瀾並沒有因為這句誇讚而欣喜。
緩兵之計而已，之後的路隻會更難走。
本以為公孫吳憾會猶豫許久才落子，沒想到他竟然不疾不徐地從棋盒裏拿出一子，從容落下。
謝樺瀾臉色一變。
公孫吳憾收回手，朗然道：“我誇了謝二小姐，現在該二小姐誇我了。”
謝樺瀾的嘴角抽了抽。
這什麽人啊，有這麽自戀的嗎？
他確實很強，不誇倒顯得自己小氣。
誇的話……謝樺瀾看了看一臉自信的公孫吳憾，有些無語。
“你，很強。”謝樺瀾的語氣很不自然。
“嘿嘿嘿，謝謝誇獎。”
謝樺瀾的嘴角又抽了抽。她拿白子，白子被她的手指來回轉動，捏熱了也沒能落下。
觀棋者都屏氣凝神，看著局勢幾乎已定的棋盤。
就在這麽個緊張的時刻，忽然有個人喊起來。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謝大小姐來了！”
圍觀者紛紛轉身往後看。
李鎮陵和二皇子一前一後走著，謝栩木和晏青回並排跟在二皇子身後。
“咦，謝大小姐身邊的那個人是誰啊。”有人問。
“不知道，看這模樣，也許是哪家的公子哥吧。”有人猜測。
“他可真好看。”有小姐感慨。
“……”
四人在大家的議論下走來。
一番禮儀後，人群主動讓出一個通道，讓四人來到對弈者跟前。
“二殿下……”謝樺瀾糯糯喊著，有些委屈。
“怕什麽，沒輸，就還有機會。”二皇子嘴角一勾。
謝樺瀾登時眼前一亮。
他是在安慰她，幫她說話嗎？
公孫吳憾抬頭看謝栩木，微笑點頭打招呼。
謝栩木也朝他點點頭，算是回應。
“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了。”二皇子把刀放在跟前，雙手撐著刀柄，“我身後這位是望龍書院的教書先生，晏青回，大家可叫他晏先生。”
二皇子都開口了，誰還敢不喊。
“晏先生好——”於是書生們齊聲道。
晏青回淡定地“嗯”了一下，微笑示意大家他聽到了。
“二殿下邀請在下來探春園，恰逢有人對弈，二殿下便帶著我來了，我——”
話音未落，一聲驚呼響起。
“貓——”
晏青回懷中的黑貓倏忽竄到棋盤上，擾亂了棋局，黑子白子都飛甩出盤，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