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方嬤嬤在門外聽到哭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連忙把離堂屋比較近的幾個仆人攆得遠了一些。

   一刻鍾後, 裏麵的聲音才小了一些。

   霜降聽到裏麵沒聲音了, 小聲的問方嬤嬤:“嬤嬤,讓王妃一個人在屋裏不太好吧, 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方嬤嬤歎息一聲,道:“王妃心裏也苦,哭出來倒也好, 心裏能舒坦一些。隻是,出了這麽個事兒, 此刻估摸著誰也不想見, 咱們還是別進去了, 讓王妃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霜降覺得方嬤嬤說得也有理。自從王爺醒過來之後, 王妃的精神就不太好了。麵容日漸憔悴,還時常看著某處發呆。隻是,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又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這桂花糕怎麽辦?”

   方嬤嬤側頭看了過去, 看著熟悉的食盒,問:“這是給王爺的?”

   霜降點頭:“嗯,王妃親自做的, 給王爺的桂花糕。今日做的時候許是因著王爺心神不寧,把手還燙傷了。”

   方嬤嬤聽後, 琢磨了一下, 看了看緊閉的房門, 道:“先給我吧。”

   “也好。”霜降把食盒遞給了方嬤嬤。

   接下來,整個正院的仆人動作都輕輕的,盡量不發出來什麽聲音。

   半個時辰後,眼見著天快黑了,也到了吃完飯的時間,方嬤嬤便走過去敲了敲門。

   “王妃,廚房那邊過來問話了,今晚吃什麽?”

   隻聽林灼灼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了出來:“不餓,晚飯不吃了。”

   “王妃,不吃飯怎麽行呢?您千金之軀,莫要跟那些個野草野花一般見識。”

   “不用做了,不吃。”林灼灼再次說道。

   聽到這裏,方嬤嬤也不敢再勸了,轉頭朝著廚房管事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廚房的管事一臉糾結的看向了方嬤嬤:“嬤嬤,王妃怎麽說?”

   方嬤嬤道:“王妃許是中午吃多了,積了食,晚飯不必做了。”

   “是。”

   另一邊,沈其煜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正了。剛回來,路管事便跟到了書房。

   “何事?”沈其煜問。

   路管事琢磨了一下,道:“老奴想問,濃荷淡菊這兩位姑娘該如何安排?”

   沈其煜一聽是這等小事,微微有些不悅,道:“原來在哪裏就還放到哪裏便是。”

   “隻是……”

   “說!”沈其煜神色有些不耐。

   “是。”路管事連忙把事情說了出來,“老奴原來也是這般想的。隻是這兩位姑娘原本是在正院的,下午老奴把她們二人帶去正院的時候,王妃說這事兒她不管,想讓王爺來安排。”

   沈其煜蹙了蹙眉,暗道這個王妃怎麽如此不識大體。正想著呢,隻聽路管事又繼續說了起來。

   “王妃的意思是,既然當初這兩位姑娘不是她送走的,如今也不是她接回來的,那麽她不想管這件事情。”

   的確不是她接回來的,隻是,不是她送走的?沈其煜覺得路管事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當初這兩位姑娘到底為何會被送到莊子上去?之前怎麽沒聽你提起來?”

   路管事連忙請罪:“都是老奴的錯。老奴本以為這兩位姑娘不重要,您又忙,就沒說這事兒。”

   “可本王問過你王妃的事情,那時你怎麽沒提起來?”沈其煜緊緊的盯著路管事問道。若是這兩位姑娘是王妃攆走的,路管事應該會告訴他才對。既然路管事沒說,難道,真的與王妃無關?

   說實話,這兩位姑娘他著實不太喜歡,之前也不喜她們二人在正院服侍。隻是,她們是祖母賞賜下來的,不好直接攆出去。不過,即便他不喜歡,也不意味著他會縱容王妃剛進門就把她們二人攆出去。

   “此事的確跟王妃無關,全是王爺一人所為。”路管事盡量平靜的說道。這幾日他可真的是怕了他們家主子了,生怕一個說不好又要被責罵。隻是這事兒的確是王爺做的,他也不可能昧著良心說假話。

   況且,王爺之前那麽喜歡王妃,如今也未必是真的全忘了。總有一天,王爺肯定會再次喜歡上王妃。他若是在這裏說了假話,等王爺想起來所有的事情,以後指不定他就要滾出府去了。

   所以,此刻即便王爺再不願相信,他也要告知他事實真相。

   “那日,她們二人……王妃應是沒跟您說,是您問老奴時,老奴告知您的。當天,您就把這兩位姑娘趕到了莊子上。”路管事說道,“包括同樣在莊子上的群芳院的姑娘們,也是因為此事被趕出去的。”

   沈其煜有些不敢相信。冷靜理智如他,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姑娘做出來這樣的事情,這不可能,絕不可能。那些姑娘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裏麵少不得就有一兩個奸細。雖然他極不喜歡,但他也從未在外麵表現出來過。

   可失憶後的他竟然如此的高調,而這些高調的事情全都是因為一個姑娘。

   這怎麽可能呢?

   可路管事又是可信之人。

   覷了覷沈其煜的神色,路管事琢磨了一下,繼續說道:“老奴聽說王妃把我們攆出來之後,在屋裏哭了許久,一直都沒出來,晚飯都沒吃。”

   沈其煜脫口而出:“廚房的人都幹什麽吃的?”

   說完,就有些後悔了。

   路管事卻覺得,看吧,他們家王爺還是很關心王妃的。雖然表麵上對王妃冷淡,但一聽王妃沒吃東西心裏就難受了,那脾氣也上來了。

   “廚房的人去正院問過了,隻是王妃推說心情不好,不想吃飯。廚房的也沒辦法,便回了。”

   聽了路管事的話,沈其煜微微蹙了蹙眉,沉默了下來。說到底,還是跟他今日把這兩位婢女接回來有關。

   正想著這些事情,隻聽外麵的侍衛來傳話了:“王爺,王妃身邊的方嬤嬤過來了,說是有事找您。”

   沈其煜想到剛剛路管事說過的話,道:“讓她進來吧。”

   “是。”

   方嬤嬤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般輕鬆就進來了。之前她跟王妃來過幾次,王爺從未見過她們,而且態度非常的惡劣。她今日也隻是抱了一絲微弱的希望,當是試試,沒想到真的成了。

   這可真是奇怪了。

   王爺不願見王妃,還把那兩個婢女給接了回來,明顯是不太待見王妃。既然不待見王妃,為何要見她這個王妃身邊的仆人了。

   反過來想,王爺既然連她這個王妃身邊的仆人都會見,為何就不見王妃呢?

   不過,雖然想不通,但王爺能見她也算是喜事一樁。

   進了書房之後,方嬤嬤連忙給沈其煜行禮。行完禮之後,便笑著把手中的食盒抬起來給沈其煜看了看。

   “王爺,這是王妃下午給您做的桂花糕,是王妃親手做的,做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做好。做桂花糕時神色不寧,還把手給燙傷了。”

   沈其煜眼神頓時變得鋒利,想也不想的斥責:“廚房的來越來越不得力了!這等事情怎能讓王妃親自來,不懂顏色的東西。”心想,這廚房的人是不是換了一茬,怎麽一個個的都這般的不會做事。

   方嬤嬤雖然被這話嚇了一跳,可卻也安心了不少。看來,王爺並非真的不喜歡王妃了,他心裏還是有王妃的。

   “廚房的人想做的,可王妃沒讓。王妃說他們粗手粗腳的,怕他們做不出來您喜歡吃的味道。”

   沈其煜覺得心裏似是有一根刺,突然輕輕刺了他一下。微微閉了閉眼睛之後,問道:“王妃讓你來的?”

   方嬤嬤臉上露出來糾結的神情,眼神躲閃了一下,說道:“王妃下午做好了糕點,本想著親手給您送過來,隻是,下午心情不太好,早早的睡下了。老奴見王妃忘記了,便給您帶過來了。”

   沈其煜看了一眼熟悉的食盒,道:“嗯,放那裏吧。”

   “是。”

   方嬤嬤走後,沈其煜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看了一眼路管事之後,道:“先退下吧。”

   路管事想到自己過來的目的,試探的問了一句:“那濃荷淡菊……”

   沈其煜神色不悅,道:“隨便找個地方安排。”

   “是。”

   “看好了。”沈其煜補充,“別限製她們的活動,但一定要盯緊了。”

   “是,老奴明白。”

   路管事出去之後,沈其煜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隻是,剛剛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便是那日眼眶含淚一臉委屈的看著他的姑娘。

   他不知自己怎麽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也不知為何那姑娘竟然對他影響這麽大。

   他真的那麽喜歡那位姑娘嗎?可那姑娘身上沒有什麽是他喜歡的特質。他真的不知,自己到底喜歡她什麽。他相信,像他這樣的性子,即便是失憶了,也絕對不會轉了性子,喜歡上一個空有其表的姑娘。

   思索了片刻之後,沈其煜又睜開了眼睛。看著案頭上還未看完的折子和邸報,收斂了一下心神,拿起來最上麵的那本看了起來。

   隻是,今日不知為何效率極低,看了約摸兩個時辰卻還不如平時一個時辰看得多。

   抬頭看了一眼滴漏,已經到了子時,時辰也不早了。索性今日不再看了,便合起來桌子上的邸報。

   隻是,方要站起身來,便看到了一旁的食盒。靜默了片刻,伸手打開了。拿起來一塊聞了聞,又嚐了嚐味道。果然,跟那日的一樣。

   所以,那日也是王妃親手做的?

   也不知為何,這般一想,覺得口中的桂花糕更加好吃了一些。

   他吃飯時速度極快,不過是片刻功夫便把食盒中的桂花糕全部都吃完了。吃完之後,甚至有些意猶未盡。同時,除了漂亮之外,又給林灼灼加了一個新的標簽,會做吃食。

   吃完後,沈其煜便去沐浴了。沐浴之後,便躺在了床上。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過了一刻鍾後,索性不睡了,坐起來,穿好外衣,從一旁的格子裏翻找出來一個瓷瓶,朝著外麵走去。

   沈其煜今日又是翻牆去的正院。隻可惜他運氣不好,再次被霜降發現了。

   霜降在見到沈其煜的那一刻,心裏激動的不得了,她已經等了好久了,終於又等到他們家王爺了。真是太好了,這一晚她可以安心睡覺了。

   所以,透過窗戶看到沈其煜之後,霜降便安心睡去了。

   饒是沈其煜武功高強,也不知道有人在暗處靜靜地盯著他。來到正院之後,便要推門而入。不料,正房的門卻從裏麵插上了,他推了幾下沒推動。

   不過,這並不能難倒他。這院子他住了幾年了,熟悉得很。很快便從後麵翻窗而入。

   在暗處監視的暗衛們看到主子這個樣子,全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主子發現他們在偷窺。

   進入房間之後,沈其煜又熟門熟路的走到了林灼灼的床邊。

   快到月中了,室內雖然沒有點蠟燭,但也能看到些光景。盯著林灼灼的臉看了片刻後,沈其煜坐在床邊,拿起來林灼灼的手看了起來。

   隻可惜,光線還是太暗,他看不清楚到底哪裏燙傷了。

   不過沒關係,既然看不到,便把兩隻手都塗一下。

   打開瓷瓶,沈其煜往林灼灼的手上塗了一些藥膏。然而,剛塗抹了幾下,便察覺到不對勁兒的地方。他這般的舉動是不是有些逾矩了。隻是,剛剛為何這般的熟練?

   他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孟浪的人?

   低頭看了一眼掌中的小手。軟軟的,小小的,手指纖細。放在他手掌中,不過是他手掌的一半。

   看著看著,沈其煜慢慢的忘記了塗藥這件事情。

   當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赫然發現躺在床上的姑娘睜開了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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