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到了墨點會所, 程殊將後院最大一間包廂拿出來待客,進門便是古香古色的燈籠流轉著, 私密性極強, 經理親自招待,不會讓旁人冒失闖進來。

  饒過屏風,顧青霧發現裏麵好幾個人, 眼熟的就有周亭流, 在場的男人都默契不抽煙,隻喝茶, 旁邊還熏著淡淡的檀香, 氣氛算是很融洽的。

  許是有意成全程殊追妻, 言語間, 都格外的捧著江點螢。

  顧青霧功成身退, 沒有阻礙這兩人私下溝通的空間, 她往隔壁茶室走,隱隱約約看見梁聽,以及抱著一個孩子坐在旁邊沙發的薑奈, 多瞧了兩眼, 越發覺得熟悉。

  顧青霧正尋思著哪裏見過, 原本趴在薑奈懷裏的小人兒忽然抬起腦袋, 烏溜溜的眼睛也看見門外的身影了, 還微微有點小茫然。

  直到這刻, 顧青霧才發現巧了不是, 是她家小鯉兒呢。

  起先沒敢認,是因為包廂裏沒看見賀睢沉的身影,薑奈正好也發現她來了, 淺淺笑著回頭說:“你家的小人兒好乖呀。”

  顧青霧進去打招呼, 不急著問,而是微微傾身去看小鯉兒。

  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盯著她看半響,慢慢的,略有一絲遲疑地,伸出小手。

  顧青霧配合也伸手,去將這個嫩嫩軟軟的女兒給抱進懷裏,許是聞見熟悉的氣息,認出是媽媽了,小鯉兒將腦袋往她的懷裏貼,熱乎乎的,還透著股奶香味。

  薑奈會說她好乖,是因為小鯉兒不愛哭。

  不似她家的小觀音掉起珍珠淚來,是一定要把額前劉海哭濕才罷休。

  顧青霧抱著孩子坐下,才問起怎麽沒見賀睢沉的身影。

  薑奈回答她:“林圓亭跟她新婚丈夫鬧矛盾,連夜打電話讓人過去調解一下,原本這事是程殊去的,他今晚脫不開身,讓周亭流去也不合適,他的專業怕是能當場把婚給說離了。”

  顧青霧聽明白了,而薑奈心思通透,又淡聲加了一句:

  “闌深去調解,非得拉賀睢沉一塊去,好到時一人勸一個,賀睢沉可以給新郎官做做思想工作。”

  圈內人人皆知林圓亭癡迷了賀睢沉多年,無論怎樣都會避諱下,以免顧青霧心裏不適。

  梁聽也在旁搭話:“對了……我家有個表妹特別喜歡沈星渡,青霧,能麻煩你有空的話,幫我要個簽名照嗎?”

  “可以呀,我回頭跟沈星渡說說。”

  ……

  幾個女人湊一起聊的話題很廣泛,幾乎內娛圈的八卦和婚姻話題都能搭幾句。沒有攀比和陰陽怪氣,相處時就特別的愉快。

  大半個小時下來。

  都是梁聽在問八卦,而顧青霧和薑奈在回答。

  比起看那些營銷號和娛記聽風就是雨,這兩位當紅女明星,說出的更勁爆些。

  過了會,顧青霧見懷裏的小人兒抓著她頭發吃,輕輕抽出來,指尖又摸了摸那臉蛋,細膩柔軟的手感,真是不要太好,使得她連語氣都輕柔下來:“……你爸爸有沒有給你喂飽肚子呀?”

  小人兒眯起月牙眼笑,用嘴巴去啃她的手指,沾了些口水。

  顧青霧想應該是餓了,於是跟薑奈低聲幾句,先抱著出去找奶瓶。

  外麵包廂找不到程殊和江點螢了,顧青霧抱著小人兒轉了一圈後,便去找經過走廊的經理問。

  此刻樓上,江點螢是被程殊故意找借口哄上來的,比起被一群人聞著看,他顯然更喜歡私下獨處。這是一間收藏室,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壁燈光線,陰影落在兩人腳下。

  程殊去點了一盞燈,他沒有開大燈,微弱暗黃的光線照不亮每個角落,隻能夠兩人取暖般。

  江點螢察覺到他的小心思,卻沒點破,半靠在書架前。看著他從保險箱裏拿出鑲金的玲瓏瓷,這是真品,而她父親上個月遭人算計買了個贗品回家,白白費盡精力。

  “江伯父想要的是這個嗎?”

  江點螢猶豫一秒,輕輕嗯了聲。

  許是不想太容易被他投機取巧到,又說:“也不是很想要。”

  江家老爺子有愛收藏古玩的習慣,看中了就心癢癢,一大把年紀整日吃不好睡不著,一定要得到才肯會舒服。偏偏人菜癮還大,被騙也不吸取教訓。

  江點螢都不由地為繼承家業的弟弟捏把汗,為了禁得住老爺子這樣折騰,以後得賣力賺更多的錢。

  而程殊,非常願意給江既白分擔壓力,他聽說老爺子買了個贗品回家,轉頭就高價買回了真品。

  見江點螢視線從鑲金玲瓏瓷移開,程殊薄唇揚起笑意:“是你親自給老爺子,還是我送去?”

  “我吧。”江點螢不太想他去江家遭人嫌棄,一邊拿出手機點亮,慢悠悠地說:“這個真品你花了多少錢?我把錢一分不少給你。”

  手指剛點開轉賬,就被程殊給溫柔握住了,體溫格外清晰傳遞過來。

  她怔了兩秒,抬起頭看近在咫尺的斯文溫潤男人,隨著那盞燈變暗許些,四周環境莫名的靜下。

  “點點,你真的要跟我分這麽清楚嗎?”

  他問出這句話時,就靠近半寸。

  江點螢像喪失了行動能力的提線木偶,背部抵著書架,隻能看著他幾乎貼近了自己臉頰,低聲問:“我想對你好,可是你什麽都不缺……好像從一開始,我就給不了你什麽。”

  這話有些自嘲的意思,聽得讓人心頭酸軟。

  江點螢明明已經把對他的情感忘諸腦後,如今區區幾句話的功夫,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她克製著被勾起的情緒,眼睫毛低垂,不願意去看程殊的眼神說:“一碼歸一碼,我父親經常被騙買到贗品,總不能回回都讓你出冤枉錢吧?”

  程殊是何等心思細膩敏感之人,瞬間就捕捉到了她話裏隱含的另一層意思。

  不能讓他回回出冤枉錢,等於是默許他去討好老爺子。

  他手掌握著江點螢的食指沒放,語速很慢,咬字極為溫柔:“隻要你願意給我一次表現機會,就算花盡全身家當,也值得。”

  江點螢忍不住去看他,呼吸一滯,好半響才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嗯?”

  “以前都是我主動……你在感情上永遠都是理智冷靜,還有點古板。”

  “點點,我不想永遠失去你。”程殊情緒在波動的緣故,薄唇溢出的嗓音有些微微泛啞:“你喜歡什麽樣的,我都願意付出改變。”

  原來被人喜歡,是這樣的嗎?

  江點螢眼睛露出茫然,心也亂的厲害。

  直到程殊極為認真地,跟她攤開兩人之間的死結,語調壓得極低:“我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在愛情這條路上曲折了太多年,當再遇到一個特別喜歡的女孩時,就像是渴了很久的亡命之徒,想牢牢抓住,又怕是個陷阱。”

  他剛開始是從心底認定了,江點螢這樣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不適合自己。後來在一起,依舊是主觀的以為她那三分熱度的性格,等玩膩了這段感情,就會把他拋棄了。

  後來,程殊意識到愛上江點螢時,為時已晚。

  但是他骨子裏認準了一段感情就不會輕易放手,而自知配不上江點螢,所以在她企圖要接觸新的感情時,並沒有故意去破壞。

  這兩年多來,程殊扮演的角色,就像個毫無怨言等她在外玩夠回家的丈夫。

  江點螢選擇誰,是她的權利。

  而他選擇在原地等待,也是他唯一的堅持。

  程殊話頓許久,語氣添了自嘲的情緒在裏麵,連清雋臉龐的笑容都是苦澀:“分開後,我夜夜都在想,如果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你想要的那些熱烈愛意、鮮衣怒馬時的衝動,連我世界裏的所有一切都可以送到你手上。我會陪你愛的痛快,在你想要生寶寶的年紀,跟你步入婚姻的禮堂,從年輕時到老,都一起攜手度過每一天時光……”

  江點螢也想過這種可能性,可惜相遇時程殊已經被婚姻折磨得遍體鱗傷,他太依賴理智的推算,已經不信感覺了,更不信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與他完全契合的女人。

  “點點,我非常遺憾不能先愛上你。”程殊眼底有潮意,這句話,早在兩年前就想跟她說:“早點遇上你,我就不會去愛別的女人,隻有你。”

  江點螢的心髒被牽動著,隱隱有點疼,險些落下淚來,隻能狼狽的低下頭。

  程殊溫柔的手伸過來,覆在她的額頭上,沿著摸索到了眼角處,擦去那微熱的淚花。江點螢整個人都像個小太陽一樣,她的愛是轟轟烈烈的,連眼淚都是熱的。

  “不要哭……點點。”程殊手臂將她抱住,溫潤的嗓音沙啞說出這幾個字,頓了幾許,幾乎是貼著她的額頭說:“對不起,我愛你。”

  江點螢花了半天才緩過這股酸澀難忍的情緒,手指揪緊他襯衫時,不經意間往下扯,而程殊脖線下方,那個貼著修長鎖骨的姻緣符清晰地映入她朦朧的視野。

  胸口處的心髒又被硬生生揪了起來,這個姻緣符是她當年特意跑去寺廟求的,聽說很靈驗,隻要兩人放在身上,就會永遠如膠似漆的好一輩子。

  那時她被感情衝昏了頭,鬧著要程殊放身上,還為此冷戰了小半個月。

  屬於江點螢的那個姻緣符已經不知被丟棄到哪裏去了,她沒想到過去這麽久,程殊將姻緣符係了一根紅線,給戴在了胸膛前。

  “點點?”

  江點螢幾秒之內回過神,指尖逐漸鬆開男人的襯衫,又望著他深情的眼神,最終將臉小心地貼過去,輕吻他抿緊的嘴角,聲音極輕地說:“把鑲金玲瓏瓷拍賣的錢收下,我跟你回家。”

  程殊眼底狂喜,手掌握住她纖長的手臂,一時間似乎變得不善言辭了,薄唇低啞出幾個音調:“點點……我,我。”

  “這次你必須陪我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要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對愛情的幻想,就以一年為期限,要是還不成,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誰也別惦記著誰。”

  江點螢抬頭看程殊臉龐的神情,說實在的,看得真叫人心軟又酸澀難當,可是太輕易答應他又不甘心,最終這樣百感交集的情緒都化為一句:“真是白白便宜你了。”

  她用最凶的語氣,說是最軟的話。

  程殊胸膛連著心髒都是熱的,抱緊她的手臂逐漸用力,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帶著燙燙的,溫暖的觸感:“謝謝你,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失望。”

  有什麽好謝的,江點螢忍住了想吐槽的欲望,心想這個性格古板的老男人是自己選的,隻能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