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回程
  博陽城外,官道兩側整齊的佇立著排排士兵,青鬆一般延伸至視野盡頭處。

  忽然,遠方一個小黑點躍入眼簾。

  隨著嗒嗒嗒的馬蹄聲臨近,豪華的馬車停到了城門口,車簾一動,瀾秋絕唇角含笑,悠然而出

  。

  “秦王,端木大人。”

  夏侯淵堂而皇之的摟著風千華,在對麵男子看似平和實則如刀的目光中,微笑以對:“太子,請。”

  三人並肩友好而行!

  霽月隨後,前後左右各方士兵嚴陣以待,瀾秋意的死訊,已在昨晚昭告全軍,並且文書也送到瀾秋絕的手中,至於他當時什麽表情,秦王軍士不知道,但宮中來的傳旨太監,他們卻看的真切,那個臉抽搐的,恨不得立刻跳起腳罵人。

  很顯然,瀾秋意一死,那幾乎已經到嘴的肥肉,就不得不吐出來,打仗不怕,但是能手不沾血的得到五城,試問誰不動心。

  隻不過,人已經死了,太監一屁股坐下來,這樣的消息帶回去,他肯定成了皇上的出氣筒啊,必死無疑。

  能避一時,是一時,他賴在大營不走了。

  滄州城外十幾萬大軍不動,博陽城外也平靜的反常,所有人的視線,頂著這個喜怒無常的瀾月太子身上。

  氣氛看似無波無瀾,實則暗潮洶湧。

  風千華行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轉身朝著身後的馬車道:“宇文將軍,請下來吧。”

  這語氣,溫和,客氣,甚至帶著毫不掩飾的尊敬!

  瀾秋絕眼眸一眯,危險的朝馬車看去。

  車簾被兩側的侍衛撩開,宇文拓一身華麗衣袍,麵色紅潤唇角含著笑意下了車,朝著夏侯淵風千華微拱手,卻對瀾秋絕視而不見:“秦王,端木大人。”

  夏侯淵風千華微微點頭。

  瀾秋絕似乎一瞬間,明白他們的用意,眼中精光劃過!

  瀾月全軍頓時紅了眼!

  邱鍾逃回去,早將宇文拓如何叛變被殺,瀾秋意如何被他出賣的事,說的繪聲繪色,現在,全瀾月的人都知道,宇文拓是叛國賊

  !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大肆謾罵,在瀾月,除了太子手眼通天,還有一人也不可忽視,那便是當今瀾月帝的長女,她乃先皇後所出,很得皇帝的寵愛,沒有人懷疑,若是她是男子,這個皇位會是別人的。

  長公主不發話,沒有人敢叫囂!

  此刻,軍士管不了那麽多,大公主與太子曆來是死敵,他們早就看不慣,何況現在駙馬不但沒死,反而成了叛國賊,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剁了喂狗。

  無數雙眼睛,利箭一樣齊刷刷射在宇文拓身上。

  他大搖大擺的走著,有恃無恐,心中的算盤也打的啪啪響,他人在大周不得不配合,但是待時機一到回國後,他還是那個駙馬,誰能拿他怎麽樣。

  至於瀾秋意,死了雖然可惜,但他和公主大可再扶持一個皇子,甚至,比起瀾秋意反而容易控製一些,而他也不用始終夾著尾巴做人。

  夏侯淵眸光暗了暗,緩緩開口:“今日天氣晴朗,就在此處落席吧。”

  風千華點點頭,極有默契的接上:“三軍在看,大家也可一同參與。”

  金色的麵具上,幽光閃動眼眸冷意一片,瀾秋絕袖袍一揮:“擺宴。”

  迅速有人擺了桌椅,一行五人落座在空曠的野外,四周黑壓壓的大軍劍拔弩張的對峙,而這裏的幾人卻是各懷心思,戒備對望,瀾秋絕先開口:“駙馬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宇文拓唇角冷笑,他怕瀾秋意,是因為當年是他讓自己變為駙馬,所以他不得不俯首稱臣,無論公主勢力有多大,她終歸是女人,隻有瀾秋意登位,他才真正的前途無量,一世榮華。

  但是瀾秋絕,早已是勢不兩立:“太子何以這麽說。”

  瀾秋絕似笑非笑,銀色的衣袍在一片純白的雪色中,越發的清冷的妖嬈,他不答話卻看向夏侯淵:“既然駙馬無礙,可否讓他雖本宮回去?”

  夏侯淵揚眉,看似禮貌:“宇文將軍何意?”

  宇文拓臉上滿是詫異,沒料到夏侯淵來問他的意見,難道可以讓他回去?

  “我……”

  風千華淺笑打斷他的話:“宇文將軍若想回去,我們自然不會阻攔

  。”

  宇文拓將信將疑,他有點弄不明白,風千華好吃好喝的待他,昨天還特意與他談心勸降,這些無非也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可是現在他們若是放他走,那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視線在幾人臉上狐疑劃過,正要說話,卻被瀾秋絕搶先一步:“那便多謝秦王。”

  “不謝!”夏侯淵沉聲道。

  兩人你來我往,言語間已然做了決定!

  “你們……”宇文拓後知後覺,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心中突生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從腳底開始遍生出寒意。

  “來人,請駙馬回去休息。”瀾秋絕眼眸微眯,懶懶說著。

  宇文拓臉色大變!

  有士兵上前,很不客氣的將宇文拓半請半押的帶走,此刻,宇文拓還是雲裏霧裏,他怎麽突然間又從俘虜變回駙馬,輕易的就被放了出來,眼見著就能回國。

  “事情到此為止,太子何時撤兵?”風千華冷聲說著,一改方才客氣。

  她所指的,是滄州外遲遲不退的瀾月大軍。

  瀾秋絕桃花眼彎起個凜厲的弧度,以手支著麵頰定定的看著風千華:“監軍未跟本宮回去,此事又怎算結束?”

  很明顯,有人自動將宇文拓的好處略了過去。

  風千華麵色變冷,失了與他扯淡的耐心:“太子不用如此,宇文拓的好處,遠比瀾秋意大,有了他,長公主你是和或是殺主動權皆在你手中,我們也大可送兩具屍體給你,你又能如何!”

  此刻的風千華,滿麵冷蕭,言語錚錚無形的迫壓在空中散開

  。

  瀾秋意已死,他們沒有時間再去找凶手,瀾秋絕必然不會輕易鬆口,那麽宇文拓便是最好的砝碼,他是駙馬,長公主的勢力比起瀾秋意,可能更讓瀾秋絕忌憚,一旦宇文拓在他手中,他是要將瀾秋意之死扣在他頭上順送一頂叛國的帽子,順便將公主拉下馬,還是送還給長公主領個人情……

  隨便他說,此一戰他是最大的贏家。

  瀾秋絕神情慵懶,眼眸似笑非笑,視線停留在風千華的臉上,忽然開口道:“若是監軍肯賞臉與本宮用個膳,或許本宮會答應撤軍,而五城也會依諾雙手奉上。”

  夏侯淵頓時臉色一冷,一股殺氣騰騰冒了出來,風千華安撫的看著他,那目光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在這樣的視線下,他的臉色頓時好轉,抹了蜜似得。

  這份蜜在瀾秋絕眼中頓時成了刺,紮的他一陣煩躁!

  “不必!本官怕太子下毒!”風千華忽然起身,與夏侯淵甩袖離席:“至於五城的地圖,希望太子派人送到金都。”

  話落,兩人大步離開。

  瀾秋絕目光陰戾,瀾秋意已死,他大可反悔,但有宇文拓之事在,他便不可做的太絕,這便是這兩人願意握手言和,而愉快的將宇文拓雙手奉上的原因之一,殺瀾秋意他做到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但宇文拓,一旦回國無論他怎麽說,這兩人都可以矢口否認,到那時,他前麵所做的一起,都將毫無用處。

  捏住他的把柄,以為他會乖乖就範?

  不到最後還不知誰贏誰輸,大周帝的心胸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夏侯淵,這五城送出,也會讓你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拭目以待!

  霽月一直沒有說話,此刻風千華夏侯淵離開,他也隨之起身,忽然瀾秋絕目光犀利的看著他,陰冷的笑道:“軍師不回去探親?本宮當日在杭城尋了你許久啊。”

  身體一怔,霽月臉色變了變,聲音冷冽:“不用。”話落,甩袖離開!

  瀾秋絕看著他的背影,笑聲狂狷而霸道

  。

  第二日,瀾秋絕拔營離開,五日後夏侯淵離開博陽回程。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在路上,五萬部眾由張衝領著在後方,夏侯淵等人則輕裝上路,沒了來時的倉促的趕路,走的不急不慢。

  端木箏騎在馬上,仍舊小心翼翼的圍著麵巾,露著一雙大眼,擠到風千華身側,笑道:“你怎麽料到瀾秋絕會退兵?”

  風千華唇角含笑,正欲開口,霽月鄙夷的聲音響起,嘲諷道:“你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這麽笨,瀾月現在什麽內政,瀾秋絕比誰都清楚,隻有瀾秋意那樣的白癡才會勞師動眾來攻打大周!”

  端木箏滿眼不忿:“多嘴多舌!”她瞪著霽月:“那你說,他為什麽將五城送給我們。”

  霽月蹙著眉,目光忽然變的幽暗:“以退為進!”

  風千華看向夏侯淵,麵容之上也微微露出些微的擔憂,在這皇權之上的時代,任何一切的決斷都由一個人說了算,他是喜是怒全憑一念之間,這五城的結果,他們隻能預測與防範,卻無法左右。

  夏侯淵回視著她,目光輕柔,岔開話題道:“前麵是洛水鎮,還有四日便是新年,不如我們過了年再回去。”

  端木箏舉手:“好!”

  霽月破天荒的讚同她的意見。

  風千華點頭:“好。”

  現在回金都有太多的未知,無論怎麽應對,接下來的日子必然不會太平,不如先安樂過了這個年。

  幾人打馬轉道,一路朝洛水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