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風輕雲淡
  流水的房子在浦東,八佰伴旁邊的高樓上。流水故意挑了最高一層,古人說:大隱隱於市,估計也就是這種感覺了。

   房子很寬敞,複式的,樓上有一間巨大的玻璃房。流水的工作室在那兒。

   辭掉原來的工作之後,流水自己開了個美術工作室。給人設計一些商品外觀,有一個繪畫教室,生活過比以前要愜意許多。

   樓下很寬敞,裝修也是流水自己搞的。她把牆壁都塗了白色,買了白色的沙發放在房子中間,她喜歡躺在她那個白色的布質長沙發上。落地窗簾用了灰色,絲絨質感非常好。

   開放式廚房有一個吧台,原木質感,有了一台全自動的咖啡機。意大利的品牌,能磨出純正的esspresso。

   小丫頭懶懶的趴在吧台上,眯著眼睛看著流水。

   小丫頭是隻蘇格蘭折耳貓,漂亮的灰色皮毛,夾雜著黑色的條紋,是個傲慢而又臭脾氣的五歲小貓。

   流水端了咖啡順手摸了下小丫頭的頭,便被它不耐煩的反咬一口。

   流水添著傷口,說:

   “阿花你給她吃了火藥了?小丫頭脾氣怎麽越來越壞了?”

   叫阿花的女人從電腦屏幕後麵伸出頭來,戴著黑框眼鏡,沒好氣地說:

   “你拖拖拉拉什麽啊?快給我上去工作,客戶摧著要呢。”

   流水吐了吐舌頭,這年頭都流行雇員比老板凶?世道真是變了。

   電視機開始放片頭,雇員阿花一個箭步衝上來霸占了沙發的最佳位置,花癡的神情表露無疑:

   “啊!若果劉若果!!”

   流水喝了口咖啡,頗有興致的坐在阿花邊上:

   “你還真是迷她,每期都看哪。”

   阿花嫌流水煩,噓了她一下,然後回頭盯緊畫麵:

   “劉若果可是上海最漂亮的才女哦,勿要忒靈哦!你不喜歡她說明你實在淺薄的可以。”

   片頭出來了,的確是滬上收視率頗高的訪談節目:

   若果說。

   流水慢慢浮出一抹笑容。這樣挺好,每周一次,知道她過得不錯。從幕後的記者到現在的訪談節目主持人,作為一個年輕人,前途無量。

   劉若果依然那麽妝容精致,因為她訪談的語言犀利,頗受一些學生的歡迎。阿花就是這種人。

   阿花剛畢業,學的是國際貿易,隻是貿易類現在工作難找,流水招人的時候看阿花頭腦還是挺冷靜的,便招來給她做一些業務的處理。她幹得不錯,除了有點凶。

   房間裏的鍾哢嚓哢嚓地走,流水喜歡鍾,在各個房間裏都有鍾,還是那種走得很響的,哢嚓哢嚓。阿花說這些鍾讓她沒法集中精神,流水卻沒摘下來過。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會怎樣選擇自己的人生?”若果說的廣告語的確很吸引人,流水卻感到一種宣泄。

   劉若果說今天我要帶大家去美國紐約逛一逛,去那裏的唐人街看看,去那裏問問那裏的華人如果他們有另一種選擇的機會他們會怎麽做。

   劉若果穿著很漂亮的裙子,在紐約街頭閑逛。用一口漂亮的英文隨意的問那些老外一些問題。劉若果在屏幕上光彩奪人。

   這就是若果說和其他訪談節目不同的地方,若果不喜歡局限在一定的空間。

   流水杯中的咖啡已經喝完,她起身又去到了一杯,回來的時候看到畫麵已經切換到了唐人街。

   然後她看到了屏幕中的清源。

   劉若果大聲叫著:

   “啊,想不到竟然在這裏可以遇見熟人啊!”

   單清源很漂亮,流水隻能說通過電視,她更迷人。

   紐約的唐人街上,劉若果遇到了單清源。

   阿花歎了口氣:“這真是緣分。”

   這真是緣分。蘇格蘭折耳貓不滿電視的噪雜,抗議了一聲。

   流水衝上樓,衝進房間,撥通了電話。

   “單清源,請講。”清源說話簡潔明了,但聲音柔和。

   窗外的陽光好地讓人羨慕,空氣裏流露著暖意,晚春風姿搖曳。

   “我是流水。”流水說。

   清源大概沒料到流水會打電話,口氣更加柔和了。

   “流水?有什麽事麽?”

   “我看了電視,看到了你跟若果……在紐約遇到了?”

   “是啊,真巧,居然會遇到若果姐。”清源在電話那頭笑。

   “是麽?”流水習慣性的摸鼻子,“那你們說了很多話了?”

   “是啊,她問我說這段內容播出要不要緊,我就說不要緊。我還和sam一起請她吃飯了。”

   “sam?”流水愣了下。

   “噢,就是我丈夫。”清源笑起來很開心地感覺。

   流水被她感染,不自覺地咧開唇角:

   “她一定很開心了。”

   清源在那頭沉默了陣,輕輕問:

   “流水,你還是很喜歡若果姐麽?”

   流水拿著話筒愣了愣,她沒想到清源這麽問,一時回答不出。

   “其實若果姐那天晚上跟我們吃飯的時候,偷偷跟我說過,她現在主持的節目叫做若果說,她說如果說有另外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選擇放棄你。”

   清源一口氣說完,便停了下來。

   流水輕輕的嗬氣,苦笑了下,慢慢吞吞的開口:

   “我對不起她。”

   兩人沉默了許久,隻聽清源在那邊歎了口氣:

   “為什麽呢?”

   流水以為她在感歎,沒接上話,就聽見清源接著問:

   “是她放棄你的,為什麽你會說對不起她呢?”

   流水沒想到她這樣問,一時竟然答不上話。

   隻聽得清源在電話那頭輕輕說:

   “我聽若果說了,若果說其實她最大的願望是,如果還有一次機會,她沒有別的要求,她想讓流水能夠愛她。”

   流水幹笑:

   “若果說什麽呢?她是我女朋友……”

   清源卻沒有聽她辯解,她語氣溫柔,卻讓流水感覺咄咄逼人:

   “你不愛她,那麽流水,你愛誰呢?”

   長久的沉默蔓延開來,隻有電話中的電流嗞嗞的竄過,陽光耀著人眼,流水眯起眼睛,呼吸緩慢而深邃。

   “啊呀,怎麽跟你談這些啊。”清源忽然換了個輕快的語氣,“我手邊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下次再來好好八卦一下你的情史!流水你這小子,枉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心上人!”

   電話裏隻剩下嘟嘟的響聲,流水恍惚中覺得清源動人的聲音還在耳邊,房間裏的那個鍾也是哢嚓哢嚓的響聲,流水回頭去看那隻鍾,卻看到鍾旁的書桌。

   流水知道那裏鎖著一句話,也是她跟若果分手時說的一句話。她那麽急得打電話其實是害怕若果把這句話告訴清源。

   那是她日記雇頁最頂端一筆一筆寫上去得,很早寫的,都有些發黃了:

   無清源哪有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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