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體溫計)
  今晚是賀睢沉請客,地點定在了酈城最盛名的緣橋私人會所。

  古風園林庭院內,別有洞天,進門就是竹地板,在燈籠的流轉光線下格外好看,二樓是包廂,環境清幽私密,往常都是一座難求。

  到了地方後,賀睢沉才無聲地將她的手鬆開,左手漫不經心插在褲袋裏,這副清斂自持的模樣,跟車上真是判若兩人,也蒙蔽了路過的女侍者,皆是盯著他移不開眼,小聲討論:“這位貴客是誰啊?”

  顧青霧聽到,心想這男人光是這張臉就夠拈花惹草的,她嘴唇輕抿,沒什麽表情地跟著,厚重柔軟的地毯收盡了腳步聲,轉眼便到了樓上的包廂。

  賀睢沉緩慢推開門,引她進去。

  饒過屏風,桌旁已經坐了一位身穿休閑西裝的男人,正自顧自地品茶。

  見到賀睢沉身邊過分漂亮的女人,他放下茶杯,挑眉問:“這是嫂子?”

  顧青霧紅唇動了動,正想說認錯人了。

  賀睢沉已經氣定神閑走過去,骨節分明的手拉開了座椅,如同玩笑道:“你叫一聲試試,看她答不答應。”

  好在那人沒聽賀睢沉的,他禮貌笑著起身,跟顧青霧打招呼:“你好,我是周亭流。”

  經過介紹,顧青霧得知這位是法律圈鼎鼎大名的金牌律師,隻要他願意接手,就沒有贏不了的案子,與賀睢沉交情匪淺,倒是願意分文不收幫這個忙。 首發網址http://m.42zw.cc

  顧青霧卻覺得該付的酬勞還是要的,畢竟不能讓人家白忙活一場。

  她剛說完這話。周亭流諱莫如深道:“顧小姐別客氣,這人情睢沉會替你還上,以後你在娛樂圈有什麽麻煩盡管找我,早晚都是自家人……”

  顧青霧跟賀睢沉的關係是真解釋不清了,兩人明明從來沒在一起過,結果倒好,愣是讓人誤會上了。見她話哽在喉嚨,周亭流卻略帶促狹地跟她沒完沒了的把話題往賀睢沉身上引。

  不愧是好兄弟,三言兩語間,就把賀睢沉給賣了。

  顧青霧從周亭流這邊得知,這個圈裏就屬賀睢沉是最受女孩子歡迎的,原因很簡單,他出身顯赫又神秘低調,從未跟哪個有過情史,無可厚非成了最適合聯姻的豪門貴婿了。

  所以他的行蹤都是備受關注的,無論是出席什麽場合,或者是乘坐什麽航班,免不了會豔遇上一兩個遞房卡的。

  “——還有更刺激的。”

  周亭流話裏帶著幾分戲謔:“泗城的林家那位獨生女,當初為他逃婚,鬧得滿城風雨,苦苦哀求他跟她做三天情侶,隻要達成心願就心死接受家族聯姻,結果都沒換到睢沉的半片憐香惜玉,至今未嫁。”

  顧青霧微微抬起眼睫,看向與她隔著一張椅子距離的賀睢沉。

  賀睢沉也在看她,話卻是對周亭流:“妖言惑眾什麽,喝茶喝醉了?”

  周亭流適可而止打住,不敢真的把這位給得罪狠了,怕事後被清算。

  半個小時後。

  這次聚會又來了不少人,很快包廂內就熱鬧起來。

  顧青霧跟在座的都不熟,為了圖個清靜,也沒好奇誰。

  安安靜靜地,去看傳統的雕花屏風,上頭還裝飾著手寫古文,古香古色的。

  她正看得仔細,這時包廂內不知是誰說了句:“人來了。”

  隨即屏風後,走出來一位身材高挑的明豔女人,身穿的紅色裙子,意外的是無論顏色還是款式,都跟她的極為相似。

  可能是女人的天性使然,兩人都在同一時間發現對方的存在。

  顧青霧眼睫都沒眨,精致的臉蛋表情異常平靜。

  反倒是明豔的女人將她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番,目光毫不掩飾,直到旁邊有個年輕男人走過去:“是什麽的風,把林大小姐吹來了。”

  “我剛好在酈城出差。”

  林圓亭臉上表情冷淡,直接是朝賀睢沉那邊走去,又微微彎唇打招呼:“睢沉哥。”

  見麵就叫哥,想必關係很不一般。

  顧青霧拿起杯子,剛抿了口,唇齒間酸得她皺起眉。

  也不知道這杯水,是放了多少檸檬汁。

  酸死她了!

  反觀賀睢沉那邊對誰都是一副疏離的態度,他對林圓亭更沒什麽特別的,問了兩句林家老爺子。

  林圓亭笑容燦爛,準備在旁邊的椅子落座。

  賀睢沉骨節在桌沿輕叩,示意她換張椅子,這裏有人了。

  在詭異的安靜一秒,包廂內莫名地沒了說話聲。

  偏偏賀睢沉跟沒察覺到似的,側目,凝視向了低頭喝水的顧青霧身上。

  所有人循著他極淡的視線,忍不住探究又隱晦看過去

  賀睢沉明明沒有在包廂內對顧青霧表現的太殷勤,仿佛間又什麽都讓人看明白了,難得他清心寡欲多年也有今天。

  在場麵快尷尬的時候。

  還是周亭流出來圓場,似笑非笑地調侃了一句:“某人六根不淨啊。”

  &

  今晚在聚會上,顧青霧是唯一心無旁騖在認真吃東西的。

  原本食欲不佳,卻因為給老師成功請到了周亭流幫忙,讓她麵對滿桌的豐盛佳肴有了食欲。

  顧青霧吃得半飽時,旁邊的碟子已經堆積了不少蟹殼。

  賀睢沉見她用濕巾慢悠悠的擦拭幹淨每一根纖細的手指,於是吩咐人去買了單。

  他帶顧青霧先離開,包廂裏聚的這群人還在繼續,緣橋私人會所外,司機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等上了車,顧青霧不由地打了個噴嚏,許是今晚冷氣吹久了。

  賀睢沉吩咐司機把溫度調高點,他長指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慢條斯理地脫下後,披在了女人纖瘦的肩膀處,嗓音低低淡淡:“還是這麽喜歡吃海鮮?”

  顧青霧剛想不要他衣服,卻被問的分神。

  沉默了兩秒,才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想到周亭流答應接老師案子的事,她假客氣道:“律師那事謝謝啊,改日等我有時間,請你吃海鮮大餐。”

  賀睢沉卻聽出她聲音有點沙啞,也不知是吃多了螃蟹,還是感冒了。

  他幾分懶散地斜靠在座椅靠背上,側目看笑容分外虛情假意的女人,語調漫不經心道:“請吃海鮮大餐就不必了,要真心想感謝,送我一份禮物。”

  送禮物?

  顧青霧笑不出來了,原本她說請客,是打算開個空頭支票,隨意應付這個男人的。

  誰知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樣子都裝到位了,也不好一口拒絕:“我這幾年拍戲沒賺幾個錢,送的禮物你未必看得上。”

  “你怎麽知道我看不上?”

  顧青霧說一句,賀睢沉這裏就有十句等著來堵她,幽深的眼底沒有任何笑,又補充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

  “……”

  她好好長了一張漂亮的嘴巴,就不該說話的!

  四十分鍾的車程後,車子停駛在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顧青霧被賀睢沉問懵了,迷迷糊糊地下車,跟他乘坐電梯上樓,等了頂樓的套房,才反應過來今晚幹嘛還要住這裏。

  一轉身,見賀睢沉自然而然交代她:“去洗個熱水澡,早點上床睡覺。”

  顧青霧頓在原地想了想,默默地轉身去浴室。

  很快,浴室的燈亮起,傳來了潺潺水聲。

  顧青霧待在裏麵,將今晚穿的這條紅裙扔在浴缸沿,視線頓了一瞬,就不再看了。無論賀睢沉在國外時被多少女人熱情邀請過,以及今晚跟她穿一模一樣裙子的女人有過什麽。

  這些,跟她都沒有任何關係。

  浴缸裏的熱水逐漸變冷,光滑的肌膚也感受到了一絲冷意。

  這時門外傳來兩聲克製的敲擊聲,想來是洗太久,賀睢沉提醒她該出來了。

  顧青霧用寬大的白色純棉浴袍將自己嚴嚴實實包裹住,開門出去時,看到賀睢沉站在茶幾那邊,長指嫻熟地將紙袋子拆開,拿出了體溫計。

  等賀睢沉逐字看完說明書後,意示她到沙發這邊坐。

  顧青霧不知道他要幹嘛,泡過熱水澡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往沙發一窩,雪白的膝蓋藏在浴袍下,又把柔軟的抱枕舒舒服服扯到懷裏。

  她睜著烏黑漂亮的眼睛,看到賀睢沉把體溫計放到嘴裏,略感到奇怪,卻沒多想,而是言歸正傳提起車上沒說完的事:“我認真想了想,送禮物這種事,一般都是禮輕情意重……”

  賀睢沉將體溫計拿出,掃到測出的體溫是正常。

  他轉過身,深沉的視線落在說話的顧青霧身上。

  她仰著頭,一頭烏濃的長發散亂的垂落下,襯得臉蛋精致又小巧,輪廓被燈光照映柔和,像極了價格昂貴的玻璃櫥櫃裏那種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特別是笑起來時,鼻梁上的那一顆淡痣,添了幾分無辜的嫵媚感。

  室內變得無聲無息,顧青霧呼吸稍快,想打破這樣若即若離的曖昧氛圍,努力把話說下去:“就算我送你一隻羽毛,也沒問題的哦”

  下一秒。

  賀睢沉修長冰涼的手指已經滑到她的臉側,稍作用力,輕易讓使得她嫣紅的雙唇被迫張開。而他從容不迫地將體溫計送到她唇間,嗓音偏低沉:“測一下,三分鍾。”

  顧青霧沒有半分防備,臉蛋瞬間就變得滾燙,肌膚的體溫比先前高了不止一倍。

  記性沒錯的話,這體溫計他才親自測過,又放她嘴巴裏。

  賀睢沉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耐心地等三分鍾到了後,便輕輕的拿出來看。

  體溫計從顧青霧的舌尖滑過,她下意識抿唇,隱約感覺還殘留著屬於男人的氣息,整個人變得魂不守舍的。

  賀睢沉看完,又用指腹去觸碰她的額頭幾秒,低聲道:“是有點低燒,需要吃藥。”

  顧青霧眼皮泛紅,是被燙的,已經分不清自己有沒有感冒了。

  她活了二十三年還沒有跟男人親密成這樣,這樣的行為已然是越界,想繼續裝傻都不行了。顧青霧不懂賀睢沉表麵裝得這麽道貌岸然,打底在存著什麽心思。

  但是心知肚明這個男人城府深得很,想要跟任何的女人調情,都遊刃有餘。

  她根本招架不住。

  顧青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心將賀睢沉給推遠些,心煩意亂地去找鞋子,避著他格外深沉的目光:“我去重新開一間房住,你早點睡吧。”

  說完,也不讓賀睢沉送自己下樓。

  至於擺在茶幾上的退燒藥,還是他自己吃吧。-

  當天晚上,顧青霧穿著一身白色浴袍從頂樓的豪華套房跑下來,拉起駱原給她重新開了一間。

  褚三硯的事告一段落,次日,她們也該啟程回泗城。

  不過回泗城前,顧青霧沒忘記答應要送賀睢沉禮物的事。

  她的性格,一向不喜歡拖欠人情,還是盡快兩清的好。

  顧青霧沒有男人禮物的經驗,麵不改色地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駱原。

  第二天中午,駱原提著從商場購物的袋子回來了,將東西擱在沙發上,正準備歇口氣,眼角餘光看到顧青霧才睡醒,披頭散發的,要不是那張臉太過於驚豔,一點女神形象都沒有。

  “大小姐,我這幫你當牛做馬的跑腿,2點的飛機,您還沒洗漱呢?”

  顧青霧感覺自己是真感冒了,睡一覺醒來,額頭隱隱作痛,嗓子也太舒服。

  她沒好氣地走過去,將沙發上礙眼的購物袋扔在地毯上,坐下細啞著聲音說:“急什麽,你不是還沒去頂樓的套房送禮物。”

  駱原立馬冷漠:“過分了啊,禮物也要我去送?”

  顧青霧經過昨晚體溫計那事,暫時不太想跟賀睢沉見麵,故作可憐地雙手合十:“拜托拜托了……你想啊,我要跟個小白兔似的送上門,萬一賀睢沉再把我扣下,還要不要回泗城工作了?”

  駱原無言以對,時間緊迫也耽誤不得飛機航班,他認命拿起地毯上其中一個購物袋,走出門之前,

  憤憤罵了句:“這男的沒幾個好東西!”

  “……”顧青霧

  **

  禮物送出去,顧青霧這邊就立刻退房,準時搭上了回飛往泗城的航班。

  機艙裏,她遮擋臉蛋的墨鏡摘了,靠窗而坐,身上蓋著一張保暖的毛毯,剛剛吃了感冒藥的緣故,腦袋挨在椅背有點昏昏欲睡。

  不過,濃翹的眼睫輕抬時,餘光注意到駱原在她左邊坐下時,還提著商場的購物袋。

  “原哥,你這買了什麽寶貝,都舍不得放在行李箱拿去空運?給嫂子的禮物嗎?”

  駱原神秘兮兮地遞給她,同時壓低聲,不讓周圍的人偷聽去:“避孕套,X牌新推出的限量款,要高級尊貴會員才能搶得到。”

  顧青霧指尖頓了下,正要扔會給他時,視線無意間掃了一下購物袋裏麵。

  緊接著,她漆黑的瞳孔驟然地緊縮了下,動作慢慢地,從袋子裏麵拿出了一件藏藍色的襯衫和昂貴皮帶,對視上了駱原震驚無措的眼神。

  兩人都沉默看著彼此,一秒、兩秒、三秒……

  “不要告訴我——”顧青霧說出五個字,又深呼吸了口氣說:“你送錯禮物了,把一袋子的避孕套以我名義送給了賀睢沉?”

  駱原瞬間石化,如同在經曆一場滅頂之災:“我還跟賀總言之鑿鑿的說,是你親自挑選的,選了很久。”

  這特麽說的是什麽虎狼之詞,誰讓他亂加戲的,還選了很久!

  顧青霧抿緊的唇一絲血色都沒了,冷靜到說不出話來,趁著還沒起飛,她果斷的拿出手機,指尖劃開了通訊錄裏的男人聯係方式。

  她一個字一個字編輯了半天的話,鼓起勇氣發送過去:[賀總,我給你送錯禮物了,實在抱歉……你要沒打開的話,麻煩幫我扔了,下次一定給你補上。]

  顧青霧把手機握的發燙,就在以為要石沉大海時,叮的一聲響起,屏幕的亮光照著她有些蒼白的精致臉蛋上,眼睛近距離的眨了一下,點開看。

  ——是賀睢沉發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