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我是不是又有機會了呢

  “許久不見,桑桑長高了許多。”——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姚靜檀猛然回過頭去,見著園心圓洞門口正立了一人,墨青色的長衫加身,形容修瘦,幹淨的臉上正帶著溫笑。

  “修傑哥哥!”姚靜檀驚喜上前,上下打量眼前人,和姚靜檀記憶裏的毫無差別。

  沈修傑的父親曾與姚知遠是好友,後沈父去世,沈家家道中落,日子艱難,姚父便讓沈修傑留在姚府讀書,後他考取功名回到了揚州入仕,自打那後便隻以書信往來,再沒見過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啊?怎麽都沒人告訴我一聲?”沈修傑其人溫文而雅,知書通理,從前在家時對姚靜檀很是照顧,那時姚靜檀年歲小,偶爾闖禍,都是他從中周全,就像是兄長一般。

  “上午才到,我來時聽說你不在府裏。”他笑應著。

  的確不在府裏,上午時她正在袖樓中和孟硯泓磨牙。

  似怕他追問自己去哪了,姚靜檀於是接著問道:“你不是在揚州嗎,怎麽回京城了?”

  “回京城是因為有公務在身,”他一頓,“才到了京城便想著來看看你們,見你們都好,我便放心了。”

  “這次要在京城待多久,是住在我家嗎?”

  沈修傑點頭,“事辦完之前,一直會留在京城,姚伯父說既然我來了便不讓我住在外麵。”

  姚靜檀聞言一拍手,“那是自然,你都來京城了,哪有讓你住外頭的道理,就算是我爹同意我也不肯的!”

  聞言,沈修傑似是笑的很開心,不過很快話峰一轉,“我本以為這次回來要在京城參加你的婚禮”

  他一頓,“你的事二姑娘已經告訴我了,雖不知該如何寬慰你”

  “我不需要寬慰,”姚靜檀幹脆利落的打斷他的話,“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何必說旁的事。”

  沈修傑怔了一瞬,瞧看眼前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了然一笑,“是我疏忽了,不該同你提這些的。”

  “姑娘!”玉珠打老遠跑過來,瞧見沈修傑先是福身一禮,而後才來到姚靜檀身側小聲嘀咕了兩句。

  姚靜檀臉色微變,隨後朝沈修傑說道:“修傑哥哥,我去前頭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未等人回話,便見眼著姚靜檀便匆忙離去,沈修傑瞧她滿目凝重,疑似她有什麽麻煩,也緊忙跟了上去。

  人還未行到角門,便聽著姚江雪的說話聲,語氣急燥。

  還未走到跟前,便聽玉珠輕扯了姚靜檀的衣袖小聲道:“三姑娘,您快去勸勸二姑娘吧,鄭家小姐現在就在角門外,若是鬧起來,隻怕不好看。”

  前行幾步,果真就見著鄭蓉琴立在角門外,一身素色衣裙,被帷帽輕紗掩了大半,她隻將麵上的輕紗撥弄開一點兒,露出裏頭一張紅臉來,似是緊張,又帶羞窘。

  仍記得當初在欒城相見時她那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

  “我妹妹已經將親事退了你還想如何?”姚江雪很想破口大罵,但礙於這是在自家角門口,鬧大了醜的還是自己,於是有意壓了嗓音,卻仍能聽得清清楚楚,“有人撐腰的確不一樣,

  連你都敢登門挑釁了,我姚府的門也是你能入得的,我告訴你,趁著我這會兒心情好,你有多遠給我走多遠,要不然我一會兒生氣了,就將你的臉撕了!”

  姚江雪是三姐妹中最為淩厲的那個,自小姐妹吃虧少不了她在中間找補,如今也是一樣。

  “姚二姑娘,你誤會了,我今日是來同三姑娘解釋的”鄭蓉琴手拍在自己心口上,“我和三皇子什麽事都沒有”

  “有沒有你不必同我們說,說給你自己聽就好了!”姚江雪揚手指了鄭蓉琴的鼻尖兒,衣袖一甩,嚇的鄭蓉琴上身一閃晃。

  “二姐!”姚靜檀大步上前,有意將她與鄭蓉琴隔開,若是兩個人再說下去,隻怕姚江雪真的會忍不住動手。

  鄭蓉琴見她過來,眉目一展,帶著哭腔喚了句,“三姑娘!”

  “你來做甚?”姚靜檀麵容平和,但一見了她難免想到欒城那日,心裏不痛快。

  “我是來同你講欒城之事的,那日三皇子救我,實則是另有內情”

  “你有完沒完?”不等她說完,姚江雪將姚靜檀拉到身後,“這句話自方才到現在你講了沒有十回也有八遍了,問什麽內情又不說,隻拿這一句來搪塞。你就是想看看我妹妹有沒有在家哭天喊地是吧?我告訴你,我們才不會,不就是一個男人,我妹妹不要的才輪到你撿起來,你可看好了,守好了,說不準下次去欒城,他丟下的可就是你了!”

  話說盡,姚江雪果真動了手,將人推出去好遠,而後高聲道:“關門!誰若再敢放她進來,小心你們的皮!”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緊接著拉起姚靜檀的手往回走,嘴裏還有些埋怨之意,“我教訓她你跑出來做什麽?”

  “我怕你一時衝動再做出些什麽來,過來勸勸。”在姚靜檀這裏,她與孟硯泓的親事一散已成定局,恨不得馬上同這些剝離開來沒有任何瓜葛,哪知偏偏有人不讓人清靜。

  外頭還有鄭蓉琴拍門板的聲音,可姐妹二人都有意忽略,不去理會。

  “沈修傑入府了,你可見著人了?”姚江雪將人拉到近前,聲音小的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姚靜檀這才將目光從門上挪回來,點點頭,“見著了,方才還在園子說話來著。”

  “他來的倒真是時候,”姚江雪輕笑一聲,話中有話,“想當初他在咱們府裏讀書,對你又好,父親還有意要將你許給他,若不是你一門心思惦記著孟硯泓,說不準你們兩個現在都成親了。”

  陳年舊事一提,讓姚靜檀覺著有些尷尬,“二姐,這種話還是不要亂說了,若是讓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多愁嫁,經過這麽多事,旁的我都不想,隻想像小時候那樣吃好玩好!”

  這是實話,自打遇見了孟硯泓,她的喜悲皆牽在他身上,孟硯泓手中就像是有條繩子,鬆緊都由他,自己卻做不得主,如今,她將一直緊攥著的東西撇開,但願落的輕鬆。

  兩姐妹說著話往回走,姚靜檀的話一字不落的進了沈修傑的耳朵裏,他從複廊下出來,隔著鏤空的花窗看著姚靜檀纖細俏麗的身影,抿唇淺笑起來,麵上略帶欣慰之色。

  是夜。

  月色高懸,墨色的夜空中有繁星閃動,與凡塵的燈火印在一處。

  今年的夏尤其漫長,已經過了處暑節氣,夜裏仍舊不減暑熱。姚靜檀才沐浴出來,手裏舉著團扇趴在窗沿上消夏。

  耳畔半幹的潮發偶爾隨夜風飛動,沈修傑穿過花牆輕步來到院中,正見著這畫似的一幕一下子愣住。

  姚靜檀一副慵懶模樣,纖手執扇柄有一下沒一下的甩動柄尾的流蘇,素麵朝天卻仍舊白美動人,使得他的心口漏跳一拍。

  “頭發未幹,這樣吹風會著涼的。”沈修傑終忍不住遠遠道。

  姚靜檀忙直起身子,雖披頭散發,卻是衣冠整齊,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修傑哥哥。”她輕喚來人。

  沈修傑大步自燈影下走出來,停在窗前,二人一裏一外,房內的燭火正打在他一身青袍上,照的衣裳顏色減淡了些。

  “天氣太熱,睡不著,隨便走走,發現你這裏還亮著燈,便過來看看,”他就勢在窗下的長椅上坐下,之前這是姚靜檀用來放花盆的地方,“你怎麽還不睡?”

  “我也嫌天太熱。”她隨口搪塞,實則是為的白天的事煩躁。

  顯然,這借口騙不了沈修傑,他總是能突如其來的說到旁人的痛處,“白天在角門,那個女子我見著了,她便是……”

  話未說盡,姚靜檀卻知道他想說什麽,狡辯沒意思,幹脆點頭,“是,她便是鄭蓉琴。”

  話出,二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沈修傑定睛望了她片刻,嘴唇幾欲張開又合上,最後終於尋到了合適的說辭開口,“退親這件事,盡管你不願意多言,我也看得出你不開心。”

  “說起來很可笑,”他突然輕笑起來,再抬眼皮時目光真誠,“當我聽說你將親事退了之後,我心裏卻開心極了……”

  “這樣……這樣我是不是又有機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