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顧青霧新劇殺青後, 沒有住回賀家祖宅休假,而是選在了她婚前的大平層公寓裏。

  沒有人氣的公寓空置許久, 入住時還得費一番心思布置下, 於是她帶著小鯉兒,去商場換了天鵝絨的沙發和毛毯,又添了不少毛茸茸的玩具、精致的餐具以及不少鮮花。

  將手機裏的購物清單每一件東西都買上, 顧青霧才覺得公寓溫馨不少, 她心滿意足地把一家三口的茶杯擺放在玻璃櫃子上,眼眸彎起, 看了幾許又拿手機拍照發給賀睢沉。

  廚房外, 小鯉兒抱著洋娃娃來找她, 奶音慢吞吞地說:“媽媽, 喝, 酸奶。”

  顧青霧收起手機走過去, 在她麵前蹲下,很溫柔耐心地問:“重新跟媽媽說一次好不好?你要喝什麽?”

  小人兒性格有點懶,以前要什麽, 隻要喊聲爸爸。

  賀睢沉就能讀懂女兒的需求, 漸漸的, 也使得她這個年紀就沒有什麽表達欲, 想喝水, 別家小朋友會說:小嘴巴好渴呀, 爸爸媽媽我要喝水。

  小鯉兒隻會仰小臉蛋巴巴的看著你, 簡單的來一個字:“渴。”

  顧青霧意識到這點後,都會盡量跟她多溝通,慢慢地引導著。

  小鯉兒將臉蛋貼在洋娃娃胸口, 歪著腦袋看媽媽好半天, 似乎在思考問題,最後大眼睛露出微微茫然,慢吞吞地繼續說:“爸爸說寶寶上午可以喝一瓶酸奶……”

  這是把賀睢沉說的話,給牢記在心裏了,方才來提醒顧青霧要給她酸奶。

  “好的,媽媽知道啦。”

  顧青霧獎勵似的親她額頭一口,起身去冰箱拿,發現沒有兒童酸奶了,便轉身對小人兒說:“我們出門一趟吧。”

  公寓樓下就有個便利店,她連衣服都不用換,隻要戴個黑色口罩,隨手紮了個慵懶的丸子頭,隻露出一雙漂亮漆黑的眼睛,然後牽著小鯉兒的手就這樣出門了。

  等電梯時,顧青霧拿出手機回工作群的消息,過了會兒,進電梯又下樓。

  在走到明晃晃的大廳時,小鯉兒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說:“是哥哥。”

  顧青霧眼中露出困惑,循著小人兒指向的地方,隻見一個身材纖細的清麗女人牽著穿背帶褲的小男孩站在不遠處,仔細瞧兩眼,才發現是喻思情。

  許是也聽見聲音,喻思情轉頭望了過來,表情許些意外。

  半個小時後。

  在小區樓下的公園裏,喻家梵帶著小鯉兒坐在長椅上喝酸奶,而顧青霧和喻思情正在幾步遠的地方閑聊著,誰也沒想到會這麽巧,住到了同個小區同個樓層的隔壁公寓裏。

  “聽說,你一個月前就從賀家別墅搬出來了?”

  “嗯……梵梵想繼續留在泗城生活,我隻是能擱淺去紐約的安排,先等他慢慢接受再看情況。”喻思情在搬出賀家別墅就訂好了飛往紐約的機票,可是孩子不願意走,這裏有他的家人。

  喻思情心底很清楚,在喻家梵的世界裏,爸爸和二叔永遠是排在第一位,其次才會是媽媽。

  她別無選擇,隻能先留在泗城繼續生活,便拿出積蓄在這個小區買下了公寓居住。

  聊天中,顧青霧沒有提起過賀雲漸半句,這倒是讓喻思情輕鬆不少,微笑著繼續說:“梵梵昨晚還念著想妹妹,以後住得近,也有個伴了。”

  這話不假,到了傍晚時分,顧青霧要動手準備晚餐,小鯉兒就自動去隔壁找哥哥玩了。

  等賀睢沉下班回來,一進門,見溫馨寬敞的客廳裏沒有女兒身影,他擱下西裝外套,先去主臥和兒童房看看,在公寓找了一圈都沒看見,便去廚房看著非常忙碌的顧青霧,溫和的語調暗示問她:“老婆,你出門買菜,是不是把什麽忘記帶回來了?”

  隨即,他視線掃到顧青霧煮好了孩子吃的蛋羹,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話還沒重新收回,見顧青霧關掉火,轉身過來說:“啊?我錢包和手機都帶回家了呀。”

  賀睢沉手臂伸過去自然地摟住她的腰,順勢也接過那盤新鮮出爐的青菜,味道怎麽樣不知道,至少賣相是可以的,他擱在台前,低頭去親的空隙裏說:“女兒呢?”

  顧青霧這才反應過來他找什麽,紅唇彎起弧度說:“好啊……一回家找的是女兒不是我,看來我這個原配是離失寵不遠了。”

  “女兒的醋也要吃?”

  “我就吃……”顧青霧白皙指尖揪著他的領帶,慢慢的繞著,就跟纏進了男人的心裏,那雙過分漂亮的眼睛有笑,連眼尾都含著若有似無的情:“你要是不哄好我……今晚就別想見你女兒了。”

  賀睢沉挑起修長的眉,下一秒,將她抱到主臥去好好哄一頓。

  **

  窗外的夜色完全暗了,顧青霧是清醒的,趴在大白枕頭上懶得動,耳朵聽著賀睢沉在床沿窸窸窣窣穿褲子的聲響,過了會兒,他開始整理主臥的狼藉,將垂在地板的被子和枕頭都歸於原位。

  在小鯉兒出生後,兩人親密時都會選在四下無人時,會拉緊窗簾,不透光的。

  顧青霧伸了個懶腰坐起身,烏濃的長發纏繞著雪白手臂,而她抱著枕頭,盯著男人挺拔修長的身側輪廓:“喻思情住在我們隔壁公寓……”

  賀睢沉許些意外轉頭看她,語調偏低沉道:“她不是帶走梵梵出國了?”

  “梵梵不願意離開。”

  顧青霧打了個哈欠,白皙的腳從床沿滑下來,輕輕地碰著賀睢沉的膝蓋:“你大哥心理上的病能好嗎?”

  賀睢沉眼神落在她腳背上,秀翹精致,肌膚像是被暖黃的光暈給灑下一層柔和的光。

  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是完美的,帶著致命的蠱惑力,沒有刻意去引誘也撩撥得男人微癢,主動地俯身靠近,嗓音低語:“那要看他願不願意被治好。”

  比起賀睢沉三歲時親眼目睹父母車禍雙亡,成為家族的一枚棄棋。

  賀雲漸心理上承受的壓力不比弟弟少,因為幾乎是年少時開始就被賀語柳病態的掌控著,偏偏賀家的男人都不是逆來順受的,在這樣壓抑人性的環境下,隻會誕生出極端的性格。

  所以他在成為賀家掌權人之前,心思縝密策劃的第一件事就是架空賀語柳的權勢。

  要是換賀睢沉奪權篡位,還不需要什麽借口。

  但是賀雲漸需要,他是賀語柳嘔心瀝血培養起來的繼承人,倘若沒有個合情合理的借口,隻會會引起家族的眾怒。

  喻思情的存在,以及那個孩子,就是賀雲漸最完美的擋箭牌。

  ……

  顧青霧聽他語速極慢地說著內情,將腦袋枕在男人膝蓋上,眨眨漆黑的眼睛問:“你是什麽時候識破你哥哥的計謀?”

  “當年我接管家族之後……”賀睢沉察覺到賀雲漸在車禍前在家族企業裏都做了什麽,於是不動聲色地,替他掃清了名單上的一些阻礙,待他昏睡多年蘇醒後,剩下未完成的事,都交了出去。

  不是賀語柳逼他退位那麽簡單,反而是賀睢沉在利用賀語柳來完美脫身。

  換句話說,倘若不是那場陰差陽錯的車禍意外,賀睢沉會繼續待在他的南鳴寺裏避世,根本不會卷入賀家這場爭權奪位的紛爭裏。

  顧青霧將臉蛋貼著他手掌,說話聲如同在呢喃般問他:“那當年……我不讓你走的話,會走嗎?”

  “不會。”賀睢沉當年將選擇權給了顧青霧,如果她是選擇將玉牌還回賀家,他會繼續留在南鳴寺裏,起碼等顧青霧被顧家接回去後,才可能會離開。

  如果沒有她留下玉牌,賀睢沉就會晚上一段時間去紐約,也救不下割脈自盡的喻思情。

  那樣的話,賀雲漸的心病就沒得根治,這一係列的事如同蝴蝶效應,缺了哪環都不行。

  顧青霧想了想說:“你不在乎什麽家主之位,也不在乎賀家是誰掌權……即便是上位,也不會被你姑姑用親情綁架,所以當初你勢必要打破世代不與延陵顧姓的子女通婚這條祖訓,也無人能阻止的了。隻是哥哥,我現在都沒想明白,你是怎麽說服老族長的?”

  賀睢沉修長的手指在她眉眼間劃過,並不急著解答,眼底浮現出似有似無的笑意。

  顧青霧是耐不住的性子,裝著小情人的語調喊他:“賀總?”

  賀睢沉的食指壓在她滑嫩的唇間,不輕不重的,揉著會兒才出聲:“當初賀雲漸昏迷不醒,梵梵至今沒有認祖歸宗,我告訴老族長,賀家要壞我姻緣的話,我棄了賀姓,入贅到顧家去做兒子。”

  那時賀睢沉給老族長兩個選擇,是破了這個祖宗定下的舊規矩,還是他改姓顧。

  這件事老族長從未跟任何人透露過,哪怕是賀語柳都不知他是用這個,拿到親筆婚書的。

  顧青霧愣了幾秒,下意識地說:“哥哥,你這樣不在乎家族……老族長還讓你當任新族長?”

  “因為我跟老族長做了場交易,隻要能娶你進門……我這輩子都會守在賀家。”

  賀睢沉不會再跑到寺廟裏去避世,做個與世無爭的悠閑公子哥,他會守在這祖祖輩輩生存的地方,擔任起家族的繁榮昌盛,直到跟顧青霧一起年邁老去。

  老族長顯然是有先見之明的,在賀雲漸因為心病久久不愈,整具身軀從骨子裏快廢掉的時候。是賀睢沉出來獨當一麵,重新接管了公司的事物。

  要是沒有這個交易,誰也拿捏不住賀睢沉會不會見死不救。

  顧青霧當初嫁給他都不知道還有這層關係,眼角略熱,好在感情深厚,被感動到也不至於抱著他哭一場。額頭蹭了過來,輕輕地往他手掌心貼:“哥哥,我好愛你……”

  賀睢沉的心被她濕漉漉的氣息勾的,差點就想繼續壓進這被褥裏了。

  幸而理智尚存,沒忘記還在隔壁公寓玩鬧的女兒。

  以及,顧青霧辛苦準備的那一桌豐盛晚餐。

  *

  把小鯉兒接過來時,喻思情已經把她喂得半飽,喂的也是蝦米蛋羹。

  這間公寓的格局略小一點,裝修原木色風格,桌子上擺放著一束清新淡雅的花,在配上白色薄紗窗簾,能看出女主人是用心裝飾過,牆角處還擺放著喻家梵的畫具跟層層疊疊的繪畫本。

  顧青霧邀請她和孩子,一起去隔壁用晚餐。

  喻思情淡笑著婉拒,她知道賀睢沉下班就回到這,就不打擾這對夫妻的獨處時間。

  顧青霧看向安靜坐在落地窗前搗鼓著繪畫本的喻家梵,視線剛落一秒過去,喻思情在旁邊輕聲說:“梵梵遇到喜歡的事時,很容易陷入自己的小世界裏,這會把妹妹抱走,他都不知道的。”

  自閉症這個是會影響孩子一生,需要靠耐心和溫柔去慢慢治愈。

  顧青霧覺得喻思情這些年挺不容易的,於是說:“畢竟梵梵是小鯉兒的親堂哥,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別跟我和賀睢沉客氣。”

  喻思情溫柔的眼眸對視上顧青霧,猶豫幾秒,聲音也低了下去:“能不告訴賀雲漸……我住在這嗎?”

  “賀雲漸不在泗城……”

  顧青霧的這句話,讓喻思情流露出了訝異的情緒,起先是以為出差去了,直到又聽見她說:“他去紐約治心病了,心理醫生建議的。”

  “心病?”

  “你在賀家別墅住了這麽久……是不知道嗎?賀雲漸有頭痛病,長期服藥讓他情緒變得異常暴躁陰鬱,前段時間被賀睢沉強行停止了工作,正在看心理醫生呢。”

  喻思情的臉蛋表情明明白白的寫著茫然兩個字,過半響,她指尖無聲地掐緊手心,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賀雲漸私下長期服用藥物,否則走之前,是不可能用語言去刺激他的。

  顧青霧猜到幾分,出聲安慰道:“沒事的,賀雲漸已經去治病了。”

  這話的潛台詞,間接性告訴她:賀雲漸不會來糾纏你的。

  喻思情瘦弱單薄的身影站在門前許久,久到喻家梵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才將她忽然給驚醒,背部已經爬上了一層涼意,漸漸蔓延到心裏深處。

  接下來半個月裏。

  顧青霧住在隔壁休假,日常就是帶女兒,準備晚餐等老公賺錢回家,體驗了一把賢妻良母的滋味。

  喻思情確實沒有在小區和電梯間以及各個地方,看到賀雲漸的身影。

  他沒有出現在弟弟一家,像是真的在努力治病,無暇顧及別的。

  這讓喻思情緊繃的心逐漸輕鬆下來,開始跟顧青霧那邊頻繁接觸起來,不再防備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