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40章香港大明星

  這幾天,大家洗衣服做飯或者說偶爾說閑話,難免提起來陳璐被人打的事,說是鼻青臉腫的,現在正在家裏床上躺著,陳耀堂和馮仙兒氣得跳腳,說是流氓圈子打她,還誣賴她。

  可大家夥哪裏信呢,人家小流氓小圈子幹嘛誣賴你?再說你頭花哪來的?什麽,你自己買的,騙鬼去吧,就是男人給你買的吧!

  大家正說著這個,陳翠月過去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幹笑幾聲,客氣客氣。

  霍嬸和陳翠月關係好,便給她找場子:“陳璐這孩子從小被寵著,這是被寵壞了,你說這孩子,越來越不像樣,沒事還是得多勸著,可不能讓你弟家兩口子寵壞,再這麽下去,還不知道鬧出什麽事來呢!”

  陳翠月其實早聽到大家夥說了,她隻覺得丟人,簡直是不想承認自己姓陳!

  這陳璐啊,一個姑娘家的,成天到晚抖機靈,淨幹那上不了台麵的事,這下子可倒好了,丟人丟人姥姥家了,把陳家祖宗的老臉都丟盡了!

  她以前到底是被什麽糊了眼,竟然一心看著陳璐好,現在可倒好,這三十拐彎兒的人了,到現在也沒個正經工作,成天窩家裏裝模作樣塗脂抹粉的,竟然還暗地裏勾搭男人,讓人家背地裏這樣戳脊梁骨,活這一輩子,還沒被人家這麽笑話過,她這是遭的什麽孽,竟然被一個晚輩這麽連累!

  當下她拿著那剛洗好的床單,攥住一頭,使勁地一抖擻,抖擻得劈裏啪啦,之後咬著牙道:“我勸什麽勸,人家早和我鬧生分了,為了我家那點洋落兒沒給人家,過年都沒怎麽和我家往來,躍華的同學,舜華的同學朋友一起下鄉的知青,有一個算一個,過年時候都知道提著東西過來看看我們老的,結果我親外甥就這樣,大家夥也都明眼看著呢,我還能怎麽著,我說是長輩,其實在人家眼裏就一擺設,早不當回事了!”

  她這麽一訴苦,大家自然都同情她,甚至勸她:“要我說,也是耀堂找了一個不正經混的媳婦,把下麵小的也帶歪了,說大話使小錢兒,成天盯著別人碗裏的,你說你以前貼補他們還少嗎?他們倒是跐著鼻子上臉得寸進尺了!”

  這一番話,可真是利索,把所有罪過都推到了馮仙兒那裏,等於顧了陳翠月的麵子。

  大家夥自然也都勸陳翠月:“想想可不是這個理兒麽,你啊,這些年也不容易,要我說,隨他們去吧,你這當姑奶奶的,該幹的已經幹了,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撲騰,你還能管他們一輩子嗎?”

  陳翠月總算是把自己家和陳璐一家子撇清了,心裏便吃了定心丸,卻故意歎了一聲:“說得可不就是,他們家的事,我是真管不了,我累心了這麽多年,我可是受夠了!”

  顧舜華在屋裏頭聽到了這話,也是輕歎,心想她媽真是性子和以前不一樣了,這樣也好,以後遇到什麽事,也不用擔心了。

  不然總是擔心這當媽的和自己家不是一條心,反而幫著陳耀堂,那終究麻煩。

  她心裏對陳耀堂對陳璐都提防,這兩個人一個覬覦著菜譜,一個惦記著自己男人,反正父女兩個沒一個好東西。

  至於陳璐的事,顧舜華沒再和任競年提起自己的想法,反正提了也沒用,而任競年,顯然是格外留意大雜院中的情況,他暗中觀察了大雜院的老街坊後,終於得出結論:“附近幾個大雜院,應該隻有陳璐一個人身份有問題,其它人都是正經過日子的。”

  顧舜華點頭,她對這個結論倒是讚同,他們總算觀點一致了。

  其實她估摸著,任競年可能暗地裏還跟蹤過陳璐,去研究過他們家的交往情況,不過陳璐被打後,整天在家,也不過是休養身體,至於她舅舅陳耀堂,那更是分析不出什麽花頭來,這麽一來,他發現什麽不了線索,沒真憑實據,去相關部門舉報顯然也不可能,看起來也就消停了。

  顧舜華是想著,隨便他怎麽折騰吧,反正她對他是放心的,再怎麽著,他和陳璐也擦不出火花來。

  她明白任競年的性子,他對國家的忠誠從來毋庸置疑,他正直能幹,富有責任感,哪怕現在已經轉業不再是軍人了,但是保家衛國是寫在他骨子裏的。

  這樣的一個男人,他絕對不會對一個他已經判斷為“可能是特務”的女人有什麽想法的。

  這是一個敵我分明的人。

  所以她不再去理會了,畢竟她現在也很忙。

  最近她為了籌備那個宮廷宴席,忙得團團轉,忙到最後,幹脆中午兩點到五點時候就不回家休息了,這就意味著他們早上十點到玉花台上班,一直到很晚玉花台停止營業才能回去家中,自然比一般人更要辛苦很多。

  不過好在任競年在,他可以接送孩子,又可以籌備蓋房子的事,今年眼看著天氣暖和得早,房子打算提前就動工了。

  他量好了尺寸,劃好了建造規劃線,又在潘爺的幫襯下打了地基,說定了瓦工和幾個熟手,甚至請人家吃了一頓飯,全都打點好,價格也談妥給到了位,就等著看這地什麽時候解凍,一解凍就馬上能動工。

  他還過去了一趟雷永泉那裏,兩個男人坐一起喝了酒吃了飯,過去的時候,遇到了雷家老爺子,雷家老爺子對他很欣賞,叮囑他時常過去坐坐,陪他下象棋。

  顧舜華聽著他這麽說,心裏自然是舒坦。

  如果是她一個人,這一攤子,也許能支應起來,但是太累了,要上班要照顧孩子,還得應付裏裏外外那些人情世故,很多街坊鄰居朋友,都是好心幫自己,沒求回報,但自己就算窮,也得有個回應,給人家做個雞蛋糕都是一點心意,可那都需要時間哪!

  上班太累,回來後隻想倒頭睡,可還要照顧孩子的話,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實在沒那精力了。

  現在有任競年,院裏院外的人情,他都能支應起來,她就省了多少心思,隻需要專心奔工作就行了。

  就這麽緊趕慢趕,忙了兩天,終於到了給這位香港明星設宴的時候,來了大概十幾個人,如今擬定的菜單是大碗八品,中碗八品,看碟十二品,另有火鍋四品,算下來正經菜也有二十道,倒是足夠客人享用的了。

  這位明星大家夥都叫他梁先生,聽說正當紅,確實好大的排場,三輛小轎車齊刷刷地停在玉花台麵前,之後在保鏢和朋友的陪同下走入了玉花台,隨行的竟然還有兩個記者和攝影師,那架勢,倒像是拍節目的。

  在後廚,大家夥聽說前麵的消息,偶爾間竊竊私語的,都說這梁先生如何如何風光,聽說在香港很有名呢。

  這個時候,剛剛過去那麽十年,大家一個個都還追求勞動布工作服呢,穿綠軍裝國防綠就是時髦,中山裝也是正經好衣裳,結果一看人家那氣派,鏡闊腿褲,那真是看得直咂舌,洋氣,太洋氣了。

  顧舜華把周圍小聲嘀咕聽在耳朵中,卻沒往心裏去,她現在根本顧不上別的了,她在忙著做菜。

  四品火鍋,八品大碗,八品中碗,十二品看碟,這些菜做起來,功夫可不小,就算顧全福顧舜華加起來,也是忙得團團轉。

  牛得水說了,今天別的菜顧全福都可以一概不管,辦好這桌宴席就是他的勝利,還專門調撥了兩個小工,並讓顧全福再挑兩個徒弟給打下手。

  顧全福挑的兩個徒弟分別是馮保國和孫德旺,馮保國這人還算老實,孫德旺是個沒嘴兒葫蘆,看著做事還算地道,這都是顧全福特意留心觀察過的。

  那兩個徒弟兩個小工被選上,都喜歡得不行。

  要知道在勤行裏,當師父的一般都收斂著,肚子裏總得藏點,不是說當了你師父就得一股腦手把手都教,所謂的拜師,有時候就是一個光明正大偷師的理由,反正師父就在那裏擺著,師父在做,徒弟多看著,你能學會多少,修行多少,全靠自家本事了。

  相比較而言,顧全福是一個厚道人,真沒藏私,徒弟六七個呢,能教的也教了不少,大家廚藝有所精進,但總有些東西,人家是壓箱子的絕活,不可能都給你抖摟出來,畢竟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是吧,所以還是得看大家各自的機靈勁兒。

  現在顧全福做宮廷禦膳菜,被選做幫工的徒弟,那就是可以直接看了,人家做菜,擺你跟前看,那是天大的機會了!

  所以這一大早,兩個徒弟都樂顛顛的,和顧舜華說話客氣得要命,一口一個師妹,親得跟一家人一樣。

  顧舜華倒是也沒藏私的意思,她知道,指望爸爸像教自己一樣教那幾個徒弟,不太可能,但是別的方麵,肯定是盡量,能讓人家多學就多學。

  當下顧全福掌勺,顧舜華幫著,她也時不時提點下兩位師兄,偶爾間還會給他們說下做這個的竅門,把兩位師兄感動得簡直了。

  最後終於宴席菜色置辦差不多,牛得水便親自過來,指揮著上菜。

  菜全都上桌了,顧全福擦了擦汗,顧舜華也鬆了口氣,牛得水到底是不放心,趕緊跑過去前麵,偷看看那邊宴席的動靜。

  誰知道他過去看後,馬上就有服務員跑回來了:“顧師傅,客人看到那菜,不高興,發了大脾氣,拍著桌子說這叫什麽玩意兒,說丟人現眼!”

  啊?

  顧全福皺眉:“什麽意思,他們吃了後說不好吃?”

  服務員:“不知道啊,顧師傅,廚師長說了,讓您趕緊過去一趟!說跟著來的有香港電視台的,他們正對著咱們的菜拍照呢!”

  顧全福點頭,當即跟著服務員過去前廳。

  這時候,後廚正是忙的時候,鍋碗盆勺叮叮當當的,滋啦啦的熱炒聲不斷,不過大家夥還是都支著耳朵聽這邊動靜,現在顧全福被叫過去,大家都開始擔心起來,怕萬一玉花台的招牌就這麽被砸了,當然極個別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就盼著別人倒黴,所以暗地裏高興。

  馮保國和孫德旺自然也擔心起來。

  他們現在是和顧全福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顧全福這一把幹得好,名聲傳出去,他們好歹也蹭了一個“辦過這個宴”的名聲,如果就這麽搞砸了,那真是全都沒了,白折騰了。

  顧全福的旗子就是他們以後混勤行的本錢,顧全福不行了,他們也就不行了。

  孫德旺忍不住問顧舜華:“師妹,你瞧這情況,到底怎麽回事,聽著怪讓人擔心的。”

  顧舜華其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她知道自己爸爸的手藝,更知道自己手裏出來的那幾道菜的滋味,這是她這兩天苦練過的,剛才整個料理過程幾乎完美。

  就算個別的不喜歡,她相信她的菜一定是在大眾水準之上的,也不至於到了被人家拍桌子的地步。

  所以她當下隻是笑了笑:“菜是兩位師兄幫著一起做的,平心而論,今天我們的這菜,兩位師兄覺得怎麽樣?”

  孫德旺和馮保國一想,馬上那腰板直了:“師父手藝好,指點我們也指點的好,今個兒這菜,沒什麽好說的,就兩個字,地道!”

  顧舜華:“那就是了,不過現在客人不滿意,咱們就得了解客人到底是哪裏不滿意,一個好廚子,不光是要做菜好,還得知道怎麽去給客人捋順了毛。”

  這麽說當然有原因的,她就是對自己爸有信心,暗地裏攛掇人過去看熱鬧,其實就是增加爸的威信,幫自己爸爸豎起來玉花台頭號大掌勺的旗。

  寧順兒和馮保國因為今天是被指定了做這禦膳菜,所以沒別的安排,一聽這個就連連點頭,誰不想看看熱鬧長長見識。

  大家夥聽了,都點頭:“這敢情好,咱得多了解下行情,看看客人到底是什麽情況。”

  顧舜華:“行,那我們過去看看,畢竟菜也有我們做出來的,客人不滿意的話,我們得解釋解釋,或者重新做,都行。”

  當下三個人便過去前廳,他們這一出去,旁邊兩個灶口的師傅也都心動,先讓徒弟盯著灶,自己也偷偷跑過去,算是長長見識。

  顧舜華過去前廳外的格子間,略一看,便發現問題確實大了。

  那位香港大明星梁先生的包間裏,有保鏢,有記者,有攝影師,當然也有他宴請的幾位客人,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一桌子的菜根本是連動都沒動。

  攝影師正拿著一台攝像機對著桌上的菜拍,包間外的客人也都抻著腦袋好奇地看這邊動靜,畢竟看上去有人鬧場,大家沒見過這陣仗。

  孫德旺看得皺眉:“今天這事算是大了,要是一個鬧不好,咱玉花台怕是要丟大人了!”

  顧舜華從格子縫隙裏看過去,一群人全都穿著時髦,或者西裝,或者毛衣加闊腿羊毛褲,而就在那群人的擁簇中,有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坐在那裏,戴著大號的鏡,穿著白色綢緞的唐裝,頭發油光鋥亮,厚厚地往後梳著,估摸著這就是梁先生了。

  那位梁先生倒是沒怎麽言語,就那麽坐著,看不出什麽喜怒。

  倒是旁邊的一位,在那裏激動地嚷嚷著,氣得拍桌子:“這是糊弄誰呢,以為爺們兒沒見識過?擺這玩意兒就叫禦膳,就敢說是滿漢全席,這是拿爺們兒開涮呢!”

  顧舜華看過去,卻見那人很大一個臉盤兒,酒糟鼻子,頭發也像那個香港明星一樣往後梳著,一臉橫相,嚷嚷的時候,額頭的青筋都起來了。

  她看著這個人,腦子裏便突然出現一段描述。

  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對上了。

  這個人應該就是羅明浩。

  旁邊的馮保國氣得不行:“這人聽那腔調,也是老北京人吧,怎麽竟然幫著這麽起哄架秧子,這是要幹嘛,來咱玉華台鬧場嗎?他姥姥的!”

  孫德旺更是皺眉:“這人不對勁啊,連吃都沒吃,就在那裏嚷嚷開了,還這麽大聲,不像是正經人客人。”

  就連旁邊跟著偷偷來看的江大廚都急眼了:“這什麽玩意兒,是來砸場的吧?丫挺的,欠揍是吧!”

  顧舜華腦中卻迅速地回憶著,許多線索在她腦中交織融合,她很快理出來一個頭緒。

  羅明浩有一個香港親戚,他後來拿到了香港親戚的遺產,就此發達,開了酒樓,做禦膳,北京城獨一份,發了大財。

  羅明浩那個親戚應該是和這位梁大明星有關係,或者認識,所以這次梁大明星過來北京,就是羅明浩負責安排行程。

  他現在應該已經和陳耀堂勾搭上了,之前陳耀堂幾次試探著說了禦膳八珍宴,怕就是為這個人探路的。

  估計是陳耀堂把自己爸爸在玉花台的消息說出去,他又從中挑撥著,想利用這位梁大明星試試自己爸爸的深淺,所以才大張旗鼓地過來這裏。

  而此時的飯廳中,周圍的客人一看這情景,原本低頭吃飯的也都翹頭看過來,大家小聲議論著,這場麵顯然對玉花台很不利。

  哪怕國營飯店,從來不愁客人,但百年玉花台的名號也不能被這麽糟蹋啊!

  幸好這個時候,牛得水出麵了,招呼大家好好吃飯,又說給大家每桌送一份小吃,可以挑豌豆黃綠豆黃或者驢打滾。

  送一份小吃,這其實是破天荒的事了,畢竟國營飯店裏服務員不對你橫鼻子豎眼就算是人家客氣,你就得敬著人家。

  可到底是老字號,多少年的老字號了,血脈傳承裏顧忌名聲,在乎過來的客人,那就是衣食父母。

  大家一聽,都樂了,竟然還能白送?一個個都高興起來,場麵暫時控製住了。

  牛得水讓人照應著大廳的客人,負責送小吃,他自己便和顧全福過去了包間,包間是半開的,所以從顧舜華的角度,依然可以看到裏麵的情景,隻是聲音聽不太清楚了,人太多,有些鬧哄。

  就看顧全福過去,應該是給對方說道理,那位梁大明星態度倒是還好,點頭拿起筷子,看樣子是想嚐嚐。

  可誰知道旁邊的羅明浩卻突然拍桌子,大吼一聲:“就這玩意兒,也配爺們兒吃,喂豬都沒人要的垃圾東西!”

  顧全福一聽,臉頓時拉下來了,就算是貼大字報時候,也沒被人家這麽作踐過啊!

  牛得水一下子急了,開始和對方對吼:“磕瓜子嗑出個蝦米來,真是什麽人都有,這還給臉不要臉了?你他媽的到底懂不懂,這就是宮廷禦膳,就是滿漢全席裏的菜,顧大師傅給你解釋了,你要是聽不懂人話,你回你媽肚子裏重新學學,在這裏兔子進磨房充什麽大耳朵驢!”

  這倒不是牛得水脾氣差,自打公私合營,他們玉花台就是國營飯店,國營飯店的廚師長,本來就牛逼轟轟的,怕了誰?今天這不是聽說香港大明星來,這才小心翼翼伺候著,想圖一個香港好名聲,誰知道好心被人家當驢肝肺就往地上踩,他這火蹭地起來,摟不住了。

  羅明浩也怒了,吼道:“沒有三兩三就別上梁山,做出這xx玩意兒,還敢叫禦膳!走,我們走!”

  旁邊的梁大明星抬起手,扶了扶大黑框眼鏡,他可能有點反感,不明白吃個飯怎麽成這樣了,鬧鬧騰騰的。

  當下便起身,不耐煩地道:“走吧。”

  顧舜華看著這情景,卻意識到不妙,區區一個羅明浩自然沒什麽要緊,但他今天帶來的確實是香港大明星,這位大明星以後會紅遍兩岸三地,這位大明星如果在玉花台有了這麽不好的回憶,或者說,有了關於顧全福禦膳這麽不好的回憶,那以後對自己爸爸的名聲很不利。

  人家有名,是公眾人物,以後上電視台隨便說一句,當年在那個玉華台有個什麽什麽顧師傅,號稱禦廚,做出來菜那叫一個爛,我一口沒嚐。

  以後這麽隨便一句,就能毀了自己爸爸所有的前途,顧家禦廚的名頭也就再也撿不起來了。

  再說,現在梁大明星身邊跟著的可是香港媒體,香港媒體,它回去給你添油加醋一說,要想解釋也難!

  現在的國營飯店在國內地位傲然,自然不會在於什麽這些,但是以後要想在改革開放的洪流中擁有一席之地,必須要在乎。

  顧家禦膳的牌子,也絕對不容許有半點閃失。

  她想想這些幹係,知道馬虎不得,當下也是豁出去了,直接邁步就往外走。

  旁邊孫德旺看她這樣,怕她摟不住火,趕緊拽住:“小師妹,咱別惱,這件事不是咱出頭的時候,得看牛經理的!”

  顧舜華卻道:“師兄,我心裏有數,別攔我。”

  說著,撥開孫德旺走出去了。

  這個時候梁明星已經在羅明浩的陪同下打算撤了,保鏢記者呼啦啦地跟在後麵。

  顧舜華繞過一群保鏢和客人,快步走過去,直接攔在了梁明星麵前,之後朗聲道:“梁先生,請留步。”

  本來梁大明星已經要離開了,顧舜華一出現,馬上倆保鏢擋在她麵前,護住了梁明星,旁邊的羅明浩更是滿臉提防地看著顧舜華。

  注意到羅明浩的樣子,顧舜華更加肯定了。

  這次就是故意來找茬的,上的菜能入眼,他就偷師,探深淺,上的菜不入眼,他就大鬧一場,把顧全福禦膳的名頭給毀了。

  顧舜華便笑了下:“梁先生,我姓顧,名舜華,我爸是顧全福,我爺爺就是禦廚顧增祥,今天這一桌子的菜,是我和兩位師兄幫著我爸一起做的。”

  一聽這個,梁大明星臉上便有些不高興,旁邊的助理一看這個,便忙道:“請問顧女士是有什麽事?”

  那助理說一口粵語,不過顧舜華勉強能聽懂。

  她依然是得體地笑著:“梁先生,您在香港鼎鼎大名,家喻戶曉,我們久聞大名,知道您來我們玉花台,頓時感到蓬蓽生輝,所以也竭盡所能想招待梁先生,這一桌子菜,確實是精心挑選食材,準備了幾天才做出來的。當廚子的,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菜,被人家那樣說,難免有些性子,士可殺不可辱,手藝人的那點脊梁骨,希望梁先生能夠體諒一二。”

  梁明星聽這話,正眼打量了一番顧舜華,倒是對顧舜華有了一些欣賞,手藝人的脊梁骨,這話說到他心裏去了,他自己雖然現在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但也是自己一點點打拚過來的。

  他微點頭,道:“顧女士和顧師傅辛苦了,你們的辛苦,我領情了。”

  這話倒是有了幾分客氣,不過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敬謝不敏,你們的菜我高攀不起。

  顧全福聽到這話,臉陰得都滴下水來了,命道:“舜華,你過來,咱這菜從老爺子時候就這麽做,該說的都說了,他們連嚐都不嚐,咱也沒必要死乞白賴非要人家吃!”

  顧全福輕易沒什麽脾氣,這會可真是惱了,也不能怪他,實在是那什麽羅明浩太囂張了,嘴裏吆五喝六,說話又髒又臭,這哪裏是來吃菜的,這他媽的就是來挑事兒的!

  牛得水也是氣得夠嗆:“搭理他們幹嘛,誰稀罕他們來吃,白扔了也不讓他們吃!”

  顧舜華沒想到這兩位還在這裏拱火,隻好道:“牛經理,爸,話趕話嗆嗆起來,兩位心裏有氣這是肯定的,咱們這是國營飯店,從來不是任人捏扁揉圓的泥人,可現如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事情傳出去,說香港的大明星過來我們玉花台吃飯,嫌棄不滿意掀桌子走人,傳出去,這是丟我們玉花台的臉”

  她還沒說完,牛得水便怒道:“那又怎麽了?”

  顧舜華繼續道:“丟的也是我們大陸的臉,是我們中國人的臉,是老祖宗的臉,是華夏子孫的臉。滿漢全席是咱們中國的宮廷宴,那就是地道的中國菜,根正苗紅的禦廚就在這裏,結果卻把客人往外趕,傳出去,別人怎麽說?香港人怎麽看?彈丸之地尚能辦一場轟轟烈烈的滿漢全席宴,博得滿堂彩,堂堂我錦繡河山,這裏站的是禦廚後人,腳底下踩的是百年玉花台,案板上放著的是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豐饒物產,我們竟然做不出一桌像樣的菜,這種名聲,你們願意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顧舜華:看我給你們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