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醫師
  “這可是少報了整整三倍的災民啊!他們到底拿不拿百姓當人看!”蒙正齊咬著牙,緊攥著的拳頭恨不得直接招呼到那群官員的臉上,他本就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又火爆,現在看著這麽多傷民也止不住心中顫抖。

  “不要衝動。”淩秋見他大有殺之而後快的想法,連聲道,“事已至此,不如再多深入了解一些,好想辦法救濟那些災民。”

  她何嚐不心痛,看著朝廷報上來的數據就已經足夠令她心靜肉跳,可沒想到這其中竟被謊報了如此,真實的病人遠遠比她想象的要多的多!

  “也好。”蒙正齊鬆了鬆拳頭,一抬頭正好瞧見了駐守城門的官兵正換崗休息,忙招呼二人前去詢問。

  “官爺,官爺,煩請留步。”淩秋上前做了個揖,和顏悅色道,“官爺放哨一天,想必也勞累得很,在下有一事想求官爺解惑,煩請官爺..”淩秋從袖口拿出一塊碎銀悄悄塞到那官兵手中。

  “所求何事?”那官兵顛了顛手中碎銀,麵相也和氣了幾分,在這個瘟疫盛行的現在,錢財還是很有效。

  “不為別的,在下之前聽說這邊瘟疫盛行,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可這對外的說法,染病的好像遠遠比不過這城中的。”淩秋麵色雖然和善,語氣裏卻帶著一股壓迫之意。

  那官兵一愣,隨即臉上便是不耐與怒色,隻見他將手中銀子又扔回淩秋手中,說到:“這種事情不是你們該問的!速速離去!”

  淩秋也不惱,隻好言勸說送走了那位官兵,可再去找人問話,得到的不是支支吾吾的應答,就是不耐煩的怒斥,明顯官兵們都知曉這個問題,但是這就仿佛是一個禁忌一般,碰不得,問不得。

  “也罷。”蕭景逸拽回兩個到處打聽的人,“既然怎麽問都問不出來,倒不如自己親眼瞧瞧。”

  三人換了一身衣物,戴了手套,這才進入病患極多的區域。

  說是災病區,其實隻是在一處巷道裏搭起的幾處棚子,病人中老人幼子居多,捧個缺口破舊的水碗,裏麵是渾濁的水,成群的災民都坐在一起,顯然環境極差。

  這方充滿著肮髒絕望的天地,卻隻有一個白衣女子在前前後後的為這群災民奔忙。

  “也真是不容易,在如今這世道,竟也有這般菩薩心腸的女子。”蒙正齊話音剛落,就見那女子轉身,那女子愣怔片刻突然怒目而視,臉上麵對病患時的平和全然不見,竟多了一股咬牙切齒之意。

  “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縣衙的走狗。”那女子冷哼一聲,清秀的臉上充滿了排斥之情,“一天來三次,比打鳴的公雞都勤快了些,怎麽,這次來是要生拽硬趕還是威逼恐嚇啊。”

  “姑娘,您誤會了,我們……”淩秋還未來得及說話,就又被那姑娘一巴掌推了出去,連帶著無辜的蕭景逸和對自己幻想的菩薩心腸的仙女姐姐形象破滅的愣怔的蒙正齊。

  “有什麽好說的!趕緊走!別妨礙我診病!”

  “姑娘!我們並不是官兵!”淩秋反手扣住那姑娘的手腕,誠懇道,“你瞧,哪有官兵不著士兵服還帶著個女子來趕人的。”

  那姑娘一愣,手上一鬆,他三人便都脫身出來。

  “我兄妹三人隻是路過的行腳商,見此處災疫嚴重,實在於心不忍才入此地,好瞧一瞧有什麽是我們幫得上的。”淩秋這話說的誠懇,一雙眼睛水潤靈動,帶著真誠,讓人無法不信服。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算了,姑且信你們一次。”那女子說完便也不理睬他們,轉身去給旁人診脈去了。

  三人見這姑娘是同意了,也不急著打聽什麽,隻勤快非常的幫著做些事情,諸如送藥遞水,清掃整理這樣的小事。

  那姑娘也不是個鐵石心腸,見他三人這般,也不好再繼續冷落下去,隻得上前深深作了揖。

  “在下楊清,方才無禮怠慢之處還請三位海涵。”

  “無礙,隻是楊大夫,我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淩秋同她這般還了個禮。

  “但說無妨。”楊清見三人並無威脅,態度也緩和了下來。

  “這些染病的患者,可都是楊大夫一人照看?無他人幫忙照顧嗎。”

  “……”楊清略一沉吟,臉色凝重,隻說,“別說是照顧了,就是想求別人不來搗亂現在都成了奢望。”

  “那楊大夫獨自照顧這些病人就不會怕嗎?”淩秋閃著眼睛,這個楊清果真如自己想的一般赤誠,她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醫者自當無所畏懼。”楊清挺起脊背,一派傲骨凜然。“不瞞你們說,我父親也是郎中,在我小時候,家鄉曾爆發過一場瘟疫,其恐怖如斯,不亞於如今這場災難,那些平日裏號稱神醫華佗在世,懸壺濟世的醫師,藥店掌櫃,統統收了包袱逃往外地,隻有我父親,依然開著藥房,為那些災民抓藥治療。”

  楊清突然回憶起往事,似乎被戳到了心底深藏的痛處,突然哽咽,眼角泛紅,卻也沒叫淚珠掉下來。

  “可是,可是我父親卻在一次外出診病時,在診病時受了感染,就這般撒手離去,那時全村人幾乎都染了病,隻有我自小喝父親調配的藥膳長大,加之平日裏多加小心,那瘟疫最終也未曾染過我身上。”

  楊清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歎了口氣繼續道:“那場災難後,是父親的一位同窗收留了我,恩公與父親一樣是個醫師,這些年教我施針看病,認字斷脈,也教會我醫者無懼,我原先一直不懂父親為何要為旁人犧牲自己,可當我看到這些被病痛折磨的患者時,竟也開始理解了父親的想法。”

  “醫者父母心,這句話,真的不隻是拿來裝樣子的。”楊清默默歎了口氣,自己身上還有很重的擔子啊。

  “想不到楊大夫還有這般的曲折往事。”三人唏噓了一陣,淩秋卻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一般,問道“剛才在門口,為何對我三人那般抵觸,我聽得楊大夫您口中‘衙門的走狗‘,可是另有什麽隱情?”

  “何來隱情,不過是官府的人容不下這些患者,想將他們趕出城外。”

  “竟是如此……”

  “我勸你們三人,也速速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