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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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票最多的是:1.盧羽——和盧羽先說話】

  李蓉打量著四個人,一直沒出聲,珠簾之後是一塊輕紗,李蓉可以清晰看見他們的樣子,他們隻能隱約看見李蓉的姿態。雙方靜默了片刻後,李蓉朝著旁邊靜蘭揚了揚下巴。

  靜蘭知道李蓉的意思,便在珠簾後朝著四個人行了個禮,隨後恭敬道:“公主聽聞四位公子在京中盛名,心中好奇,故而宣召各位,想同各位聊一聊,還請各位放鬆一些,不必太過緊張。”

  本來不是很緊張,聽到這話之後,氣氛明顯更緊張起來。

  之前搞不清楚是來做什麽,如今卻已經是確定了,哪個女子會無緣無故找幾個男子聊一聊呢?必定是與婚事相關。

  楊泉和崔玉郎的神情頓時有些變了,而盧羽仿佛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一般,就靜靜坐著,似是有些無聊,裴文宣慣來不會把情緒放在臉上,他淡淡掃了一眼旁邊三個人,從他們各自的神情上看出了些想法。

  他看出來的東西,李蓉自然也看了出來。

  她抱著茶杯,靜靜瞧著四個人。

  楊泉的目光躍躍欲試,幾次似乎是想說話,但都又覺得不妥,忍了下去。

  他是想尚公主的,而這其中目的,李蓉一想就知道。

  楊泉名聲不好,在楊家多受排擠,若他能娶到公主,然後好好相待,過往他做過的那些事兒,或許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本來他要是沒有這麽想娶她,李蓉或許還有幾分想同他再聊聊的想法,畢竟這個楊泉日後也算是個將才,後來死在了戰場上,如果他之前那些瘋子的傳說都是假的,那的確是頗為可惜。可如今見他野心勃勃的神態,那種隨時逼近的威脅感,讓李蓉倒是相信傳聞,怕是有三分真了。

  崔玉郎則顯得有些慎重,他似乎是在斟酌什麽,手上扇子閑著沒事輕輕敲著手心。

  李蓉差不多猜到他的心思,這個人是個真大膽的,怕是看了自己的容貌,覺得有幾分意思,又嫌棄自己公主身份,不想染上瓜葛。上一世他明明才華橫溢,但在官場帶了一陣子,便覺無趣,直接辭官回了揚州,從此在青樓寫詩寫了一輩子。

  若說他無才,也當不了狀元,更不可能是這種脾氣還在官場上待了許久全身而退。他更多的隻是,天生瀟灑,就討厭朝政罷了。

  裴文宣還是她記憶裏的老樣子,麵上情緒鎮定,根本看不出喜怒,李蓉也懶得看他,最後便將目光落到盧羽身上,靜靜瞧了片刻。

  盧羽是四個人中,長得最不出眾的。

  雖然不出眾,但是卻極為耐看,看第一眼覺得隻是不錯,多看些時候,雖然也不會說驚豔,但卻覺得像是清澈的水涓涓流過,極為舒服。

  她注視了片刻後,開口出聲輕喚:“寧世子。”

  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的嬌俏,但天生又有幾分暗藏的沙啞,混雜在一起開口時,尾音稍長,落入人耳中,便感覺有種說不出的酥麻一路遊竄而入,可說是天給的嬌媚。

  旁邊三個人神色各異,唯獨被喚道的盧羽還有些茫然,李蓉想了想,去了一個字,又喚:“世子。”

  這次盧羽聽懂了,他看著李蓉,直直道:“你叫我做什麽?”

  這樣直言直語,讓李蓉不由得笑了,她溫和了聲,繼續詢問:“世子今日做了些什麽?”

  盧羽皺起眉頭,認真想了想,隨後道:“可多事情啦。早上起床穿衣服,阿蘭給我換了十套,一套黃色的、一套藍色的、一套……”

  他說起話來,像小孩子一樣事無巨細,仿佛所有事都很有意思。

  李蓉敲打著手中扇子,聽得十分有趣,銀鈴一般的聲音頻頻從珠簾後麵傳來。

  李蓉和盧羽說話,覺得十分有趣,另外三個人被晾在一邊,一時便有些尷尬起來。裴文宣抬眼看了一眼珠簾後的人,內心有幾分慌亂。

  現下的情況,和他記憶中相差似乎越來越大,李蓉對他仿佛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是為什麽?

  到底是中間出了什麽岔子,還是……

  其實他並不了解十八歲的李蓉?

  想到這一點,他內心發沉。李蓉和盧羽聊了一會兒後,轉頭同楊泉說了幾句,又同崔玉郎說了幾句,等到了裴文宣時,她問了兩句吃好喝好,隨後便打著哈欠道:“本宮累了,諸位自便吧。”

  說著,她便讓人扶著她起身,直接退了下去。

  等她走後,侍從又領著四個人離開,裴文宣故意放緩了腳步,打量了一下周遭,便見去給盧羽領路的人,是靜蘭。

  靜蘭在李蓉身邊的分量,他是知道的。而李蓉如今的境遇,他也清楚。

  李蓉今日和蘇容卿說了那麽久的話,對於她來說其實十分危險,李明若是認為她對蘇容卿有意思,對於李蓉來說可就太糟了。如果李蓉聰明一些,一定會想辦法轉移目標,讓皇帝覺得她看上了他指派的四個人中的一個。

  而如今靜蘭去找了盧羽,看來李蓉今日看上的,是盧羽。

  裴文宣心裏發沉,他想了想,疾步走了出去,便見到了站在門口等著他們的侍從。其中佩戴著寧國侯府玉佩的侍從最為焦急,太監剛一出來,那位侍從就迎了上來,忙道:“公公,奴才乃寧國侯世子身邊的貼身書童,您可見到我家世子了?”

  “哦,你是寧世子的書童啊,”那太監將書童上下打量了一圈,隨後笑道,“公主喜歡世子,留了世子說話,一會兒靜蘭姑姑會讓人來接你,你不必擔憂。”

  聽到這話,書童愣了愣,而太監轉過頭,同裴文宣道別道:“裴公子,奴才就送到這兒了,您自便。”

  “謝過公公。”

  裴文宣十分知禮,拱手的時候,便將一塊銀子放到了太監正似若無意抬在身前的手裏。

  太監笑彎了腰,忙給裴文宣行禮告辭。

  等太監走後,裴文宣看向一旁的書童,見書童神色著急,便走上前去,小聲道:“你可是不願意讓世子陪公主?”

  書童聽到裴文宣的話,愣了愣,隨後他有些警惕道:“你是?”

  “裴文宣,”裴文宣報了名字,迅速道,“方才我同你家世子一起麵見公主,冒昧問一句,你家世子……可是容易得罪公主?”

  裴文宣說得委婉,但書童卻也聽出來,裴文宣是看出寧世子是個傻子的。

  盧羽鮮少出門,他娘將他藏的好,出了門也讓侍從隨時跟著打著轉,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書童一聽裴文宣這話,便直接道:“裴公子既然已經知道奴才擔憂什麽,如今來問,可是有什麽辦法?”

  “一會兒你進去見到你家公子,就讓他裝暈。”

  “那公主會不會怪罪?”

  書童急急詢問,裴文宣平靜道:“病了,有什麽怪罪?清醒著冒犯,那才是真的罪。”

  聽得這話,書童沒說話,裴文宣轉過身去:“話我說到這裏,你自己想吧。”

  說完之後,裴文宣便回了前院,他掃了一眼周遭,崔玉郎已經和一幹女子坐在一起,其中還包括了一位郡主,正幫著郡主看著手相。

  這人他不擔心了,躲著李蓉呢。

  而楊泉還在和太監說話,皺著眉頭,似是氣惱。

  裴文宣想了想,端了一杯酒去,趁著眾人不注意,直接灑在了楊泉的位置上。

  春宴眾人正玩得熱鬧,裴文宣穿梭在人群中,隨意從一個醉酒之人身上抽了塊玉佩,又扔到了楊泉桌腳下。

  做完這一切後,裴文宣便直接折身,回到後院入口處,靜靜等候著。

  沒了一會兒,人群中便傳來了楊泉的吼聲。

  “這玉佩誰的?”

  楊泉一吼,場麵就鬧了起來,丟失玉佩之人身份也不低,他瞧著楊泉手裏的玉佩,有些不高興起來:“你拿著我的玉佩,吼些什麽?”

  這人回應,兩邊頓時就吵了起來,裴文宣聽見吼聲,嘲諷一笑,轉過身去,雙手攏在袖間,恭敬站著。

  而後院裏,李蓉坐在湖邊,讓人拿了釣魚的東西,還準備了盧羽方才說喜歡的白水煮蛋,一麵剝著雞蛋,一麵等著盧羽換好衣服過來。

  方才他的侍從不小心潑了他一杯酒,帶著他去換衣服了,李蓉心中猜著便該出點什麽事兒,但也不急,蛋殼被她剝在桌上,她慢悠悠對身後靜蘭道:“你瞧我對他多好,我可沒親手給幾個人剝過雞蛋呢。”

  正說著,靜梅就帶著人急急趕了過來,有些慌張道:“公主,不好了,寧世子暈了。”

  “暈了就找禦醫唄,”李蓉將剝幹淨的雞蛋放在旁邊裝飾的小瓶上,“找我做什麽?”

  李蓉這副萬事不關己的樣子讓周邊人靜默下來,一時竟然也覺得盧羽暈了不是什麽大事了。靜蘭緩了片刻後,她恭敬道:“公主,接下來您是自己垂釣,還是……”

  李蓉沒說話,她拍了拍手上的蛋殼殘渣,又從靜梅手上拿過帕子,她低頭擦拭著手指,隻道:“靜梅,你出門去,把等在後院門口那個狗東西給我帶進來。”

  靜梅愣了愣,過了一會兒後,她結巴道:“要……要門口沒什麽狗東西呢?”

  “不可能,”李蓉抬眼,“裴文宣肯定在那兒。”

  靜梅這次聽明白了,是要找裴文宣,她趕緊領著人出去。等人都走了,靜蘭跪坐到李蓉身後,給李蓉一麵倒酒,一麵有些疑惑道:“公主似乎不喜歡裴文宣,為何還宣他?”

  “盧羽都暈了,”李蓉嗤笑,“你以為其他人還能來?”

  靜蘭有些茫然,李蓉也沒多作解釋。過了一會兒後,靜梅領著裴文宣走了進來,裴文宣跪下來,恭敬朝著李蓉行禮,不卑不亢道:“微臣裴文宣,見過殿下。”

  李蓉沒說話,她繼續剝著雞蛋,裴文宣就跪著,恭恭敬敬,沒有半分不耐。

  過了許久後,李蓉才道:“我剝了個雞蛋,想把它放進瓶子裏,可瓶口太小了,我放不進去,”說著,李蓉抬眼看向裴文宣,“素聞裴公子聰慧,不如來幫個忙?要是雞蛋不能完完整整放進這瓶子,裴公子就對不起這聰明人的名聲,不如直接跳進這湖裏去,也算有點氣節。”

  “公主的意思是,若我做不到,就得跳湖?”

  “是啊,”李蓉直接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公主,此舉頗為荒誕。”裴文宣勸說。

  李蓉撐著下巴,欣賞裴文宣跪著和她周旋的樣子,心裏突然有了些暗暗的高興,竟覺得此刻的裴文宣,十分賞心悅目,帶來了某種難言的快感。

  於是她明知裴文宣是在和她周旋,還是理直氣壯地胡攪蠻纏:“是啊,可我是公主,我想任性一點怎麽了?”

  “公主,您貴為公主,不該這麽為難下臣。”裴文宣繼續勸。

  李蓉撚了葡萄,吃著葡萄,繼續為難著他:“是啊,我是公主,為難為難你個八品小官怎麽了?”

  “公主,若微臣做到了,是不是就不必跳湖,可以坐起來和公主好好說話了?”

  “是啊……”李蓉下意識就開口,還沒說完,就見裴文宣直接起身,把雞蛋從小瓶上拿開,拿了旁邊放著的書撕了一頁,打開香爐點燃,隨後就扔進了瓶子,然後把雞蛋又放了上去,接著迅速退了下去,恭恭敬敬又跪在了地上。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李蓉才反應過來,他已經跪下了,李蓉大怒:“誰準你上前撕我的書的?!”

  話剛說完,原本放在瓶口的雞蛋,突然“咚”的一下掉進了瓶子。

  李蓉和旁邊的侍從看向消失在瓶口的雞蛋,都睜大了眼。

  裴文宣抬起頭來,看向李蓉:“敢問公主,現在,我可以坐起來,和您好好說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