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宴,天空在下雨!
  黃昏,蘇安和木塵、木槿道別,兄妹兩人立在風中身形孤傲。

  蘇安收回目光,想起多年前她曾經在泰國不小心弄丟了錢包,裏麵其實隻有一百泰銖,她之所以著急,是因為錢包裏夾著蕭何的照片,她唯一僅有的一張照片。

  木塵知道後一聲不吭,他那天花了兩百泰銖的車費才把她的錢包給找回來。

  她當時心裏很內疚,就說:“白白浪費了一百泰銖。”

  木塵想了想,問她:“照片重要嗎?”

  “……重要。”

  “Ann,你和木槿是我的家人,雖然我很貧窮,但是我會竭盡所能的照顧你們。因為……”木塵頓了頓,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我父母死的那一刻,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讓我身邊的人麵臨痛苦和死亡……”

  那時候,她才知道木塵對仇人的恨究竟有多深。臨別前她原本想勸木塵,但是她想到了那兩百泰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勸不了的。木塵這些年來心中隻有恨,他是一個為了報仇才活下去的男人。他父母的死就像蘇安當初遺失掉的那一百泰銖,而錢包裏的相片蕭何則代表著木塵失去的親情,所以經年之後,他會花費巨大的心力和金錢,不惜任何代價去找回那曾經遺失的過去。

  隻因為,過去對木塵來說,同樣重要。盡管後來蘇安坐牢,錢包最終還是遺失了……但它畢竟存在過。

  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為難自己,也在為難別人。

  木塵病了,木槿也病了。

  當年木塵下落不明,她坐牢,而木槿孤苦流浪,什麽苦都吃過,甚至被人虐待一年之久。她該慶幸木槿沒有心靈扭曲,雖然有時候視人命如草芥,但並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所以她和木塵才會那麽寵木槿,那個孩子啊!表麵笑,實則心思縝密的很,隻因為知道他們擔心她,所以才會每次都沒心沒肺的笑。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人,每天又哪來那麽多的笑容。笑的太多,就顯得太假了。

  而木塵呢?木塵身邊女人眾多,A國著名酒吧老板娘艾青就是他眾多女人之一,艾青是他的得力助手,頗得木塵賞識。

  大概兩年前,艾青那時候還沒有前往A國,她在法國巴黎聽聞蘇安的存在,登門找蘇安晦氣的時候被木塵知道了。

  木塵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艾青的臉上,當時木塵和艾青的對話,蘇安一輩子都忘不了。

  艾青很痛苦:“你怎麽能這麽對待我,我那麽愛你……”

  木塵暗沉的黑眸直直的凝望著艾青,“愛?你能為我去死嗎?”

  “……我能。”艾青咬牙道。

  木塵沉默良久,似乎在衡量什麽事情,最後他嘲諷的笑:“如果你的付出值得我去愛,我不會吝嗇。”

  艾青已經絕望的眼神瞬間又燃起了燎原大火:“究竟怎麽樣,才能讓你愛我?”

  “去A國,到時候我會告訴你該怎麽做。”那一刻,木塵眼眸中潛藏著陰詭般的深沉。

  蘇安坐在台階上,看著艾青離去,她對木塵說:“你明知道她傷不了我,為什麽還要打她?”她那時候雖然身體虛弱,但是對付一個艾青還是綽綽有餘的,木塵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那一巴掌是讓她明白,如果我願意,她在我眼裏什麽都不是,先失望再給她希望,這樣她才能抓住最後的機會好好為我辦事。”木塵在她身邊坐下,聲音冷沉。

  “如果艾青能夠為你去死,你會愛她嗎?”

  “不會。”話語無情。

  “……可真狠心。”她笑:“仇恨已經侵蝕了你的愛。”她一直知道木塵心狠,遊走黑白兩道的人,他能有多幹淨?蘇安隻能說,他在她和木槿麵前偽裝的很好,但偽裝並不代表她們不知道。

  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沒必要咄咄相逼,有時候隻要不威脅到自己,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木塵笑了笑:“我有愛,我很愛你和木槿,隻因你們是我最親的親人。”

  “我說的是男女之愛。”

  “我不需要這些。”木塵的笑,似嘲諷又似自嘲:“大仇未報,談什麽情,說什麽愛。”

  她下巴擱在雙膝上,眼眸裏浮起了一層灰:“有些事情,可能需要經曆過才會懂。”

  木塵脫口道:“如果愛一個人注定傷病累累的話,又何必去愛?”話落,蘇安臉色慘白,木塵心裏一軟,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已經有了幾分後悔,摟著她道:“Ann,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木塵,也許不愛是對的,因為我就是活生生的教訓。”

  蘇安記得當時她是這麽跟木塵說的。那時候是兩年前,轉眼間已經是兩年之後了。

  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她正努力從地獄中走出來,而木塵和木槿卻正在往地獄深處行走。

  拉不回來了,因為他們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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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安回到官邸的時候,蕭何還在忙。

  出國訪問一直是一項很繁重的工作,期間各種儀式、會談、記者招待會、宴會像走馬燈一樣一件接著一件紛遝而至。

  智囊團成員很忙碌,有人送來需要蕭何簽字的文件,有人在提示蕭何應有的行程安排……蘇安知道,像這種情況,看似參加訪問的高官很多,其實所有人都把重擔壓在了蕭何的身上,沒有心理負擔是假的,不過一旦心理負擔習慣的話,也就會覺得沒什麽。

  不過她注意到蕭何已經有不耐煩的跡象了。

  還記得他最初管理K國的時候,幾位父輩老人不斷給他加足工作量,那些工作完全超出了他的負荷能力,幾乎什麽事情都要請示他。他總覺得時間不夠用,這時候難免會發脾氣,元清最初的時候沒少當炮灰。

  有一次蘇安也在場,蕭何剛發了一通天雷滾滾就是不下雨的壞脾氣,元清拿著文件要出去的時候,蘇安接過了文件,然後放在了蕭何的麵前。

  蕭何抬眸的時候,原本眼神冷冽,但在看到那人是她時,柔和了許多,並未吭聲。

  蘇安平靜的對他說:“知道嗎?你剛才在生氣,可你發脾氣的時候又在不經意間占據了對你、對國家來說很寶貴的幾分鍾,所以你現在要把那幾分鍾補回來。”

  那時候,蘇安十五歲,蕭何二十歲。

  如今,元清把一份緊急文件放在蕭何麵前,蕭何一邊批閱,一邊分心商定明天的工作計劃。談話並不影響他對文件作出某種修改。

  把文件交給元清的時候,明天的計劃已經出來了,看樣子一心兩用成效斐然。

  蕭何抬眸看到門口靜立的蘇安,嘴角不自覺溢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玩的愉快嗎?”

  “還不錯。”

  他掃了眼桌麵,無奈的笑了笑,聲調低沉,“你可能需要等我一會兒,處理完手頭工作,我們一起參加國宴。”

  蘇安表示理解,點點頭,然後轉身回到了臥室。

  畢竟要參加國宴,蘇安穿的是刺繡白色及膝連身裙,金絲盤扣、綢緞織錦,一顰一笑間把上流貴族氣質演繹的淋漓盡致。

  華麗的金色大廳中,侍者在餐桌之間不停的穿梭。

  蕭何帶著蘇安進入大廳時,所有應邀出席宴會的高官政要全都起身,向他們表示歡迎。

  用餐結束,眾人前往A國總統府廣場上,那裏將升起兩國國旗。

  基於禮節,先升起國旗的國家是貴賓K國,然後才是東道主A國。

  那天K國國旗升起不久,開始升A國國旗的時候,天空終究還是下起了小雨。

  元清給蕭何和蘇安打傘的時候,蕭何說:“把傘給夫人。”

  “你呢?”蘇安問。

  “升我們國家的國旗我沒有打傘,升A國國旗的時候我卻要打傘,太失禮,也太不尊重A國了。”蕭何聲音很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蘇安聽了,心有觸動,對元清說:“把傘收起來,一首國歌,一麵國旗升起來的時間並不足以讓我生病。”

  修長指節滑入她的手指間,然後握緊,蘇安抬眸,不期然撞進一雙漆黑眼眸中,那裏麵裝滿了太多的深沉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