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隻恐韶光易零落晝夜達旦思音容
  “小姐,紫衣對您的心,天地可鑒!”紫衣連忙宣誓。

  “別動不動就起誓。若你沒那個心,無須言表;若你有那個心,就算發一千個誓,該背叛的,一樣會背叛。”

  聶韶音淡然說著,又道:“我並沒有懷疑你。就像,我也不想懷疑居春一樣。居春也好,你也罷,你們都與我一路走到現在,說得上患難與共也不為過,是為我的左臂右膀。不管失去你們中的哪一個,我大概都會……”

  說到這裏,她的眼神有些惆悵,吐出那沉重的四個字:“痛不欲生!”

  “小姐……”紫衣心口一震,望向聶韶音的目光閃爍,眼圈都紅了。

  聶韶音衝她抿唇笑了笑,道:“我知你對居春關心,因此才會更加注意她的言行舉止,不希望她走岔路。可你也不用太過擔憂,人心是肉長的,我有感受到居春對我的真心。”

  她頓了頓,歎了一口氣,道:“隻要居春沒傷害我,此類言辭,往後不提。”

  “是。”紫衣頷首,又道:“是紫衣多言了,小姐還是抓緊時間忙完,早歇吧。”

  “嗯。”聶韶音抿唇,低下頭,將所有思緒都放在了麵前的醫療方案上。

  見她將那幾個方案翻來覆去,卻始終愁眉不展,紫衣還是忍不住多嘴說了句:“小姐可曾與鬼衣,或者其他大夫一起商議過?”

  “未曾。”聶韶音答道。

  也算一語驚醒夢中人,她恍然道:“你說的也是,集思廣益。我看,明日打烊後,讓鬼衣來看看。畢竟這件事不容公開,故而,還得謹慎行事。”

  “小姐說的是。”紫衣便不多話。

  聶韶音在認真思索,她則在一旁鋪床,給明日聶韶音要穿的衣裳熏香。

  房中兩人皆不知曉,屋外細雪紛紛,屋簷下拐角處,一道身影默默地站在那裏。

  哪怕屋內之人沒有再議論有關她的事,她卻依然猶如雕像一般靜靜站立。

  那含笑的眉眼,此時蓄滿了淚水!

  她的雙拳捏得緊緊的,指甲都掐進了掌心裏,攥出了鮮血也不知疼痛。

  忠仆不事二主,她卻做了。

  她一直以為,紫衣對自己充滿敵意,卻不曾想,聶韶音能將紫衣看得那樣透徹!

  居春緩緩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落下,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是好!

  痛不欲生麽?

  不待聶韶音品嚐這種滋味,她已經嚐了個透徹,滿嘴的苦澀!

  *

  冬日,雪越是凍人,梅花便越是嬌豔。

  聶韶音剛剛邁步進入明鏡台,就看見藥堂櫃台邊,用錦布包著幾支臘梅放在那裏,沒有插瓶,倒像是誰臨時放置的。

  “這是哪來的梅花兒?”她朝櫃台後麵的藺畫扇看去。

  高名正在清點藥材,見藺畫扇正在算數不方便搭話,看了一眼,道:“是一個丫頭送過來的,問她是哪家主子送的,也不搭腔,轉身便走了。不過,倒是指明了,這是要送給你的,因此,我們便暫且留在此處,等你來了處置。”

  聶韶音一愣:“送給我的?”

  這時候,藺畫扇已經把數都算好了,算盤珠子壓住,在賬本上寫下一串數字,這才抬頭起來,笑吟吟地道:“是呀姐姐,那個小丫頭姐姐說,裏頭還有信箋,小姐看了自知分曉。”

  “哦?”聶韶音疑惑地將那一束臘梅抱在懷裏,在裏麵翻找,果然看到了一張信箋。

  字跡看似秀雅,可每一個落筆都彰顯出來遒勁有力,峰回路轉之處,完全沒有溫柔小意,反而像是高山大川,端的是磅礴氣勢!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隻恐韶光易零落,晝夜達旦思音容。”(注1)

  就這麽一句話,沒有署名落款。

  這時候,藺梵音從後堂走出來,見狀朝信箋上瞄了一眼,不由微微紅臉,道:“姐姐,這是……情詩麽?”

  聶韶音:“……”

  前麵本不算情詩,可是後麵這一句就,很、明、顯、了!

  不說聶韶音的名字,這具身子原主聶韶、字音容,這是赤裸裸的表白啊!

  紫衣微微皺眉,道:“我日日跟在小姐身側,卻不知這花是何人所贈?”

  就這種字跡,斷不會是君陌歸。

  還真別說,君陌歸有君子之風,但他那個人情趣方麵略略欠缺,一個老古板是不會有這等風花雪月的情商的。

  眾人都朝聶韶音看去,個個都充滿了好奇之心。

  藺畫扇天真地問:“姐姐,不是王爺送的麽?”

  “不是。”聶韶音撫額,將懷中一抱梅枝放回櫃台上,道:“梵音,找個瓶子,把梅花插在大堂,讓病人們感受一下梅香。”

  不願在一樓被圍觀,她轉身上樓。

  上得三樓,聶韶音先去將白大褂給穿上。

  紫衣一邊給她整理衣裳,一邊問:“小姐,那梅花,該不會是君公子送的吧?”

  “除了他,還有誰?”聶韶音撇嘴:“我雖沒見過他寫字,可我也沒有接觸過別的會做這樣的事的人啊!”

  總不能是驚夢戲弄她吧?

  驚夢才不至於那麽無聊!

  紫衣朝聶韶音看了一眼,見她神色看不到厭惡還是喜歡,便問:“君公子這是要做什麽呀?”

  “無聊吧。你不覺得,他做的很多事都顯得很無聊嗎?”聶韶音將白大褂的搭扣係好,聳了聳肩,道:“可我沒那個功夫陪他玩!”

  其實,君澤寧此人內心很孤獨,她是看得出來的。但是他說真心與她交朋友,她仍不敢信!

  此時,有病人上來了,兩人便不再談及此事。

  *

  晌午的時候,驚夢來了。

  聶韶音很驚訝,將人領到了三樓休息室,笑問:“驚夢你來得正好,一起吃午餐?”

  “我還真不是來找你用午膳的,我呀,是來看診的。”驚夢衝她淡笑。

  聶韶音這才仔細看她的臉色。

  身為浮雲閣的頭牌,驚夢長袖善舞撐起整個浮雲閣。她與姑射相同,兩個絕世美人的臉上永遠都是帶妝的,姑射的妝容精致得一點瑕疵都看不到,潑天的豔色。

  而驚夢則是……

  濃妝淡抹總相宜。

  總覺得,不管是怎麽樣的妝容在驚夢臉上,總是濃淡合宜。

  妝容之下看不出來她的氣色如何,隻是在她眼圈的部位仔細觀察,才能發現她眼角帶著濃濃的疲憊。

  “你這陣子為何事操心,可是每日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