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斥
  這一晚, 林灼灼縱然心中的鬱悶達到了頂點, 但她沒有哭, 因為她知道哭也沒有用。沈其煜也是有苦衷的,他失憶了,不記得她了。也許對他來說, 她就是個陌生人。

   沈其煜越是不見她,她越是要見。

   如今沈其煜失憶了,若是一直不見她,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如何能升溫?

   所以, 第三日, 在方嬤嬤的建議下, 林灼灼帶著糕點去了前院。

   “王妃, 王爺在忙,說讓您先回去。”

   林灼灼聽著跟前兩日一樣的說辭,把糕點往前推了一下:“行,我不進去了, 把糕點拿給王爺吧。”

   “這……”侍衛有些遲疑。

   林灼灼卻絲毫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放到他手上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侍衛看著瀟灑離去的王妃, 又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房門, 糾結了一下之後, 轉身去了書房。

   沈其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點, 不用打開光是聞味道便知是他最喜歡吃的桂花糕。而且, 是依照他的口味來的, 不甜。可即便是如此, 沈其煜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的表情。

   眼神雖然看著糕點,卻卻像是透過糕點在想些什麽其他的事情。

   夜白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臉色,試探的問道:“王爺,這也是王妃的心意,您要不要嚐一嚐?”

   沈其煜眉頭微蹙,看向了夜白。

   看到沈其煜這個眼神,夜白連忙跪下來請罪:“是屬下多嘴了。”

   沈其煜微微眯了眯眼睛。夜白自幼就在他身邊,他的性子他自然是清楚的。若是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便是,冷。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什麽多餘的感情。

   可這幾日,他卻發現,夜白不著痕跡的為後院那位王妃說過幾次話。

   不隻是他,路管事也是如此。

   想到這裏,沈其煜淡淡的道:“起來吧。”

   “是。”

   沈其煜捏了捏眉心:“把食盒拿下去吧。”

   這裏是書房,又不是吃飯的地方,良好的教養讓他做不出來在書桌旁吃東西這等不規矩的事情。之前即便是吃,也是去一旁的房間去吃。況且,他是個男子,哪裏需要吃甜食。

   “是,主子。”

   這一次,夜白沒敢再說什麽,快速的站起身來,提起來食盒就要往外麵走去。

   “吱扭”一聲,門打開了。而沈其煜的注意力忍不住投放在了這邊。

   “算了,別拿走了,先放在一旁吧。”沈其煜說道。下午吏部出了些事情,他一直在忙,晚飯也沒用多少。而手頭的事情還有很多,不知要忙到何時。到時候若是讓廚房做飯又得耽誤時間,倒不如吃些糕點墊墊肚子。

   再者,他這幾日對王妃避而不見,已然是不給她麵子。若是她拿來的吃食再被他丟掉,作為瑾王妃,她還如何在府中立足?

   不管他有多麽不喜那個王妃,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是,主子。”

   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之後,夜白輕輕的退了出去。

   一切回歸平靜,沈其煜又繼續看起來手中的折子。

   這一年多缺失的記憶不是說補就能補回來的。重要的事情他雖然都記住了,可一些具體的細節他還未曾親眼看看,不能放心。

   所以,這幾日,他的確一直在忙。從外麵回來之後,便在書房看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幾乎每日都熬到子時後,而第二日不到寅時,又醒了過來。

   這一晚,沈其煜又忙到了子時。

   放下手頭的折子,沈其煜活動了一下微微酸痛的脖子,站起身來,打算去沐浴。隻是,離開書桌之後,那股子剛剛被他以往的桂花糕的味道又若有似無的傳了過來。

   頓時,沈其煜停下了腳步,看向了一旁的食盒。

   看到食盒之後,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走過去,打開食盒,吃了一口。

   吃了一口之後便愣住了。也不知這桂花糕是如何做的,竟然意外的好吃。裏麵似乎還有一些淡淡的說不上來是什麽的東西,混合在一起之後,比他之前吃過的所有桂花糕都好吃。完全是按照他的口味來的。

   這並非是他以往吃過的味道。

   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糕,又聞了聞味道之後,接著又多吃了幾口。

   沈其煜下午本就沒吃多少東西,而如今已經過去三四個時辰了,又勞累了一晚上,早就餓了,八個桂花糕也就是片刻功夫就吃完了。

   吃完之後,甚至有些意猶未盡。

   隻是,他向來不注重口腹之欲。所以,即便是沒吃夠,也並沒有把廚娘叫過來再做一份的打算。擦了擦手,喝了幾口茶之後,便去沐浴了。

   沐浴之後,躺在了書房的床上。

   這其實也是他的習慣。以往府中並沒有女主子,若是晚上太忙了,他不會回後院,會直接睡在書房。

   很快,沈其煜便睡著了。

   隻是,睡著之後,他又陷入了前幾日一直在做的夢境之中。夢裏,他被一群黑衣人追殺,刀刀見血。

   “嘭!”再一次,沈其煜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看了看時辰,剛過寅正,距離他日常起床的時間還有兩刻鍾。

   夜白聽到裏麵的動靜連忙推門而入。

   “主子,發生什麽事情了?”

   沈其煜沒有回答。他漸漸的放緩呼吸,平複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髒。隨後,掀開被子下床了。

   夜白連忙把沈其煜的衣裳拿了過來,服侍他穿衣。

   穿好衣裳之後,沈其煜來到了外間,坐在了書房的椅子上,拿起來折子繼續看了起來。隻是,看了片刻之後,心緒卻仍舊不太平靜。

   合上折子,看向了一旁的夜白。

   “本王之前做過噩夢嗎?”

   這是沈其煜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在失憶前,他從未做過噩夢。而如今恢複記憶了,卻幾乎夜夜被噩夢所困,這是何道理?那噩夢似乎是他失憶前的情形,可他從小到大遇到了不知道多少回刺殺,這一次也不是最嚴重的,哪裏就會被驚到了。而且,噩夢的最後還有後院的那個女人。

   夜白思索了一下,問道:“主子,您是不是又夢到被人追殺了?”

   沈其煜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也就是說,本王之前也經常做噩夢?”果然,是失憶後留下來的。失憶後的他,可真是膽小啊!不過是個小小的刺殺,竟然在他心中留下了這麽大的陰影。這性情也變得太大了!

   “不是,您在北郡回來之後,從宮裏醒來,便常常做噩夢,而且還夢到了王妃。後來……後來就沒怎麽做過了。”

   “嗯?後來為何不做了?”沈其煜問道。既然後來不做了,為何如今又開始做噩夢了。

   夜白神色複雜的看了沈其煜一眼,有些遲疑。

   “說!”

   “後來您娶了王妃之後,就不做了。”

   沈其煜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夜白。

   “屬下沒有撒謊。太醫院給您開過藥方,可吃了之後卻不見好。後來您娶了王妃,就沒事了。”

   沈其煜想到夢中的那一張臉,再想到那日醒來見到的姑娘,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刻鍾後,方站起身來:“收拾一下,去上朝。”

   林灼灼這一覺一直睡到巳時才醒過來。醒來之後,看著空蕩蕩的床鋪,眼神暗了暗。

   這時,霜降從外麵進來了,臉上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看。

   “怎麽了,發生了何事?”雖然沈其煜對她不假辭色,但該給的尊榮一點都沒少,所以,這後院中還是她最大。也沒人敢怠慢她,或者欺負她身邊的人。

   霜降從來沒對林灼灼隱瞞過什麽,是以,林灼灼一問,便說了出來。

   “還不是那些個小丫頭,在那裏嚼舌根,說什麽王妃失寵了,王爺要納妾侍了。”

   林灼灼知道,她去了書房三日,可沈其煜一次都沒見她,這件事情定然會傳得滿府上下都知道。隻是沒想到,這些個丫鬟倒是敏銳。

   “理她們作甚。”林灼灼淡淡的道。說到底,事情的根源在沈其煜那裏。若是沈其煜一直如此待她,那些小丫頭的話將來未必不會成真。

   “王妃,您就是太過良善了。”

   林灼灼嘴角露出來一個諷刺的笑容。

   見林灼灼臉色不好看,霜降連忙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多嘴了,惹您不開心了。”

   說完,又轉移話題:“今日您是散著頭發還是梳個發髻?”

   “梳個發髻吧,一會兒吃過飯出去一趟。”

   “哎,好。”霜降開心的說道。她覺得,王妃整日憋在府中隻會徒增傷心,倒不如出去逛一逛。

   吃過飯之後,林灼灼坐上了馬車,直接朝著皇宮的方向去了。

   “咦?王妃,咱們今日要去宮裏給貴妃娘娘請安嗎?”

   “不,去宮門口。”

   沈其煜醒來七八日了,可這些時日以來,從未見過她。她去書房三次,都被他拒之門外。沈其煜這種態度是她最為厭煩的,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解決,犯不著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

   不是不想在書房見她嗎?好啊,她就去宮門口等著她出宮。不論如何,她今日一定要見到沈其煜,要跟他好好的談一談。

   林灼灼今日的運氣著實不錯,在宮門口等了不到一刻鍾,便看到沈其煜從宮裏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沈其煜似乎瘦了,臉上也有些疲憊。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被頭痛困擾著。

   見沈其煜一邊跟人說話一邊揉了揉眉心,林灼灼連忙走了過去。

   “王爺。”

   沈其煜正跟衛希說著吏部的事情,卻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避而不見的人出現在了眼前。看著這個時常出現在夢境中的姑娘,一時之間,沈其煜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

   按理說,他們是夫妻,是天底下最親近的人。可他卻絲毫不記得這一段事情。除了在夢境中出現,這姑娘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

   “咦?嫂子過來了,是來找表哥嗎?”衛希笑嘻嘻的說道,說著,還用揶揄的眼神看了沈其煜一眼,“表哥,你們忙,那我先走了。”

   林灼灼朝著衛希笑了笑之後,轉頭看向了沈其煜,見沈其煜眉頭皺得更緊了,緊張的抬起來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頭又疼……”

   不料,話還沒說完,就被喝止了:“放肆!”

   同時,剛剛觸碰到沈其煜額頭的手也被撥開了。瞬間,嫩白的手背上紅了一片。

   林灼灼愣愣的看向了沈其煜,看著沈其煜眼神中的冰冷,豆大的眼淚從眼眶裏流了出來。砸在通紅的手背上,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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