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女色
  夜如霓虹,點綴著各色各種的宮燈,秋夜的禦花園依舊是桃紅翠綠,花香四溢,鮮亮明麗的讓人炫目

  。

  然而更炫目的,是旁邊那猴子閃亮閃亮的大眼,冒著賊兮兮的光。

  風千華離他遠了點:“殿下,有事?”

  夏侯紫笑嘻嘻的湊上來,哥倆好的搭上她肩膀,雙眼還在閃爍著四處亂轉:“沒事,我看著你了,就過來聊聊。”

  風千華側身一避,將他的鹹豬手讓開,朝另一側指了指:“殿下身份尊貴,當去對麵坐著。”

  她坐的這個位置,因為是在角落裏,皆都是些沒有女兒參加相親,無望與皇家結親的老臣們,夏侯紫一過來,頓時一雙雙老眼冒著亮光,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她需要低調,這樣的場合與她無關,隻要安安穩穩挨過去就行!

  夏侯紫笑的奸猾,雙眉迅速挑了挑,圓圓的眼睛越發的晶亮:“不去,那邊有什麽意思。”

  與他保持距離,風千華搖頭道:“你不去想娶女人,當去男人堆裏去,坐在這裏算什麽。”

  夏侯紫不以為意,正欲說話,一聲傳唱聲響徹禦花園:“傾妃娘娘駕到。”

  隨著太監尖亮的尾音消散,禦花園的盡頭處出現了女子婀娜的身影,前呼後擁聲勢浩大,那架勢,簡直堪比老佛爺出巡。

  傾妃現在寵冠六宮,連皇後都要謙讓一分,眾人起身行了禮,她擺出端莊的笑容,雍容華貴的坐在正中左側的位子上。剛一坐下,視線仿佛不經意一般,迅速朝這邊掃過,轉瞬便又若無其事的,與其他妃嬪聊了起來。

  風千華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問夏侯紫:“徐婉柔今日可參加選妃?”

  夏侯紫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皺著眉頭一臉厭惡:“有傾妃的榮寵在,即使沒資格,也會變成有資格的。”他猛喝了杯酒,狠狠說道:“父皇真是老糊塗了……”

  對這口無遮攔的猴子表示無語,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怕隔牆有耳,風千華搖搖頭打斷他的話:“殿下中意哪位公子?”

  夏侯紫話說到一半,早忘了剛剛要說什麽,挑眉笑嘻嘻看過去:“禦史不知道我喜歡誰?”

  說著,朝她再湊了湊……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

  風千華一掌抬起,正要把夏侯紫給拍飛,忽然鼻尖一陣香粉吹來,兩人同時抬頭,同時一努嘴,心下明了。

  宋尚書之女宋容容嬌羞的站在桌案前,粉麵酡紅,雙手呈了上來:“九皇子,這是容容親手繡的荷包,希望不要嫌棄。”

  風千華眼含笑意,鴛鴦戲水,波光蕩漾,手工不錯,寓意更不錯。

  夏侯紫看也不看一眼,蹙著眉頭瞪了那宋容容一眼,模樣之凶悍之殘暴與平時大相徑庭:“滾!”

  一聲厲喝,宋容容眼眸瞬間變紅。

  她愣在當地,一汪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伸出的手微微顫動了兩下,硬是沒有收回來,竟有幾分倔強的可愛。

  風千華眼露戲謔,宴會還未開始,就主動的拋桃枝了?

  抬頭隨意一掃,果然,另外一座的皇子,除了未成年的,身邊幾乎都圍著三兩個女子,或嬌羞或坦蕩的將自己的繡品或禮物送給心儀的皇子,甚至連已婚配的幾位皇子,都沒空手!

  不但是皇子,就連隔桌的幾位富家公子也不例外,尤其是左卿仁,身前身後幾乎被姑娘圍了個水泄不通。

  相比而言,夏侯紫算是滯銷品了!

  忽然她摸摸鼻子,比起九皇子殿下,她這被夏侯淵栽贓的斷袖禦史,恐怕隻能叫倉底貨了,還是吐血跳樓大甩賣都出不去的那種……

  有人已動,有人卻穩坐泰山,許多官位品級較高的千金,依舊是穩穩坐著,顯然她們的目標,不是這些人。

  其中就有徐婉柔!

  她坐在這些千金的最後,一身簡單秀美卻極為低調的衣裙,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溫傲自矜,低著頭將姿態擺的很低,連連點頭與似是在安慰她的夏侯清妍低低說話

  。

  心下冷笑一聲,風千華別開眼。

  不知待會兒夏侯逸來,會是一副什麽光景。

  說曹操,曹操到!

  隨著芝蘭玉樹一般的夏侯逸走進來,禦花園內頓時引起一陣**,各家各家未出手的小姐,開始坐不住了……

  夏侯逸一身白衣俊雅高華,唇角含著清潤的淺笑,隻是眉宇間隱著若有似無的無奈之色,眼看著花紅柳綠圍上去,淺笑頓時變成苦笑,眨眼功夫,就被淹沒在脂粉香中。

  風千華默默為這好友捏了把汗,大周的民風果真開放!

  “禦史大人……”

  忽然,身後響起兩道交疊著的女聲,風千華回過頭,頓時挑起眉梢,兩個姑娘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一左一右竟是長的一模一樣,是姚侍郎家有名的雙生花。

  “二位小姐有事?”

  雙生花心有靈犀,互相對看一眼,雙雙臉頰一紅,一對紅綠的香囊呈到風千華眼前:“小女不才,望大人不要嫌棄!”

  風千華瞬間明了,敬佩的掃了二女一眼,合著夏侯淵把她名聲毀成那樣,也能犯桃花?

  還是花開兩枝……

  雙生花不但長的貌美,而且姚侍郎曾有言在先,雙生命薄不能分離,所以他日嫁女時,二女會共事一夫,此言一出,金都各家公子頓時心裏奇癢難耐,一次娶雙生貌美姐妹花,此等美事誰人不想。

  此刻,雙生花一出現在風千華身後,頓時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那齊刷刷的掃視中,羨慕嫉妒恨,不一而足。

  風千華以強大的定力,對眾人目光視而不見,浮上個妥當的笑容:“多謝美意,在下已有妻室。”

  雙生花一愣,沒聽說這禦史大人有妻室啊!

  這同時是滿園官員也在思索的,本想著能搭上這當朝新貴皇上秦王兩大神麵前的大紅人,沒想到她竟成親了?那正妻得美成何種樣貌,才會將這貌美絕色的雙生姐妹花視若無物

  。

  自以為知情的人,則是互相曖昧的拋著飛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禦史斷袖朝中人盡皆知,隻怕這正妻之說也是搪塞。

  一時間,風千華再次成了眾人的焦點。

  她淡淡的勾起唇角,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瞎話,根本不將滿堂忖度放在眼裏,端木簫半路出家以一布衣之身來到金都,這成婚不成婚,還不是她兩片嘴唇一碰的事。

  身邊猴子趕走了愛慕者,又恢複到嬉皮笑臉:“豔福不淺啊。”

  端著酒杯喝的自在,風千華一臉坦然:“好說好說。”

  眼眸一轉,秀眉頓時皺了起來,遠處雙眼朦朧的姐妹花回去,徐婉柔知心姐姐一般,上前寬慰了幾句,回到位子上對著夏侯清妍小聲說了句什麽,恬淡的麵容上看似惋惜。

  夏侯清妍柳眉一豎,

  另一邊,雙生花淚眼朦朧的回去,徐婉柔仿若知心姐姐一般,掛著恬淡的笑容,回到位子上,徐婉柔惋惜的歎氣道:“姚家小姐如此貌美,禦史大人竟也沒看上,他的眼光真夠高的。”

  夏侯清妍柳眉一豎,嗤笑著回了句什麽,徐婉柔搖搖頭,迅速朝著這邊瞥了一眼,三兩句話後,那刺頭兒一樣的公主猛一拍桌麵,騰的一下站起來,直直的朝著她走過來……

  風千華心下冷笑,含煞的目光掃過作勢去拉的徐婉柔,很好,知道把公主當槍使。

  公主一動,世家公子們都集體縮了縮,大周律法若男子入贅為駙馬,不得握有實權,隻能在翰林院掛個閑職,如此一來,縱然公主再貌美高貴,大好的男子也沒人願意舍了功名,還得娶個姑奶奶回家供著。

  夏侯清妍一路走過來,在風千華身前站定,態度居高臨下,抱胸俯看著她:“你就是禦史?”

  風千華不動聲色:“是!”

  夏侯清妍視線在她麵容上停留,都說禦史長相普通,現在一看果然很普通,她嘲諷笑道:“你為什麽拒絕姚小姐?”

  眾人終於明白,公主這是為人出頭來了,公主刁蠻誰人不知,此刻心中又開始為風千華暗自捏了把汗

  。

  風千華笑的淡然,舉止禮貌疏近有度:“身不由己,不敢領情。”

  夏侯清妍一怔,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滿意,昂著頭說道:“身不由己,我看你是借口吧,本宮倒是聽說禦史大人曾大言不慚說此世上,唯有你娘子能配上你,別的女子賤如草泥!”

  風千華輕輕笑起來,聽說,聽誰說?

  這一笑,夏侯清妍拿不準她的反應,接著高聲道:“大周男子哪一位不是三妻四妾,你偏是那高風亮節之人?我不信!”

  此話一出,各家小姐紛紛掩唇偷笑,若說豬能上樹他們信,但說大周男子不好色,她們寧死不信。

  誠如當年瑞陽王與王妃,那也是鶼鰈情深,情濃意濃,世人皆歎一對佳偶天成,可誰知瑞陽王半年不到,就在外麵不還是養了個外室,一時間二女爭夫鬧的滿城風雨,如此更讓女子相信,這天下間就沒有癡情的男人。

  小姐們想看笑話了,看的也並非是風千華的笑話,而是這世人論定的事,大家也心安理得的接受,可若要有人試圖打破,那美好的對象又不是她自己,小姐們小小的心思上,難免露出酸意。

  風千華慢吞吞的飲下杯酒,抬起的眼眸流轉清冽薄涼,讓夏侯清妍一怔,聽她淡淡道:“百花各態,弱水三千,於我隻有那一花一瓢一顆心,亦隻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靜默,這嗓音輕緩偏偏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禦花園中一時沉默了瞬間。

  好!

  好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是世間多少女子一生的夢,可真正實現者,又有幾人,小姐們開始暗自羨慕端木夫人,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有此福氣,能得這樣的男人疼愛。

  姚家雙花剛剛生出些怨念,也被她此刻真摯的話語衝淡……

  癡癡抬頭,眾人朝風千華看來,隻見朗月清風下,她衣袍如雪清雅淡然,清雋的麵容之上,仿佛鍍了一層微弱的光,將她攏在一片朦朧之中,猶如神祗一般,觸手遙遠卻讓人心生向往

  。

  遠方的夏侯逸眸光亮了亮,視線越過周遭的花紅柳綠,忽然心中一震,鳳眸微挑,唇角淺笑,那笑容透著絲涼意,竟是熟悉無比,仿佛千百年來,他夢中尋了良久的笑……

  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怔在原地,努力平複著心裏震撼的情緒。

  另一個同樣愣住的,還有夏侯清妍。

  她本是聽了徐婉柔的話,覺得這男人虛偽做作一時不忿前來挑釁,可是此時,麵前這麵貌普通並不出色的男子,竟讓她移不開眼。她是公主若想要駙馬一生不準納妾並非不可,束縛他,可她心中卻明白,困住的隻有男人的身體,誰又知道他心中到底想著幾個,愛著幾個。

  一生一世一雙人……

  誰不想要?若詩一般的美好,縱然是她,一時間也仿佛被帶入到一個美好的世界,與夫君恩愛纏綿,比翼雙飛。

  “皇上,皇後駕到!”

  吳德福特有的嗓音響起,打破了禦花園內的靜窒。

  帝後相攜而來,眾人紛紛離座跪拜。

  夏侯清妍回過神,恨恨的跺了跺腳,意味深長的朝風千華看了一眼,轉身小步離開。

  風千華低著頭,無語的撇撇嘴,夏侯紫在身側笑道:“你那話說的可真假。”

  嘈雜的跪拜聲中,風千華並未聽清他說什麽,挑著眉問道:“你說什麽?”

  夏侯紫轉過臉,依舊是嬉皮笑臉的作態,但眼神卻透露著一股認真,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道:“你說的時候,眼中無愛,那便是假!”

  她依舊沒聽清。

  看了看夏侯紫的神色,直覺的風千華沒有多問

  。

  上方帝後已經走上了主位,傾妃含笑迎了上去:“臣妾參見皇上。”

  明明滿禦花園中的人早已見禮過一次,傾妃此舉頓時召來眾多嬪妃嫉恨的目光,皇後亦是眼眸一閃,僵硬著溫婉的笑容看皇帝親自把作勢跪拜的女人攙了起來:“免禮,你有了身子,以後莫要講這些虛禮。”

  所有人大驚。

  當朝唯一一個可以免跪拜的便是秦王殿下,如今皇上這句可是代表了他們所想的那個意思?

  傾妃亦是受寵若驚:“皇……”

  “宣朕旨意,傾妃懷有龍子期間,可則免一切跪拜!”

  寂靜的禦花園中,傾妃帶著少許哭音的柔膩嗓子,驚喜的接旨謝恩。

  風千華在一眾眸光不定的大臣身上掃過,再看了眼與有榮焉的徐婉柔,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手指微微顫抖的皇後身上,勾起個意味不明的冷笑,皇恩浩蕩是真,是福是禍可是難說。

  片刻的功夫,皇後已經麵色如常,跟著讚了幾句傾妃有福,一場娥皇女英和睦相處的戲碼,在皇帝滿意的笑容下落幕。

  終於扯到了正題上。

  帝後二人坐上主位,一唱一合雖說的隱晦,但所有人心中亦都明白,今天的主角的是幾位未婚配的皇子,而重中之重當然是一國儲君,當今太子夏侯逸。

  一段沉長的開場致辭,終於在所有人默默的哈欠中結束。

  接下來的便是各家小姐爭相上台獻藝,琴藝曲舞應有盡有,卻皆無出彩之人,一人唱罷一人登場,冗長煩悶的明月漸漸隱入雲層,風千華都覺得百無聊賴度日如年,更何況夏侯紫那坐不住的,早不知溜到哪裏瘋玩。

  她飲下杯酒,掃了眼台上含情脈脈的琴音,如水蕩漾著朝夏侯逸綿綿而去……

  夏侯逸無奈的笑容落入眼中,風千華不客氣的暗笑了聲,還是夏侯淵比較明智,一句軍營重事便推脫了個幹淨,那個男人,看著剛硬非凡,有時那心思也是鬼精鬼精的

  。

  不知何時,前方的座位上,夏侯清妍與徐婉柔不知去向,風千華又喝了幾盅,捶了捶坐的酸麻的腰,站了起來。

  隨手招來個太監:“勞煩公公帶去更衣。”

  更衣,既是如廁。

  皇宮中規矩森嚴,外臣不得隨意走動,就算想上個茅房都要有專人領著,小太監一見是禦史,立刻點了頭帶著她七拐八拐尋了出去。

  這場相親大會進行了快要兩個時辰,此時夜幕深沉,無星無月,隻有刺眼的宮燈還在閃爍著光華。

  拐了幾個彎,風千華便心生警惕,此刻周圍宮殿琳琅,恐怕已入了內宮……

  接著燈光朝那太監臉上掃去一眼,是個熟麵孔,剛剛夏侯紫還在時,此人站在他身後與夏侯紫貼身太監說笑,既然是熟麵孔,那這事就值得推敲了!

  停住腳,她眼中陰晴明滅:“公公,在下此刻又不急了,勞煩公公再領我回去。”

  “大人既然來了,想走的話……”那太監回身緩緩一笑,笑容隱在暗處,森冷如鬼:“恐怕沒那麽容易!”

  話音還沒落下,他驟然出手!

  殺氣滔天的一掌挾風而出,直取風千華胸口!

  掌風呼嘯顯然是內家高手,風千華身形一動,側身避開,陰戾的看著他:“你什麽人?”

  太監顯然沒有料到她一個文弱書生竟然會武,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但隻是一瞬他握爪成拳,力道更甚!

  “想知道,就去問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