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修相機
  她圓臉,長裙,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額頭上一條黑白圓點發箍把頭發固定在腦後,特別顯眼。

  在她轉身時,恰好有一縷陽光從腦後射過來,她整個人周身籠罩著一層光暈,美不勝收,瞬間如同從畫中走來。

  她眨巴著眼睛,問:“海鷗牌相機,你真的會用?”

  這個牌子相機,朱曉華不陌生,在80年代,這是極其流行的一款相機。

  雖然後來他用的都是康佳、索尼、單反等高級產品,但這些相機的本質原理卻大同小異。

  朱曉華說:“我或許可以試試,但不保證一定成功。”

  “沒關係,跟我來吧,相機就在那邊的田埂上。”女孩發出邀請。

  朱曉華跟在她身後,朝田埂上走去。

  走出約七八百米遠,一架雙鏡頭、體型笨重的相機出現在路邊。

  相機裝在皮套子裏,正麵印著兩個銀色的大字:“海鷗”。

  跟相機放在一起的,還有幾本書,一個軍綠色帆布挎包。

  這些書中,最上麵的是一本綠色封皮書《當代詩選》,封麵上有一行小字介紹:“顧城《一個人》”。

  朱曉華記得中學語文課本學過這首詩,隨即背誦起來:“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女孩眼光閃亮,問:“你也喜歡這首詩?”

  朱曉華點點頭,說:“不過,三十多年後的大學校園裏,大家已經不這麽念這首詩了。”

  女孩問:“那怎麽念?”

  朱曉華:“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美眉。”

  女孩:“美眉是什麽?”

  朱曉華:“……,一種很神秘的雌性生物。”

  女孩托起相機交給他,說:“剛才拍了兩張,總是光線不足,畫麵模糊,而且還有斑點。膠卷隻剩下兩張了,所以在確認它完好之前,我都不敢再拍了。”

  這個年代相機貴,膠卷更貴。作為消耗品,一張樂凱膠卷的價格在14元左右,如果再加上衝洗費用,至少需要30元,抵得上很多家庭數個月的生活費。

  朱曉華接過笨重的相機,發現它的曝光有點過度了,他重新調整了光圈,焦距。

  等調整好之後,發現鏡頭上總有幾個斑點消除不掉。

  他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問題在哪。

  女孩接過相機看了看說:“比剛才清晰多了,不過好像還是不行。唉,我的宣傳畫冊啊,看來這次來夾子溝農場算是白跑一趟了。”

  女孩的表情有些失望。

  朱曉華把相機關機後,把鏡頭拆卸下來,調轉鏡頭後,他看到鏡頭上有幾斑點。

  他用相機附帶的綢布擦了擦鏡頭上的斑點,問:“你們是跟錢主任一起來的嗎?”

  女孩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微笑,說:“對呀,領導下來視察,我們作為隨行記者,需要采拍洛城近來發生的新人新事新氣象,並且回去後作成宣傳畫冊。這夾子溝農場是最後一站。”

  說完,她又側著頭,自言自語地說:“昨天用的時候,相機還好好的。怎麽今天就成這樣了。害我浪費了好幾張膠片,到現在還沒拍到一張能用的農場照片。”

  朱曉華把第一個鏡頭前後擦完後,又換了另一個鏡頭,繼續擦拭。

  朱曉華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拍一張,不是自誇,我可算是拍照高手呢。”

  拍照、取景、構圖,對朱曉華來說那是再熟悉不過了。

  身為基金經理,他經常需要全國各地的跑,有時需要深入行業公司的生產車間、倉庫基地實地調研。光是走馬觀花是不行的,有時他也會拍照,過後慢慢研究。

  當然,拍照嘛,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摸索出竅門了。像拍行業生產車間,就要盡量要拍得大而全,不漏過一個細節,以免上當受騙。

  而對於拍這種反映新氣象、帶有風景性質的照片,相對來說則不需要那麽嚴謹,更多的時候隻要拍出重點和美感,拍出藝術氣質就足夠了。

  這種級別的拍照,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麽難度。

  “咦,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長得有點像一個歌手?”

  女孩突然驚訝地“咦”了一聲,仔細看著朱曉華。

  朱曉華嚇了一跳,心想不會認出來了吧,可惜那並不是我。

  朱曉華微微一笑,自嘲道:“我哪裏是什麽歌手,不過一個馬上要受處分的人而已。”

  他低下頭,繼續擺弄相機。

  女孩輕輕歎了口氣,說:“唉,你們的事,我也不太懂。我隻知道,聽說農場裏有人舉報說這裏存在違規經營,我爸……錢市……錢主任就跟著下麵視察的領導一塊過來一趟。”

  朱曉華擦拭完相機,把兩個鏡頭重新安上,打開相機對著遠處觀察,這次鏡頭徹底清晰了。原來那兩個斑點沾在了鏡頭內側上。

  他把相機遞給女孩瞧了瞧,女孩欣喜地說:“果然好了。”

  朱曉華說:“介不介意我拍一張?”

  女孩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說:“你給修好的,當然可以拍。”

  朱曉華把鏡頭對準農場大院,又詢問她要拍些什麽。女孩把拍宣傳畫冊的要點告訴他,朱曉華照著她的要求拍了一張。

  “哢嚓”一聲,一張清晰、準確的農場照片拍了出來。

  女孩從相機裏看了看底片,讚歎地說:“這張基本就把農場的全貌反映出來了。我們研究了半天都沒弄好,沒想到你幾分鍾就完成了,又是修相機,又是拍照,你懂得真多!”

  朱曉華露出頑皮的笑容說:“那是當然,因為我來自21世紀。”

  女孩淡然一笑,說:“不信,你真會開玩笑。”

  此時,有一男一女從田埂走過來,遠遠地跟她打招呼。

  她站起來,把完成拍照的事告訴了兩人,說:“田園、田雨,農場的照片拍完了,很清晰、完美的一張。”

  她把相機遞給兩人看。

  女同伴田雨說:“這下好了,農場的照片拍完了,宣傳畫冊的任務也就快完成了。還剩餘一張底片,不如我們在這空曠的田地前合張影吧。”

  男同伴田園說:“你們兩個女孩子合影就好了。”

  女孩和田雨站到田埂上,此時恰巧有一名隨行的工作人員經過。女孩招手朱曉華和田園過去,說:“這下有人幫忙拍照了,不如我們四個一起合影吧。”

  朱曉華想到自己勞改犯的身份,說:“算了,你們三人照吧,我就不參與了。”

  田園也站了過去。

  女孩、田園、田雨三人站在田埂上,隨行的工作人員詢問:”隻有這最後一張底片了,確定不讓他合影?“

  三人齊齊向朱曉華招手,說:“相機是你幫忙修好的,一起來吧,沒關係的,就差你了。”

  端著相機的隨行人員也催促朱曉華站過去。

  朱曉華拗不過他們,走到女孩旁邊站定。

  剛站定,“哢嚓”一聲,最後一張照片拍了出來。

  眾人拍完照,紛紛圍過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