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翠喜盯著成靖寧手裏的紅色物什好奇道:“番椒,你撿這東西幹嘛?你又不會種。”這東西傳進大祁有一年了,崖州和瓊州的地主和財主們喜歡養來觀賞,據說很難打理。不過她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麽好,做盆景都嫌不夠美觀,還是洋布、頭花、糕點這些能穿能戴能吃的東西來的實在。

   成靖寧笑了笑,說:“當然有用了,寶貴得很呢。”她想不到能在岸邊撿到辣椒,這東西可寶貝得很,現在隻有大戶人家家裏才有,普通百姓哪裏摸得到?雖然曆史不怎麽好,但也知道辣椒是明朝傳入天·朝的,按照這一世的經曆看,時間似乎比明朝早。要想在這個世界過上好日子,必須有所長,她上一世的專業知識能派上用場,同樣的,這傳進中土不就久辣椒,同樣能幫她站穩腳跟。

   “幹巴巴的,看不出哪裏好,我們去那邊看看吧。”翠喜知道這東西大戶人家稀罕,但她不喜歡,這時被海邊的大船吸引住,興奮的對成靖寧說道。

   成靖寧還有其他事做,說:“翠喜,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你跟苗苗她們去看船吧。”她將撿到的兩個幹辣椒小心地放進懷中,去追剛才扛貨物的力夫。

   “哎!”

   成靖寧動作快,翠喜還沒開口,她人已經淹沒在人海裏了。

   船進了水,放在船艙底下的番椒種子受了潮,現在正準備搬上岸曬幹。這是才傳進來的稀罕物,船長怕人偷,晾曬的時候派人守著。成靖寧擠到曬場邊,看著忙碌的人翻曬辣椒。“大叔,這是什麽東西?還沒見過呢。”成靖寧逮住一個力夫問道。

   “番椒,傳進來有一段時日了。”力夫一邊擦著汗,一邊回答道。

   成靖寧道:“紅彤彤的,看著好喜慶。大叔,這東西賣嗎?”

   “我不知道,得問船長。不過貴得很,小姑娘,你買得起嗎?”力夫不繼續和成靖寧浪費時間,繼續去搬東西。

   番椒對村民的吸引力遠不如其他東西,瞧過新鮮之後看熱鬧的人很快散去。成靖寧依舊守在曬場邊,等候時機問船長買幾個。她上一世的房子帶有大陽台,上麵種滿花花草草,對辣椒的培育種植,她很有信心。

   “小姑娘,瞧啥呢?”大部分人離開之後,親自巡邏曬場的船長發現蹲在角落裏的成靖寧,不耐煩的趕人道。

   成靖寧臉上堆起笑容來,禮貌的問道:“大叔,這東西看上去挺稀奇的,能賣我兩個嗎?”

   船長急著曬了東西走人,揮手道:“你拿去幹啥?這是有錢人家才看得起的東西,你個鄉下丫頭懂什麽。去去去,快走。”

   “大叔,您好人有好報,賣我兩個吧。這東西紅彤彤的,看上去很喜慶,我想買回去給我娘瞧個新鮮。求您了。”成靖寧厚著臉皮,扯著船長的衣袖懇求道。這些年她豁出去了,喊兩個年紀沒她大的夫妻爹娘都不嫌別扭。反正除了她自己之外,沒人知道她裏子是個年近三十的大齡女青年,憑著這副軀體瘦弱自帶我見猶憐氣質的外表,可以毫無顧忌的賣萌撒嬌。

   船長看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娃,又一片孝心,語氣軟和了三分:“你出多少錢買?”

   “三年我攢了三十文錢,您看能買幾個?”成靖寧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著謊,掏出銅錢,寶貝的拽在手裏。

   反正這次運來的種子多,賣她幾個也無妨,船長隨意數了五個,交到她手上:“拿去。”

   成靖寧肉疼的交了錢,感激道:“多謝大叔,你真是個好人!”等她種植成功,就可輕易賺回本錢。

   捧著七個辣椒回到家,成振清和顧子衿都不在,成靖寧拿起桌上的字條,中午他們不會來,讓她自己做飯吃。得到寶貝,成靖寧用紙包好了放在衣櫃裏,就著冷飯菜簡單吃了,開始規劃未來的路。未來兩個月是颶風高發期,一個不小心秧苗會毀於一旦,等到秋季再播種,反正崖州一年四季陽光雨水十分充足。

   宣紙貴重,成靖寧仍舍不得用,依舊用毛筆蘸水,在木板上練字,寫了三年,已經像模像樣,拿出去也不丟人。練了小半個時辰,她才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

   成振清和顧子衿的臥房有一個書櫃,裏麵放滿各類書籍,成靖寧閑來無事也會翻出一兩本來看。這些年來她心中始終有個未解的問題,他們家和普通村民差不多,哪來錢買筆墨紙硯,買藥材補品和米肉?成振清隻是鹽場和林場的短工,一天的工錢最多五十文,怎麽看也不能支付這筆費用。家裏還有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嗎?

   晚上,成振清包了一隻烤雞回來,還有餃子酥和三角樓,成靖寧接過用盤子裝好了。晚上她做了椰子飯、高筍炒醃肉和紫菜湯。“今天這麽豐盛?”顧子衿喝了藥,看著一桌子菜說。

   “爹,你發工錢了?”平日裏成振清買熟食回家,差不多是領工錢的時候。

   成振清不可置否的點頭,問道:“今天海邊集市有什麽好玩兒的嗎?”

   成靖寧盛了椰香撲鼻的椰子飯,送到顧子衿麵前,“和平常差不多,今天曬場有曬番椒種子,我看著好玩兒,買了幾個。”

   錢財上,成振清和顧子衿不多管她,由她去花。“劉大爺說颶風要來了,這幾天別亂跑。”這個時代沒有天氣預報,隻能根據經驗來判斷颶風的動向。成靖寧扒著飯,點了點頭。

   颶風比想象中的來得快,昨日還是豔豔高照,今日便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風卷著豆子大小的雨點呼嘯而過,一波接著一波,撕裂天地一般的肆虐著。

   外麵大雨傾盆,樹被吹得東倒西歪,與去年相比,今年的颶風已算得上溫柔。木門被大風吹開,爐子上的火隨著灌進門的風搖曳不止。成靖寧關了門之後,顧子衿招呼她進屋:“來試試看合不合身。”

   “又長個了。”成靖寧換上新做好的的衣裳後,顧子衿上下打量一番後說道,接著又搖頭道:“還是太瘦了。”

   成靖寧換下衣裳,疊好了說:“可我結實呀,娘,你別擔心。”這副軀體從小到現在都像豆芽,又瘦又弱,三歲之前一直靠藥養著,身體好些了之後無論吃什麽都不長肉,後來她開始跟著成振清學拳腳,傷寒咳嗽等病症才少了。顧子衿隻笑了笑,心酸又無奈。

   三日之後,天才放晴,颶風過境之後村裏一片狼藉,好在損失不大。來福跟在成靖寧身後,一路走走停停,和其他土狗叫喚掐架。用釘耙挖開決口,開始放水,成靖寧把魚筌放在決口處,黃昏時分就能收獲小半桶魚蝦。

   還沒到家門口,來福突然大叫起來,屋裏的打鬥聲激烈異常,刀劍相撞,發出清脆的嘶鳴。與上次遭賊不同,這次來的顯然是武功高強的殺手!

   “爹!”

   門關著,看不清裏麵的情形,成振清急促的聲音傳來:“靖寧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現在她不過是十歲不到的小姑娘,對方是冷血無情的殺手,她留下除了添亂幫不了任何忙。權衡利弊之後,成靖寧拔腿就跑。

   “想跑?”一名刺客破門而出,朝成靖寧追來。來福此時撲上前死死咬住那人的大腿,無論黑衣人如何捶打,片刻不曾鬆口。

   成靖寧回頭時,看到來福齜牙咧嘴的和黑衣人搏鬥,頭上鮮血淋漓,不敢再看。等刺客擺脫了來福,人早已沒影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成不了氣候。搜尋無果後,黑衣刺客回到成家。他的同夥都死了,成振清夫妻受了重傷,不知是死是活。那人要成振清的人頭,現在隻剩他一個回去複命。

   “你……”

   黑衣刺客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胸口處,剛才還昏迷不醒的成振清突然清醒過來,迅捷的給了他一刀,正中心髒。“哐當”一聲,他高舉的長劍落在地上,手再也無力舉起。

   成振清身上各處受了傷,最後一擊已使盡全身力氣,黑衣刺客的血噴了他一臉都是。他拔出刀來,推開身上溫熱的屍體,將受傷昏迷的妻子抱回裏屋。

   離開家之後,成靖寧躲進已經抽穗的稻田裏。四周除了水流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她捂著嘴,害怕因恐懼而叫出聲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什麽人要殺他們一家?她的父母,到底對她隱瞞了什麽?

   他們一家和三灣村的村民格格不入,而且沒有任何親戚友人。這裏是後世的三亞,雖然是旅遊城市,但在大祁朝,算是野蠻未開化的蠻荒之地,成振清和顧子衿是逃避仇殺才躲到這裏來的嗎?成靖寧這才發現,她對這一世的父母一無所知。

   天漸漸暗了下來,在水裏泡了一下午,雙腿已經麻木。成靖寧才回到小路上,站在荒野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無奈時,痛感傳遍全身,低頭就看到小腿上吸飽血的螞蟥,隻得回家之後淋些白酒了。隻是她的家,還回得去嗎?

   刺客要他們一家的命,也許現在正在村裏找自己,回去也是送死。逃,除了這一世的父母,她沒有任何親人,也沒地方可去。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橫豎是個死,不如回去看看,也許那殺手沒把她一個小姑娘放在眼裏。成靖寧撕了身上的衣裳,擦了小腿上的血,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她怕驚動黑衣人,挑偏僻的小路回去。繞到石屋後麵,家裏沒有任何動靜。她輕手輕腳的打開窗戶,裏麵靜悄悄的,空氣裏有濃濃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強忍著惡心想吐的欲望,她在牆角蹲了下來。萬籟俱靜,除了她的心跳,聽不到任何聲音。那群凶神惡煞的殺手走了,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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