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變的從來都是這世道人心
  而聶韶音那個醫術能耐的,她如今揣著那麽大一個肚子,也不能把她召進宮裏來給太後看診減輕太後的痛苦,便隻能暫時拖著了。

  銀川伺候殷敏蓮睡下,便回到了外間。

  此時夜已深,整個皇宮的主子幾乎都已經入眠。

  當然,表麵上如此,實際上卻不知道有多少人難以成眠!

  永秀宮的聶湘,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她憂心忡忡,卻什麽都沒有說,抱著碩大的肚子斜躺在軟枕上,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眸失神地盯著華麗的床帳。

  靈丘見她不肯睡覺,便道:“逸王妃本也不願意把消息傳進來,就是怕娘娘您思慮太多。娘娘,你若是這般不注意身子,王妃肯定要生氣的。”

  “她如今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情與我生氣?”聶湘幽幽說道。

  靈丘:“……”

  可不是嗎?

  聶韶音現在一定正處於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哪裏還顧得了別人?

  聶湘又道:“韶兒還懷著孩子呢,但願不會受此影響。”

  她自己是八個月早產了一個孩子、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人,所以聶韶音此時也是八個月,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怎麽可能不擔憂?

  靈丘歎了一口氣,道:“王妃自己就是大夫,她的身子自己肯定有分寸。倒是娘娘您,隨時都可能要生了,可當真是要好好歇息。再說了,王妃其人性子堅毅聰慧,她可能難過,但不會衝動,棄小世子於不顧的。”

  雖然心腹丫頭很努力在勸,聶湘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不但沒有收斂擔憂,臉上反而是更惆悵了。

  她知道就算自己再不情願,既然跟君天臨做了那等事,會有孩子也正常的。但是孩子來了的時候,她卻內心極為矛盾。

  結果,被聶韶音這麽一勸,孩子留下來了,要生了。

  可是……

  她與孩子的未來真的能夠平安喜樂嗎?

  怎麽可能不擔憂?

  如今聶韶音走了一步險棋之後,落入了這樣的境地,她們姐妹該怎麽辦呢?

  比起永秀宮來,中宮安寧宮的氣氛,就要緊繃而冷沉一些。

  南宮舒雅本來已經躺下了,此時又坐了起來。

  寢殿內還點著昏黃的燭火,中宮是有地火龍的,屋內溫暖如春。她披散著黑發,穿著中衣披了一件袍子在外頭,坐在床沿。

  送消息進來的人剛剛離開,她則是陷入了沉思。

  與其他人接收消息會有一些詢問不同,南宮舒雅並沒有詢問什麽,隻是命人將所查到的結果說清楚,便將人打發走了。

  身側的人站在她身旁,也沒敢進言。

  因為,南宮舒雅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是不喜歡有人在耳邊聒噪的。

  她就這麽坐在床沿,思索了許久,才忽然道:“難不成,本宮費盡苦心安插的棋子,竟然是沒有用了麽?”

  她身邊的嬤嬤這才微微彎腰,道:“娘娘放心,不會沒用的。”

  “嗬!”南宮舒雅說道:“不用雪華發作,隻怕她就痛不欲生了,哪裏需要本宮出手?”

  嬤嬤道:“娘娘難道忘了,聶韶音還有別的用途?”

  南宮舒雅頓了頓,倒是沒有說話了。

  嬤嬤又道:“若能把聶韶音掌握手中,她就是一把無往不利的刀!總而言之,她活著,比她死了要有價值!”

  “也是。”南宮舒雅垂下頭,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說……這明妃肚子裏的龍種,本宮還能不能給她留著呢?”

  嬤嬤道:“娘娘也莫要忘了,皇上那邊可是一直盯著您。上一回的事有了前車之鑒,如今想要再做一遍,不會成功的。哪怕真的能成功,咱們也要付出太大代價,得不償失。”

  想到這個,南宮舒雅美麗的眉目變得猙獰了起來。

  “娘娘莫要急躁,讓她生下來又能如何?這孩子能不能長大,還是個未知數呢!再說了,這後宮之中,將明妃視為眼中釘的,難道還少嗎?咱們不動手,也有別人動手的。”嬤嬤盡量安撫她的情緒。

  南宮舒雅也確實被她安撫到了,思忖片刻,道:“聶韶音快要生產了,據說也是個男胎。皇上未必能容得下,指不定會有動作。你差人盯著點兒,一旦有什麽問題,便把雪華給喚醒!”

  “是。”嬤嬤點頭。

  夜,漫長。

  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

  皇宮,華麗輝煌,但是這裏麵發生了多少肮髒的事,誰也不知曉。

  金玉其表,內裏卻是一片糜爛!

  *

  第二天。

  聶韶音昨日哭了一場大的,像是把壓抑了這麽久的難受都發泄出來了似的。

  當晚睡得不太安穩,加上孕後期都會尿頻,一夜要起來好多次,端著這樣一個肚子躺著也躺得不舒服,後半夜她幹脆就不願意睡了,穿上了厚襖,讓值夜的紫衣送自己去書房。

  鈴霖苑的書房和臥房的地火龍是打通的,所以這邊也很暖和。

  但是,在進書房之前,她在廊道下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默默地站著不發一言。

  “小姐。”紫衣提著燈籠,擔心她凍著,催促道:“還是進屋裏去吧,這個時候外頭也太冷了。”

  沒站一會兒,如果不運內力避寒,腳就要凍僵了。

  因為聶韶音給了她們提議,她們穿的鞋子都是夾棉的,是來自於現代雪地靴的一些創意。但這雪下得那樣厚,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臘月;又是後半夜,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候,怎麽可能不凍呢?

  就著廊下夜燈的光線,聶韶音仰頭看著雪花在夜色中飄舞,莫名說了句:“距離開春,也是不遠了。”

  “啊?”紫衣有些不解她突然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卻見她又低低地說道:“但是有些人的春天,怕永遠都不會來了。”

  這話,叫人聽著莫名難過。

  紫衣抿了抿唇,道:“小姐一向自立自強,難道會被這些事情打倒嗎?”

  “唉!”聶韶音幽幽一歎,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她掌心裏化開,不一會兒,手便凍得不像話。

  她勾唇淺淺一笑,道:“昨日之我、今日之我、明日之我。或許我都不會變,變的,從來都是這世道人心罷了。”

  說著,她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也罷,進屋吧。”

  進屋後,紫衣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問出口:“小姐,王爺這個樣子,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