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撞仙兒
  所謂仙家,就是在民間流傳著一些精怪,在農村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畫像木雕泥塑,或是人麵蛇身,或者人身虎頭,皆是此類,更有甚者,我曾看到過一個人麵黑魚身體的畫像,相當的詭異。

   仙家的種類繁多,隻是大部分的仙家,特別是一些生性凶猛的仙家,都不願輕易出世。而撞仙兒要尋找的,就是這類比較生猛的仙家。

   撞仙兒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要求極高,而且成功率極低,一百例之中,能有一例成功的就算不錯了,所以這種事不少人都知道,卻極少有人願意嚐試,不是逼到絕路上,誰也不敢拿這事開玩笑。

   所以爺爺一看見“撞仙兒”這三個字,臉色頓時變的難看之極。

   但事情已經到了頭上,那黑蛇已經盯上了我,照做的話雖然沒底,可畢竟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爺爺一想通了這點,一咬牙,一頓足,交代了我幾句,轉身出去準備去了。

   撞仙地點倒是現成的,村後一裏不到,就是五龍嶺的交集處,山脈不高,卻分為五道山嶺向五個方向延綿數十裏,形成五龍聚首之勢,山秀林密,水清泉縱,鍾靈毓秀,異與他邑,正是天地靈氣匯聚之處,此地若撞不到仙兒,那才是怪事。

   鄉間村民大多淳樸,聽聞此事後,紛紛伸手幫忙,麻繩棕索,木材竹棍,一下午就將撞仙台搭了起來,高有兩米,寬及數丈,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沒有半點偷工減料。

   爺爺將一切事物準備妥當,千叮嚀萬囑咐的將我送到五龍嶺入口處,依舊不肯回轉,有幾個膽大的鄉親見狀不忍,留下和爺爺一起在入口處守候。

   我當時雖然隻有十五歲,卻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十分能夠體諒爺爺的苦處,雖然心中驚懼,卻仍舊強自鎮定,提著燈籠走向五龍嶺的入口。

   走到入口處,我依爺爺的交代,在入口處點上香燭,燒了黃表,磕頭祭祀完畢,將帶殼稻米十四粒分別裝入兩隻鞋子,撿起地上銅鑼,敲了一下,大聲喊道:“王氏男丁,入山撞仙,香燭供奉,黃表祭天,銅鑼開道,踩米問路,求各位大仙指路了。”喊完放下銅鑼,提著燈籠就向裏闖。

   這些都是有講究的,程序一樣都不能錯,必須先點香燭,再燃黃表,磕頭祈禱,讓大山裏麵的仙兒們有了準備,才能鳴鑼通知,報上姓氏,不然冷不丁的一敲鑼,萬一驚嚇到大仙兒,那就有得罪受了。

   至於稻米問路,則是奇怪事兒,每隻腳下必須踩著七粒帶殼稻米,隻要一開鑼,走錯一步,腳下就會針刺一般的發疼,道路走對了,一點事兒沒有。

   好在爺爺一路上已經做好了標記,我倒沒有嚐到走錯路的滋味,三步一頭,九步大禮,一直上了撞仙台。

   台上早放有蒲團,蒲團前擺有一隻酒壇,一隻藍邊瓷碗。我將燈籠掛好,酒倒入碗中,取了竹簽,齜牙咧嘴的紮破中指,向碗中滴入三滴鮮血,拔下自己三根頭發,點燃之後投入碗內,見碗內升起一團藍色焰火,才坐到蒲團之上,靜觀不語。

   別小看這幾道程序,掛燈等於定點,告訴各路大仙,撞仙地點就在這裏,倒酒七分滿,多了大仙會醉,少了大仙著惱,滴血取發不能見鐵器,鐵器都有殺氣,會衝撞大仙,燃發見藍火,一是可以消耗掉酒精度數,以免大仙醉酒誤事,二也可以減輕酒內的血腥味,要知道這撞仙兒找的可都是些生猛的家夥,萬一血腥味過重,誰知道能引發些什麽事兒。

   我這一坐下來,頓時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感覺在這撞仙台四周,到處陰氣嗖嗖,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那些目光之中,充滿了戾氣,就像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了一樣,和爺爺說的一片祥和完全就是兩回事。

   山風輕掠,四周一片黑暗,一盞孤燈,像鬼火一樣搖擺不定,樹影陰森,不斷有各種奇怪的聲音傳出來,每一聲都使王小華心驚肉跳。

   一陣陰風刮起,碗內火光一閃,藍火熄滅,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台上,緩緩向我靠近。

   我心中一凜,這狐狸通體雪白,渾身上下一根雜毛都沒有,看上去甚是可愛,可那雙碧綠色的眼神之中,卻透露著一股子邪勁,我就感覺這白狐狸對自己沒存什麽好心。

   那白毛狐狸一雙碧綠的眼珠子盯著我看了看,嘴角忽然彎了起來,就像是在笑,我心中卻一陣陣的發寒,誰見過會笑的狐狸?

   白狐狸剛走得兩步,一條碧青的小蛇“嗖”的一聲彈上了撞仙台,最多隻有筷子長短,拇指粗細。

   我看了那小蛇一眼,隻覺得全身皮膚都是一緊,這碧綠色小蛇雖然不大,卻散發著一種無比邪惡狠毒的氣息,比起那隻白毛狐狸猶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對自己的那股惡意,赤裸裸的表現了出來,沒有一絲的隱藏,好像恨不得立刻鑽進我體內噬咬心髒一般。

   那白毛狐狸一見碧綠色小蛇現身,似乎畏懼的很,轉身一縱就跳下了撞仙台,白影幾閃,已經消失於山林之中,不見蹤影。

   青蛇一見白毛狐狸溜走,也不追趕,轉身向我遊來。

   我心中忐忑,全身卻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連手指都不能動彈一下,不過也不怪,一個十五歲的孩童,遇見這般詭異的景象,沒有被嚇昏過去已經算不錯的了。

   那青蛇遊了幾下,忽然將身軀盤起,三角形的蛇頭高高昂起,猛的轉身向後看去。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全身汗毛“唰”的一下全豎立了起來,幾乎將身上的衣服撐離了皮膚,身軀如墜冰窖,幾乎將一顆心兒也凍得僵了。

   就聽“呼”的一聲響,一個矮黑胖子已經站在了撞仙台上。

   我雖然心中恐懼,心智卻仍舊未亂,借著燈籠的光亮看去,隻見這矮黑胖子袒胸露背,身上長滿了鋼針一般的黑色粗毛,下身亦是如此,那活兒晃悠在胯下,甚是醜陋。

   再往臉上看,更是大吃一驚,這人竟然長了一張豬臉,細小的眼睛中閃著一絲殘忍的光芒,肥頭大臉,鼻子拱起老高,口中翻出兩根尺把長的獠牙,要不是長了一副人身,簡直就和村民們狩獵到的山豬一模一樣。

   那青蛇一見豬麵男,頓時身軀盤的更緊,昂首吐信,不斷發出“噝噝”之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那豬麵男卻是視而不見,大踏步走上前來,到了青蛇麵前方才停下腳步,也不言語,一伸手就將青蛇抓了起來,一手捏住蛇頭塞入口中,一手拉著蛇尾,血口一陣亂嚼,咬得蛇骨“格吧格吧”直響,片刻吃了個幹淨,轉頭看向我。

   我一見心頭一苦,幾乎要嚇得尿了出來,這廝醜陋不堪且不說,光這生吃活蛇的手段,已經嚇得魂兒也快飛了,何況這矮黑胖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就是豬八戒見了人參果,要說他不想吃了自己,打死我都不會相信。

   那豬麵男卻不管我的感受,大踏步走了過來,一直走到我麵前,一張肥臉上堆起一絲笑意,伸手就向我的肩頭抓來。

   就在此時,撞仙台上陡起一陣旋風,我都沒看清楚怎麽回事,那矮黑胖子已經倒飛了出去,直飛出兩三丈遠,跌落在撞仙台下,“骨碌碌”滾出好幾步遠,一個翻身爬起,頭也不回的鑽進山林之中。

   麵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個又高又壯的黑漢子,站在那裏直如半截鐵塔一般,雙手抱胸,冷冷的看著我,兩隻眼睛之中滿是凶殘之色。

   我心頭一慌,剛想起身逃走,一個溫暖聲音從我的身後響了起來:“這可是我兒子,你們這幫跳梁小醜哪裏夠看!”話一說完,一隻大手已經搭上了我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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