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落魄
  說著,不顧聶韶音是什麽態度,她倏地伸手抓住聶韶音的手往袖子裏藏,又道:“小姐的手,是救命之手,金貴得很,可萬萬不能生出凍瘡來!”

  此時的紫衣,哪有平時那種淡然?她從來沒有這樣情緒外露過,滿心滿眼都為聶韶音而難受!

  聶韶音看了她一會兒,無法不動容,隻得道:“好,我聽你的,回屋裏去。”

  紫衣一聽,連忙拉著她進屋。

  動作極快地將手爐塞入她手中,又把她往燒了炕的胡榻上推,道:“我去端盆熱水過來,小姐暖暖手。”

  聶韶音答應了:“好。”

  這樣失常的紫衣,不管說什麽,她都會答應的!

  紫衣便去了。

  聶韶音抱著手爐盤腿坐在胡榻上,坐得離窗台極近,整個人倚靠在窗欞上,盯著窗扇,極想將窗子打開。

  然而想到紫衣方才那模樣,她又沒有這樣做,隻是愣愣地靠著,閉上了眼睛。

  知道會有不舍,卻不知道會這樣難受。

  可事已至此,終究是不能當做沒發生過而回頭的。

  但凡她選擇了一條路,明知道很不好走,也不願意回頭了!

  紫衣端著熱水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個了無生氣的人,閉著眼睛靠在窗欞上,雖然抱著手爐,卻根本沒有用力,手爐都要滑下來了!

  她驚呼一聲:“小姐!”

  聶韶音自然沒有睡著,睜開眼睛看了看她。

  見紫衣心神慌亂的模樣,聶韶音衝她弱弱地笑了笑,旋即動作迅速地拉起毯子來,一把蓋住自己的臉,道:“紫衣,別看我,我沒事。”

  她的聲音模糊,帶著鼻音,仔細一聽,似乎還能聽到她吸了吸鼻子!

  雖然看不到她的臉,紫衣依然看著她這個方向,沒說話。垂在身側的一雙手,卻都緊緊握成了拳頭!

  毯子下,聶韶音又追加了一句:“我真的沒事。”

  她不說這一句還好,重複說出來了,紫衣更加難受!

  沒事?

  身邊無人的時候,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靠在窗欞上、閉著眼睛默默流眼淚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被發現她在流淚,第一時間便是擋住自己的臉,生怕被人看到她這般模樣的人,又是誰?

  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說沒有不舍,卻心如刀割的人,卻又是誰?

  可是,聶韶音既然說了沒事,紫衣也不敢將心內的情緒表現出來,她也不願意去戳破她,隻是輕柔地道:“小姐,你先洗洗手,然後泡泡腳?”

  “嗯。”

  聶韶音用毯子胡亂擦了擦自己的臉,也不知道淚痕還看不看得見,接過紫衣擰起來的溫毛巾,沒有先洗手,而是先捂住臉。

  片刻後,熱氣敷過的臉,自然沒有方才那樣難看了,隻是一雙哭過的眼眶還是紅的。

  紫衣就當沒看見似的,為了方便幹脆將水盆端到桌上,讓聶韶音泡手。

  確定聶韶音的手溫暖起來了,水盆又挪到了地上,給聶韶音褪了襪子,讓她泡腳。

  聶韶音一直半聲不吭,洗手也好洗腳也罷,平日裏這些事情她是不會全然等著別人來伺候的,可此時,她卻沒有心思自己做這些事,任由紫衣伺候自己。

  而且,她心裏也想著:現在這樣,讓紫衣為我洗腳,或許她心裏還好過一些。相反,我若是不讓她洗,她反而要難受了。

  過了一會兒,紫衣忽然道:“小姐,要不……我走一趟明鏡台,去把居春替回來,讓她陪你說說話?”

  “不用。”聶韶音果斷拒絕了。

  她現在就是不想說話!紫衣安靜一些她還舒服些,她就怕別人安慰自己,越多安慰越覺得自己委屈、越是想哭!

  “都聽小姐的。”紫衣本意是想,居春會說話一些,讓居春陪著,或許能讓聶韶音不要沉浸在那些難過的情緒裏,至少轉移注意力。

  可聶韶音拒絕了,她也就不再多說。

  洗完了腳,紫衣道:“小姐,這都亥時三刻了,不如……歇下吧?”

  “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聶韶音愣愣地回了一句,從胡榻上下來。

  但是轉念一想,又想到:“我回來還沒去看過曉曉呢。”

  那孩子每日都要見她一麵的!

  紫衣答道:“先前我已經跟紀夫人說了,讓她去和曉姑娘說,小姐你吹了寒風身子不適,今晚就不過去了。”

  “哦。”聶韶音看上去有些失落,卻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能見君曉。

  她猶如遊魂一般,走到了床榻邊,上了床。

  紫衣給她蓋好被子,見她元神還沒歸位的失魂落魄模樣,抿了抿嘴,躊躇地道:“小姐若不嫌棄,不如……紫衣與你同睡一宿?”

  若在平時,不是聶韶音強行要求,她絕對不會提這種建議。

  可聶韶音如今這般模樣,她難以放心,尤其怕她夜裏睡不著,會爬起來。冬夜寒冷,容易著涼!

  聶韶音有些意外,朝她笑了笑,道:“好啊!你身上暖和,抱著你睡舒服!”

  紫衣不語。

  她不敢說,她還擔心:當她在外頭守夜睡過去的時候,聶韶音可能會一個人偷偷躲在被子裏哭!

  *

  果然,有人陪著,聶韶音心神似乎安定一些,至少不會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後來,還是睡著了。

  沒有哭,也沒有失眠,夜裏也沒有驚醒。

  次日一早,她很早醒來,穿上了薄棉中衣和軟布鞋,對端著水盆進來的紫衣勾唇一笑,道:“早啊紫衣,咱倆一塊睡的,你到底什麽時候起來的,我竟然毫無知覺?”

  “卯時初刻。”紫衣深深地看著她的笑容,張了張口又閉上,轉身將水盆放在臉盆架子上,道:“小姐快把棉袍穿上,先洗漱吧!”

  聶韶音走過去,道:“屋裏暖和,沒事。我還要去晨跑,穿太厚不方便。”

  紫衣自然不會阻止,道:“那紫衣陪小姐一起跑?”

  “你?”聶韶音輕笑一聲,道:“算了吧,咱們鍛煉的路子不同。我是為強身健體,你是為了保持水準,別混亂了。你還是練劍去吧。”

  她的笑容很正常。

  太正常了!

  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不曾發生過,或者不過是一場夢,夢醒後就全然忘記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