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鴻門宴
  衛申對這妖嬈的女子一見鍾情。俗話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他覺得就憑這女人勸他不要沉迷女色就足夠賢惠了。若是魚和熊掌可以兼得,那才是人生贏家。後來為了多見衛薑,他便去的更勤快了。常在女閭中吃些酒食等對方來勸。

  一來二去,兩人也彼此熟知。讓衛申意外的是女子居然比他年長一歲。長相標致還是女官,竟未嫁人。按照衛國的法令,女子二十以後就不能嫁人了。所以衛薑才會不顧及名聲成為女閭的女官,也沒有因自己的樣貌被權貴納為妾室。

  衛申得知後,欣喜若狂。他才不介意對方的年紀,於是向女子求親。衛薑被其舉動所感。畢竟,在這時代娶大齡剩女是犯罪,衛申隻有拿自己的官爵來抵罪,才能抱得美人。衛申的想法比較單純,再過五年,他就三十了,不娶妻也沒機會,更何況能遇上個無可挑剔的女子那是福氣。

  衛薑雖是感動,但沒有同意。在這年頭,官爵是社會地位也是生存的保障。苦勸了幾次後,她向衛申坦白了自己越女間人的身份。女子言明辦完豫讓交代的事後,就會帶著他去晉國成婚。

  如今,她也不在乎夫妻名分。沒必要去官府登記版籍而因此獲罪。衛薑雖然以盤發的方式來表明自己甘願嫁給衛申,但二人仍是無名無實的夫妻。

  在小桃看來,他們二人隻是單方麵的利用關係。等到事情結束後,姐姐會一腳踢開這所謂的姐夫去尋豫讓。他們才是相伴一生的良配。

  然而,衛申從始至終都沒有覺得衛薑以感情在利用他。當初素不相識的女子會好心規勸其不要沉淪女色,這便是最好的證明。後來,向他表明真實的身份則是以命相托。衛申若是有歹心想要不擇手段的得到女子,大可以去揭發其間人的身份。可他沒有這麽做。

  日子相處久了。衛申的心境漸漸的發生了變化。起初,看到對方便是如癡如醉,分開後又是魂牽夢繞。後來則是平靜,迷茫,感傷,心痛...

  女子在人前搔首弄姿,故作媚態。整日迎合著那些權貴,遊刃有餘的穿行其中,把他們玩弄於鼓掌。同時又兼顧著女閭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坊中皆是些身份卑賤的女奴。她雖對其多有苛責,但事實上在幫助這些女子脫離悲慘的境遇。然而,做了這些事情,真能看懂看清之人,卻沒有幾個。完成間人的任務。扮演好大姐的角色,照顧小桃諸人做到姐妹情深。

  這一切衛申都看在眼中。偶爾在閑暇時,二人見麵,女子總會無意間流露出疲倦與放鬆的感覺。衛申很慶幸在自己麵前衛薑會卸下偽裝,坦誠相見。被人依靠與需要的感覺真的很好。或許她的姐妹不懂,或許她的愛慕人亦是不懂,隻要衛申懂就夠了。

  他隻想做一件事情。將女子從這忙碌中,虛假中,憂慮中解脫出來。讓她能依靠在自己的身旁,靜靜的睡上一會兒。她太累了。累得讓衛申有些心疼。

  為了這看似可笑的感情,衛申不惜背叛這個國家以及與之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他不禁笑了。黝黑的麵龐上露出一抹白皙,委實難看。

  “不後悔。大不了死在一起。”

  聲音不大,卻是堅定不移。小桃冷哼一聲:

  “哼!誰要和你死在一起。惡心。”

  不久後,王詡等人來到了這裏。等候多時的侍女將眾人引入席間坐下,酒宴隨即便開始了。王詡高坐堂上,看著幾案上觥籌交錯的酒具,許多他都不明用途。侍女見他尚未起筷,也不知其喜好。於是,將手中的長箸放在一旁,呆呆的望著他。

  此刻,五名身著紗衣的女子邁著纖纖細步由偏廳行至堂中,四名青衣女子將一名粉衣女子圍在正中。隨後,長袖曼舞,絲竹之聲隨之而來。

  這時代,擊鼓敲鍾之人倒是常見。然而,懂得撫琴與吹簫的樂師卻是少見。王詡不由得環顧四周,在二樓看到了女樂師的倩影。心中大讚,不愧是煙花之地。音樂都是環繞立體聲。

  他看著那婀娜蹁躚的舞姿,千嬌百媚的麗人,頓時覺得過去看過的表演都是司士府隨便派人來應付一下的。王詡夾了幾口菜大嚼起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堂下。侍女見他毫不挑食,又將所有的菜品夾了少許置於盤中。

  歌舞結束後,堂中的舞姬四散開來,陪侍諸人飲酒。那粉衣的女子來到王詡身側拜伏於地,道:

  “大人!奴婢小桃與您酒糺。”

  小桃準備完酒食後,便去換了衣著。這時的酒宴已經有了專門勸酒、陪酒的女子。當然還會陪人玩些行酒令一類的助興遊戲。

  “小桃姑娘請起。”

  小桃起身後,王詡這才瞧清對方的容貌。瓜子臉,眉宇間有著一分秀氣。粉麵桃腮,淡淡的脂粉卻無法掩飾清純可人的少女氣息。屬於姬元那種長相可愛的小丫頭。

  女子低著頭,開始擺弄那些酒具。王詡終於明白酒爵為何有三條腿了。原來是方便在炭火中溫酒的,而非方便立在桌麵上。

  小桃將青銅壺內注滿水,而後夾起溫好的酒爵置於壺中。嫻熟的動作,複雜的流程,令得王詡大感飲酒乃風雅之事,與孫武那種玩命式的低俗喝法有著天淵之別。

  他看得出神,卻不知衛薑早已走到他麵前。女子手中拿著一隻錦盒,躬身說道:

  “此物請大人笑納。”

  隨後,她將那盒子打開,裏麵裝著一枚白色的藥丸。

  “此丹名曰玉蠶丸,有輕身益氣,不老延年之功效。若非封城,大人亦是無緣見得此物。”

  王詡拿起那丹藥,看了看,疑惑的問道:

  “噢?這是為何?”

  他才不相信真有長生不老的丹藥呢。頂多算是保健品。話說,這時的方士最喜歡用水銀煉丹。吃了會不會中毒尚不得知。

  衛薑淺淺一笑,從桌案上拿起一爵溫好的酒。而後衝著小桃使了個眼色,解釋道:

  “此丹煉成後,若七日內不服用便會色衰而失去藥力。”

  王詡聽得有些懵。他對丹藥沒興趣,倒是好奇古人是怎麽衡量藥物的保質期的。迷惑之際,衛薑將手中的酒爵遞到王詡麵前。王詡接過那酒爵,一手執杯,一手拿藥。大有就著美酒喝藥的奇怪感覺。

  衛薑則麵帶微笑的看著他。好似慈愛的母親監督孩子吃藥。王詡猶豫起來,這時姬元的聲音傳了過來。

  “詡大人!這可是進獻公室之物。你能吃到,可要感激晉人了。”

  他偏頭看去,隻見姬元將那藥丸丟入小嘴中,喝了口酒。而後,囫圇的對著阿季說道:

  “阿季姐姐!快吃,快吃。這是好東西。”

  衛薑頗為驚訝,回頭看向姬元。

  “噢?妹妹竟識得此物?”

  女孩咽下口中的東西,滿足的“啊”了一聲。

  “當然了。誰不知道君上的寵姬便是服此丹養顏駐容的。”

  “想必妹妹也是生在富貴人家。知曉此物的人可不多呀。”

  衛薑立時對姬元產生了興趣,不住的吹捧女孩。女子背對著王詡,將其擋得嚴嚴實實。王詡心憂阿季,不願妻子服食丹藥,隻得偏過身子。

  他過去隻是聽說古人喜歡用水銀煉丹,卻不知這是為何。請教過李滄後,才明白古人的單純。值錢的東西就是好東西。他們對金屬有著似乎於狂熱的追求與執著。不單單是吃水銀,隻要是能被熔煉的金屬都視如珍寶。

  瞧見阿季將那藥丸放在鼻前嗅了又嗅,而後拿在手中仔細的驗看,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王詡這才安下心來。想必阿季懂醫,知道水銀對人體的危害。

  隨後,少女迅捷的吞藥動作讓他啞口無言。他竟然忽略了阿季是庸醫的事實。當諸人重新將目光匯聚在王詡身上時,他咬了咬牙,無奈的將那藥丸也吞了下去。

  想來那些求仙問道的君王連續吃了幾年的水銀才會暴斃。他隻是吃一枚也不至於立時要了自己的小命。

  心中的悲苦寫在臉上,從猶豫到服藥,陪侍在一旁的小桃看著王詡赴死般的表情,緊張的瑟瑟發抖。

  王詡看女子穿得單薄,嬌軀微顫,於是從那壺中拿了一爵溫好的酒。

  “姑娘!你很冷嗎?要不喝爵熱酒,暖暖身子。”

  “謝大人賜酒。”

  小桃驚魂未定,接過酒爵一飲而盡。少年方才的表情讓她誤以為藥丸藏毒被其看穿。當飲下那爵酒後,她顫得則更厲害了。

  小桃來陪酒自然是做好了準備。她刻意將下過春藥的酒與正常的酒分開置於壺中的溫水裏。誰知一時不妨,竟喝錯了酒。女子此刻的心情與王詡一樣。希望喝一杯沒有太大的反應。

  隨後,兩人便玩起了遊戲。這時可沒有吟詩作對的風雅。人多呢,便是投壺。人少呢,則是劃拳。若是擲色子,打麻將王詡倒是自信滿滿,可劃拳則一竅不通。結果便是各種輸,酒一杯杯下肚。

  喝酒的麵不改色,不喝酒的麵紅過耳。王詡輸得懷疑人生,小桃忍得痛不欲生。到得喝了十幾爵酒,王詡微微有些醉意且肚子漲得厲害。笑道:

  “不能再喝了。不然一會兒吐了。辜負了薑女官的盛情,那就太失禮了。”

  小桃渾身燥熱,額前滿是汗珠。

  她甚是疑惑,對方喝了這麽多,居然還沒有反應。期盼著王詡趕緊失態,被老婆揪著耳朵,拎回家去。

  她努力地擠出個笑容,道:

  “大人可舍不得呢。玉蠶丸乃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寶貝。”

  王詡一臉苦笑,自嘲道:

  “這寶貝我可無福消受。”

  小桃轉著滴溜溜的眼睛,隨即一抹狡黠從嘴角掠過。迷不倒他,就灌倒他。女子欣然笑道:

  “大人猜猜,這藥為何會在坊中煉製?倘若猜不出來便罰酒三爵。”

  王詡饒有興致的猜道:

  “莫非此處有位了不得的方士?”

  “非也。此物需以蠶蛹晾曬後研磨成粉方可煉製,而這蠶蛹需是百裏挑一且破繭前的蠶蛹方可入藥。周公言夢遇蠶飛破繭為大吉之兆。這玉蠶丸便是取自其中之吉意。大人輸了,罰酒。”

  王詡隻覺胃裏一陣翻騰。他居然吃了蟲子,或許還是幾十隻的精華。於是,幹嘔起來。

  “嘔...”

  小桃花容失色,關切道:

  “大人!您怎麽了?”

  王詡捂著嘴,站起身來向偏廳疾步而走。此時,姬元正玩的樂不可支,狂灌兩個陪酒的侍女。女孩瞄了王詡一眼,對身旁的侍女笑道:

  “你們看!詡司馬都喝吐了。爾等再不加把勁,我可要換人啦。再來,再來。”

  那負責布菜的侍女根本不會行酒令。每次輸了都是她喝。一旁陪酒的侍女想使勁也使不出來。

  王詡前腳離開,那粉衣的女子後腳便追了上去。姬元隱隱瞧見那女子臉頰緋紅,且走路的樣子甚是奇怪。女孩不由得向對麵望去。阿季正埋頭吃飯,侍女夾菜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阿季吃飯的速度。幾案上的酒具基本是紋絲不動。姬元不禁有些擔心。

  另一側,王詡在庭院中扶著廊柱吐得七葷八素。他最怕蟲子。吃蟲子則更是難以接受。他一邊摳著舌頭,一邊努力的嘔吐。誓要把那玉蠶丸從胃裏吐出來。

  小桃心情複雜的站在他身旁。女子香汗淋漓,整張臉紅彤彤的,似個蘋果。先前她隻是與衛申說笑,定然不會以嘴喂王詡服毒。衛薑早有安排。她下春藥也隻是為了讓王詡酒後失態,令其早些離開。可是眼下萬一那毒藥被他吐了出來。自己這替補豈不是真要上場了。想到這裏,小桃心中萬分悲涼。

  她一咬銀牙道:

  “奴婢去準備些溫水,服侍大人洗漱。”

  王詡暈暈乎乎的回道:

  “嘔...有勞姑娘了。”

  不久後,小桃攙扶著他回到了偏廳。王詡淨麵過後,便開始漱口。小桃很是機靈,每次都遞給他一爵溫水。由於酒爵很小,漱口顯得十分麻煩。王詡仰起頭,發出嗚啦啦的聲響,隨後將嘴巴裏的穢物吐到旁邊的銅盆中。

  反複了三次。小桃奉上了第四爵溫水,見王詡接過酒爵昂起頭,將水含在口中時,女子猛地伸出手在王詡的腰間抓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