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李良的故事(六)
  “人之將死,說話再無顧忌,紅酒白酒就葡萄,又幹了兩輪,妙齡女指著我鼻子,舌頭也大了,‘來,咱倆走一個。’咕嚕一口幹完,‘其實,你,你那話兒真不咋的,我還沒有感覺呢,就玩完了……還不如上次在陌陌上勾搭我的那個高富帥,唉,不過人家隻是找野食,吃幹抹盡就不認賬了……’

  “‘醫生大姐,我黑柱子不是人,如果我先你屍變,我希望殺了我的,是你!’‘好,好吧,如果是我,你下手也要痛快點……’

  “‘矮哥,你,你最少是個成功人士,哪像我,春節為了兩塊加班費,都沒有回家過年,我媽盼啊……’眼鏡男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

  “‘小妹,你說,你爸媽他們都這麽有錢了,幹嘛還拚死拚活的……‘你不知道啊,黑柱。’女孩看著黑保安,‘我們家要是住商品房開五菱神車,那錢是夠用,可,可是每個檔次有每個檔次的活法啊……’

  “幾人胡言亂語,卻都說出了各自內心深處平常掩蓋在理性下最接近人性的想法。一片或哭或笑的宣泄中,呯的一聲響,黑保安酒杯掉地,一聲拖長了喉音的呃聲才發出一半,女醫生也將短劍插進了他的眼窩。.

  “‘喝吧!’女醫生拔出短劍,血也不擦,順勢就放在茶幾上,其餘的人恍如未見,仍然勾肩搭背,痛飲痛哭……

  “眼鏡男哧溜著鼻子,找妙齡女碰了一杯,‘你身材真的不錯,待,待會,讓我好好看看,成嗎?我,我長這麽大,每天想的就是提升自己做出一番成績,好讓我爸媽長臉,可,可我還連女人都沒有碰過,我,我做人真的好失敗……’

  “眼鏡男說這話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淚,讓人好笑之際,心裏卻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陣酸楚。

  “女醫生剛把杯中的殘酒一口幹完,聽了這話,哭笑道,‘時間恐怕不多了,幹嘛總關注那兩條大腿間的齷齪事,說點有意義的不成嗎?’

  “被眼鏡男稱呼為矮哥的矮胖子說道,‘誰說這是齷齪事,男人奮鬥一生不就是為了女人和錢?當然了,這樣說把女人物化了,有點不尊重女性,所以在台麵上,大家都說的是事業和愛情,可本質上,一個樣。’

  “‘姐現在就讓你看!’妙齡女出乎意料的幾下就扒拉完衣服,幾人一錯愕間,卻都嗚嗚地哭了出來,矮哥杯子一墩,‘這有什麽,人本來就是幹幹淨淨的來,幹幹淨淨的去,什麽也沒有帶來,什麽也沒有帶去,都脫了吧。’

  “眾人坦然相見,心中卻都沒有一絲雜念,衣冠楚楚的不一定是君子,坦胸露體不一定是性工作者,隻聽呯的一聲響,女孩似乎不勝酒力倒在地上,我正要去拉她起來,卻見女孩的眼睛已然渾濁,黑黑的眼珠緊縮了起來……

  “‘幹了這碗酒,九死一生不回頭……’矮哥扯起破鑼嗓子,隻唱了兩句就跟著倒下,女醫生默默地遞過來帶血的短劍,隻聽矮哥呃的一聲哀號,長長的喉音似乎拖著連綿不絕的悲涼……

  “就隻剩下四個人了,妙齡女突然一下抱住女醫生,‘我,我不想死,我才二十一歲都還差兩個月呀……’

  “我和眼鏡男相視一笑,彼此從對方眼睛裏看到的,卻是更深的無奈和不甘,還帶著掩飾不了恐懼,我們酒杯也不用了,又開了四整瓶酒,四人搖搖晃晃地叮叮當當一陣亂碰,醉死總比嚇死強吧?

  “我一口幹了半瓶,胃袋一下翻江倒海,眼睛硬是愣愣的眨都沒有眨一下,就那樣直墩墩仰頭就倒……”

  李良兩眼直勾勾地,似乎又回到了那可怕的夜晚:“當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也是半夜,寬大的別墅裏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我傻愣愣地瞪了半天的眼睛,又嗅到濃濃的血腥味道的時候,才回想去白天發生了什麽。

  “我還沒有死?我身子一動,叮當一聲碰翻了身邊的酒瓶,呃,呃的屍嚎便接近了過來。聽不到腳步聲,喪屍像是飄過來似的,我雙手摸索,又拿起一個酒瓶使勁一拋,隻聽嘩啦一聲,屍嚎循聲又飄了過去,身上隻覺冷風拂體,想來是剛好砸破了窗戶,才又感到全身光酮酮地連鞋也沒有一隻,怪不得剛才和此時都沒有聽到腳步的聲音,赤腳走路,大家脫褲子的時候,連鞋子也脫了。

  “腦袋裏的殘醉還沒有完全散去,一時之間竟分辨不清,究竟有幾隻喪屍在叫喚。我隻記得自己醉倒的時候,女醫生、妙齡女和眼鏡男還在喝。

  “我順著沙發,小心地往前爬,真是老天眷顧,黑漆漆地連星星也沒有一顆,否則隻要有一絲月光,還不被屍變了的同伴咬上幾口?可我繼而又感到無比悲涼,要真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到底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我又爬了幾步,已經摸索到了牆角,手指一伸,突然觸到了一具有反應的軀體,我駭一大跳,耳畔同時響起一聲尖叫,是女醫生!她也沒有死!

  “‘別叫,是我,李良!’

  “‘李良?李良是誰?’黑暗中響起女醫生拚命壓低後,抖抖索索的聲音。

  我這才想起,自從大家走到一起,還都沒有互相介紹過,生死隻在旦夕間,誰又會有心情問你,‘朋友貴姓?’

  “女醫生反應了過來,‘我也是剛醒!’話音剛落,呯呯幾聲,有碰翻酒瓶和椅子的聲音,應該是妙齡女和眼鏡男,聽到先前那聲尖叫,已然飄了過來。

  “‘不說這些,先換個地兒。’我說。

  “兩人又摸索著爬到一張桌子底下,縱然睜大了眼鏡,也是伸手不見五指,聽到屍嚎越來越近,更不敢去摸索樓梯或者隨便什麽門的位置了。

  “‘好冷,抱緊我。’女醫生幾乎將嘴巴湊到了我的耳根邊,才吐出幾個細如蚊呐的字眼。

  “兩個男女一絲不掛,在黑夜中緊緊抱在一起,心中卻絲毫都沒有炫麗的風光,女醫生抖得厲害,上下牙交戰的聲音控製不住地響,幸虧活死人的聽力並不是那麽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