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夢醒的太急,楚笑還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緒。

   聽到男人的話,她反手在臉頰上一抹,才意識過來自己夢裏哭過一場,

   她接過紙巾,胡亂的擦著眼淚,視線卻沒離開屋子裏另外一個人。

   男人往後退了幾步,將角落裏的椅子拉到靠窗的位置,正麵著楚笑坐下。

   他的坐姿很標準,腰背挺直,雙腿與肩齊平,隨手將手裏的刀扔在一邊,反而從口袋裏拿出白色的昆蟲標本,擺在一旁的窗台上。

   做完這些,他看向床上看著自己的楚笑:“你還有什麽事嗎?”

   楚笑想了想,沒明白“事”是指什麽,本能的搖了搖頭。

   男人:“沒事就睡吧。”

   楚笑:“……”

   哈?

   就這樣,深更半夜,在楚笑的臥室裏,突然闖入了個男人,大大剌剌的在一旁當門神。

   沒有名字,沒有來意,也沒有敵意

   她閉上眼,全身上下繃緊,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戒備,可能是這兩天太過疲憊,高度緊張中,居然真的睡了過去

   對麵,男人視線從她的側臉上移開,手拿起昆蟲標本搖了搖,裏麵的昆蟲輕輕輕輕展翅,在燈光下,腹部像是浸入了紅色的墨水,染成血色。

   命運在他身處絕境的時候,給了他這這麽一個喜。

   楚笑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

   靠牆的地方隻留一把空著的椅子,有風從半開的窗戶灌入,撩起窗簾來回擺動。

   這一夜,似乎僅僅隻是序幕。

   當天夜裏,反鎖好家裏所有的門窗,開啟了防盜警報係統,將家庭安保係統做到了極致。

   可當她複習完功課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某人跟大爺似的坐在同樣的椅子、同樣的位子上,手裏把玩著一把刀,抬著灰蒙蒙的眸子對她打招呼:“晚上好。”

   裹著浴巾的楚笑:“……”

   日。

   與前一天相同,他全程坐在椅子上不說話,腰上別著槍,手中擦著刀,垂直眸子自己發呆。

   偶爾楚笑動靜大一點,才會微微抬起眸,然後又會移開目光專注完自己的事。

   睡前還不忘禮貌的詢問楚笑:“需要我關燈嗎?”

   楚笑拉過被子悶著頭。

   清清楚楚地聽到對方的輕笑聲。

   第三天,對方沒有來,楚笑鬆了口氣。

   第四天夜裏,楚笑迷迷糊糊起床找水喝,手還沒摸上台燈開關,屋內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某位大爺正坐在椅子上,表情平靜的看著她,像是看著一位熟識多年的同性室友:“要喝水?”

   楚笑有些崩潰。

   她今天穿著條吊帶睡裙,坐起來的時候還不忘裹著被子,抓了抓自己亂成一團的頭發:“大哥,想要幹什麽你直說吧!”

   現在罡風期,家裏就自己一個人,通訊還沒恢複,各種信號混亂,報警沒用,死抗又沒必要。

   但是就這麽抽風式下去,她怕是沒被人半夜用刀戳死,也被這一驚一乍嚇死了。

   “我以為第一天你就會問這個問題。”

   男人起身,走到飲水機前倒了一杯水,然後走到楚笑麵前,前後行動流暢,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動過手術。

   他將水遞到她麵前:“隻是借姑娘床前的一把椅子過夜,天亮之前,我自會離開,不會打擾到姑娘的生活日常。”

   楚笑沒有接過水杯,裹著被子往裏縮了縮,視線移到他腰側:“大哥,你已經打擾到了我的生活。”

   男人順著楚笑的視線下移,意識到什麽。

   他在床頭櫃放下水杯,然後從自己腰上解下手丨槍,從被窩裏把楚笑的手抓出來,將槍塞到了楚笑手裏:“這個算作借宿費,姑娘什麽時候覺得我礙眼,就一槍崩了我。”

   楚笑打開保險:“你說這話可是認真的?”

   男人神色認真:“我以浩瀚星河起誓。”

   他話音剛落,楚笑的神色就冷了下來,她握槍的姿勢十分純熟,一反手就把槍口對準了麵前。

   瞬間瞄準、開槍。

   隻聽“碰”!一聲巨響。

   子彈擦過男人的肩頭,打在了臥室的防彈門上,門最外一層包裹著的木頭瞬間炸裂。

   伴隨著木片四散,家中的警報器同一時間尖銳的響徹夜空。

   而男人仿佛楚笑剛剛瞄準的不是自己,一動也沒動,燈光下,他深灰色的瞳仁裏連一絲後怕都沒有泛起。

   兩人眼神如刀,在直視中相互試探。

   楚笑挫敗的揉了一把臉,

   這人連死都不怕,要麽自己斃了他,要麽他就這麽繼續半夜爬牆。

   神經病。

   楚笑一甩手,將槍朝著男人扔了過去:“大哥,你贏了。”

   ***

   這次的罡風期,比往年都要漫長。

   中途母親回家過一次,拿了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又匆匆的趕回了市政大廳。

   一直到罡風收尾,學校恢複上課,母親也沒有回來。

   上課第一天,楚笑是在睡夢中度過的。

   輔導員點名,楚笑在睡覺;

   教授上課,楚笑在睡覺;

   體育課同學在活動,楚笑依舊躺在運動場的圍牆底下睡覺。

   一直從上午第一節課,睡到下午黃昏臨近,她這才慢悠悠的醒過來,身邊坐著的人給她遞過來一瓶水:“你昨晚熬夜了?”

   楚笑看向身側,來人穿著一身運動T恤,半卷的紅色短發,時髦的發型恰好襯托出他長得不錯的一張臉。

   像是娛樂圈剛入行沒多久的小鮮肉,雖然眉眼都是青澀,但是陽光帥氣掩蓋住了所有缺點。

   這是楚笑的發小,現任逐際城市長的公子,羅啟元。

   他父親羅明瑞年輕時候性格剛烈,能力卻很突出,晉升的快、樹敵也多,十幾年前選市議員的時候被政敵暗殺,被剛好去市政府落戶的母親所救。

   羅明瑞喪妻,獨自帶著一個兩歲的兒子,母親亡夫,孤身養著一個剛會走的女兒。

   兩家家庭情況相似,又有救命的淵源,一來二去就走得近了些,她和羅啟元也算一起長大。

   加上羅叔叔十幾年如一日追求著自己母親……

   無論是羅啟元還是自己,都把對方當成了家人。

   兩個人一起長大,年紀相仿,讀的也是同一所大學,隻不過專業有所不同。

   她念的是材料學專業,而羅啟元就讀於宇宙文明外交專業,大部分時間兩人課程沒有交集,但是偶爾也會有交疊的時間,比如體育課上。

   “隻是沒睡好。”楚笑接過水瓶,擰開蓋子,半仰著頭喝了一大口,“最近夜裏老是被嚇醒。”

   這幾天男人半夜出現在自己臥室的頻次有所下降,對方從天天出現,到現在隔日出現。

   但是楚笑一直覺得屋子有人,夜裏總是時不時醒來幾次。

   “噩夢?”

   “算是吧。”楚笑半真半假,“我總覺得有人坐在我床邊。”

   羅啟元笑出聲:“嘖,春丨夢呀——”

   楚笑伸手就掐住了羅啟元肌肉緊實的腰,順時針一掐,聽見對方嗷嗷胡亂叫了幾聲,不解氣又掐了一把。

   直到對麵羅啟元的同學過來喊人,兩人才停止了打鬧。

   羅啟元將水瓶和包都放在楚笑身邊:“我去進行體能測試,一會兒就來。”

   他一上場,就吸引了整個運動場的目光。

   無論是爆發力極強的短跑,還是需要耐力的長跑,無論是需要彈跳力調高,還是需要力氣的軟金屬拉伸。

   他都是一騎絕塵,遠遠的將第二名甩在了身後。

   別人花三五節課測驗完的體育項目,他一節課全都掃完了,結束後一邊擦汗一邊自己走過來,胸膛起伏幅度有限,顯然還遠遠沒達到極限。

   楚笑:“我記得你中學有段時間想從軍,你這麽好的體能條件,怎麽後來沒去考軍校?”

   羅啟元咧嘴一笑:“你不是也沒有去考嗎?”

   楚笑也就是隨便問問,見對方不想回答,也沒在意,她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拎起背包準備放學走人。

   她不一樣。

   要是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這輩子都要遠離軍政這倆字。

   羅啟元隨著撿起地上的外套,也不穿著,半搭在自己的肩頭,視線落在遠處,像是隨意聊天道:“你要去暗街?”

   “你別整天逮住我就問這個。”楚笑動作一頓,“我隻是困了,要回家睡覺。”

   暗街是13區著名的黑市,走私、寶物、藥物、稀有動植物、外星走私品、甚至是奴隸……應有盡有,政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地上地下兩個世界和平共處多年,誰也沒有越界過。

   簡單來說,這是個租給特地圈子的法外之地,踏進暗街的公民,失去了帝國所有法律的庇護。

   她前段時間收到暗街寄來的黑卡時,被羅大少爺抓包過,接下來的日子,他幹脆一放學就找各種理由堵住自己,就是為了跟著自己進去“見識見識”。

   楚笑當然不會答應。

   羅啟元伸手拎起楚笑肩上的背包,他個高手長,提起包的同時將楚笑提了起來:“這小半個包不到的東西,就有幾十公斤重,不是重金屬就是特殊材料,你不拿去賣,背著去鍛煉身體?”

   楚笑兩腳懸空,雙手下垂。

   “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去跟譚阿姨說,你這兩三年,每隔幾天就倒騰東西出去賣。”羅啟元晃了晃包,連同楚笑一同左右搖了搖,咧開嘴笑了起來,“再說了,你就是不帶我去,我就一家家黑市去找,總有一天回找到暗街的。”

   前半句威脅她也隻是聽聽,真正說服楚笑的,是後半句。

   羅大少爺的性格,完全幹得出這事兒。

   她將自己的手臂從背包帶中抽了出來,兩腳落地,任由羅大少爺提著個超重背包。

   自己抬腿往前走:“走吧。”

   羅啟元笑容愈發燦爛:“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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