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 萬鬆書院-至-449 重新洗牌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445 萬鬆書院</h2>

   [?楊淩送了個空口人情,其實根本不必他去張羅,更不必幾位公主去點名購買,穀大用原本就是在宮裏侍候的人,皇族婦人們使用些什麽東西,相互贈送些什麽禮物,恐怕這些公主們自己都沒他記得周全。

   穀大用早置辦了十餘車的東西,每份箱籠上都按分屬於皇上、太後、皇後、皇妃和公主做好了記號,就連威國公楊淩家裏幾位夫人,他都很細心的一人準備了一份貴重的禮物。

   正德皇上在蘇州住了十餘天,預計事先調度安排的將領差不多現在已經各自到位了,隻需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掌控軍隊、按計劃調派好人手,正德就可以馬上回京,開始全國性的政軍首腦大換防,徹底消彌一切隱患,所以杭州之行仍然從容。

   拉馬裏奧大主教的人目睹了金陵、姑蘇的美麗富饒和強大的經濟實力,已經徹底被它折服了。曾經,馬可波羅的東方遊記在西方是受人恥笑的,因為他們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盡管近些年來一些西方冒險者已經陸續來到東方,見證了馬可波羅所說的話,但是在大多數人眼中,仍然認為他們是為了遊說貴族、獲得足夠的遠洋讚助而有所誇大,然而親眼見證了這裏的富饒和美麗,他們才不得不相信這件事實。

   金陵城的富有強大,比他們的帝都要強上百倍,蘇州的市政比他們的城市要先進百年,他們最大的城市也不過十餘萬人口,而在這裏,他們所見到的動輒是上百萬人口的豪華大都市,那真是鄉下人進城,目不暇接。

   現在,他們興致勃勃地往杭州城進發了。當然,還帶著他們購置的無數精美的禮物。送給國王和王後的;送給其他貴族的;送給妻子和情人的等等。

   他們已經決定在這座近海的大都市設置駐商局,盡管他們還沒有見識過這裏的美麗富饒,可是看過了金陵和蘇州,他們對杭州,已經沒有任何可能的懷疑了。

   杭州沒有蘇州的曆史悠久。秦一統六國後,在靈隱山下設錢唐縣,現在已是杭州城的地方當時還是隨潮出沒的一片海灘,西湖還未問世。直置東漢,從寶石山至萬鬆嶺修築了一條海塘,西湖開始與海隔斷,方才成為內湖。

   到了隋唐時期,作為大運河起訖點的杭州才奠定了航運中心與貿易中心的地位,成為全國知名的商業城市和重要貿易港門,當時的稅金占大唐全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五。

   到了北宋時,杭州已有“東南第一州”之稱。當時全國的商稅、酒曲稅以杭州居第一,首都汴梁則次之。待到南宋定都杭州,輦轂駐蹕,衣冠紛集,民物阜藩,尤非昔比。杭州一躍成為全國之中心。盡管軍事上當時南宋十分疲弱,然而論及繁榮富裕,杭州當時已是全世界第一大都會。

   這種局麵到了元朝時也沒有改變,直到大明立國後施行海禁,又加上倭寇年年騷擾,杭州才衰落下來。不過這種局麵畢竟才百餘年,而其繁華富饒的大都市地位卻曆經了數百年,此時的杭州居民骨子裏並未失去那種應有的氣勢。

   如今重新開海了,杭州又成為對外通商貿易的第一口岸,又有嚴嵩這個年輕能幹的知府在此鎮守,加上它元氣未失、底蘊深厚,此時的杭州會是怎樣一副模樣呢?

   皇帝從餘杭門入了杭州城,駐於孤山腳下的臨時行宮。知府嚴嵩以及杭州大小官吏、鎮守太監齊來迎駕,於西湖樓外樓設宴接風,好一陣喧鬧至夜方休。

   次日,嚴嵩又來見駕,聽候皇帝對於杭州治政的垂詢。嚴嵩的準備遠比穀大用周詳,對答如流、談吐不凡,正德皇帝聞言大悅,不禁向楊淩投以一道讚賞的眼光。

   穀大用、嚴嵩這些管理稅賦通商、地方政經的文官和許泰、李森、白重讚、許泰等可信可用的武將,可都是出於楊淩的舉薦,現在看來,楊淩果然有識人之明,這些人幹得還真是有聲有色。

   正德皇帝聽罷嚴嵩的陳述,嗬嗬笑道:“來呀,給嚴愛卿看座”。

   嚴嵩受寵若驚,連道不敢,楊淩笑道:“皇上賜座,豈能推辭,你就坐了吧”。

   “是!”嚴嵩長揖一禮謝坐,這才欠著屁股坐了半邊椅子。正德皇帝喜滋滋問道:“朕此次南巡,便要看看江南各阜的發展,了解一下地方民情。嚴卿,聽你方才所述。杭州現在工商興隆、交易廣泛,朕甚是欣慰呀。你且說說,尚有些什麽情況?”

   嚴嵩拱手道:“皇上,杭州工商業發展十分迅速,不過蘇州近在咫尺,以發展工業為主,是以臣在杭州,則以商業為主,彼此互補,又不必太過爭奪資源。

   如今,杭州商業有四百三十三行,是最齊備的商行大阜,借助運河、海運和陸運之便運,樞紐結於天下。已和日本、朝鮮、呂宋、南洋、波斯、大食等近五十多個藩國和地區建立了貿易。

   在商業上,由於朝廷取消朝貢製度,代以通商貿易,平等交易,各取所需,而一劍書城且製訂了詳細地律法,臣依律行事,又得皇上和朝廷的支持,所以沒有什麽大問題。

   杭州居民現在百四十萬,每天消耗雞、豬肉食巨量,已有農戶專門飼養,以此為生。官府對此予以保護和鼓勵,一旦因瘟病或出售困難造成重大損失時,官府是會予以補給的,以免傷了這些農戶的元氣。

   此外,杭州乃是大阜,人口太過重多,現在城中專門出資雇傭了些無業遊民,專司防火、防疫事務,每年尤其是夏季,務必清除城中汙垢垃圾,以免產生流病……”。

   他看了眼正德臉色,見正德笑吟吟地十分高興。便繼續道:“說到工農業,杭州自然是以瓷器、茶葉、絲織、造紙、印刷、水稻、養殖等為主。

   水稻現在栽種的是皇上親自恩準引進試種成功的正德稻,此稻種抗旱、抗蟲,高產。臣正在號召地方采用移栽法種植。原來的直播法雖然省去了育秧和移栽兩個環節,但是如平田整地,苗期防寒保溫與保苗,雜草防除,防止倒伏等方麵對產量影響較大。

   現如今采用育秧移栽不但克服了這些問題,而且節省種子、節約肥水,提高產量。最重要的是,不必等上一季稻子成熟,新苗就培育出來,江南稻田可以一年兩熟,產量翻番。要是到了閩南,使用此法一年可以三季成熟,百姓獲益厚重,皆是皇上之恩呐”。

   正德一聽眉飛色舞,想不到當初一句話,竟然可以產生這樣意想不到的效果。看來身在上位者還真的時時在意、處處小心,尤其治國柄政,那是萬萬馬虎大意不得呀。

   嚴嵩又道:“至於貧田山田,則栽種易管理且高產的紅薯和玉米,軍屯田正在整頓,先期全部栽植棉花,這樣可以盡快見效,可以賣出大價錢用來安置屯軍衛所官兵”。

   楊淩插嘴道:“嚴大人,我在蘇州時聽說蘇州織造的大量絲繭來自杭州農戶,你這裏可是供應大戶,穀公公說你正在改良一些東西,可否詳盡說說?”

   嚴嵩喜孜孜說道:“是,臣蒙皇上信任,委以杭州知府的重任,微臣感激涕零,恨不得粉身碎骨以報,是以處處小心,恐讓皇上失望。臣是書生出身,可絲織乃是江南根本,關係國計民生,臣可不敢大意。

   臣不懂農業,便招募能工巧匠進行研究,絲織從養蠶、繅絲到紡織及紡機工具皆有改進。對蠶種的選擇,蠶病的防治,桑葉的培植,育蠶的工藝,結繭繅絲的方法與工具,都予以改進,規定了步驟教授予於百姓。至於桑樹,我們正在挑選植株進行改良,使之多葉而株矮,采葉多而省工。”

   正德皇帝點了點頭,微笑道:“甚好,那麽杭州尚有什麽需要朝廷解決的問題麽?朕今日來杭州,正好就近解決”。

   嚴嵩疏朗而直的眉毛一揚,說道:“說到問題倒有一個,臣正想具體上奏,請示皇上。皇上,當今大明造紙業十分發達,以江西鉛山石塘鎮為例,那裏有紙廠槽戶不下三十餘槽,各槽幫工不下一、二千人,所產驚人。

   現在蒸煮紙漿多用石灰,提供了紙漿的質量。紙坊破碎原料多用水碓,提高了功效。所產高中低檔各式紙張沿江運下,成本又低廉,紙張多則印刷作坊則隨之興起,杭州城鄉現在有大批刻字工人。

   刻字工價,每葉兩板,每板工銀一錢五分。活字印刷,三分銀子刻一百字,由於刻字價賤,故印書甚多,私人出資印刷的文人也增多了。

   本來這是好事,不過現在書坊出版的不止是十三經、十七史,以至叢書、別集、道藏、詞曲等,由於杭州商行眾多,消息傳播不便,現在有人專門出版事關各行各業消息情形的小冊子,紙張粗糙、印刷簡陋,隻為一時之需。

   有時為了招攬買者,還會夾雜一些最近發生的奇聞逸事,坊間故事甚至青樓韻事。此為新生事物,朝廷沒有相關律法限製,臣引導管理頗為吃力,是以正想奏請皇上,這種行為是當禁當行?如何管理?”

   楊淩微微地笑了起來。造紙業促進刻字業,刻字業促進印刷業,而商業活動的需要又促進兩個不同的行業進行聯係,從而產生報業。

   報業這個新行業的產生再促進法律的完善。經濟影響了政治、法律和文化,政治、法律和文化的完善反過來繼續促進經濟的發展,彼此環環相扣,不斷衍生,而隨著它的發展,又會出現什麽新的產業呢?

   此即謂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人文金字塔的理論,終於親眼看到它的奇妙效果了。如果自己脫離實際,一味操之過急地搞大躍進,還會有親眼看到這一切的那一天麽?

   楊淩想到這裏忽地想起了一個人。那個被寫進詩詞唾罵萬年的王莽。王莽那廝不會也是穿越的人吧?王莽一登帝王即均分田地於民;廢除奴隸買賣;政府控製冶鐵和鑄錢,防止富商操縱市場;建立國家銀行、貧苦百姓可以申請國家貸款,杜絕了高利貸;從皇帝到百官,都實行浮動工資製;王莽厲行懲貪,建立舉報製度。

   均田地、講人權,真不知道他一個家族裏出過九位侯爺、五位大司馬的顯赫貴族,怎麽會有這樣的思想,結果如何呢?

   正德剛想說既然百姓出版毫無頭序,有傷風化,那就予以禁止便是。忽地瞟見楊淩唇邊笑意,心裏不由翻了個個兒:“莫非楊卿有何獨到見解?”

   他又想起自己方才所思:身居上位者,當時時在意、處處小心,尤其治國柄政萬萬不可馬虎大意的想法來,正德變得慎重了,他仔細地思考了半天,才微微頷首道:“唔,朕知道了,百姓既然因商務需要推出了這些東西,總有它存在的價值,不可一味禁止因噎廢食,官府可以出麵疏導。

   這樣吧,如果一些事涉風化、觸及律法的東西,還當以禁、罰、懲等方式予以管製,尋常民俗民情、鄉間俚聞,盡可由其登載。你回頭把詳細情形逞報上來,有何建議一並報來,回京後朕召集官員予以研討製定一部相關律法予以約束便是。”

   “是!”嚴嵩欠了欠屁股,拱手說道。

   正德頷首微笑道:“好,朕要在杭州停留幾日,到了這天堂聖地,總要到處走走的,景德鎮、龍井茶園、桑山稻田朕都是要去看看的。這三天,朕先欣賞一下杭州風景,西湖、靈隱寺、虎跑泉、錢塘江六和塔,朕是久聞大名啦”。

   這些事情嚴嵩早已做好種種準備。是以隻是欠身一禮道:“是,臣回去便安排一下”。

   正德一擺手道:“景德鎮、龍井園和桑山稻田察看農耕這些事你來安排,遊山逛景就不必了,隨從如雲便失了野遊之趣。朕自去微服一遊、與民同樂”。

   嚴嵩一聽唬了一跳,忙道:“皇上,萬萬不可,臣不敢有瞞皇上,杭州人口,再加上內外經商,各國、各地商賈如雲,因之無賴宵小詐騙竊物之事屢有發生,卻是嚴懲不絕,臣為之大為頭疼,皇上是萬乘之尊,豈可輕涉民間?”

   這種事北京城也有的是,但凡豪華都市這種事總是層出不窮的,陰暗總是伴隨著光明出現,最肥沃的土地也最容易滋生蟲患,正德不以為然地笑道:“宵小之徒怕些甚麽?朕雖說要微服出遊,身邊總有大內侍衛伴隨的,再說朕去的地方都是熱鬧繁華之地,無賴地痞也當有所顧忌”。

   嚴嵩無奈,隻是暗暗決定通知通判、巡檢、民壯,所有治安衙門加強治理,免得攪了皇上遊興罷了。

   目注嚴嵩離去的背影,正德皇帝微微頷首,對楊淩道:“楊卿,此人頗具才幹,才堪大用!”

   “是,皇上慧眼識人!”楊淩瀟灑一笑。

   昔年對嚴嵩的擔心和忌憚,現在已從楊淩心中煙消雲散。他不再擔心嚴嵩一旦位具高位如何了。嚴嵩沒有變,從他的了解裏,這個人還是不好女色但貪戀權力,但是誰的一生沒有一點追求?那些千古名臣難道都是淡漠名利的山野隱士麽?

   人的野心是隨著權力的擴張和周圍的環境而逐漸改變的,如今已經不同於往日了,一個不同的君王、一個不同的朝廷、一個不同的大明,一個日新月異發生著劇變的大明,也將造就一個不同的嚴嵩!

   更重要的是來自自信,如果自信能夠穩穩地一劍書城駕馭住一匹千裏馬,那為什麽不讓他日行千裏?

   楊淩微笑著看了嚴嵩離去的背影一眼,前世的一切隻能做為一個借鑒,而不能做為一個量尺來衡量曆史上的一切了。楊淩,真正地融入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真正的因為他而發生了改變,它將不會再重複楊淩記憶中的一切。

   未來,即使是楊淩這個來自五百年後的人,也無法揣測的未來。第二日,正德要和唐一仙、諸位公主們同遊杭州,第一站自然是久享盛名的西湖。大隊人馬還未出門,拉馬裏奧大主教和拉蒙德侯爵便興衝衝地趕了來,原來他們已經相中了駐商局建築地點,並且把兩國貿易的詳細合同也修訂完畢,巴巴地趕來請求皇帝陛下簽署。

   楊淩將條文細細看了一遍,又要通事看了一遍,條文以字書寫,這些使者倒還規矩,各項條文循規蹈矩,並無不妥之處,正德皇帝也是個性情爽快的人,當即用印簽署,並行文北京,令內閣立即頒布天下。

   拉馬裏奧大主教請了正德皇帝親筆簽署用印的官方函文,立即興衝衝地告辭離去了。他要在羊壩頭建築駐商局和附屬的大教堂、倉庫房、醫舍和學校,將移居過來至少一百戶人家,在這個帶領世界迎風破浪駛向未來的巨艦上從此占據一席之地。

   羊壩頭,兩百多年前。回民阿老丁在此建築鳳凰寺,成為中國伊斯蘭教四大古寺之一,看來拉馬裏奧大主教是要在此發展爭奪信民了。

   他甚至想請示教皇,親自來到這個人間天堂擔任教會在東方的紅衣大主教。他興衝衝的離去了,旁邊是眼紅紅的巴蒙德伯爵,他無法拋棄自己的領地,跑到這麽遙遠的東方來,這讓他很是嫉妒拉馬裏奧大主教的幸運。

   不過他也在這裏買了一塊地,他準備回去就遊說他那個破落了的同族兄弟帶著他那兩個英俊的侄兒和三個美麗的侄女來到這個最美麗富饒,而且充滿生機的地方定居,相信他的家族將可以因此從貴族群體中脫穎而出。對對,用東方話說,是從此鶴立雞群!

   正德等人沒有通知地方官府,那種肅清一切遊人、獨自遊逛風景的感覺並不好受,正德最厭惡的就是過那種離群寡居的聖人生活,難得出京一次,他怎麽會不放縱一次?

   於是,朱公子和楊公子又帶著四大美人出遊了。

   上珠寶巷、下珠寶巷是經營金銀珠寶首飾的盛地;米市巷、柴木巷、菜市橋是熱鬧的市井集市。瓦子戲院則遍布城中各處,這些地方最是熱鬧,治安自然也是最亂,不過這些地方正德皇帝和公主們自然也不屑去逛,這倒讓江彬放心不少。

   江彬頭戴英雄巾、一身短打扮,蜈蚣扣的武士報,腰間插了根雙節棍。江彬本來就是一副痞子相,臉上又有兩個疤,這副模樣往那兒一站,挺胸腆肚狐假虎威,要不是後邊的正德、楊淩和四位美女神態端莊,簡直就是跟著花花公子逛大街的護院家丁,誰看得出這位就是金陵城的江總兵。

   此時正是春天,最宜欣賞柳浪聞鶯,正德一行人租了條花舫船,遊湖直至近午興致不減,又沿長堤柳下漫步而行。

   正德和唐一仙傍依而行,永淳小丫頭到底向著姐姐,總是扯著湘兒說個不停,湘兒本來自覺不是那麽在乎楊淩,可是眼見人家一對兒走在前邊,時而低語、時而輕笑,眉來眼去,別有滋味,那心裏可就泛起了酸意,可又不好表現出來。

   張符寶將這三姐妹行止、心思瞧在眼裏,不覺暗暗好笑,她本來不欲去注意楊淩行動,這一來卻時不時的想去看上一眼,眼見前邊一對璧人如影隨形、柔情蜜意,不期然想起那日夜間夢中情形,想象起若是被楊淩如此嗬護憐愛的女人換作自己……這一來心裏頓時不自在起來。

   陽光鋪開了溫柔,春風拂起了浪漫,如絲的垂柳點綴出江南地秀色,柳絲間鶯語昵喃,一排排的嫩柳倒映在綠波中,與陽光一起瀲灩著無限優美的湖光山色。

   美麗的西子湖畔,翠柳成陰,微風纏綿。自與楊淩做過那種親熱之事,永福和楊淩好得蜜裏調油,那種煥發出的美麗氣息簡直讓容顏絲毫不遜於她的永淳和湘兒都有些嫉妒。輕輕走在楊淩的身邊,她的心也象春風一樣的飛揚起來,盈盈秀水,顧盼出無限的情愫。

   “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楊淩盯著永福的小嘴兒壞笑。

   永福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恨聲道:“你看人家做什麽?”

   楊淩眨眨眼,悄聲道:“我看哪裏了?”

   永福鵝蛋臉兒一紅,嘟起小嘴道:“人家下次不理你了”。

   楊淩捂著嘴咳了一聲,眼睛瞧著前邊的正德夫妻,卻用永福公主聽的到的聲音道:“唉,寧兒不理淩哥哥了,不知道受冷落的它會不會傷心?”

   永福眼珠兒一轉,被他引動了好奇心,詫異地道:“冷落了你,誰傷心呀?”

   楊淩勾了一下永福的眼神,往自己袍襟下一引,似笑非笑地道:“它……呀……”。

   “呀!”永福公主又氣又羞,攥緊了小拳頭直想拿他的後背當鼓敲,好在她還省起這是在大街上。永福公主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紅著臉嗔道:“不許你說!”

   楊淩摸摸鼻子,悶笑道:“不說,不說”。

   永福公主臉兒紅著、嘴角笑著、心裏甜著,飄也似的走了一陣兒,忽地說道:“這裏人好多,真想去個清閑些的地方走走”。

   “多麽?”楊淩前看看後看看,就這麽點人還嫌多?想當初俺也曾來過這兒,那時節要想這條柳浪聞鶯的長堤上少點人兒,就得半夜來才行了,這樣都嫌多,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那不如……去萬鬆,應該清靜些”,楊淩提議道。

   “萬鬆書院?那是什麽地方?也是名勝古跡麽?”永福公主奇怪地問。

   萬鬆書院始建於唐朝貞元年間,距大明朝時已近千年,當初名為報恩寺。楊淩其實說完就後悔了,萬鬆書院名傳後世是因為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發生在這兒,而那故事發生在明朝年間,楊淩也不知道是不是目前這個時代,現在世上有沒有這麽一座書院。

   可他話已出口,卻是無法收回了,永福公主隻一擺手,一個公子哥兒似的大內侍衛就收了三步一搖的身段,嗖地一下躥到了跟前,把路過的遊人嚇了一跳,還當這廝要當街搶人呢。

   永福公主低聲道:“問一下萬鬆書院在哪兒,告訴皇兄,去那兒走走”。

   那名大內侍衛微一頷首,轉身走開了,過了陣兒才匆匆走來,含笑稟道:“殿下,知道這萬鬆書院的還真是不多呢,方才問過一名秀才,這才打聽的地方。並不太遠的,這家書院是十一年前浙江右參政周木由報恩寺改設的,現在除了些書生士子並不為太多人知道”。

   永福公主點了點頭,楊淩是讀書人,又來過杭州,知道萬鬆書院當然不稀奇,楊淩也鬆了口氣。那侍衛趕去向正德皇帝稟報,正德隻要有得玩,去哪裏倒無所謂,一行人當即離開西湖,抬了幾頂轎子,悠悠呀呀直奔萬鬆書院去了。

   萬鬆書院位於杭州西湖東南鳳凰山北萬鬆嶺上,這裏鬆木蒼翠,風景秀麗,更可北賞西湖,南觀錢江,滿目清新,盡在眼底。楊淩隨口一句話,本還擔心這裏沒甚風景,到了此處見了這番景像才放下心來。

   迎麵蒼鬆翠柏前一座萬世師表的石碑,還供奉著孔聖先師像,綠樹環抱之中,粉牆黛瓦的書院顯得格外清雅幽靜,樓台照壁更是精美。

   山下比較熱鬧,有各式茶樓酒肆。湘兒、永福和符寶三人蹦蹦跳跳的正覺饑餓,一行人先尋了家幹淨雅致的酒樓,點了蔥包檜、貓耳朵、西施舌、幸福雙、花鮮栗羹、朝糕等口味獨到的地方小吃,又要了幾味薑茶、擂茶等地方茶飲,吃飽喝足這才舉足上嶺。

   正是揚春三月天氣,一路上青草綠樹間長滿了鮮花,樹冠蔭蔭婆娑。鮮花點綴如錦,濃鬱的芬芳清雅、香馨,令人神清氣爽。

   穿過三座牌樓,走過仰聖門,經過明道堂、居仁齋、由義齋,又到大成殿拜過了孔聖先師,就到了傳說中梁山伯和祝英台同床三載男女未辨的毓秀閣。

   一路上紅窗粉牆、栗柱青瓦,花草樹木點翠碧嬌嫩,幾個人悠閑地行於一層樓台上,嶺上萬鬆蔥鬱,遠水悠悠如碧,身邊蝴蝶兒翩翩,確是一處盛地。

   永福幾人一氣兒上山,走得臉蛋嫣紅,便坐在春雨洗刷後幹幹淨淨的潔白石階上乘涼,楊淩瞧見身邊飛來飛去地蝴蝶,不禁隨口吟道:“纖手相攜春又度。何物花叢,展翅翩翩舞?一片鬆濤千萬緒,難得……”,梁祝二字尚未出口。他才驚醒又忘形了,這是一首後世地詩,吟的是梁祝的故事,現在可無梁祝故事,不覺有些尷尬。

   永福幾人隻道他是一時興起要吟詩呢,唐一仙拐拐正德的胳膊,說道:“喂,瞧我大哥吟詩呢,可比你那‘我這兒停驄住,她那兒俊眼睃’強多啦”。

   正德剛要不服氣地反駁,忽見楊淩僵在那兒,隻當他想不出合適的詩句了,不禁幸災樂禍地道:“俺那叫俚語懂不懂?嘿嘿嘿,不管咋說,我是吟出來了,你那大哥……嗯嗯,嗯嗯……哎喲,掐我幹嗎?”

   永福見楊淩張口結舌,不忍郎君受窘,正想說話岔開,張符寶已笑吟吟地道:“國公爺,難得什麽呀?怎麽難在了那裏?”

   楊淩眼珠一轉,說道:“哦,我是瞧這蝴蝶翩翩,忽地想起一個故事,心中有所感歎,是以失神”。

   唐一仙又用肘尖撞了正德一下,得意地一翹鼻尖,然後笑盈盈地問道:“大哥,你想起什麽故事了?說來聽聽”。

   楊淩沒辦法了,隻得硬著頭皮把梁祝的故事說了一遍,好在裏邊的太守呀什麽的官職一聽就不是明朝,倒不致露餡,至於書院的名稱隨便起一個便成了。

   楊淩講到二人同床共榻三載,梁山伯不辨雌雄,引得湘兒、永淳幾個丫頭訕笑不已,紛紛譏諷梁山伯是個榆木疙瘩,待講到十八相送,聽到祝英台一再暗示,梁山伯始終不曾領悟,永福不禁笑道:“梁公子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不會想到祝英台話中有話”。

   楊淩瞄了她一眼,小妮子下巴微微一揚,眸波流轉,微帶椰揄,顯然是笑他風流,不如梁山伯是個守禮君子。湘兒托著下巴聽地正有趣,瞧見二人眉開眼去,便狠狠瞪了楊淩一眼,楊淩偏沒看見,氣得小丫頭銀牙緊咬,嘴唇兒撅的掛得上油瓶。

   楊淩將那故事講完,直講到祝英台跳墳化蝶,聽得永福和唐一仙盈盈珠淚欲下,已經入了戲的湘兒和永淳卻氣得小臉通紅。

   唐一仙輕拭眼角,說道:“好可憐的一對有情人,那個馬公子真是該殺,祝老爺嫌貧愛富,害了自己女兒,真是可恨!”

   永淳公主卻一拍大腿,怒道:“要我說,那個姓梁的才可惡,這也算男人麽?木訥得象隻呆頭鵝那也罷了,偌大的男人屁本事沒有,隻會傷心落淚鬱鬱而終,害得祝姑娘殉死,他哪怕領著姑娘私奔呢,廢物,大廢物一個!真不知祝姑娘喜歡這麽個廢物做甚麽?”

   湘兒連連點頭,說道:“是啊,是啊,聽得我好生悶氣。漫說一個富家翁的女兒,就算她是公主好啦,這男人隻要想想辦法……”。

   她說到這兒忽想起自己不就是個公主?楊淩不就是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與她在一起了?可沒學那沒出息的男人,隻會躲在家裏挺屍。嗯,自己的郎君比那個叫梁山伯的蠢貨強多啦,雖說壞了點兒。

   湘兒喜孜孜地看了眼楊淩,忽然覺得這家夥順眼多啦。

   楊淩聽得啞然失笑,以這兩個丫頭的性格,恐怕真就絕對不會喜歡梁山伯那樣的男人,難怪她們氣成這樣。永淳猶自憤憤,對張符寶道:“符寶,你說是不是?這樣沒用的男人,要是換了你,你喜歡麽?”

   張符寶翻了翻眼睛,哼了一聲,洋洋得意地道:“怎麽會?貧道掐指一算,便知過去未來,那家夥是不是我的郎君,我隻須算上一算就知道了。他有什麽困厄病難,我自然也算得到,又怎麽會落到那般下場?”

   永淳公主雙眸一亮,歎道:“哇,你真的這麽厲害?”

   張符寶站起身來,學著她大哥很瀟灑地走了兩步,把袖子一拂,傲然立於廊前道:“貧道雖不敢說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但是憑我的道行,趨吉避凶、化難為夷,有何難哉?”

   她剛說完,“嘩”地一聲,一潑水從天而降,把她淋得落湯雞一般。

   眾人目瞪口呆,楊淩卻不禁失笑。

   張符寶瞧見楊淩笑她,不知怎地一股怒火直上心頭,她霍地跳開一步,惱羞成怒地攥緊了小拳頭,衝著樓上嚷道:“是哪個王八蛋拿水潑我?”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446 春心.殺心</h2>

   諸友聖誕快樂^_^,今晚12點開始,就是雙倍月票了,請諸位朋友化身聖誕老人,屆時光臨《回明》吧,阿窗~~~

   窗台上趴著一個頭戴襆頭布巾,身穿淺藍長袍的長須老頭兒,他正有些張皇失措,聽見下邊的人罵他王八蛋,再一瞧符寶,卻以為是萬鬆書院的學生了,頓時膽氣壯了起來,他把眼一瞪,罵道:“混帳東西,竟敢對先生無禮麽?”

   原來張符寶平素都穿道袍,所以換了尋常衣服也專挑素淡的中性服裝穿著。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道服,這道服並不是道袍,而是漢服的一種,有點類似道袍。張符寶不施脂粉,素麵朝天,長發一束,此時再被那水一潑,**的還真象個俊俏的小後生。

   張符寶一聽上邊的老頭兒如此無禮,戟指喝道:“你個蠻橫無理的老東西,滾下來,否則本姑娘踏平你這萬鬆書院!”

   這一句話真是威風八麵,不愧是跑過江湖的,極有光棍味道。

   老頭兒一聽嗖地一下縮了回去。正德皇帝擊掌讚道:“好樣的,朕……真是好樣的,俺支持你!”

   張符寶一聽皇帝老兒給她撐腰,不由得意洋洋把腰一掐,隨即若著臉“呸呸”連聲,說道:“這是什麽水呀,怎麽這麽臭?”

   楊淩忍著笑走到她身邊,遞過一方手帕道:“先擦擦吧,女孩子還是該有點女孩子模樣的”。

   張符寶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老實不客氣地搶過手帕擦起臉來。

   這時樓內蹬蹬蹬地跑出一個老頭兒來,驚疑地上下打量著她道:“你……你不是院裏的學生?”

   張符寶氣憤憤地道:“我是龍虎書院的學生,不是萬鬆書院的學生!”

   老頭兒一聽奇道:“龍虎書院?什麽時候開的,老夫怎麽未曾聽過?”

   張符寶鼻尖一翹道:“本書院開了兩千年啦,沒聽過那是你孤陋寡聞。想當初你家孔丘先生還向我家老先生問過禮,到如今南張北孔,我們家也不見得就低給你們儒家了”。

   老頭兒一聽這才明白,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到了。道家供奉三清祖師,其中的太上老君就是老子,孔子曾向老子請教過學問,所以符寶有此一說。

   龍虎山張家家大業大,可不止是張天師兄妹二人,隻是他們是天師長支嫡係,身份最為貴重罷了,行走於天下間的龍虎宗張家的人還是很多的。

   老頭兒聽說是龍虎山的人,不禁訕笑道:“我說你個姑娘家,怎麽穿得不男不女。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失敬失敬。”

   楊淩一聽啼笑皆非,聽他口氣倒象是龍虎山張家的女人就該穿的不男不女似的,最後還來個失敬失敬,這句話明明是道歉,說出來卻很是欠揍了。

   張符寶氣往上衝,怒道:“你這人怎麽這般無禮,這是什麽水呀就往人身上潑?不道歉就罷了,還敢罵我?”

   老頭擠眉弄眼地笑道:“不知者不怪,姑娘勿怒。老夫還以為你是院中學生,學生辱罵先生那還不該責罵麽?嗬嗬,至於這水……也不是髒水,老朽在窗台上種了些花兒,窗外睏了桶水,為了增肥,老夫還光了幾粒豆子。”

   “嗯……”,老頭兒往她身上嗅了嗅,說道:“還真有點臭”。

   “你……你……”,張符寶快氣哭了,她雖不好修飾打扮,可畢竟是個愛潔的女孩兒家,現在被人潑了一身發酵了的豆子水。渾身臭烘烘的,怎能不羞不怒?

   楊淩一見這般情形,連忙上前道:“老先生,我們是外地地遊客,聽聞萬鬆書院風景優美,所以前來一觀,呃……老先生尊姓大名,可否尋一處地方讓她……呃,讓我妹子沐浴更衣?”

   “妹子?誰是他妹子啊?不知羞,倒愛擺譜當人家哥哥”,張符寶乜了他一眼,看他也不順眼了。

   老頭兒一見這位公子舉止雍容,氣度不凡,忙還了一揖,肅然道:“啊,老朽張多重,是書院的一位先生。這事兒說起來是老朽的不是,請諸位上樓,呃……老夫樓上有間沐浴房間,提來山泉水燒開即可使用”。

   “張多重?”楊淩瞧這老頭兒總是一副滑稽像,板著臉很嚴肅時嘴角也向上翹著,一副天生的笑臉,正覺得有點熟悉,再一聽這名字似曾相識,他略一思忖,不禁笑道:“不知老先生可識得泰安學政張多器張老先生?”

   “呃?多器麽?那是家兄,這位公子是?”

   “哦,在下遊曆天下,曾往泰山一行,與張老先生相識,是以結為忘年之交”,楊淩有點想笑,張多器就是個詼諧搞笑的人物,想不到他的兄弟一般模樣,偏偏這兄弟兩人還都是搞教育的,為人師表若斯……,不過自己若是學生,倒是很喜歡有這樣一位老師。

   張多重知道哥哥和自己脾性差不多,結交朋友也不大講究出身、年齡,兩人交談幾句,楊淩說的一字不差,張多重哪有不信之理,連忙喜出望外地往屋裏讓他們。

   張符寶氣得要死,可她現在濕衣貼身,那姣好的女性曲線慢慢都呈露了出來,哪敢還立在這兒讓四下聞訊趕來的學生們觀看,隻得忍著氣隨著老頭兒進了樓房。

   這些人出來遊玩,隨身沒有帶換用衣服。隨著出來的又都是些隻會舞刀弄劍的大內侍衛,殺人他們在行,買女人衣服哪行?

   楊淩剛說了半句讓江彬去買女用衣衫的話,就見他鼓起一對蛤蟆眼,汗都快要下來了,楊淩隻好把目光投向湘兒,說道:“實在不行,隻好麻煩你跑上一趟,好在嶺下不遠就有各式店鋪……”。

   湘兒直了眼:“我……我隻會穿,不會買”。

   楊淩一窒,這才省到這位姑娘也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離了保姆連個手帕都不會洗的溫室花骨朵兒,讓她買東西……,楊淩幹笑兩聲道:“那,你們暫坐片刻,我去跑上一趟。”

   楊淩買衣服倒是在行,包括女人用的貼身褻衣、小衣他實在熟悉無比。家中妻妾環肥燕瘦、高矮胖瘦各具風情。楊淩哪次出來不為心愛的女人挑些精美的衣衫?她們的尺寸全都記在心裏呢。

   有了比較心裏也就有了譜兒,方才張符寶濕衣裹體,他那雙賊眼一瞄,胸多高、腰多細、臀多翹,全都心中有數了,這裏裏外外的衣衫買得竟是大小極為合體,款式顏色也十分鮮俏。

   ********

   等他捧了一堆衣服悠哉悠哉地趕了回來,張符寶已經在浴室洗了七八遍了,她都快把那身嬌嫩的肌膚蹭掉皮了,還是覺得身上有臭味兒,仍然在那兒刷呀刷的。

   侍衛中有幾個是出身少林的高手,此時總算顯出了本事,那挑水功施展開來,兩隻水桶百十來斤提在雙手中來去如飛,幾條大漢穿棱往來,看得張老夫子嘖嘖稱奇:“龍虎山真乃藏龍臥虎也”。

   永福等人是公主身份,不便與外人在一起,好在老頭兒這房子裏外三間,最外間是客室,中間是書房,最裏邊是臥室兼隔壁出的浴房。幾位女子便在書房相候,張老夫子在客室陪伴正德。

   楊淩趕到,將衣物等交給湘兒,讓她送進浴室,然後回到外室。張老夫子已陪著正德聊了半天,他真當楊淩是那少女的哥哥,那麽自然也是龍虎山的人了,是以見他回來,連忙又賠禮一番。

   楊淩笑道:“是我們跑到書院裏來打擾,老先生本是無心之舉,何必一再致謙?”

   老頭兒幹笑一聲道:“老朽正在臨窗品茶,聽得公子在樓下講起一個故事,是取材於東晉時曾來此地做官的梁山伯夫婦故事麽?演繹的好呀,老朽初始尚未在意,後來聽得有趣,聽你講完了故事,老朽一時想瞧瞧是何等人物,倉促推窗,這才……嗬嗬,實在是抱歉”。

   楊淩這才曉得竟是自己講故事惹下的禍事,正德皇帝笑道:“老夫子也對這等情愛故事感興趣?”

   張多重哈哈笑道:“老又如何?人老,心不可老呀。“他隨口哼唱道:“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我還要向煙花路上走……”。

   一位道學先生竟然……,雖說明中葉時風氣最為開放,腐朽冬烘最少,楊淩下江南時甚至聽說過一位才子舉人過生日,舉辦過‘百妓宴’,邀來百位妖嬈妓女饗客,可謂驚世駭俗,但是這位先生畢竟是萬鬆書院聘請來的教授,談起男歡女愛竟然如此放得開,教授叫獸化得也太嚴重了吧?

   老夫子哈哈笑道:“這是關漢卿在《一枝花.不服老》中自誇老當益壯金槍不倒的曲子,老朽甚是喜歡呢。老朽閑來無事也好寫個昆曲雜劇,今日有幸聽到這個動人的故事,所以有心將它寫成戲曲使戲班表演”。

   楊淩無心去考究梁祝的故事是否因此才傳播開來,他現在對張老夫子的話有些好奇,因為他記得上學時,老師講《竇娥冤》一課時,引用關漢卿自喻的一句話,“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並引申開來,說他如何德藝雙馨、如何錚錚鐵骨,就象一粒銅豌豆一樣,不向腐朽的惡勢力屈服,怎麽到了這張老夫子口中成了老不修了?

   眼看符寶姑娘還是千呼萬喚不出來。楊淩就當閑磨牙,信口向張老夫子求教。

   張老夫子聽罷楊淩的話笑的前仰後合,說道:“公子到底年輕,想是不明白銅豌豆在元朝俚語中是什麽意思哪?哈哈,所謂豌豆,乃是指浪跡勾欄、飽經風月的老嫖客是也。

   己齋叟(關漢卿)乃元曲大家,同時又是一個攀花折柳、狎妓飲酒的風月行家。他寫的散曲取材於不同朝代,比如那《竇娥冤》就取材於漢代‘東海孝婦’的故事,說他懷才不遇、憤世嫉俗、牢騷滿腹是真,說他不畏強暴有意揭露元朝暴政?不至於吧,話說回來,己齋叟成名後還是結識了不少大元權勢人物的”。

   正德見楊淩被人糗了,也很沒義氣地幸災樂禍起來。

   楊淩摸著鼻子不語了:“我怎麽忘了師長們就喜歡把曆史上的正麵人物無限拔高,按照現代的道德標準不斷的往上拔,拔成超完美榜樣,最後超凡成聖全都不象人了?

   就象愛迪生說過的‘天才就是1%的靈感加上99%的汗水’這句話,想當初某家聽了老師說出來那也是虎軀一振哇!後來才知道人家愛大人後邊還有一句‘但那1%的靈感才是最重要的,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娘的,截去了半句,整個意思全走形了”。

   楊淩幹笑兩聲,知恥於是勇的靦起臉,故意打岔道:“張公是萬鬆書院的先生,既喜歡創作曲藝,平素也常往勾欄中去麽?”

   “啊!老夫險些忘了,你這一提勾欄我倒想了起來”,張多重眼睛一亮,說道:“你是家兄的摯友,不算是外人,老夫正想問你,你可識得本地官場人物?”

   楊淩微笑道:“張公可是有事相托?”

   “正是,你這一提勾欄,我倒想起件事來。如果你識的此地官府中人,還請不吝……”,援手二字還沒出口,忽聽內室中傳來永福公主的驚歎:“呀!符寶妹妹,原來你打扮起來這樣漂亮呀?”

   “嗬嗬,寶兒,瞧你這眼睛水靈靈的、皮膚白裏透紅。哎呀,真讓人想咬上一口!”這是唐一仙的聲音。

   “嘖嘖嘖嘖……”,雞吸米似的聲音,應該是湘兒和永淳,這倆丫頭薄唇小嘴兒,“啄”起來應該比較快。

   張符寶很少穿太女性化的衣服,尤其年齡漸長後,一直穿著中性衣衫,楊淩挑的都是年輕少女的嬌麗服裝,這麽一打扮符寶覺得別別扭扭的,被她們一誇更加的不好意思起來。

   張符寶被湘兒和永淳推著從書房走了出來,楊淩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孩兒高高瘦瘦,瓜子臉蛋兒,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秀發簡單束於腦後,帶出幾分清雅。

   她身著淺紅色織金紗通肩柿蒂形翔鳳短衫,飾以纏枝鋸蓮平紋花,肩、袖織金為雲肩,白絹護領、白絹袖緣,襯得一張雪白的瓜子臉蛋兒、一雙纖美修長的素手如玉可人。

   由於身材頎長而瘦,那腰驚人的細,細細地腰兒上束著石榴花的水紋裙,略一走動,裙褶律動,湘水裙拖八幅秋,步步淩波無限羞。

   符寶身材頎長偏瘦,那脖頸也優雅如天鵝,楊淩順手為她買了一串顆粒晶瑩玉潤的小粒珍珠項鏈,兩個綴著明珠的長鏈兒夾扣耳環,本來符寶不願戴首飾,被湘兒硬逼著給她佩戴了起來,這一走動,頸上晶瑩耀目,耳下雙珠搖曳,姍姍而來又有幾分羞色,真是可人得很了。

   張老夫子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樣氣質的婉約佳人,就是剛剛那個一臉狼狽相,掐著腰兒氣呼呼的象隻母老虎的那位姑娘。

   符寶的氣質與幾位公主不同,但是若說美麗勝過她們那也不見得,但是她是從不打扮的人,沐浴之後突然身著豔麗的衣裙,稍作打扮,不免產生驚豔之感。

   符寶很不自在,令她不自在的不隻是太女性化的衣衫和別人驚豔的目光,還有香粉。金陵拘霞坊的上等香粉,要不是她總覺得身上還有臭味兒,那是絕對不會用的。香粉撲在肌膚上舒爽溜滑,散發出一股淡淡清幽的芳草香氣。

   符寶嗅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兒就更加的不自在起來,好象被人聞到就會受人笑話似的。可是這套衣服、簡潔的首飾和香粉的味道,顯然和她十分的相配,一位皇妃、三位公主皆是讚不絕口。

   從小到大不曾被人當成女孩子誇獎過的符寶又羞又窘,又有種莫名的滿足和喜悅,幾乎已被她完全淡漠了的女孩兒家天性,在心裏慢慢蘇醒了。

   “嗬嗬,隨手撿選的,嗯……看來還合身兒”,楊淩站起身來自得地一笑。張符寶情不自禁地報以嫣然一笑,笑容剛剛綻開,她就立刻收斂了: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麽笑過,這麽笑真的感覺好奇怪,尤其是笑給他看。

   符寶沒有在眾人的目光中堅持下去的勇氣了,忙有些忸怩地說道:“我……好象還不太妥當,我再回去整理一下”。

   符寶說完,忙一溜煙兒地逃回了內室,惹得永福等人竊笑不已。

   匆匆奔進內室掩上了房門,張符寶靠在門上呼呼地喘氣,手按在心口兒上,心口裏怦怦地跳著。

   “我這樣穿衣打扮,真的很漂亮麽?”明明羞的很,這個念頭還是不自禁地浮上心頭。

   貼身的小衣是精棉的,柔軟、貼身、吸汗,外裳是真絲的,柔滑、透氣,高貴。

   “那個家夥還真會挑衣裳呢,不但正配我,連尺寸都恰到好處”,張符寶情不自禁地想到:“貼身的小衣、小褲……都是他親手挑選的,他……他都摸過了的?”

   一想到這兒,張符寶就覺得身上象是有一隻大手正輕輕地滑過,胸口呀、大腿呀,連屁股蛋子上都浮起了一顆顆小粒粒……

   春心萌動的符寶兒走到浴桶邊,向水麵探頭審視自己的容顏。一朵桃花躍然水麵,仔細地端詳……端詳……,那彎彎的柳眉、那朦朧的眼波、那挺直的鼻子……。

   明眸皓齒,眉籠輕煙,淡淡如畫。一向懶梳妝細打扮,甚至連鏡子都不怎麽照的寶兒心慌慌地發現,自己那眉眼氣色,分明就是紅鸞星動的麵相,小符寶呆住了。

   水中的美人兒在水波蕩漾中搖曳著,容顏微微的波動,猶如另一個她,正在水中笑吟吟地看著……她!

   *******

   張多重正對楊淩和正德說出他要請求幫忙的事情。原來張多重平時有空閑就喜歡寫些折子戲拿去勾欄讓戲子們演唱,有些曲目經過完善拿出去演給大眾看甚受歡迎,所以他現在已成了一家戲班子特聘的編劇。

   當時江南領風氣之先,一些戲班子已經有了女戲子,當然,最初這些人大多是戲子的妻子,耳濡目染見識得多了,有時應應急、救個場兒,漸漸的也就正式登台了。

   張多重受聘地那家勾欄叫“天生秀”,內裏有個女戲子叫小春宴,生得花容月貌,妖嬈不凡。她本是戲班子裏一個綽號“假不顛”的名醜角的老婆。

   這人身雖不高、容貌雖醜,卻是一身本身,尤其演些瘋瘋傻傻、插科打諢的人物最是出色,是戲班子裏的台柱子,男人隻要有本事,哪怕你是個三寸丁呢,要娶個漂亮媳婦兒有何難處?

   那時戲班子唱戲,不是事先安排好曲目,而是隨著客人現點現唱,有一次癡不顛在後台和幾位朋友喝了頓小酒,正高興的功夫,前邊讓他上台演一出武戲。癡不顛喝得有點高了,便向班主推辭,可當時點唱的卻是地方上的權勢人物,再加上一幫流氓地痞起哄,班主也是無奈。

   癡不顛受逼不過,隻得上台唱戲,結果在演一出四張椅子搭起來的高架上翻身後躍時,頭腦一暈,後脊梁搶在雙腳之前落地了,這一下就摔吐了血,搶回去一查脊梁也摔折了,成了廢人。

   那小春宴若是尋常人家女子,守著這樣丈夫也隻能以淚洗麵,關門渡日了。可她畢竟是需要經常排練、登台的。來來往往接觸男人的機會多著呢,她又是年輕貌美極惹人憐的女子,怎會沒人惦記著?

   過了一年光景,她就成了戲班子裏一個專唱小生的戲子朱成碧的相好,兩人台上眉來眼去、台下雙宿雙飛,就隻瞞著癱在床上的假癡不顛,不要說戲班子裏,就連許多常來看戲的人都知道了,有時看到二人同台演出,就在台下開些葷腔玩笑,二人也不在意。

   假癡不顛在後台豈會真的聽不到一點風聲,可他現在這副模樣,全靠小春宴養著他,連地都下不了。整天隻能半臥在榻上,還能如何?隻能有淚往肚子裏流了。

   正德聽到這兒已經猜出幾分,他把眉一挑,怒道:“莫非這對奸夫淫夫嫌那傻不傻的什麽顛礙眼,居然設計害死了他?”

   張多重歎道:“過了兩個月,這假癡不顛的確是暴斃身亡了,他活著雖是個廢物,人人嫌他礙眼。可是死了總是一條命啊,人又死得蹊蹺,班主哪敢瞞著,這就報了官了。要說嫌疑,還有人比小春宴和朱成碧更可疑的麽?這兩個人就給收了監了”。

   正德哼了一聲道:“這樣狗男女還不該殺麽?先生要托我們何事?莫非官府難道收了賄賂,循禮枉法放縱了他們?你放心,我還真認得幾個官兒,一定告訴他們細細查辦!”

   張多重一呆,苦笑道:“公子誤會了,說起來,這朱成碧、小春宴還有那假癡不顛,老朽都是熟識的,窮人家苦日子,本來過著就不易,假癡沒摔死,小春宴又改不得嫁,每日還要侍候他,要我說,也算盡了情份了。

   她的心地並不壞的,那朱成碧更不用提了,看到隻耗子都怕,讓他殺隻雞都哆嗦的主兒,他哪敢殺人呐,兩個人有私情不假,可他們壓根不會想著害了癱子結成夫妻。這不,關了三個月了,還是定不了罪。

   他們那事……唉,就是官府也管不清、管不了,他們是讓打行的人給坑了,是他們自己命不好啊,現在也隻能認了。打行的人,那就是一塊讓人束手無策的滾刀肉,沾上了就得認倒黴。

   可是打行的人從他們身上撈不到油水了,現在又來勒索‘天生秀’戲班子了。百十號人指著這戲班子生活呢,班主也不是沒告過官,沒用,惹不起啊。現在眼看著戲班子就要黃了,如果兩位公子識的官府中人,能請位大人出來說和,讓‘天生秀’的班主擺酒設宴,請那打行班頭吃頓酒、送份禮,放過了他們吧”。

   “什麽什麽……什麽打行?”正德莫名其妙地問?

   楊淩卻已隱隱有些明白了:百姓出血,官員說和,請黑老大吃酒?怎麽這麽象某些反腐片裏的鏡頭。隨著杭州城日漸繁華,漸漸形成國際性的商業大都市,隱藏在光明之下的陰暗居然也滋生的這麽快?

   張多重知道他們是外地人,又是兄長的朋友,倒沒什麽顧忌,便將他所了解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這些有血有淚的事,古也有,今也有,越是繁華興盛的地方越有。

   楊淩默默地聽著,也覺的這些社會毒瘤清理起來十分棘手,就是放他在杭州治理,怕是也要千斤重錘打蚊子,有力無處使吧。

   楊淩聽著張多重說出的一件件奇聞,正撫膝低歎著,從來不曾聽說過眼看著小民受罪,居然連王法也束手無策的正德皇帝已怒發衝冠了,他啪地一拍桌子,杯盤咣啷一通亂響。

   楊淩和張多重愕然望去,隻見正德滿麵通紅,雙目含威,殺氣騰騰地道:“刑不能製罪,法不能勝奸,什麽世道?亂世用重典,殺!”

   杭州打黑,即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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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萬物,總是陰陽相輔的。一個小村子,可能會有那麽一兩個潑婦無賴,但是大到一介城市,那地痞潑皮便會更多。

   杭州做為目前最大的海市通商口岸,中外客流越來越大,城市人口越來越多,湧進城來的人有些是無業遊民,本來就是以歪門邪道來糊口的,他們到了這裏,與當地的流氓結合,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幫會,有些甚至千方百計攀上了手握刑殺大權的官吏,是以猖獗一時,為害甚烈。

   這些流氓組成了幫會,就叫打行,又叫撞六市。他們坑蒙拐騙、敲詐勒索,還負責收銀子替人打人、對付競爭對手等等。

   有些幫會用首腦人數起幫名,叫什麽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還有的用所用的武器起名字,比如棒槌幫、劈柴幫、折凳幫、斧頭幫等等,縱橫街市,賭博酗酒、欺行霸市,真是無所不為。

   這些人一遇到人命案子,更是視做奇貨可居,隻要打聽得那苦主沒有親人,立即派出兄弟冒充那死者的親戚,勒索無度,甚至逼人破家。再不然便去作偽證,尤其要是沾惹上外地的商人,那些人一則膽小怕事,二則出門在外,最後大多忍氣吞聲出點血了事。

   那時的幫會不象後世違法犯禁者分得那麽門類清晰,諸如老千、造假販假、欺行霸市、充當打手、收保護費、敲詐訛人,文行武行,他們是什麽都做。

   曾有一個扮成斯文秀才模樣的人跑到一位致仕的官員家中,冒充曾在西湖種梅養鶴的宋朝著名詩人林和靖的十世孫,說是落魄至此,希望這位官員予以援手。

   那官員大樂,便拿出林和靖的傳記要他朗讀,那人倒真識字,隻是當他讀到林和靖“終身不娶,無子”這句話時,不禁麵紅耳赤起來,那官員笑不可抑,也未責打他,便叫家人將他趕了出去。這人也隻好自認晦氣,不過他連官員都敢騙,可見這些流氓幫會膽量之大。

   有一些幫會專門負責造假,曾有一個幫會中人用假銀子去寧波買牛,那牛主拿了假銀子再去繳稅,結果被官府識破,追究他偽造銀兩之罪,他哪裏說得清楚,最後悔恨無及,自縊而死。常人隻看到那流氓不過是造了幾錠假銀子,騙了些財物,誰能想到這背後竟是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諸於賣假藥、造假古董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有人專門幫有錢人造族譜。

   一些暴富的人想攀個有名氣的祖宗,這些人便搜羅秦漢以來的世家名門給他靠上,從族譜觀其祖先,莫不由王侯將相而來,曆代的封諡誥敕、名人序文具在,足以以假亂真。就是當代也很少有人辯識真假,隻消再過上一二百年,那更是板上釘釘,再無人考證出真偽了。

   這些地痞地賴平素行為雖然折騰得老百姓不得安寧,但真要鬧上公堂,一則證據難尋,二則既夠不上砍頭、又夠不上判刑,打一頓板子。那流氓無賴回來能用陰招鬧得你日日不得安寧,所以百姓大多選擇忍氣吞聲。

   欺壓“天生秀”戲班的這個團夥,是號稱十虎的幾個結義兄弟,老大叫一條龍胡龍,老二叫地扁蛇鄧觀。這些人常到戲院子蹭戲兼當扒手,戲班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假癡不顛癱了以後,已經沒有什麽人搭理他了,可是小春宴成了朱成碧的相好的消息在戲院子內外傳開不久,這十虎中的地扁蛇鄧觀就成了戲院子裏的常客,而且經常跑到後邊去和癱在床上無所事事的假癡不顛喝酒聊天,彼此竟成了朋友。

   也就是在這不久,假癡不顛暴斃。張老夫子曾去獄中探望過朱成碧和小春宴,據,自她丈夫摔成殘廢,那地扁蛇郭觀就對她勾勾搭搭,尤其是有一次她被鬧煩了,對郭觀說起丈夫雖然癱了,這些年做名角也攢下了點家當,兩人就算不在戲班也足以渡日,這郭觀糾纏得更緊了。

   春宴的丈夫被害後,郭觀又曾威脅要她嫁給自己,小春宴不答應,郭觀便冷笑而去。班主告官後,出麵做證說小春宴與朱成碧戀奸情熱、常常虐待親夫的幾個證人,大多是常在戲院蹭戲摸包的痞子,很難說和郭觀等人沒有關係。

   現在二人被抓,未幾就突然冒出個小春宴也沒聽丈夫提過的堂弟,天天跑到戲園子哭鬧,又有胡龍、郭觀一幫地痞幫忙,攪得勾欄不得安寧,這些人就更加可疑了。

   張老夫子早聽學生說過,這些幫會有些撈死人財的本事,比如在路上撿個孤苦無依的垂死老幼帶回去,悄悄把他弄死,丟在富有人家門口,然後冒充親友上門訛財的,假癡不顛這樁案子大同小異。

   正德聽得氣炸了肺,惱怒道:“都說嚴嵩治政有方,難道眼皮底下有這許多黑暗,他竟視而不見?”

   張老夫子苦笑道:“這倒不怨知府大人,現如今杭州城天天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知府衙門那點人手光是處理正常告官投訴的案子都不夠用的,再說了,這些人,能讓人抓得到把柄的有什麽大罪?不就是以苦主親戚身份上門哭鬧麽?

   對那百姓來說,柴米油鹽就是性命,這樣鬧足以要了他的命了,可到了官府卻無法量刑。你能怎麽樣?人家親人慘死,還不興上門痛哭?縱然不偏不袒,打上一二十板,他必十倍報於那戶人家,介時那戶人家為求平安,根本不敢再來官府再報案。

   朱公子,這就是你說的刑不能治罪,法不能勝奸了。說得好啊,這些地痞無賴就是鑽了律法的空子,所行之事讓你套不上大罪,所行之惡卻足以讓百姓走投無路。亂世用重典?唉!就是按察使大人也沒有這個專斷之權,要做到談何容易啊?”

   正德皇帝冷笑一聲,一指楊淩,說道:“楊卿!”

   楊淩連忙離席跪倒,稟道:“臣在!”

   “這件事朕交給你了,一群土雞瓦狗,從速解決,不得枉縱!”

   “是!朕一定嚴厲打擊,從速緝捕、從速判案、從重處治,徹底掃蕩這些魍魍魎魎!”

   張老夫子目瞪口呆,下巴喀地一聲,他連忙揉了揉,離席仆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地道:“草民有眼無珠,參見吾皇萬歲!”

   正德哈哈一笑道:“你若有眼有珠,就不會水潑小天師,又對朕說出這番話來了。不知者不罪,起來吧,朕今日是微服出遊,不要張揚”。

   “是是是!”張多重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皇上和威國公到了杭州他當然知道,知府衙門還特意下了通知,要求書院加強管理。近期約束學生少出去遊逛呢。為此張老夫子找了六十多條題目讓學生們作文章,就是為了羈絆住他們,方才一聽這少年公子稱那年長的公子為楊淩,又自稱為朕,張多重還能不明白怎麽回事嗎?

   正德聽了這件惱人的事,也無心繼續遊覽下去了,便招呼皇貴妃唐一仙等人出來回府。符寶兒在內室獨自望著水中倒影發了半天的怔,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待她再出來時,人卻變得文靜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了這身衣服,提醒了她自己是個女孩兒家,反正走路文靜,說話也秀氣,再也不複那副粗魯莽撞的半大男孩模樣,看的永福、一仙嘖嘖稱奇。至於永淳和湘兒,她們可看不出張符寶有什麽變化,二人大大咧咧一如平常。

   皇帝親自關注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楊淩也未通知地方官府,徑直調來東廠、西廠、內廠、錦衣衛在本地地主要頭目。各路頭目不知出了什麽大事,一個個心驚膽戰地趕來見楊砍頭,各路頭腦濟濟一堂,大堂上卻鴉雀無聲。

   一見了這些人,楊淩就對他們開門見山地道:“此案,是皇上親自囑咐交辦的。你們誰和他們有交情,我不管。你們以前誰幫他們做過什麽,我也不管。哪怕昨天晚上你還蒙上麵,跟著杭州城內的地痞流氓、幫會惡霸一塊打家劫舍,這罪我都給你們免了!”

   楊淩冷冷地掃了一眼,唬的這些吃人不吐骨頭、連渣滓都不吐的廠衛特務後背心兒直冒冷汗。楊淩陰惻惻地道:“本國公今天給了你們這道免死金牌,你們就不必怕昔日稱兄道弟的人會把你們攀咬出來。但是!從現在起,還敢包庇罪犯者、通風報信者、同流合汙者,無論罪責大小,一律抄家嚴辦!”

   三廠一衛的頭目轟然一喏,大堂上頓時殺氣衝宵。

   官字兩張口,可以翻雲、可以覆雨,這些笑麵虎無害時,笑吟吟的一副和氣生財模樣,真要翻了臉,那就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活閻王,那些沒有執照的流氓哪有這些有執照的流氓專業?

   楊淩的厲害他們是曉得的,現在楊淩把話交待到這個份兒上,誰還敢循私枉法?反正楊淩給了他們一道免死金牌,沒了後顧之憂,這些人的殺氣都被調動起來了。

   楊淩沒有把“從嚴從重從快”的‘三從’告訴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噬人的老虎,如果再讓他們肆無忌憚那還得了?隨即楊淩從附近府縣抽調了大批人手協助他們辦案,杭州城表麵上一如既往,平靜繁華,暗下裏號稱“颶風行動”的掃黑嚴打己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三日後的夜晚,杭州城的一個錦衣衛頭目受邀出麵說和,‘天生秀’老板擺酒設宴,公開向杭州十虎請罪。當胡龍、郭觀得意洋洋地從‘天生秀’班主手中接過二百兩紋銀時,早已埋伏在附近的錦衣衛一擁而出,將他們全部拿下。

   這個訊號一發出來,整個杭州城的收網行動開始了。一隊隊番子、錦衣衛以及剛剛被調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的衙役、巡檢、民壯,按照事先早已擬好的名單開始逐個抓人了。

   抓捕異常順利,一則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家中。二則由於皇帝駕幸杭州,這些幫會份子早都得到老大的指示。最近安分的許多,隻想避過這陣風頭,所以全都安安份份地待在家裏,漏網之魚幾乎沒有。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在放開手腳、不必循於常法的指示下,三廠一衛的“刑體”藝術還沒表演多久,這些流氓就把坑蒙拐騙的事交待得清清楚楚。審訊、取證、判刑異常快速,還沒等抓捕行動在民間造成恐慌,各種謠言還沒有來的及散播,對於這些幫派份子已經公開宣判了。殺的殺,關的關,流放的流放,到第六日已是塵埃落定。

   這樣的雷霆手段雖是人治而非法治,但是卻沒有什麽可詬病的。總是出來一些新的犯罪行為,才會產生一個新的律法對應。調查研究、製訂推行新的律法,就算最快也得幾年,這段時間對社會產生的巨大破壞、對百姓造成的種種傷害視而不見?

   犯罪猶如病毒,法律就是殺毒軟件,它來不及產生作用時,還要社會正常發展,那就隻能來個格式化。楊淩入仕雖晚,朝爭黨伐、戰陣軍伍卻經曆得多了,殺伐決斷毫不猶豫。

   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此舉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首先拍手稱快的就是各地趕來做生意的中小商販和勾欄、茶肆、菜市、酒館的經營者,以及社會最低層的百姓小民。

   楊砍頭這次出來,隻有到了蘇州才沒有動刀動槍,想不到到了杭州卻變本加厲全找了回來,此役砍了兩千餘人,關押流放共計三千餘人,杭州吃黑飯的兄弟幾乎被他連根拔起。偶而漏網的幾隻小蝦米人人自危,走路都夾著腚溝。隨著杭州城的繁榮而剛剛活躍壯大的江湖幫派被打擊一空,杭州風氣大為扭轉。

   楊淩親自坐鎮指揮,最擔心的是會影響杭州的正常秩序和經營發展,待一切處理事畢,他和嚴嵩等人分別明察暗訪,確定人心安定,沒有引起什麽動蕩,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這幾日在外忙碌,什麽都顧不上,連皇帝行在都隻是匆匆去匯報下情形下便急急離開,永福和湘兒更是難得見上一麵。如今一切停當,楊淩放心地把善後事宜交給嚴嵩去處理,獨自趕回皇帝行在。

   剛剛回到自己所居的西跨院兒,換下了正式官袍,門口便有侍女嬌聲瀝瀝地道:“永福公主駕到”。

   楊淩一杯茶剛剛斟了一半,忙放下杯子趕出門去,永福公主娉娉婷婷立於門前,一襲鵝黃衣衫,容顏嬌美,嫣然可人。雖說二人已有夫妻名份,可是大禮未行,見了還得隆而重之地行君臣之禮的,楊淩忙拱手一揖,說道:“見過長公主殿下”。

   永福公主矜持地一笑,拂袖道:“國公免禮,且進書房敘話”。

   楊淩忙頭前引路,永福公主領著兩個侍女進了書房,妙目一轉,說道:“就放桌上吧,你們先行退下”。

   “是!”一個侍女屈膝一禮,起步上前,楊淩這才發現她手裏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個東西,大約一尺來高,上邊蒙著紅綢不知是什麽東西,不過看過頗為沉重,那侍女托著挺吃力的。

   侍女將托盤放在桌上,然後襝衽一禮退下門去,永福公主一直立在那兒,神態端莊、雍容大方,可是房門嚓地一響,她就象隻剪水的燕子,翩然飛入了楊淩的懷中,嬌嗔道:“這麽忙麽?連著幾天連麵都不見人家”。

   楊淩摟著她的纖腰對了個嘴兒,輕笑道:“小寧這副樣子才象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活色生香、溫香暖玉,可不似從前。一副隻可遠觀,不可……嗯嗯的模樣”。

   “嗯?那現在就可以……麽?”後兩個字他不說出來,永福也不說出來,隻是紅著臉白了他一眼。

   楊淩屈指在她臀尖上一彈,永福佯做嬌呼的功夫,楊淩低笑道:“要是我不如此,隻怕我的小寧兒反而滿腹委曲了”。

   永福公主羞嗔地拍了他一下。楊淩放開手笑道:“我剛回來,正想歇一歇再去看你。這是拿了什麽借口來看我?要是褒粥我可不喝,這麽一大罐子還不撐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掀開紅綢,這一看不由訝然道:“玉像?”

   寶光瑩然,玉潤光滑,晶瑩剔透,好大的一塊極品美玉,雕工也極精美,曲線流暢,角度稍稍移動,潤滑悅目的翠綠光芒便隨之流動,黃金有價玉無價,美玉與劣玉隻差一分,貴賤便是天壤之變。世上要尋這樣大的一塊通體剔透的極品美玉並不容易,要說這塊美玉價值連城那是毫不誇張。

   楊淩左端詳,右端詳,看了半天一臉惋惜地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永福站在他身側奇怪地道:“可惜什麽?”

   “可惜了這麽一方美玉啊,它該雕成你的樣子才對,雕成個老頭兒,唉!”

   永福失笑道:“人家活生生地站在你麵前還不夠啊?還要雕個像。這是老君像,張天師親自主持開光的,你這幾日忙著殺人,他呢,就設壇、做符、念咒,給這塊玉雕開光,用了足足七天七夜的時間。

   你行殺伐之事是為了朝廷、為了天下百姓,可是煞氣終究重了,這尊開光老君像留在你身邊,袪病去災,百邪不侵,縱有陰魂惡鬼也早逃得遠遠的”。

   “這麽靈驗?”楊淩不敢不信,張天師的本事他多少是見過的,世間騙人的神棍雖多,可是還是不乏真正的高人的。

   楊淩上下打量著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李老君,說道:“真難為了天師,耗了莫大心力,為這尊玉像開光”。

   “哦!這個呀,天師為這尊玉像開光,是敬獻給皇兄的,我見了,覺得你更需要它,就要來啦。”

   楊淩看看理直氣壯的朱秀寧,又看看笑容可掬的李老道,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有妻如此,何其幸也!可憐的厚照兄弟,幸好老爹弘治隻給他生了兩個妹妹,若是再多幾個,不知他還要被敲詐走多少東西。

   美人恩重?何以為報?

   花梨木的圈欄雕花大椅上,兩個人偎在一起親吻擁抱,狀極親熱。可是……

   “喂,你老東張西望的做什麽?”永福嬌喘籲籲地嗔道。

   “我……老人家眼睜睜地看著,弄得我不好意思”,楊淩幹笑道:“本來就雕得極生動,又是開過光的,心裏別扭啊”,楊淩站起身,把那沉重的老君像捧了起來,左右一張望,走到古董花架前把他擺在上邊,瞧了瞧又取過那塊紅布又把他重新蒙上。

   楊淩這才拍拍手,說道:“這下好了,安心多了”。

   永福公主咬著唇笑,她站起身理了理淩亂的發絲,道:“讓你一說,害得人家也覺得總有人在偷看似的,真討厭!我回去啦!”

   “啊?”楊淩被她撩地蠢蠢欲動,一聽這話不禁傻了眼,他苦著臉道:“你這就回去?那我……怎麽辦?”

   永福公主調皮地向他皺了皺鼻子:“我才不管,誰叫你好幾天不來看人家?”

   一串嬌笑聲中,永福公主的身影已經閃到了門口,門兒一開,妖嬈的小美人兒又變成了端莊高貴的長公主,儀態萬千、搖曳生姿地去了。

   出得廳堂,上得臥床,身份高貴,天皇貴胄,已是人間極品了,如果她是女王呢?不但是一位千嬌百媚、手握重兵的女王爺,而且叱吒風雲、英武更勝須眉,那番滋味又如何?

   就在楊淩對杭州城進行‘正德帝南巡,城市衛生大掃除’的同時,夫唱婦隨,紅娘子也在草原上剛剛結束一場大掃蕩,此戰滅敵七千,俘虜三千,牛羊馬匹共計兩萬餘頭,營帳兵器不計其數。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翰難河流域富饒的土地上,蒙古氈房星星點點地散落在高坡前、大樹下、草地上、河流旁。縱目眺望,到處是一片青青蔥蔥,勃勃生機。

   駐帳營地四周的草原上,馬嘶犬吠、牛羊成群,駱駝悠閑地踱著步子,湛藍色的、映著天空朵朵白雲的斡難河水一路東流,在草原上環繞出一個個小小的湖泊,湖泊邊開滿了黃的、紅的、紫的鮮花,蝴蝶、蜜蜂在草叢中忙碌,如鏡般明澈優美的湖泊裏,有各種水禽悠閑地鳧水、覓食……

   河灘上,正有人在宰殺一頭羊,蒙古包前,一夥小孩子圍攏在一起,正為兩個在摔跤的半大小子“嗨嗨”地呐喊助威,這些孩子都強壯得象小牛犢子似的,用不了幾年,就是一批驍勇善戰的馬上武士。

   “看到了?崔鶯兒把這裏經營得有聲有色,短短時日能有這樣大的局麵,雖說有我們暗中支持,也是極不容易的。我倒真有些欣賞她了”。

   成綺韻媚目一轉,風情無限地道。

   馬頭琴悠揚婉轉,深沉激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阿德妮騎在馬上欣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頷首道:“嗯,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英雄,英雄總是能創造奇跡的。”

   在她們兩個身後,恭謹地追隨著六十多個騎士,有漢人、蒙古人、朝鮮人和日本人,甚至還有經由極北的喀山汗國越境來到這裏討生活的羅刹人。這些人,都是阿德妮雇傭軍中的精幹武士。

   不過這一切並沒有引起營地百姓的不安,他們自己的人種就夠複雜的了。何況他們對長相最為怪異的羅刹人並不陌生,羅斯公國的伊凡大汗壯起膽子拒絕向蒙古大汗納貢,隻不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此前這些部落族民是經常見到長途跋涉趕來參拜大漢的羅刹人的。

   “她按照蒙古人的方式,對日益龐大的部落和戰士進行了劃分,分別駐守在翰難河流域的不同地區,但是不同之處在於,各個部落間的聯係更為緊密,各部落隻是負責遊牧,而剩餘資源全部輸送到這裏,而這裏,將在今年築起一座固定的城池,成為各個遊牧部落的中心。

   為了加強控製,同時也是為了讓遠出遊牧的人機動、迅速,各個派出放牧的部落,凡老人、孩子一律留在這裏,而這些人並不會閑著,他們可以在這裏織紡氈毯、製作弓箭、開辟一些土地學習種植、負責築城、對宰殺牲畜留下的皮、毛、角、筋、膠、骨等分類進行再加工,這比直接出售原料要賺得多,而且培養出了一批成熟的工匠和農夫,嘿!很有頭腦”。

   成綺韻雖然在誇獎崔鶯兒,語氣裏還是有點酸溜溜的,她可沒忘了楊淩說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追求的女人,相對於她自己的屢次引誘失敗,崔鶯兒表現的長處越多,她心中的酸味兒也就越濃了。

   阿德妮笑吟吟地道:“而且這一來,各個部族原來的界限、權力上各自為政的特點,全都被打亂了,她可以按照中原的官吏製度進行封官統製,很聰明的作法。她是漢人,這是她最大的弱點,如果不是頭頂上還有一個伯顏大汗,很難想象這些蒙古人不使用血腥的武力就向她屈服。

   然而用了這個辦法,削弱了那些部族貴族的權力,過上幾年,這些貴族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小,各個部族的牧民將隻知道一個領袖,那就是北英王。聽說她不識字?嗯!那她就是天才,操縱人心、建立權力,對她來說,是天賦之能,真讓人羨慕!”

   “這小蹄子是故意的!”成綺韻恨恨地瞪了眼阿德妮:“老娘就是不吃醋、就是不上當!哼!”

   她把鼻尖一翹,說道:“話是不錯,可惜呀,一時的榮光就如這春花野草,看似生機勃勃,不過是曇花一現。崔鶯兒現在已經危機隱現。野心地狼群已經紛紛盯上了她,可她還在東征西殺,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呢”。

   阿德妮聽到成綺韻酸溜溜的話,眼睛裏浮起了一絲得意的笑意,那明媚的眼含了笑,便如一泓春水蕩起了漣漪,十分的動人。她發覺隻要一誇崔鶯兒,成綺韻就會吃醋,這個方法屢試不爽,哪怕她知道自己是在故意逗她。

   引誘這位驚豔絕倫的東方美人兒吃醋,現在成了阿德妮地一項主要娛樂活動。

   牛馬羊群出現了異動,遠處蹄聲轟鳴如雷,旌旗獵獵,鼓角低昂,隻見數千匹戰馬如同一條長龍遠遠馳來。成綺韻和阿德妮駐足觀看,馬上的武士遠遠看去,和蒙古部落並無不同,隻是他們的氣勢更加驍勇,裝備更加齊全。

   馬上,刀盾弓弩,皮甲齊全,唯一不同的是,每人都披了一件白披風。遠遠奔來,一麵麵披風如白雲飛翔,更增氣勢。大軍如錢塘江潮,在轟鳴聲中瞬息便至。

   衝在最前的人,胯下一匹白馬,一身白盔白甲,盔頂紅纓如血,那矯健的英姿讓人一見難忘。草原上難得見到這樣精美的全副披掛,一看就知道該是殺了大明的戰將,從人家那兒擄來的。

   這員白甲將軍已經看到了站在河邊坡上注視他們的這隊騎士,本來正繞向一座巨大營帳的戰馬忽地一撥,直向成綺韻她們奔來,後邊頓時跟過來幾十個貼身侍衛。

   “真英俊,就象我的楊一樣。嗬,盡管她是女的!”阿德妮的英雄崇拜達到了極致。

   “男人和女人有區別麽?每當我看到崔鶯兒,我就說,沒有!”成綺韻立即泛酸,阿德妮的“奸計”再次得逞。

   “你們來了?”崔鶯兒用鞭梢頂頂銀盔,爽快地一笑,說道:“走,咱們去帳中敘話。”說著一翻身跳下馬來,顯然是要和她們步行回帳。

   “又打了個大勝仗?”

   “也不算甚麽大勝仗,這個部落戰力不強,不過一直是鐵心依附瓦剌人的,把他們連窩端了,肯歸順的人已經分散安置到幾處營地了,牛羊財物還得晚幾天才到。到時有些富餘的、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就交給你們運走。”

   “嗯,我早兩天就聽說你打了勝仗,原來是為了分散安置歸順者才耽誤了歸程?”

   “嗬嗬,不全是!”成綺韻摘下帽盔,頭上有點冒汗,秀發梳成俏成的馬尾,十分簡單:“主要是女奴的分配,那些敵對部落不肯歸降者、戰死者的家屬,都要處理。按照草原上的規矩,戰敗的就是別人的私有財產,女人大多淪為奴隸,最好的結果是被牧民娶作老婆。”

   崔鶯兒道:“你們知道,我帶來的,全都是光棍兵,長期不讓他們碰女人要出亂子的,甚至打起仗來會發生燒殺奸擄不聽指揮的事。我呢,論功行賞,作戰勇猛的就先分老婆,讓他們成個家,使他們能安心地守在這裏。哈哈,我的那些兵,可都很疼老婆的,不會虧待了他們。

   再說,我發現要在這兒紮根立足,最好的辦法就是和當地人結親。他們劃分部落遠近親疏經常是以血緣姻緣區分的。我還鼓勵兄弟們和歸順我的這些部族的女子們結親,用不了幾年就全都是一家人了,那時誰還會拿我們當外人?”

   幾個人進了崔鶯兒的汗帳,這裏整理得幹幹淨淨、富麗堂皇,裏邊的擺設既有蒙古式的,也有漢人常用的家具,女仆見是經常往來的走私販子成姑娘和阿姑娘,忙取出珍藏的上好茶葉為她們沏上。

   隨後崔鶯兒擺手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已收做心腹的那幾個貼身女仆,然後卸掉一身盔甲,換上一件蒙古式的女人藍袍。

   又解開一頭秀發,頓時從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將軍化身成了一個柔媚動人的美女。

   阿德妮笑嘻嘻地看了成綺韻一眼,用眼神回答她方才有關崔鶯兒男女難分的話。成綺韻裝沒看著,徑自對崔鶯兒道:“這次來,除了給你送來一批物資,運走一批財物,其實我還有一個原因。

   你讓我打聽的那個部落族長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的部落並不大、勢力也絕對組織不起一支裝備精良的千人隊。通過我的調查,你當日遇到的那隊人,應該就是朵顏三衛女王銀琦其其格的衛隊。也就是說,那個老人並不是重要人物,那天你在帳中所遇到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崔鶯兒一呆,蹙眉想了想,展顏笑道:“難怪當日她總是搶著和我說話,那老人卻一直隻是隨聲應和,我還當他是寵溺晚輩。銀琦女王麽?唉!本想結交幾個部落首領,她既是朵顏三衛女王,倒是不便接近了”。

   成綺韻搖頭道:“此言差矣。要知道當初大人令你出關,並沒有料到伯顏猛可會賜你土地,讓你這般發展,最初的設想,是你投靠伯顏或火篩,在他們之間取利,這樣你就必須明確和大明為敵、和朵顏三衛為敵的態度。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你的發展太快了,快到已經超過伯顏猛可能夠接受的極限,也超過了火篩和亦不剌的承受力。現在正是牧草豐美的時節,適宜大隊行軍,我想火篩和瓦剌聯軍很快就要對你采取行動了。

   對你隻是抱著利用態度的伯顏,巴不得你和火篩拚盡實力來耗損他們的兵馬。雙方一旦大戰,他決不會出動一兵一卒。那個時候怎麽辦?要大明公開大舉出兵對你表示支持麽?

   我盤算了一下,大明要經過一番休養生息,要有足夠餘力出兵,至少得在兩年之後。而你要鞏固你的地盤,讓這裏的部族徹底對你這個漢人歸心,那麽至少也得七到十年,你有這個時間麽?”

   崔鶯兒微微思忖片刻,說道:“成姐姐,把你的詳細想法告訴我”。

   成綺韻道:“這裏是最肥沃的斡難河流域,是成吉思汗的龍興之地,他就出生在這條河河畔的迭裏溫孛勒答黑,也是在這裏發跡直至封汗。因此這裏的部族很有身為蒙古勇士的自豪和驕傲感,這裏的部族最不易被你一個漢人首領征服。

   伯顏之所以把這裏給你。固然是因為這裏當時被瓦剌人占有,他想不費一兵一卒,用你的人馬來牽製火篩和瓦剌,同時也是因為一旦你羽翼漸成,讓他控製不住時,你是漢人,他是蒙古人,隻要他領兵殺到,你就失了人和,很難在安撫內部的同時與他抗戰”。

   崔鶯兒點點頭,微微閉上了雙眼,沉思著道:“繼續!”

   成綺韻道:“這是你先天的弱點,而且短時間內無法消彌。但是,他並不知道你有我們的暗中支持,所以本該是最難熬的一冬,最不便利行軍的一冬,對你沒有造成什麽阻礙,相反,趁著這些對瓦剌來說極不利的條件,你用一冬,征服了大片土地。

   現在,你的勢力擴張得如何了呢?向西,到了肯特汗山,俯視瓦剌人的烏蘭巴托城。向北,遊騎已至貝加爾湖,向東進入奴兒幹都司名義控製範圍內的呼倫湖,貝爾湖,東南方向則是朵顏三衛。

   看看你四周的勢力吧,向北是喀山汗國和阿斯特拉罕汗國,他們之間經常征戰,無力南下。向西是瓦剌人的地盤,他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威脅,必欲除你而後快。東北是奴爾幹都司,沿石鞍喀河一直過來,彭小恙的民團和韓威的木河衛倒是能夠為你奧援,但是不能最後關頭,現在還不能暴露你是大明官兵的事實。

   南麵呢?隔著一條克魯倫河,就是伯顏的地盤了,瓦剌與你大戰時,他不會出兵助你,甚至還可能在你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堂而皇之地以大汗身份趕來接收你的勢力和地盤,從中漁利。

   你,現在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

   崔鶯兒茫然張開眼睛,問道:“我的盟友在哪裏?”

   “在東南、在伯顏身旁,就是朵顏三衛!”成綺韻沉靜地道:“銀琦女王內外交困,現在也是需要一個強大盟友的時候,我想,你們應該能夠各取所需。”

   “怎麽可能?別忘了,當初之所以以白衣軍的名義出關,一是為了不引起伯顏和火篩對大明的戒懼,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避免朵顏三衛故意把大明拉入戰團,我怎麽去和朵顏三衛結盟?不說出大明的身份,那麽我就仍是一個馬賊,銀琦女王敢冒著得罪大明朝廷的風險與我聯手?”

   成綺韻笑笑,說道:“你用白衣軍的身份,本身就是一個掩護,是為了讓他們都覺得你對他是可利用的、是無害的,你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方便你站住腳。現在你已經站住腳了,甚至因為站得太穩,已經成了他們的眼中釘,你還顧慮些什麽呢?”

   至於說朵顏三衛,哼!花當在時,就已經露出欲叛大明而去的野心了,現在他們擁有不弱於伯顏和火篩的實際實力,如果再能得到你的援手促使他們內部不再分裂,那麽他們還會擔心大明朝廷會不滿?

   再說,即便有些擔心,這些事也好運作,要讓銀琦相信她迫不得已之下的結盟不會遭致大明強烈反對易如反掌,朝廷隻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配合你的行動了。”

   成綺韻抿了口茶,嫣然一笑道:“伯顏猛可想把你打造成他手中的一柄利刃!而你,扛著他的大旗,打下了自己一座大大的江山!現在,老東家眼紅了,要翻臉了,可你又沒到自立門戶的時候,怎麽辦?你這個大草原的副汗要想繼續渾水摸魚,就需要找個新東家,一個同樣讓草原部落們認可的人做傀儡!”

   “銀琦女王?”

   “銀琦女王!”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448姻緣天注定</h2>

   崔鶯兒仔細想了想成綺韻的話,重重一頷首道:“我看成,就照姐姐說的辦!”

   成綺韻一聽喜上眉梢,崔鶯兒整天跟她唱反調,她說向東,崔鶯兒偏要向西,這回總算是肯聽她的話了。

   成綺韻立即道:“好,那你就派人和朵顏衛的銀琦女王取得聯係吧,可以通過那個小部落的族長先做試探性接觸。銀琦必定要了解一下朝廷方麵對她一旦和你接盟會做何反應。我馬上回去寫信告訴大人,如果銀琦女王向遼東駐軍試探,這邊可以直接給予暗示,如果她遣人入朝,就得大人那邊應付了。”

   崔鶯兒笑道:“好!我派個能言善辯的先去探探口風,反正已經和伯顏結拜了一回了,大不了同銀琦女王再結拜一回,聯手卻敵!”

   成綺韻白了她一眼道:“怎麽拜?拜天地麽?你現在是男人,不是女人!”

   “啊!”紅娘子一拍額頭,朗聲大笑起來。

   成綺韻也忍不住笑起來:“再說,你和伯顏猛可結拜為安答,現在能叛了他再和銀琦結盟,她還信得過你麽?這一招要是用上,必定弄巧成拙,萬萬不可”。

   崔鶯兒笑道:“姐姐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看來隻能慢慢來往了”。

   成綺韻蹙眉道:“朵顏三衛總的實力雖不弱於伯顏和火篩,現在卻全用在了內鬥上。內部勾心鬥角,銀琦女王實際控製力有限。這樣一來她想整合三衛的力量,就急需得到一股強大的助力,擴大她的勢力和影響。所以,你與她接觸,正是得其所哉。

   不過為難之處也正在此,銀琦女王是因父兄猝死,倉促接位的。她不但在其餘兩衛沒有什麽影響力,就是在朵顏本衛內部,有些驕兵悍將也未必恭順。草原上稱王,隻講究實力,她現在能坐住這個位子,一是靠著花當的影響力還沒有完全消失,二是福餘衛的白音對她不遺餘力的支持。

   然而白音現在的所做所為,可以看出他的野心越來越大,已經不隻是做個輔政大臣那麽簡單。銀琦女王現在的情形是,不思改變則最遲三年五載必遭取代,然而如果借用外力不當,又會提早引發內部大戰,馬上身陷死境。

   一個處在這樣步步殺機的險地、又從來不曾接觸過爾虞我詐的政爭場麵的女孩兒,你要取信於她,讓她鼓起勇氣。敢於借助你的力量壓製存有野心的兩衛,重新統合朵顏三衛的力量,這難度可不小啊”。

   崔鶯兒的一雙柳眉顰了起來,為難地道:“這般麻煩啊?唔這可比我當初獨闖太行山,降服那些太行響馬難多了。大家手底下見真章嘛。誰贏誰就是老大,還得象哄小孩子似的哄著她不成?”

   崔鶯兒想象自己陪著笑臉。象個大哥哥似地撫著一個小女孩兒的頭發,和聲細氣地哄她說話,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看了一眼阿德妮,問道:“對了,要是在你們那裏,這樣的事如何解決?”

   阿德妮正在用一柄小銀刀專心致誌地切著一塊肥美的手扒羊肉,聽見這話扔下刀子,很優雅、很淑女地抓起一塊濕巾擦了擦油乎乎的下巴,然後溫文爾雅地道:“這話你算問對人了,我們那裏處理這種事情是很有辦法的,簡單地說,就是政治婚姻。”

   “政治婚姻?婚姻……結親家?”

   “嗯!政治婚姻在我們那裏大行其道,很有市場,也很有效。比如說,阿拉岡王子與卡斯提爾的伊莎貝拉公主結了婚。我國國王娶了卡斯提爾的胡安娜公主為王後,這都是政治婚姻。幸運的阿拉岡王子還得到了整個卡斯提爾地區做嫁妝,成為兩西西裏的國王。

   西方各國地貴族最擅長的就是玩弄婚姻權術,馬克西米利安就是哈布斯堡家族中玩弄政治婚姻最成功的一位,他原來擁有奧地利、斯提裏亞和部分的阿爾薩斯的土地。通過第一次政治婚姻,他獲得了尼德蘭和勃艮第,在第一位妻子死後,他又通過婚姻得到了米蘭公國。

   最後他還讓他的兒子和方才我提過的那位阿拉岡王子的一個弱智的女兒成了親。八年前他的孫子、阿拉岡王子的外孫,一個叫查理的小孩子誕生了,由於阿拉岡王子沒有兒子,這個小孩子將是兩個王國的繼承人。

   他將來會順理成章地繼承西班牙、德意誌、尼德蘭、米蘭公國和整個意大利南部,成為西班牙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阿德妮說完聳聳肩,說道:“盡管我隻是個男爵,不過可以預料,如果我的家族不是參與叛亂使我被迫外逃的話,那麽現在我一定是帶著我的封地,為了家族的利益嫁給某個侯爵或伯爵大人”。

   成綺韻笑吟吟地道:“事實上,你現在嫁的是一位公爵大人,比你預想的要好得多。不過遺憾的是你沒把你的封地帶來。我看,你找機會可以央求大人想辦法讓貴國國王赦免你家族的罪,討回你的封地,把你的領地建造成一幢別院,以後閑來沒事可以央求大人帶你回去遊玩”。

   阿德妮聽出她在調侃自己,她翻了翻眼睛,又拈起了小銀刀,一邊狠狠地割著羊肉,一邊在心裏恨恨地想:“就知道欺負我,回去的路上我還要誇紅娘子,一天誇八遍!我誇!我切!”

   成綺韻又對崔鶯兒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銀琦那小妮子正到適婚年齡,福餘衛的白音一直軟硬兼施地逼她嫁給自己的兒子,想來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吧。嗯!成親是最快、也最容易獲得雙方信任的聯盟方式,可惜,這種方式都是雙方頭領聯姻,銀琦是一位女王,你這裏沒有合適的人選。”

   崔鶯兒傲然道:“她稱王,難道我不稱王?我現在無論兵力、地盤,比起她銀琦其其格女王直接控製的疆域和兵馬可毫不遜色,普通的將領不行,難道封雷、荊佛兒也不行?他們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握有重兵的將領,論地位怎麽也不會遜色於白音的兒子吧。”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侍女地稟報聲:“稟報女王,荊佛兒將軍求見”。

   荊佛兒知道她是女兒身,不必有所避忌,崔鶯兒揚聲道:“請進!”

   荊佛兒走進帳來,見成綺韻和阿德妮也在。忙抱拳施禮道:“見過王爺、見過阿夫人、崔姑娘!”

   崔鶯兒道:“荊將軍請坐,你怎麽回來了?”

   荊佛兒現在鎮守在克魯倫河北岸的喬巴山。河南岸就是伯顏猛可的勢力範圍。崔鶯兒放這員虎將在那裏,就是提防伯顏猛可猝然北進。同時,現在正是春耕季節,喬巴山下克魯倫河流域擁有大批肥沃的土地,適宜種植莊稼。

   崔鶯兒了解到蒙古部落完全靠天吃飯。放牧為生,一旦遇到雪災旱災蟲災,整個部群就會陷入生存困難的境地。同樣麵積的田地所出的糧食可比草場飼養的牛羊要多養活幾倍的人口,因此她在翰難河流域和克魯倫河流域都趁著春暖花開正在大量開拓田地。這種重要關頭,荊佛兒趕來,自然當有大事才對。

   荊佛兒此時留了極粗獷的大胡子,濃眉闊目,威風凜凜。他的穿著一如蒙古男兒,古銅色的皮膚如同銅鐵鑄就,單從外表已經很難讓人分辨他是蒙古人還是漢人了。

   荊佛兒自斟了一杯馬奶酒,咕咚咚地灌了下去,原來要捏著鼻子才喝得下的東西,他現在喝著也很適應了。

   荊佛兒喝完了抹抹嘴巴說道:“我送回來一批角、筋、骨、皮等物,同時還得再帶批箭矢回去。大冬天的行動不便,屬下很久沒回大營了,所以這次就自己押運來了,對了,屬下派往河南岸的探馬還打聽到一個消息,對我們大大有利”。

   崔鶯兒精神一振,忙道:“快說說,是什麽消息?”

   荊佛兒道:“朵顏三衛的銀琦女王放出消息,說是六月初四開始,在朵顏衛的草原上召開那達慕,曆時十天……”

   成綺韻插嘴道:“銀琦正是內憂外患焦頭爛額的當口兒,她有心思召開這麽大的那達慕?”

   荊佛兒又是一杯酒下了肚,聽了成綺韻的話,他咧嘴笑道:“成姑娘,這位女王公布消息說,那達慕盛會時能從男子三藝中奪冠者,將成為她的丈夫,這個消息傳開,整個草原都沸騰了,各路英雄豪傑都在摩拳擦掌呢。”

   阿德妮奇道:“什麽男子三藝?”

   “回夫人,就是摔跤、賽馬、射箭。不過我的人聽說,其實女王要嫁的人選早就定下來了,是福餘衛首領白音之子。花當之子本就是朵顏三衛中極了得的武士,再加上白音的勢力,這女王夫婿的人選還能跑得了麽?銀琦女王這麽大張旗鼓,看來就是向火篩、瓦剌和伯顏示威:朵顏三衛談和了!”

   “不對!不可能!”成綺韻連連搖頭:“白音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銀琦還需要借助白音的支持,不得不虛與委蛇,她豈甘被白音吞並?再說,泰寧衛甘心臣服於朵顏衛,卻與福餘衛一向不和,銀琦女王一旦下嫁福餘部落,泰寧衛的阿古達木必然倒向伯顏。朵顏三衛就此分崩離析,銀琦豈甘父親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那達慕招親?那和比武招親有什麽區別?終身大事用這種草率的方法來決定,一旦有所關遲,那便後悔莫及。崔鶯兒就曾深受其害,她決不相信一個部落之王,會用這種賭博似的方法來擇婿。

   崔鶯兒想了想道:“我也甚是懷疑,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既然已經有了意中人,何必舉辦那達慕再搞什麽公開招婿?直接在那達慕上宣布結親,三衛首領往台上一站,不是更能證明朵顏三衛內部已經和好?

   況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麽做一旦有人勝過白音之子怎麽辦?眾目睽睽之下,各大部落全在看著,白音勢力再大難道還能逆天?依我看,這是銀琦不想嫁,又對付不了白音的再三逼迫,才搞出這麽一出。至於她是另有意中人還是想拖得一時是一時,那就無從知道了”。

   成綺韻眸波一轉,微笑道:“朵顏三衛何去何從,對我們關係重大,我們不能置之不理,我們也派人參加怎麽樣?見機行事。想辦法破壞這樁‘好事’,免致三衛分裂。當然,如能抱得美人歸,那是最好”。

   “那麽……由誰去抱呢?”

   崔鶯兒、阿德妮與她三人互視一眼,目光一齊轉向了荊佛兒。

   荊佛兒按著大胡子正在牛飲,瞧見三個女人美目流盼。全在盯著他看,不禁有點兒發毛,他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麽不妥,荊佛兒正想發問。崔鶯兒已點著頭,笑吟吟地道:“嗯,不錯,雄壯如獅、威風凜凜,這身子骨兒,象個草原上的英雄好漢”。

   荊佛兒咧了咧嘴,怎麽都覺得王爺象個牲口販子,好象正對客人吹噓著自家的耕牛如何的強壯有力、皮毛光鮮,又或者把自家的肥豬四蹄攢起,抬到集市上正在招攬顧客。

   成綺韻臉上也是一副很‘慈祥’的笑容,連聲道道:“嗯,草原上的女孩兒大多喜歡粗獷勇猛、虎背熊腰的男子,荊將軍的相貌、武功、地位,倒也配得上她”。

   阿德妮拎起鋒利的銀刀,刀尖兒摁著盤子,呲著白牙隻說了三個字:“我看行!”

   通冠三軍的荊佛兒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吃吃地道:“王爺,你……你們說什麽?”

   崔鶯兒道:“銀琦女王公開選夫婿,荊佛兒,你有沒有信心去奪個魁首,再討房媳婦兒回來?”

   “這個……,王爺,雖說那達慕大會不分種族、不分年齡,均可參加,可是那不包括敵對部落啊,咱們是伯顏的人,隻要一露麵,就得被人家追著砍啦”。

   崔鶯兒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們現在就要開始同朵顏三部聯係,當我們出現在那達慕大會上時,決不會是敵對者。你可有本事把那朵顏女王娶回來做咱白衣軍的媳婦兒”

   “嗯……”,荊佛兒捋著根根似鐵的大胡子盤算起來:“聽說銀琪女王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漸漸長大,容顏越發美麗,不亞於原來的草原明珠塞裏木卓爾,照理說娶了她也不冤枉……

   可她官兒比我大呀,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是娶個婆娘比自己職位還高,那他娘的怎麽見人?這不是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麽?再說,她嫁過來,不是得把我那幾房妾攆走吧?”

   他們征戰草原,已經征服、陷落了許多部落,那些部落中有些漢人女奴、有些部落貴族的女人,頗具幾分姿色。荊佛兒身為主將近水樓台,現在收了五六個姿容俏麗、性情溫婉的女人在房中,要他為了一棵大樹放棄一片森林,痛苦啊。

   這還八字沒一撇呢,荊佛兒已經為了男人的尊嚴和是否枯守一棵大樹的問題傷透了腦筋。

   崔鶯兒見他一直沉吟不語,臉上掛不住了,她還以為荊佛兒是不敢同蒙古最頂尖的勇士較量騎術、箭術和摔跤功夫。自己剛剛還對成綺韻誇耀自己的部下如何了得,這一下還不被成綺韻暗中恥笑?

   崔鶯兒把臉一沉,說道:“怎麽?你是怕了朵顏三衛勇士的厲害,還是擔心征服不了銀琦女王啊?”

   “嗯?”荊佛兒聽到崔鶯兒這麽說,一股火氣衝了上來,他把胡子一掀,牛眼一瞪,唾沫橫飛地道:“怕?屬下怎麽會怕!他們的武士在我眼裏,就是一群土雞瓦狗!銀琦女王了不起麽?我征服得了草原上性子最烈的馬,還征服不了她一個小娘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敢不乖乖地當小媳婦兒,我一天打八遍!”

   成綺韻的眼睛有點發直,她清了清嗓子,對崔鶯兒幹笑兩聲道:“呃……,鶯兒妹妹,我覺得……封雷將軍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一下?”

   阿德妮忙不迭點頭道:“我同意!”

   *******

   杭州,孤山腳下,皇帝行在。

   “今天遊玩得真開心。啊,身子都走乏了。符寶,回去沐浴一下吧”,唐一仙笑盈盈地道。

   “是,我想在林中走走,皇貴妃請先行”。張符寶忙打起精神說道。

   “好,永福、永淳、湘兒,咱們走吧”,唐一仙微微頷著,領著三位公主向後苑去了。張符寶莫名地一歎,輕輕踏進了竹林。

   園林中回廊九曲,鳥語花香,踏著軟綿綿的草地。經過一處小橋流水,穿行在陽光疏朗、春風柔和、竹葉婆娑、清香一片的竹林中,耳邊鳥鳴泉濺、眼前翠竹搖曳,氣氛無比靜雅。

   衣也翩躚,人也翩躚,眼橫秋水,眉如遠山。修繡林中,身材頎長纖秀的符寶兒,如風拂楊柳般,娉娉婷婷地帶上了幾分清淡溫婉。

   符寶在清泉水邊一塊半截入水的傾斜怪石上輕輕坐了下來,托著下巴悵然望著湖水中搖曳的紅蓮,清秀的臉蛋兒隱隱露出一抹春愁。

   小妮子有了心事了,在天師府的練丹房被楊淩強吻、在萬鬆書院穿上他親手為自己所買的衣裳,包括那貼身的小衣,朝夕相對,日久生情,曾經少不更事的小丫頭現在情竇漸開,自己的終身大事她也不知想過多少回了。

   她難以自欺欺人地忽視那四句偈語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悄悄的看著楊淩,已經不自覺地用審視自己未來夫君的感情和眼光去看他,看著他和永福、湘兒談笑,她在唐一仙身邊,那笑會不自覺地發僵,那心會不自覺的發酸,她的心悄悄地淪陷了。

   托著香腮,幽幽出神,水中搖曳的倒影,一如她掙紮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了什麽而掙紮、而抗拒:“其實……那家夥根本不知道他是我命中的良人,怨他什麽?我該怨命麽?還是我不喜歡他?我為什麽不喜歡他?我……到底喜不喜歡他?”

   “唉!寶兒呀,你在自尋煩惱!”符寶兒撿起一粒石子擲入水中,忽然怨恨起自己來。

   今天出行,她經過了一處地方,那裏,現在是一位杭州豪紳的住處,然而兩年前,那裏卻是杭州鎮守太監莫清河的府邸。

   看到了那裏,曾經淡漠了的記憶忽地一下記了起來,曾經少女時候體會不到的感情現在卻細細地咀嚼起來,如潺潺溪流,一涓一滴在心頭匯聚成一泓翻滾難平的浪頭。

   ……

   “大人,這裏沒有座椅,大人便在這蒲團上歇息片刻吧”。

   “何必一定要在佛前就坐?這蒲團難道還有什麽門道不成?”

   “哈哈,一個代椅的蒲團兒而已,能有什麽門道?”

   “你們在搞什麽啊,一個蒲團也用來打機鋒?”

   “不要過去!”張符寶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楊淩那一聲厲喝,身子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她走過去了,莫清河扳動了機關,香案前裂開了,楊淩抓住了她,卻被她帶向了洞口,一條手臂被洞口生鐵的棱角硬生生刮開了一個大口子。

   ……

   “人家說,鈍刀子割肉,那該是生疼的吧?他那是硬生生被折板棱角又硌又刮才撕的皮開肉綻,那該有多疼?”想到這兒,張符寶秀氣的眉兒微微地蹙了起來。

   鮮血如注,沿著自己的袖筒淌下來,莫公公的人要殺他,他的人擋在前麵,而他,始終抓著自己,沒有丟下自己去逃命。血,好多,順著袖管兒流下來,流到頸上、流到胸上、流向大腿……。

   符寶清晰地記起自己沐浴更衣時,看著那一身已結痂微黑的血跡,驚懼中還帶著些愛潔的厭惡,當時隻顧著跳進水裏把它洗幹淨,卻沒有幾分對人家的感激。

   “寶兒,你好沒良心!”符寶對著水中碧綠荷葉旁那張嫵媚的臉龐挑了挑眉尖兒,紅唇一動一動,無聲地道。

   一陣惱人的春風吹來,吹得發絲拂在臉上癢癢的,符寶忽爾想到:“愛,到底是什麽滋味呢?我命中注定要是他的人麽?男人……,我……我要不要搬回道觀去住?”

   又是一陣風來,紅蓮搖曳,綺羅袂起。西湖上的紅舫花船上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豆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裏鑽……”。

   符寶兒臉蛋兒忽地紅了,她啐了水中那比紅蓮花兒更形嬌媚的玉人一口,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提裙欲走,繡鞋兒一滑,險險的就落進水裏……

   *********

   “我來他書房做什麽呢?謝謝他兩年前的救命之恩?”張符寶自己想想也覺好笑,也不知怎麽迷迷糊糊地就奔了這裏來。幸好他出去了,要不然問上一句,還不把自羞死。

   張符寶坐在楊淩那把花梨木團花大椅上,使勁地墩了幾個屁股,跳起身來繞過桌子轉過屏風,正要推門出去,忽聽院中傳來說話聲,那口音正是楊淩,這一下子慌了起來,心中那股覺醒的不安和莫名的情愫,讓她夢遊似的走了來,這一聽楊淩的聲音,卻沒有勇氣見他了。

   張符寶四下一打量,立即避到了屏風後邊去,閃到古董花架後邊蹲了下去,那顆心咚咚跳著,剛剛張開嘴喘了口大氣,楊淩就推門走了進來,她忙又閉緊了嘴巴。

   “皇上呢?”楊淩一回西跨院兒就問道。府中侍候的人忙答道:“皇上邀了天師來,正在後苑向天師請教打坐養生功夫呢”。

   “喔!”楊淩領著兩個人轉身便往書房走,那侍衛又追喊道:“國公爺,方才小天師來過。”

   “在哪裏?”

   “在書房!”

   “唔!”

   楊淩推門進了書房,見房中空空如野,張符寶並不在此,往書房裏間的小臥室看了看也沒有人,他便揚聲喊了一句:“符寶,你在麽?”

   張符寶提著裙裾蹲在地上,一聲兒不敢吭,楊淩自語道:“已經走了?這丫頭有什麽事?哦!算了,我們談正事,你們兩個坐吧。”

   “是,謝大人座”。兩個親信各自就坐,楊淩先對一人道:“沙華,你這次帶隊遠行,我本想帶你見見皇上的,既然皇上正在入定打坐,那就算啦。你回去準備一下,佛郎機人馬上就要回國了,現在的西方,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天下,你們隨之回去,要詳細了解那裏的一切。

   你們要注意了解方方麵麵的東西,並開立駐商局,長期派駐人手,搜集彼國的一切情報。但有所長,絕不放過,無論是賄賂、竊取,總之有任何高明地東西,都是想辦法弄到它的製造秘密,弄不到技術,就把懂技術的人想辦法給我弄回來。

   比如咱們現在弄的這個‘千裏眼’吧,用天然水晶太昂貴了,製造有限。據我所知,西方有玻璃器皿,物美價廉,其形其質有如透明水晶,這樣的技術就要想辦法弄到”。

   “是!”

   “嗯,好好幹,你們每批人駐期三年,三年一換,凡是有所得而歸國的,朝廷皆予封賞、重用”。

   楊淩又轉向另一人道:“你剛從塞外回來,那邊情形怎麽樣?”

   “回國公爺,現在關外情形尚好,這一個嚴冬各方無法大舉行動,所以比較安份,楊英卻趁這機會由我們提供物資補給。一味征戰討伐,這一個嚴冬下來,已經奪占了大片的土地。成大人有詳細書柬呈送大人”。

   “哦?”楊淩急忙接過,說道:“沙華,你先回去忙你的事情,等佛郎機國特使回國,咱們的回訪使團便和他們一起走,切記沿途采風,一切民俗風情、海洋航圖,都要詳細記載,去吧”。

   他又對那關外來的探子微笑點頭道:“叫我的侍衛給你安排住處,我看完了信還有些事要問你,另外,有兩具‘千裏眼’。你走時要捎帶回去,先下去休息吧”。

   二人拱手施禮,一一退下,書房內頓時安靜下來。

   楊淩啟開信封,靜靜地閱讀起來。讀完了信,楊淩悠悠一歎,猶自回味著最後一段說:“伯顏漸生忌憚,瓦剌更欲除之而後快,紅娘子發展雖速,卻危機四伏,妾深為憂慮。妾近日將啟程與紅娘子共商對策,待有詳細計劃,再稟與君知”。

   楊淩心中憂慮不已,暗想:“由於鶯兒崛起迅速,草原各部勢力看來要提早進入決戰了。可是鶯兒現在發展之迅猛,連伯顏猛可都起了戒心,失去這份奧援,一旦瓦剌和火篩全力向她進攻,而伯顏袖手不顧,那她……她會不會……”。

   崔鶯兒的處境……,楊淩擔心起來,他抬起頭來,想著自己這幾年來的風風雨雨,想起朝廷日新月異的全新局麵,想著關外為了他無怨無悔地在苦寒之地征戰沙場的鶯兒,還有綺韻和阿德妮,苦惱地歎息道該生在這個世上,老天卻讓我享盡了塵世間的榮華富貴,造就了這一番轟轟烈烈的功名事業。現如今,我的兩年之厄現在已經過了,想來我的一生不該再有什麽大的溝溝坎坎了吧?!”

   躲在櫃後的張符寶心道:“你總算說出來了,‘本不該生在這世上’?你果然是經高人逆天改命的人。一生殺伐不斷、奪人福祿的強橫命格,這樣還擔心前途坎坷?那別人還要不要活?”

   楊淩又道:“老天垂憐,讓這許多蘭心慧質地的女子對我傾心,她們對我情深意重,我也希望能與她們朝夕相守,白頭攜老。說起與我有緣的這些女子,我負之最多的就是她了,當初匆匆一麵,隨即勞燕紛飛,我在京師,她在千裏之外,那時誰能想到我們有緣?”

   張苻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身子禁不住想發抖:“他……他在說誰?他已經知道了?是那個給他續命的高人說給他聽的麽?他說的可是我麽?”

   楊淩想起他和紅娘子相識以來的種種,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聲音也柔和起來:“初識於京城,那時我可不曾動過你的一點念頭,還是……還是我們同遭大難,險些喪命時,我才……才對你有了那麽一份心動。”

   張符寶的雙膝抖了起來,自己的名字已呼之欲出,他說的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原來……原來他對自己也並非沒有情意,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毫無魅力的黃毛丫頭,那時……那時他就對自己有了一份心動?嗬嗬……,那時人家才十二呢,這個老不修!”

   張符寶知道現在不該笑,就算不生氣也該表示一下矜持,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得這麽好笑。不但心裏好笑,就連嘴角也在笑,隻好羞得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蛋。

   楊淩閉上了眼睛,幽幽地道:“若不是我們當時緊緊地拉在一起,現在……唉,現在我怕是早已摔死,變成洞穴中的一堆枯骨了。世事雖難料,老天卻是眷顧我的,既然從此牽出了我們的宿世姻緣,那這就是天意!”

   “天上地下,老天最大,老天要你做我的女人,那就誰也奪不走!”楊淩把雙拳一握,心裏又追了一句:“哪怕他是閻王爺!”

   他霍地立起,急促地踱了幾步,心道:“話雖如此,我可不能一味仰仗天命,我不能讓她們幾個女子在狼窩裏孤軍奮戰,一定得想些辦法!現在是出不得兵,可是這不代表我就無所作為,上戰伐交、次伐謀、再伐戰,隻要運措得當,一謀一計也當得十萬大軍!”

   想到這裏,楊淩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張符寶兒又在架子後邊蹲了好久,才心促急短地站了起來,扶著古薰架子喘氣兒,本來就已心動,本來就已漸漸接受了天命,她怎麽受得了楊淩這麽霸道、這麽男人的一句話?

   小手、雙腿都象睡麻了筋,血脈還沒活絡過來似的,她顫巍巍地扶著架子,發現手摁處正是一方紅絲綢,不知蓋著什麽東西,順手一扯再一瞧,張符寶不禁直了眼睛:“完蛋了,老君爺爺,小符寶要完蛋啦……!”

   ********

   ps:年底好忙,這幾天上級各種指示、郵件、會議、公文,如雪片一般,大堆的事要做。好忙好忙好忙,今年這假日改得也鬧心,3o,31,1號休息,銀行31號做年終結轉,結果前兩天休不成,就1號一天假了,再回家轉轉,得,等於沒休,苦哇~~~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449 重新洗牌</h2>

   感謝諸友,月票破萬鳥~,關關抱拳,鄭重一揖,謝天謝地謝諸君~~~^_^

   張符寶滿腹心事的向自己的住處行去。

   張天師在蘇州時住在玄妙觀,但是這一路上皇帝好象忽然對道家學問和技藝有了極大興趣,經常就近請教,所以到了杭州後,張天師也住在皇帝行在裏。

   杜公公給他在東跨院安排了一個獨門院落,這一來張符寶就搬出公主居住的院落,回來與哥哥住在一起了。

   張符寶怏怏地回了房間,脫鞋上床盤膝打坐片刻,卻始終心緒不寧,她隻好穿上鞋子出門拐向哥哥的房間。

   張天師的住處是裏外三間,最外間是書房兼客室,中間一間是臥室,用古色古香、圖案優雅的屏風隔斷出睡床、打坐室、漱洗間等各個小房間,最裏邊的一間充做臨時丹房藥室。

   一進門兒,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藥味,藥香芬芳並不難聞,看來是在煉製什麽強身健體的丹藥。張符寶拐進臥室,便看到了哥哥的身影。他身著一襲道袍,盤膝端坐在一個蒲團上,正在靜靜地打坐。

   那間用屏風隔斷的靜室和臥床捱著,屏風上雕飾著梅花和鬆鶴圖案,紋飾中間半透明的屏風透出了天師的背影。

   張符寶本想走過去,走到一半卻猶豫著停住了腳步。她悶悶不樂地拐到哥哥的臥床間。一屁股坐在榻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道:“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留給我的那四句偈語麽?今天我告訴你好不好?”

   張天師肩膀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張符寶知道他正在行功運氣,靜靜打坐,半途不便說話,這樣反而更好,盡管是從小便在一起的兄妹,可這事兒終究羞於出口。哥哥要是真的對答起來,她反而沒有勇氣說了。

   靜靜地坐了片刻,張符寶幽幽地道:“‘半輪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絛紅綃。兵戈起時春影動,老君像前許良人’,這就是爹爹給我批下的事關終身大事的四句偈語。哥,我千方百計去躲,最後還是走到了他的麵前,現在連最後一句偈語也應驗了。”

   “……哥,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麽?”。

   她咬了咬唇,飛快地道:“那個人就是楊淩”。

   張天師身影又是一動,符寶輕歎道:“我也不知該怎麽說好。常言說‘姻緣天注定’,我是天師的女兒,可終究也逃不過這命的安排。躲來躲去的,誰知道寧王就反了,誰知道皇上會禦駕親征,最終又把他帶到了我的麵前。”

   她幽怨地看了哥哥一眼,說道:“還有你親自施法開光的那尊老君像,你不是說要敬獻給皇上麽?現在卻莫名其妙擺到了楊淩的書房,完蛋了,連李老君都幫他,你要人家怎麽辦?”

   張天師靜靜地坐著沒有動靜,張符寶嘟起嘴道:“他……他早就知道我和他有夫妻緣份了,兩年前他就知道的,這個家夥真陰險,還一直裝著沒事人兒似的,現在我也知道啦,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見他。”

   她見哥哥還是不說話,不禁又惱又羞地跳下床來,跺跺腳道:“都怪你!非要帶著人家出來,要是你不帶我出來,會有這事麽?那個家夥一定在心裏得意地笑呢,笑我自己送上門去,該說的人家都和你說了,你是我大哥,你……你看著辦吧”。

   張符寶話中之意十分明顯,她也知道大哥聽得出來,所以話一出口臉就臊得通紅,剛說完了就逃也似地衝了出去。

   側廊下,兩個侍衛轉了出來,瞧著張符寶離去的身影道:“小天師走那麽急幹嗎?”

   另一個搖頭道:“管那麽多幹嗎?盯緊著點,別讓閑雜人等進去驚擾了皇上就行”。

   兩個人慢悠悠的又溜到房山牆下去了,那有幾個石凳,一叢鮮花,陽光正灑在那兒,溫暖和煦,芬芳撲鼻。

   丹房打開,張天師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這丹房是臨時設置的,本來通風條件就不太好,皇上又在外室打坐,他怕氣味太衝熏著了皇上,所以房門掩得結結實實的,隻開著窗子通氣,悶得滿麵通紅。

   “皇上,解丹毒的藥,貧道已經煉出來了”。

   “喔?”正德皇帝坐在那兒賊眉鼠眼的正消化著剛聽來的奇聞,一聽這話又驚又喜,連忙從蒲團上站起來迎上去,喜道:“已經煉製成功?”

   “是,皇上,這十二丸藥就是了。皇貴妃每日服下一顆,曆十二日,就可以把昔日服食砒霜所遺的毒性袪出體外”。

   正德又驚又喜,如捧珍璧地接過那個小小的匣子,激動地道:“隻要解了這毒性,一仙就可以成孕了?”

   道家高人大多精通醫道,他替皇帝診過脈相,觀他氣色麵相,不象是無後之兆,不過張天師可不是送子觀音,他自不會打過保票,於是隻是微笑說道:“皇上莫急,待到京後,貧丹再煉製一爐龍鳳丹敬獻皇上,皇上福蔭之厚無人能及,將來自然子孫成蔭。”。

   道家練丹,所用的不隻是進補的仙芝妙藥,對於汞銀、砒霜等物皆有涉獵。正德皇帝原就有皇後、妃子多人,如今與唐一仙成親,同房更為頻繁,卻始終沒有子嗣。正德身為一國之君,子嗣繼承已不隻是一人一家之事,那是事關國家安穩的大事,怎能心中不急?

   他既見識了張天師早看出永福公主與楊淩有夫妻之緣的本事,便私下向他求助。張天師既精於麵相,又精擅醫學,竟看出唐一仙身上遺有毒素未清。正德向唐一仙問起,唐一仙這才知道當初為了美膚而服的砒霜,竟然影響如此之大,如今思為人母,這才追悔莫及。

   唐一仙體質如此,正德呢,張天師望聞問切一番,知道他是天生精稀陽薄之人。好在這位天子倒還節製,隻需輔之固本培源的藥物,那麽要生兒育女當不致有礙。

   正德皇帝聽他話語雖含糊,語氣卻十分篤定,知道這是為人臣子者例來的毛病,誰對皇上說話也會預留幾分退路的,他的語氣如此沉穩,那麽至少也該有八成把握才是。想到不久自己的愛妻就能懷上自己的孩子,正德頓時龍顏大悅,捧著那一匣寶貝都不舍得放下了。

   正德恨不得馬上就讓唐一仙先服下一粒丹藥,他轉身欲走,忽地想起方才那件事來,不由又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轉過身來。慢悠悠地道:“天師,方才朕按你教的辦法在此打坐入定,忽地心血來潮,朕掐指一算,算出一樁奇事來”。

   “哦?皇上姿質果然非凡人所及,入定未幾,便能天人感應了?不知皇上算出了什麽?”

   正德將方才張符寶誤將他當作哥哥吐露出的秘密故弄玄虛地說了出來。張天師知道父親曾為最寵愛的小女兒的終身卜過一卦,不過卻始終不知具體卦辭,此時聽正德說的有鼻子有眼,哪裏還能不信以為真?

   他驚訝地道:“竟有此事!原來妹妹的真命之人竟是威國公!”

   他說到這兒,忽地省起皇上已將兩個妹妹許給楊淩,這一來自己和皇帝還是結成了親戚,隻是不知自己的妹子也要嫁與楊淩,皇上會不會開心。

   張天師正自心中忐忑,正德皇帝已嗬嗬笑道:“朕既聞此天機,就當為天師作主。此事就交給朕來辦吧,隻待朕的愛妃一有喜訊,朕便親自為令妹主持大禮,可好?”

   張天師鬆了一口氣,忙道:“是,貧道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

   正德點點頭,忽地麵容一肅,說道:“天師啊,咳咳,你能不能給朕算一算,我那妹夫倒底還要娶多少個女人?”

   未幾,正德皇帝一襲道袍,懷抱木匣,從張天師房中走了出來。張天師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邊,隱約聽見正德皇帝嘟嘟囓囓地道:“朕得給他一道旨意,以後沒有朕點頭,可不能再收啦……”。

   ********

   皇上離開杭州啟駕回京了,此次出京,曆時近半年之久,出京時北京城剛剛吹起朔風,回京時已是滿城花開、綠柳成蔭。

   這一路正德皇帝沒有再做停留,大軍行程甚速,探馬驛報不斷往返京師與皇帝行驛所在,傳遞著各種消息。

   大軍在德州登岸,換走陸路,當北京城中都做好了歡迎天子大捷而歸的準備時,皇帝卻又突然放慢了行軍速度,搞得京裏暈頭轉向,根本無法揣測皇帝目前到了何方,就是知道他到了哪裏,也沒有一個平均的速度來計算他還有多久到達京城。

   三月二十六日,正德皇帝抵達通州,然後傳下旨意,大軍駐紮通州,不再前行一步。正德皇帝不再跟著天師入定打坐了,楊淩也一臉肅殺不再風花雪月了。通州知府愕然發現,小小的通州不知突然間從哪兒冒出來那麽多的廠衛番子、錦衣衛,他們進進出出皇帝行在,如蟻織行。

   正德皇帝要進行大清理了。從寧王世子那裏得到的名冊上看,京中官員身居要職、手握重兵而死心踏地忠於寧王的並不多,但是正德皇帝並不知道這本冊子是否記載全了所有與寧王有染的人。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中,有一些是平素在宮中當值的錦衣衛、有一些是司禮監的管事太監。那麽有沒有地位職務類似於他們,而且身份更隱蔽、更忠於寧王的人?這些人不需要手中握有千軍萬馬,他們隻要有三尺長綾、有一杯毒藥,可能就會無聲無息地置人於死地。

   在京中展開大清洗太危險了,行動一展開,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楊淩的計劃,就是讓他在這個離北京城並不遠的地方遙控政局。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來處理掉和寧王有勾結的人,並完成全國各府道軍政要員的重新洗牌。

   距宮禁還有一個時辰,中軍都督府戰鼓轟鳴,臨時聽到消息的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們等皆匆匆趕來。

   定國公徐光祚蟒袍玉帶,端坐在中軍大堂之上。徐國公麵如重棗,一部黑須,臉上殺氣騰騰,顯得不怒自威。在他身左,一人手捧尚方寶劍;身右,一人手捧皇帝聖旨,身前公案上的朱漆木架裏端端正正地插著一口金批令箭。

   鳩占鵲巢,中軍都督府的左右大都督也茫然地站在一邊。很顯然,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驗虎符金批令箭!”

   五軍都督府軍中斷事官立即上前勘驗虎符令箭,確認無誤,各自朗聲道:“令箭相符無誤!”

   “宣上諭!”

   大堂上忽拉拉跪倒一片,盡皆是一二三品的高級武官。

   “奉上諭,五軍都督府臨時合並為大都督府,由定國公徐光祚坐鎮指揮,五軍都督府官長一律交出兵符印信,聽候大都督徐光祚指揮調遣,不得有誤!”

   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們盡皆失色,皇帝忽然剝奪調兵權,京中必有大事發生了。

   四下裏,徐國公的親兵手按刀柄,殺氣騰騰,但有一人出言反對,立即便是刀下之鬼。各路都督在徐國公的嚴密監視之下,乖乖地交出了兵符印信,隨即徐國公便頒布將令即換防出宮,由禦馬監騰驤左衛、騰驤右衛、武驤左衛、武驤右衛接掌宮城防務。奮武、耀武、練武、顯武四大營進城與九門防軍換防,敢勇、果勇、效勇、鼓勇四營立即與立威、伸威、揚威、振威四營換駐防地。令下即行,貽誤戰機者殺無赦!”

   十六道簽署各部都督印信的調兵勘合以及令箭發了下去,傳令訊兵便在京師之中縱馬狂馳,日色近暮,京師九城卻陡然緊張起來,進出城門者大多騎馬坐轎,行色匆匆。

   與此同時,兵部陸完也突然擂鼓聚將,把京中諸將全部召集來宣讀聖諭,然後選出二十餘名散職功勳將領立即隨張永去與十二團營各高級將佐移交兵權。武定侯郭勳直接掌管的神機營進駐京城,五千營、三千營移防京師左右。

   已經秘密回京的司禮監首領杜甫在大將軍許泰的武力配合下,把十二團營的監槍使太監全部撤換掉,司禮監、尚寶監等重要內司衙門皆由許泰的人馬把守,同時外四家軍做為唯一一支沒有固定防務的機動力量,也移駐北京城下,刀出鞘、弓上弦,殺氣凜然。

   隨著各個衙門一道道將令的下達,隻見宮裏宮外、城裏城外,一路路兵馬川流不息,人喊馬嘶,燈籠火把串如長龍,滿城百姓都驚惶失措,不知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調動發生了什麽事情。

   內廠吳傑、西廠苗逵派出大批的檔頭、千戶,率領番子們光臨司禮監、東廠、錦衣衛,逮捕了一批管事太監、錦衣衛同知、僉事和東廠的檔頭、千戶,貼刑官等人,同時六部九卿等重要官員地門口都出現了番衛特務的身影,既是監視、也是保護,總之,不得進出。

   第二日淩晨,東方第一線陽光照耀在紫禁城上時,又有一批以江西道巡察禦使為首的朝中官員分別被勒令閑住、批捕。

   忐忑不安的文武官員被召集到皇宮前邊,三大學士出麵向驚惶不知所謂的大臣們宣讀了一道奇怪的聖旨。當文武官員們看到站在最前的三大學士時,便知道楊廷和也受了牽連。恐怕是前途堪憂了。

   內閣三大學士以焦芳資曆最老,但是目前實際上的第一首輔已經變成了楊廷和,由於年紀太大,焦芳也已漸漸退居幕後。上一次皇帝施行新製改革,朝中由楊廷和主持,而焦芳做為資曆最老的閣老卻藉故安撫地方離開京師,就是樹起楊廷和的風向。

   然而現在卻是由老焦芳來宣讀這樣重要的旨意,大學士梁儲位列其後,而楊廷和居於末位。盡管這僅僅是一個公開場合的站位,但是在官場上卻是一種很微妙的兆示,足以向這些官場中打滾多年的老油條提示許多人事變動的訊息了。

   更令他們驚駭的卻是旨意的內容令人匪夷所思,盡管早知道這位皇上平素的想法就是天馬行空,也難以想象他會下達這樣一道聖旨。焦芳一句一頓念的清清楚楚帝,詔曰:令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鴻臚寺,錦衣衛,六科,十三道。每衙門止留佐貳官一員在京,其餘並內閣,皇親,公侯,駙馬,伯爵,俱赴行在!”

   這道旨意一下。北京城各個衙門口兒就隻留一個二把手處理日常事務,其他幾乎所有官員,外加皇親國戚、功臣勳卿、特務頭子等等,都要傾巢出動,赴通州朝覲天子。天下的政治中樞一下子從北京變成通州了。

   旨意宣罷,輿論大嘩,官員們驚疑不定,議論紛紛,焦芳等三大學士麵沉似水,立於上方一言不發。隻聽午門前文武百官議論聲越來越高,終於有人憤然高呼:“這是陰謀!皇上怎麽會下這樣的命令?一定是陰謀!”

   “不錯!這一定是有人脅持了天子,要將滿朝文武和皇親國戚全部誘往通州一網打盡,焦閣老,不可上當啊!”

   有些穩重一點的,措辭倒還溫和:“三位大學士,皇上不回京城,卻要滿朝文武盡赴通州,實是曠古未有之奇聞。昔年永樂大帝、英宗皇帝禦駕親征塞北,也不曾帶出這麽多官員,是否封還旨意,上疏皇上?”

   四下身著普通侍衛衣服的人,其實早就換成了西廠番子,這些人冷眼旁觀,哪些人惶恐驚懼、哪些人出言煽動,滿朝文武各自表現盡皆記在心裏。

   等到他們鬧騰得差不多了,四下突然冒出幾支整整齊齊的隊伍,纓槍如林、刀鋒似雪,甲冑鮮明,明黃的戰袍、帽上插著一支突突亂顫的天鵝羽。

   外四家軍!這是皇上的親軍,禦林軍裏的禦林軍,皇上親任三軍統帥威武大將軍的外四家軍。午門前頓時靜了下來,隨著整齊的隊伍一步步逼近,那鏗鏘的步伐都發出鋼鐵一般渾厚沉重的聲音,文武百官們有種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身前百步,“鏗”地一聲,隊伍停止了前進。可是那種窒息的壓抑感卻絲毫沒有消失,士兵們一個個神情冷肅,就象一道鋼鐵鑄就的森林。

   秀才遇見兵時,應該怎麽辦?

   ‘秀才’們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成群結隊地離開北京城,在許泰大軍的護送下,‘爽爽快快’趕向通州城朝見天子去了。京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一部分高層或耳聞、或揣測,多少明白了一些,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平素不問朝政的皇親國戚們,卻是糊裏糊塗,不知所謂。

   ********

   南京大獄,一個衣甲鮮明的將軍端然坐在椅上,筆挺結實的軍服、軍靴下踏著一個**裸的**,那身體上血痕累累,被反綁雙手倒在潮濕朊髒的地麵上,猶如一頭待宰的豬玀。

   鞭梢毫不在意地撥弄著他的下體,那個披頭散發、赤身**的人卻毫無知覺,江彬陰惻惻地笑起來:“錢大人,滋味兒如何?”

   “嘖嘖嘖,都沒反應,啊!我忘了,錢大人就是對付女人才象個爺們,是不是得找個女人來你才行呀?可惜了,這軍中大獄,不準女人進來,你說怎麽辦呢?”

   “唔……唔唔……”,錢寧掙紮了一下,他的嘴裏塞著一團破布,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地下體也不知怎麽弄的,張挺挺的如同一杆槍戟,根部卻被牛筋兒係得緊緊的,也不知充血多久了始終不得消褪,顏色因充血過久而油亮發紫,江彬手中尖利的鞭梢戳在上邊,就沁出紫黑發臭的血珠來。看來淤脹的血液早已經在裏邊變質甚至凝固了,否則隻消破道口子就得噴濺出來。

   江彬嬉皮笑臉的道:“錢兄,兄弟手下的服侍的還算周到吧?嗬嗬,侍候人可不隻是錦衣衛的人才懂,軍裏邊人才多著呢”。

   錢寧的目光已經快要噴出火來,落到這步田地。他還有什麽好怕的?現在他和太監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連太監都不如。盡管幾日滴水未沾了,可是難免還是會有尿液,但是現在根本排不出去,他的小腹鼓硬如鐵,那種痛楚是無法言喻的。”

   “你們這群混帳王八蛋!”江彬扭頭朝手下罵:“我說過多少次了,錢大人與我可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讓你們把錢大人得侍候舒坦了麽,看大人的樣子好象還不夠舒服。一點都不讓老子省心!”

   “是是是!”

   江彬又扭過頭來,滿麵春風地道:“錢兄,我說你聽啊!”

   錢寧:“嗚嗚嗚……”

   江彬:“你我兄弟一場,交情深厚,你就放心去吧,你的那些嬌妻美妾,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的,絕不讓她們衣食有缺,春閨寂寞。兄弟想你的時候,就睡睡你的老婆,這一來也就懷念起你了,你看兄弟的法子好不好?”

   錢寧:“嗚嗚嗚……”

   江彬擺手道:“你不用謝我,誰讓兄弟是實在人呢,受人點滴之恩,我江彬一定是湧泉相報啊。錢兄,等你上路了,兄弟我還會在府裏給你設個靈堂,讓你的夫人們按時祭奠呢!”

   錢寧:“嗚嗚嗚……”

   江彬:“唉,錢兄啊,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兄弟也舍不得你啊!你不是喜歡在女人身上作畫嗎?你看這樣行不,兄弟打明兒起就拜南京城最好的畫匠為師!我一定學好水墨丹青,在你老婆身上勤加練習,每年到了你的祭日,我一定花樣翻新的鼓搗出來!讓你的夫人們祭拜你時在你靈前展示一番,以慰你在天之靈!”

   錢寧說不出話,但是身子卻劇烈地抽搐了一番,喉中一陣咳嗽,隨即,鼻腔中湧出鮮血。他被氣得吐血,嘴卻被堵住,兩道殷紅的鮮血自鼻腔裏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江彬仰天大笑,笑聲在獄室內回蕩不已,過了半晌,他抬起腳用靴尖給錢寧蹭了蹭鼻血,然後站起身道:“大家好兄弟嘛,你瞧瞧你,感動個什麽勁兒?”

   血,又從錢寧的鼻子裏流了出來,江彬慢慢俯下身,對上錢寧那雙死魚一般的眼睛,從懷裏掏出一頂綠油油的小帽兒,讓錢寧看了個清楚,然後‘啪’地一下扣在了他的頭上,錢寧奮力地扭動著,想要掙紮掉它。

   江彬似笑非笑地道:“老錢啊,兄弟我特地命人製了幾百頂這樣的小帽,你放心,我會隔三差五給你燒一頂過去,讓你的頭頂如青山不老,鬱鬱蔥蔥。

   對了,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那未成年的小兒子吧?我會好好栽培他的,讓他長大成人之後做南京青樓之中的頭號大龜公,這才配得起你這頂四季長青的綠帽子呀……”。

   “呃!呃!……。”錢寧的身子就象打擺子似的,鮮血如注般從鼻孔中噴湧出來,他的身子掙紮的越厲害,鮮血噴的越多,整個口鼻全被血糊住了,身子的顫抖由急而緩,漸漸沒了動靜。

   江彬臉上的笑漸漸消去,眼中露出針芒一般鋒利地目光。一個親兵過去踢了錢寧兩腳,然後抬頭道:“大人……”。

   江彬一擺手,轉身向外走去。走出大獄,到了陽光之下,一個從宣府追隨他來到金陵的心腹親兵悄悄跟了上來,低聲道:“大人,錢寧氣斃了”。

   江彬仰天籲了口氣,放鬆了臉上獰厲的線條。

   那親兵又低笑道:“大人,錢寧的幾房小妾確實如花似玉,嬌媚入心,要不要給您……?”

   江彬嘿嘿一笑,拍拍他肩頭道:“小蚊子,剛剛我就是為了氣他才這麽說,你當我還真的要學他不成?此一時,彼一時也。老子現在可不是流氓把總,而是將軍,懂嗎?

   將來,咱也能站朝堂的,淫人妻女解恨是解恨,可是貽人把柄就犯不著了。犯官家眷,還是由法司衙門處置的好,你們別沾手,大丈夫功成名就,還愁沒女人麽?”

   “是!”,小蚊子陪笑道:“大人高見”。

   江彬抻抻嶄新的副總兵雄獅補服官袍,笑眯眯地道:“那當然,做官嘛……做久了自然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

   通州城頭,黃羅傘蓋。

   正德皇帝與楊淩、張天師兄妹立於城頭之上,身旁侍衛扈從。遠遠的,已隱約可見大隊人馬正逶迤而來。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楊卿,你來對一對如何?”

   沒料到正德還有這興致,楊淩想也不想便道:“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

   “唉,這是成聯,不可用,你再想一對”。

   “這個……”,楊淩心道:“除了東西當鋪當東西,我可就記得男女學生生男女了,還有什麽呐?”

   可憐楊秀才實在不擅長對對子,一時便僵在那兒,張天師聽了也蹙眉細思,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對法,正德本就是等著百官到達在這兒閑逗悶子,所以也不著急。

   張符寶那眼角兒一直睃溜著楊淩看呢,見他為難模樣,不知怎地,心中也替他著起急來,她偷偷看著,心中忽地想到一個對子,忙悄然退了一步,待楊淩望過來伸出一根食指,左邊一指、右邊一指,然後另一隻手也伸出食指,兩根食指在一起合了合,又左右一分。

   楊淩一怔:“這是啥?鬥鬥飛?”

   張符寶見他不懂,又急又氣地站在皇帝後邊衝他擠眉弄眼的,楊淩心中急轉,忽地想了出來,喜道:“左侍衛,右侍衛,左右侍衛侍左右!”

   張符寶聽了臉上頓時綻開一個甜甜的笑臉,正德訝道:“不錯不錯,真的不錯,還能應眼前這景兒,嗯,最佳的當然是對東西,但這片刻之間能想得出左右,也十分難得了”。

   楊淩心虛地看了眼符寶,幹笑道:“不知皇上心中,除了東西當鋪的對子,想得是什麽妥當下聯?想來當比臣這一條要高明得多了。”

   正德哈哈笑道:“朕負責出上聯,不負責想下朕。”

   楊淩窒了一窒,拱手道:“皇上英明!”

   正德嘿嘿一笑,閃目看看城下越來越近的京中百官,說道:“整個朝廷都被朕搬到這通州城了。現在,立即下達各府道軍政要員調防的聖旨,在朕率領百官回京之前,一切部署必須完成!”

   “是!”楊淩也不再說笑,肅然簽應了一聲。

   正德皇帝坐鎮通州,遙探肅清京武百官調出京城,全部約束於帳下,隨即從通州發布調令,各地重要官吏的調防換血開始了,一場波及全國的權力重新洗牌在他手中開始迅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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