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
  趙戎一口酥酪含在嘴裏沒咽下去,險些嗆著,咳嗽了好幾聲,眼裏含著淚花,抬了眼,“你?求我?”

  趙九卿也是一頭霧水,宋研竹點頭道:“確實是有事相求。趙六哥,您瞧我家合哥兒如何?”

  趙戎道:“活潑可愛,天真自然,聰明機靈。”

  “若我想讓他拜入朱珪大人門下呢?”宋研竹正色道。

  趙戎一怔,漸漸放下手中的吃食,神色有些嚴肅地望向宋研竹身邊的宋合慶。

  朱珪大人到建州也有一段時日,漸漸也有些人求到他跟前去。光是這幾日,每日便有十多人上門拜訪,結果無一人能見到朱珪大人,每每隻到大門前就被門童客客氣氣的請走了。其中不乏建州的世家子弟,同宋合慶比起來,他們的資質、家事均不遜色,甚至比之更好。

  朱珪曾經對趙戎和陶墨言說過,他這一輩子為官辛勞,致仕後隻想尋一處地方安安靜靜地過下半生,收下趙戎和陶墨言已是破例,若讓他再收下宋合慶,隻怕是不可能。

  隻是這三個字到了嘴邊,趙戎卻說不出口,隻因宋研竹誠摯的目光裏含著的那許多期許。

  真是……難呢。如果這個時候陶墨言在就好了,或許還能想出如何委婉而體麵的話回宋研竹——哦不,他們倆似乎八字不合,若是陶墨言在,隻怕一個嘲諷的嗤笑就打發宋研竹了。

  趙戎撓撓頭,趙九卿低聲催道:“在二妹妹跟前有什麽不好說的,能就能,不能就不能,總有個準信!”

  “不是這樣……”趙戎斟酌了下語言道:“老師的性子有些孤僻,隻怕不會答應。”

  “我也不是來為難趙六哥的,”宋研竹道,“自古老師收徒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朱珪大人是大家,自然也有自己的標準。我隻是希望趙六哥能幫我遞封信與朱珪大人,或許朱圭大人看完之後,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見他一麵,也不無可能。”

  趙戎聞言大大鬆了一口氣,“若隻是送信,那當真隻是舉手之勞,並無為難。”他頓了頓,帶了幾分好奇問,“據我所知,老師是出了名的固執,即便是聖上也畏懼他三分,二妹妹不知在信裏什麽?又有幾分把握能說服他?”

  宋研竹搖搖頭道:“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既有機會,就得想法子爭取,若真能成了,一是上天保佑,二也是六哥的功勞”

  趙戎見宋研竹不肯再說,淡笑地接下信,宋研竹推了一把宋合慶,“合哥兒,還不謝過趙六哥?”

  宋合慶正要彎腰作揖,被趙戎攔了下來,道:“六哥幫不上你旁的忙,隻能幫你當個信使,餘下的還得看你自個兒的。再說了,我二嬸娘還是你的姑姑,咱們兩家是親戚,都是一家人,不必這樣拘禮。”

  “可不是麽,”趙九卿笑道,“你們呀要是再這樣客氣下去,反倒叫我們不好意思了,收了你們這麽多的禮物,又是吃又是喝又是用的,隻能幫你們這點小忙……”言語戛然而止,她忽而想起什麽來,對趙戎道,“你昨兒個不是才對我說,朱大人不堪其擾,尋了個由頭出外散心避風頭,得半個月後才能回來麽?二妹妹的信你如何給?”

  趙戎一拍腦袋,道:“瞧我這記性!”頗為歉意地對宋研竹解釋,“老師這半個月確實不在家,隻能勞二妹妹再等等……”

  趙九卿道:“我家有個莊子就在安平村附近,那兒風景如畫,靜謐祥和,更重要的是,那兒還有天然的溫泉,這會泡溫泉,最是再好不過的。昨兒個我和六弟還在商量,趁著開春天氣好,我們要去住上半個月,隻當是修身養性,我正愁沒有女眷同我作伴,不若二妹妹與我同去吧?”

  “這……”宋研竹正遲疑著,趙九卿柔聲勸道,“我過不了半年可就沒有逍遙日子了……難得咱倆投緣,你可不能掃了我的興致。”

  哪用半年,許是過了個把月,她就得安心待嫁了,到了京師就是旁人的媳婦兒,要操持一家子,想要如現在這樣順心那真也是難得。

  宋妍竹還在遲疑,趙戎順過話頭道:“就是就是,正好也能帶上合哥兒,我帶著他一起讀書,順便也能指點他一二,我雖無才,卻也是老師的關門弟子,他的喜好性子我總知道一些。”

  宋研竹幾乎就要被說服了,趙九卿看她遊移不定,索性拍板道:“就這樣定了,我這就去請母親替我寫封信與宋二夫人,我相信宋二夫人會同意的!”

  趙九卿果然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宋研竹前腳剛回到府裏,後腳金氏便讓人請她過去,說是趙夫人遣人送來一封信,誠摯邀請宋研竹、宋合慶前往趙家在安平村的莊子。宋研竹將今日情形對金氏說了,金氏擰著眉頭道:“若能讓合哥兒在趙戎身邊學上幾日自然是好的,隻是,你們打小就沒出過遠門,我隻怕你們照顧不好自己……”

  宋研竹道:“娘不用擔心,聽九姐姐說,那雖隻是個莊子,可是趙老爺和夫人每逢春天都會去住上幾日,一應物品很是齊全。再者,合哥兒有我看著,不會出什麽大亂子。”

  金氏思量著也對,“話雖這麽說,你出去代表的就是宋家的姑娘,凡事還是得警醒些。趙家的九小姐人品貴重,通情達理,你在她身旁,也該多學學她的長處,明白了麽?”

  “女兒曉得!”宋研竹妥首帖耳地應道,正想著要告退,金氏的眼睛卻淩厲地落到初夏的身上,似是隨意地問起,“怎麽近日都不見芍藥?”

  宋研竹回道:“她病了有些日子了。”

  “病了?”金氏閑閑地呷了一口茶,也不知說話,宋研竹摸不清她的意思,回道:“她身子一向不好。”

  金氏慢悠悠地放下茶盞,“老太太今早上才問過我,合哥兒眼見著也大了,身邊伺候的人也該添幾個,又問到了你。前些日子因著你爹的事情我對你和合哥兒多有疏忽,近日一問才知道你屋裏那些人實在是沒規矩了些。一個丫鬟成日這病那痛,若是不成,索性移出去,換個人,還有旁的丫鬟婆子,但凡貪婪耍滑的,你盡可告訴我,若是要換,索性一並全給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