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勝新婚
  小別勝新婚

  景泰四年三月中旬,大明皇帝回到了他忠誠的順天府。

  人山人海,鑼鼓喧天,旌旗招展,威風凜凜。

  平叛歸來的陛下,在南衙留下了赫赫威名,在那媚香樓,陛下抓了近百人,斬首二十餘。

  即便是如此,依舊阻攔不住貪財的商賈們,借著寒潮,囤積煤炸,一時間金陵煤貴。

  這本應該是商賈發財的大好時機,可是南衙的商賈們,未曾見識過皇帝的手段。

  這馬鞍、江淮官廠的營建,三億斤煤,打了商賈一個措手不及,神樂仙都商賈投江者無數,倒栽蔥比比皆是。

  朱祁鈺大駕玉輅,威風凜凜的回到了北衙,從朝陽門入城,至太廟祭祖,一日未曾將歇。

  這舟車勞頓的皇帝,到了月上柳梢頭的時候,依舊在伏案疾書,大明雖然已經過了當初風雨飄搖的傾覆之危,可這國事,一點都沒見少。

  朱祁鈺在禦書房批閱奏疏的之時,後宮之中,一後三夫人也在偌大的盥漱房裏閑談。

  這盥漱房內,蒸汽氤氳,將後妃的曼妙身姿掩映。

  唐雲燕略微有些不滿的說道:“姐姐,陛下回來了,還帶了兩個女子,那冉思娘還罷了,怎麽也是播州楊氏之後,胡元南下之時,四川山城皆為楊氏所統籌建造。”

  “可那陳婉娘,出身煙花世界,陛下居然也帶回來了,不是說要把陳婉娘安置在南湖別苑嗎?”

  汪皇後看著唐雲燕,這後宮之中,最受寵的除了皇後之外,就數這唐雲燕得寵,就是唐雲燕這種愛憎分明的性子,最招陛下待見。

  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這夫妻之間,最害怕的不就是有話不說,溝通無果?

  把話憋在心裏,這最後擰成個疙瘩,就再也解不開了。

  汪皇後卻頗為嚴肅的說道:“陛下既然帶回來了,那就是宮裏的人,再不待見,也不能傷了和氣。”

  汪皇後也不待見陳婉娘,這個不待見,主要是因為陳婉娘的肚子不爭氣。

  陛下在南衙幾個月的時間,都隻有陳婉娘一人承歡,這麽久了,肚子還是癟的。

  太醫診過脈了,是身子骨弱。

  “知道了,姐姐。”唐雲燕依舊嘴巴撅的老高,那陳婉娘肚子不爭氣,還老霸占著陛下,她當然不樂意了。

  汪皇後從盥漱房裏出來,披上了衣物笑著說道:“陛下還在禦書房,我去尋陛下,你們早些睡吧。”

  今天陛下剛回來,是屬於她汪皇後的,別人是不能爭這個寵的。

  汪皇後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略微有些失神。

  她隻比陛下小一歲,雖然鏡中朱顏不改,可她也知道終歸有人老珠黃的時候,而且她膝下有了一個女兒,有了一個兒子,這兩個孩子的娘了,必然有一些床幃上的苦惱。

  陛下對她的恩寵,還有幾時?

  說到底,那些粉粉嫩嫩的丫頭,充滿了青春靈氣,那肌膚掐一把都能掐出水來,還沒碰,處處皆是片片紅暈,羞澀天成,我見猶憐,那顫巍巍的欲語還休,幾多風情?

  她伸出了鳳仙花染出的胭脂指甲,輕輕的撲了一層薄粉,從鈿盒裏,選了一個清淡的蘭花鈿,貼在了眉心。

  畫眉是最難的地方,她深畫了一下不滿意,又淺畫了一下,尤不滿意,但是最終還是淺淺的畫了一道。

  她不喜濃妝豔抹,尚淡雅,簡單遮瑕,算作是淡妝。

  可是往日裏,不到一刻鍾就弄好的妝,一直到尚宮給她盤好了蟬鬢,都未曾塗抹好。

  她患得患失,生怕哪裏被野狐狸給比了下去。

  “蔡尚宮,好看嗎?”汪皇後站起身來,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擔心的問道。

  “皇後千歲天生麗質,自然是好看。”尚宮是個老嬤嬤,已經五十多歲了。

  老嬤嬤給汪皇後盤了十多年的頭發,也未見皇後有過如此忐忑的時候,還不是陛下一走就是小一年的時間?

  這久久不見,汪皇後自然是患得患失。

  深畫眉,淺畫眉,蟬鬢鬅鬙雲滿衣,陽台行雨回。

  汪皇後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去了禦書房,尋那許久不見的夫君了。

  糟糠之妻不可棄,好不好看,她都是皇後。

  朱祁鈺剛剛處理了手中的奏疏,楊俊帶著四勇團營,已經過了長江,向著湖廣挺近,此時的朱祁鈺正在猶豫,是否將湖廣拆分成湖南湖北。

  湖廣的麵積太大了,人傑地靈,同鄉在朝中被叫做楚黨。

  南榜有楚黨、浙黨、畿黨,而北榜有齊黨、晉黨,乃是朝中最大的幾個同鄉。

  齊自然是齊魯大地,楚則是湖廣、浙黨則是浙江,晉黨則是陝甘寧,畿黨可不是北直隸的京畿,而是南直隸十四府合力。

  錯綜複雜,盤根糾錯。

  “參見陛下。”汪皇後一看到了朱祁鈺,聲音都軟了幾分。

  朱祁鈺暫時放下了拆分湖廣的打算,不是不拆,時候未到。

  他看著汪皇後便將其攬入懷中,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他也分不清那是什麽香味,不過他確信自家的娘子已然動了情。

  這老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

  “夫君。”汪皇後抿了抿嘴唇,來之前那些忐忑,全都被她拋去了九霄雲外,現在她隻想化到她夫君的懷裏。

  朱祁鈺將汪皇後放下,站起來說道:“我去洗洗。”

  “我陪夫君一起去。”汪皇後拉著朱祁鈺的衣服,不讓他走,是一刻都不願意分開。

  拋開她皇後的身份,她之前隻是家裏長短的郕王妃而已,雖然端起了架子,母儀天下,但終歸是願意做那尋常夫妻。

  “那就一起。”朱祁鈺自然是樂意,他知道汪皇後是洗漱之後才來的。

  沒關係,泰安宮裏規矩少,沒人規定一天隻洗一次澡。

  這一夜,更是癡癡纏纏。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瀟瀟郎不歸,空房獨守時。

  汪皇後豈能輕易放過朱祁鈺,自然是柔腸百結,把這數月的相思情訴與情郎聽。

  次日的清晨,汪皇後沒用早膳,睡了個大懶覺。

  而朱祁鈺則是用完早膳,翻身上馬的時候,右腳踩馬鐙,幾次沒踩上去。

  興安一看這般模樣,趕忙讓人拉來了車駕,通知京營今日不去操閱軍馬。

  很少用車駕出行的朱祁鈺,剛回京就換了車駕。

  汪皇後隻感覺自己心都化了,滿臉羞紅的拉好了床幔,自言自語的說道:“哪有什麽萬人懾服,還不是腿軟上不去馬?”

  汪皇後絲毫沒注意,她卻是連床都下不得,她抱著留有餘溫的枕頭,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