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

  周棠坐在急診室外麵，仿佛機器人一樣聽著醫生和李安心派來的人交涉，那些可怕的名詞從耳邊走過，她眼前也開始陣陣發黑。

  周奶奶暈在她眼前，為了房子跟奶奶爭吵的一家子忽然全都開始裝傻，甚至拖拽著耽誤她找救護車。

  周棠撐著把奶奶送到醫院，一個人苦撐半天，已經是極限了。

  “周小姐，醫生那邊給的方案還是轉院，就近轉去金陵。三小姐跟我們說過，以病人為重，我們現在要立即轉院，您看有問題麽？”身邊人問。

  周棠怔怔地抬頭，用力抹了一把眼淚，“轉！現在就轉！”

  “好，那我們這就去安排。”

  周棠連連點頭，甚至沒機會跟人家道謝，急診裏都是跟死神賽跑的人，她環顧四周，想起那年爸爸去世的畫麵。

  死亡，好像再一次靠近了她最親近的人。

  她卻哭不出來，靈魂好像都被打碎了，情緒都懸在半空中，隻能走到奶奶的床邊，死死地盯著那些儀器上的數值，生怕任何一條會出現可怕的變化。

  李安心安排的人出現之前，姑姑一家還在外麵哭嚎，被那些來勢洶洶的人嚇到，現在已經消失無蹤了。

  周棠覺得胸口堵得慌，她覺得好人應該有好報。

  她爸爸是好人，當年是家裏最有出息的，一門心思過好日子，盡全力幫助弟妹，可是爸爸一死，叔叔嬸嬸連給她一碗飯吃都不願意。

  奶奶也是好人，一輩子都在吃苦，可是老年喪子，剩下一兒一女隻惦記她的房子。

  “奶奶……”

  無人回應。

  “周小姐，手續都辦好了，有醫生陪護，咱們得現在就走。”幫忙的人走了回來。

  周棠隻是點頭，然後看著醫生護士走進來，然後讓她簽很多協議的字。

  落筆的最後一下，她手顫抖得厲害，差點沒丟了筆。

  護士歎著氣，加緊去走流程，然後讓她跟車。

  一路上的危險是最多的，但或許是上天真的聽到了周棠的祈禱，一路都平安。

  到了金陵，連夜有醫生會診。

  周棠坐在走廊上，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去多久，走廊裏出現急促的腳步聲。

  “棠棠。”

  仿佛是幻覺一樣的聲音。

  周棠愣了一下，放在膝蓋上的手略微動了下。

  男人的腳步由遠及近，最終到了她麵前。

  淩晨時分，光線昏暗。

  周棠艱難地抬頭，視線逐漸聚焦，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

  李胤澤明顯是倉促趕來的，呼吸不穩，應當是下車後就一路小跑。

  “棠棠，沒事了，小叔叔來了。”

  見周棠許久不語，他歎了口氣，略微俯身，手放在了她的頭頂，同時發現，她帽子未遮蓋的部分，似乎是醫用的頭套。

  怎麽回事？

  “小叔叔……”

  幹啞的聲音發出來，聽得李胤澤心裏一揪。

  仿佛是靈魂驟然歸竅，周棠從虛無的世界裏落地，確認了眼前人不是假的，又再次張了口，卻又一次說不出話來，然後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李胤澤喉間一澀，伸手幫她擦眼淚，那淚珠子卻仿佛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