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今晚真美好
回到檀園已經將近零點了，這是紀雲薇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晚歸，小姑娘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趴在車窗邊和傅景時說了再見後，就歡歡喜喜地蹦到大門外按門鈴，粉紅色的小挎包在腰間一晃一晃，小臉上掛著的燦爛笑容像院子裏亟待綻放的向日葵，生機勃勃。
今晚真美好啊。
月色好，星光好，人也好。
傅景時沒有立刻離開，停在路邊靜等了會兒，看著她被一個身形圓胖女管家模樣的人迎了進去，才驅車離開。
路上接到宋頌的電話，一開口就是沒出息的爆哭：“時哥！我錯了！都是他們逼我的！我就是覺得你能鐵樹開花太不容易了，這不，一激動我就……”
傅景時皺眉：“說重點。”
“大家都知道你和小軟妹在一起了，”宋頌吸了吸鼻子，還挺能狡辯，“是他們出賣我……”
紅燈，傅景時拿起手機翻了翻，群內消息幾百條，他直接點旁邊的數字回到第一條，最先跳入眼簾的是一張拍得很有氛圍感的照片。
寬闊寂靜的山道上，男人黑衣長褲，雙手抄著口袋，一身肅冽清冷，身後一個裹在大大外套裏的小姑娘，像隻可愛的跟屁蟲，伸出兩根細軟的手指，揪住男人的襯衫一角，高大和嬌小的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起，被路燈照落在地麵上，拖曳出統一和諧的步調。
鏡頭裏，女孩微側著臉，白嫩的肌膚掩在領口，頰邊還噙著一朵若隱若現的梨渦。
笑得真乖。
傅景時長按圖片，保存，設成了屏保。
無視群裏的吱哇亂叫，關掉手機後，傅景時繼續心無旁騖地開車，抿直的菲薄唇線慢慢勾成清淺愉悅的笑弧。
今晚真美好。
煙花好，山風好，她更好。
“好大的人了，還這麽胡來，什麽事不能等明天再做？非這麽來回折騰。”張媽最近是愈發嘮叨了，給紀雲薇泡了杯熱牛奶，又故作嚴肅地拉長個臉，“要不是小趙回來帶話，我們還不知道您已經回蘇城了，把老太爺一個人留在鄉下，小姐您也太不懂事了。”
“爺爺身邊有人照顧的。”紀雲薇小口小口地啜著牛奶，想起吃石鍋魚的時候，傅景時也給自己點了熱牛奶，心裏暖乎乎的，軟聲軟氣地同張媽解釋，“有些事情是不能推遲再做的，那樣意義就不一樣了。”
張媽的確理解不了小女孩執拗的堅持，盯著她喝完牛奶，說起另一件事：“對了，大少奶奶下周要搬出去，還想把墨少爺也帶走，老爺夫人不同意，今天晚飯又不歡而散了。”
張媽對紀雲薇知無不言，從前每次回家，光聽她說家長裏短就能聽大半個小時。
紀雲薇現在對覃婭沒多少好感，那個女人差點毀了她的約會，眼波一動，語氣也淡了下來：“她和大哥吵架了嗎？”
“大少爺今天一天都在屋裏休息，倒是沒聽見什麽動靜，可能還惦記著那天的事情，跟咱們賭氣呢，”張媽洗了顆水靈靈的李子，放到紀雲薇手裏，“覃家也是書香門第，怎麽養出來的小姐這麽不懂事。”
紀雲薇笑了：“您剛才還說我不懂事呢。”
張媽輕瞪她一眼：“這能一樣？”
自家小姐再不懂事，可從沒做過出格的事，打小就嘴甜乖巧惹人疼愛，覃婭嫁進來後，雖說也規規矩矩，但張媽就是覺得這家裏頭變得不一樣了。
從前紀雲薇在外讀書時還好，覃婭最多就是不愛搭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高高在上的是有些驕矜，開了工作室後就更忙了，也不大照顧墨少爺，可憐那孩子出生起就沒喝過母乳，長到兩歲了，和家裏傭人在一起的時間，都比和她這個親媽要多。
大少爺那人好脾氣，瞧著也不說，老爺夫人雖然心裏有些不滿意，在明麵上也沒太怪責這個兒媳婦，紀家一向主張尊重孩子的選擇。
當年大少爺出國治療，回來就說要和覃婭結婚，張媽早就覺得不對勁，自覃婭那一晚捅破後，她才驚覺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如今想想，隻歎這世道實在太作弄人了。
眾所周知，大少爺曾是蘇城數一數二的人中龍鳳，如果沒出意外，和小姐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沒什麽不一樣的，”紀雲薇起身把杯子放回廚房，咬著甘甜的李子，汁水滑入唇舌，帶來清爽的口感，“她也是家裏嬌生慣養的小姐，從小順風順水慣了，在這裏得不到想要的東西，難免容易鑽牛角尖。”
紀雲薇看了一眼廊道上的綠植架子，她知道，平時真正在照料那些綠植的，是紀臣。
解鈴還須係鈴人，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她再也不想卷入這場無謂的風波裏了。
“大嫂要搬就讓她搬吧，但小墨墨確實不能帶走，大嫂工作那麽忙，照顧不好他的。”紀雲薇把核丟進垃圾桶裏，洗了手，準備回房間洗漱休息，周一就要去西城了，這兩天得抓緊時間好好休息。
張媽點頭：“我就是這麽想的，老爺夫人也是這個意思，就看大少爺怎麽決定了。”
“嗯，他會處理好的。”紀雲薇有點困了，打了個秀氣的嗬欠，上樓前回頭多看了張媽一眼。
廚房裏亮著一盞小燈，在每一個幽深的長夜裏，張媽都是忙到最後的那個人，此時還在查看冰箱裏儲備著的蔬果生鮮是否過期，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檢查，又分門別類地放好。
她今年已經六十了，體態圓潤，身子健朗，忙裏忙外也不嫌累，這幾十年裏，她事無巨細地照顧著每一個人，紀雲薇從不懷疑張媽對這個家的忠誠。
但有些巧合，未必真的隻是巧合。
比如紀臣昨晚一定是和張媽聊了什麽，今天早上才會想方設法地讓她陪爺爺去淮市。
“張媽，”紀雲薇雙手壓在圍欄上，白生生的小臉貼著手背，彎著一雙亮晶晶的杏眼，“我有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啦，在他也很喜歡很喜歡我之前，我不想節外生枝。”
張媽愣了愣，小姑娘已經踩著輕盈的步子，快快樂樂地往樓上走，一轉眼就消失在拐角。
“小姑娘家家的，天天說喜歡喜歡，也不知羞。”張媽忍不住笑罵，冰箱門開開合合，又忙了十來分鍾，才突然醒過神來。
哎呀，難道是昨晚她隨口扯的幾句話沒瞞住大少爺，讓大少爺起了疑心，所以才特意安排小姐去淮市？
要真是這樣，大少爺也太會算計了。
唉，這個家喲，真是有些不一樣了。
不過，到底是個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能把他們家小姐迷成這樣？
會比大少爺還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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