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
  宋研竹嚇了一跳,忙拉住他,硬生生將他拽蹲下來,低聲道:“你想做什麽!”

  陶墨言眼裏全是寒冰,一雙墨黑的眸子停在宋研竹同他緊握的手上。宋研竹自覺沒趣地鬆開他的手,道:“這位兄台既要同我一起聽壁腳,就安靜些,莫要壞了我的大事!”

  陶墨言一怔,嗤之以鼻道:“看這樣子,姑娘您還缺點瓜子,再搬個小馬紮來才好。”口裏雖是這樣說,到底還是安靜下來,整個身子坐下來,靠在牆角,一頭望向還在聚精會神聽壁腳的宋研竹,不由自主地搖搖頭。

  “你……”陶墨言正要開口,宋研竹低聲吼道:“閉嘴!”

  陶墨言一時間沒了言語,見宋研竹一時間眉頭緊蹙,麵色凝重,趕忙也打起精神來。滿以為還會聽到屋子裏兩人的汙言穢語,卻不想裏頭二人不知合適換了話題。

  “你的兒子可不止我肚子裏的這一個,誰知道你的種都播到了哪裏……”張氏輕聲道:“你從小不曾學過醫,也就十歲那年在個赤腳郎中那學了幾個月,他們告訴我你成了名醫時,可把我嚇了一跳……秀郎,你幫忙醫治的那些人可都是大戶人家的夫人,若是讓他們的家人得知你幹得是這樣的勾當,你可就完了!”

  “我怕什麽!”林遠秀笑道:“林源修是多麽厲害的人物,他若斷定那人不能生,那九成就是判了那人的死刑。他若是斷定能治,那定然是能治的,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到我這來的,大體都是早林源修治療過卻嫌慢的,我隻消在林源修的藥方改動一二,餘下的隻看運氣了。誰讓我運氣好,就撞上了幾個治好的?這是老天在幫我!”

  “你當我都是傻的?你治好的那些全是運氣?那獵戶家的肚子裏是誰的種?還有村口屠戶家的……那兩個騷狐狸每隔幾日就會來找你,你當我都不知道麽!我知道的就有這些,那我不知道的呢,還有多少?別到時候全天下都是你的種,站出來的孩子都是你的模樣!”

  “那可不能賴我!”林遠秀滿不在乎道:“那幾個可都是自個兒爬上我的床的!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他們的男人沒本事讓他們懷上孩子,我卻能,我這不就是送子觀音麽?”

  “那還有姓趙的那個女人呢?”張氏又問。林遠秀被她一連串的追問問得煩了,敷衍道:“我的好親親,不管怎樣,咱們可是青梅竹馬,我的人不在你的身邊,我的心可都是你的!咱們好不容易見一次麵,你……”

  “你可別打岔!”張氏聲音越發大了,“我豁出性命去為你懷了這個孩子,我也不管你身邊都有誰,逢場作戲也罷,貪財騙色也罷,我隻是要你這顆真心而已……還是,你根本就是喜歡那個姓趙的?”

  “你瞎說什麽!”林遠秀忙捂住她的嘴,不提防,一顆熱水落在他的虎口。林遠秀見不得張氏落淚,求饒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告訴你還不成麽!你記不記得我先前遇見的那個赤腳郎中,他交給我一劑秘方,女子喝下幾副藥之後,就能跟懷了孕一樣肚子蹭蹭蹭漲起來,任憑誰去把脈,一準一個喜脈!”

  “真有這種好東西?”張氏詫異道,而後恍然大悟,“所以那個趙氏壓根沒有懷孕,不過是想借著懷孕當上正宮娘娘?”

  林遠秀“哎喲”了一聲,“我的姑奶奶,你輕點兒,我可就靠著這個獨門秘方發財了,你可不能把我抖摟了出去!”

  “以你我的情分,我還能害你麽?你可是我孩子的親爹……”張氏軟了身子倚靠在林遠秀身上,媚眼如絲,林遠秀被撩得起火,低聲道:“你才懷了身子,我可不敢胡來!”

  “你把保命的本事都告訴我,我不得伺候伺候你麽?”張氏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嘴裏含糊道:“我這……不還有嘴麽?”

  屋子裏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而後慢慢傳出一些讓人遐想連篇的旖旎之音,間或還有林遠秀忍不住爽快,喚的一聲“好親親”……

  宋研竹在外頭聽得一陣惡心,想來自己隻怕已經麵紅耳赤,正想對陶墨言說一聲“兄台再會”,陶墨言卻是不緊不慢地靠著牆根,調笑道:“怎麽,姑娘的大事……辦妥了?”

  宋研竹刻意忽視他言語裏的嘲弄,拱了拱手不願意同他多說半句廢話,起了身悄悄從百草廬的後麵快步離開。

  走了沒幾步,宋研竹便發現不對勁,一轉身,一身墨色長袍的陶墨言不知道何時追了上來,正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旁,宋研竹立時頓了腳步,身後的人也跟著停下步子,負手坦然地望著她。

  “兄台這是……”宋研竹陪著笑臉輕聲問道,陶墨言終於抬起頭來望著她,似笑非笑地問道:“若是讓旁人知道,堂堂宋府的二小姐在這荒郊野外偷聽旁人壁腳,還看了一出活春-宮,不知道會如何?”

  宋研竹原本就艱難牽起的笑意一下子僵在嘴邊:果然,他認得她!

  可那又如何?

  宋研竹微微一笑,回道:“這位兄台說的我不太懂,咱們既是萍水相逢……就此別……”

  “無論如何,陶某也是宋二小姐的救命恩人,宋二小姐那日在門縫中看了陶某許久,此刻卻翻臉不認人,著實讓人心寒。”一陣微風吹過,吹拂起陶墨言的衣襟飄動,端的是玉樹芝蘭,龍章鳳姿……衣冠禽獸!

  宋研竹的臉漸漸冷下來,微微抬了眼望向陶墨言:“陶大少爺何必如此?我不過是上山禮佛路過此地,不小心撞見些汙穢之事罷了,您不也湊巧路過聽見瞧見了麽?你瞧,這世上的事兒不都趕巧了麽?讓你我都看了一場大戲!”

  “是麽?”陶墨言淡淡應道,從袖中掏出個荷包來,在宋研竹的跟前晃了晃,皮笑肉不笑道:“那宋二小姐可否告訴在下,一個大家閨秀,為何會女扮男裝出現在大街之上,更與流氓地痞廝打成一團,險些被人擄回家裏輕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