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男人 嗬
  隻見銀川對著青呢轎子欠身,道:“回蓉妃娘娘的話,聶二姑娘進宮探望明嬪娘娘,先上永壽宮給太後請安,孝心有加。之前走得急,太後尚未來得及賞賜,故而差老奴去挑套頭麵。隻是永壽宮內的頭麵,大都不適合聶二姑娘,老奴隻好去了司寶閣,才耽擱了。這不,幸虧二姑娘還沒走呢麽?”

  說著,跟隨銀川的宮女將一隻匣子送了過來。

  場麵話說得相當漂亮!

  之前賞了那麽多東西,哪兒是沒賞賜?聶韶音知道這是在幫她解圍,傻子才不借坡下驢!

  她淡淡笑道:“韶音謝過太後賞賜!辛苦嬤嬤走這一趟了。”

  便讓紫衣收下,還打了賞。

  隨後轉身麵向那青呢小轎,道:“蓉妃娘娘,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並非韶音不願意為娘娘看診,實在是……鄉野之術,難登大雅之堂。若蓉妃娘娘看得起,還請通過皇後娘娘那邊過個明路,韶音自當為娘娘侍疾。”

  她要給自己的親外甥看病都不敢明目張膽,又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去給寵妃治病呢?

  她雖然不至於怕了聶勁峰,但是閻王好打發小鬼難纏,如果損傷了太醫院的利益,群起而攻之,到時候她在圈內就不好混了。

  這是職業潛規則,行業道德。

  “你……”蓉妃心知這是太後來給聶韶音撐腰,讓銀川走這一趟,無非是不想讓自己為難聶韶音。

  但是,她如果強行要聶韶音去治病,決定權還是在聶韶音身上,隻要她壓一壓聶韶音,聶韶音自己願意去,太後也說不得她。所以她並沒有放棄。

  可是聶韶音竟然明明白白地拒絕了!

  聶韶音垂首,又道:“以民女的身份,進宮給貴人看診確實沒有資格,還望蓉妃娘娘體諒一二。若有得罪之處,韶音先陪個不是!”

  她的話也算說得完美,跟在身後的紫衣鬆了一口氣。

  怕就怕,聶韶音會像對待寧夫人和雲蘿那樣,在宮裏不顧言行得罪人。

  不過……

  紫衣也有些疑惑,為什麽聶韶音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呢?

  絕對不是因為怕死!

  她站在聶韶音身後,看著聶韶音的後腦勺,若有所思。

  聶韶音都叫自己去皇後那裏過明路了,挑不出半點錯處,蓉妃又還能說什麽?她憤憤地道:“高人架子都是大的,本宮也並非不識時務。既是如此,本宮便不為難你,待皇後娘娘恩準,再請聶大夫進宮給本宮看診。”

  不等聶韶音有回應,軟轎裏便傳來傲慢的一句:“起駕回宮!”

  “恭送娘娘!”

  聶韶音跟著眾人一起行禮送行。

  看著那寵妃陣仗遠遠離去,聶韶音才轉頭麵向銀川,欠身執了個感謝禮:“多謝銀川嬤嬤解圍。”

  “老奴不過奉命行事而已,二姑娘萬不可這般,可折煞老奴了!”銀川眉目慈祥,端的是八麵玲瓏。

  太後身邊的心腹,又怎麽會是庸人?

  聶韶音不動聲色地笑了下,從錦囊小包裏拿出兩隻香囊,道:“韶音身無所長,唯在醫道上略精一二。平日裏讓侍藥們做了一些香囊,有凝神靜心、安眠通氣之效,若嬤嬤不嫌棄,還請收下。”

  語罷,將香囊遞了出去,又補了一句:“不是什麽珍貴之物,不碰水的話,效用約摸也就三個月,若嬤嬤覺得好用,差人上明鏡台再取用便是。”

  “二姑娘客氣了。”銀川微笑著接下了兩隻香囊。

  若送的是貴重東西,這位人精還真的未必會收,由此可見,這份小禮物送得貼心。

  聶韶音便告辭轉身。

  出了宮門後,紫衣明顯鬆了一口氣。

  “怎,怕我闖禍鬧事兒?”聶韶音瞧了她一眼,不由失笑。

  紫衣頓了頓,道:“說實話,確實是怕的。畢竟,小姐性子率直,若不收斂的話……”

  話沒說完,但是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聶韶音淡笑,道:“放心吧,如今我已經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了,就算我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身後跟著的這一大家子,那麽多人需要我來養活。既然大家跟了我,我便不能不顧他們。”

  如果她還像以前對付雲蘿和寧夫人那樣,鋒芒畢露,肯定也會遭來禍端。更何況,深宮之中,步步驚心。

  經過上次牢獄之災,她才慢慢將自己的利爪給收了起來。

  當然,也僅止於收起來而已,需要用的時候再露出來!

  “小姐能夠這麽想,那紫衣便放心了。”紫衣頗感欣慰。

  是真沒想到,聶韶音那樣跳脫的性子,進了宮竟然也能一切都按規矩來,甚至還做得十分完美。

  她好奇地問:“小姐,你是如何想到,曉公主的病不能由你私下來治?”

  聶韶音靠在軟墊上,盯著車窗上的雕花,淡淡說道:“我出自太醫之家,豈會不知?”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她看過不少關於宮廷醫術的古籍,所以懂得不少太醫院和禦藥房的規矩吧?

  “說的也是。”紫衣不疑有他,又問:“可是如此一來,小姐的責任又重了許多。並且,麻煩也會接踵而來。”

  聶韶音沉默不語。

  她明白紫衣的意思。她給聶湘出了主意,那種做法雖然挑不出什麽錯處,但若讓有心人揪住把柄放大這件事,就算罪不至死,也會惹來一身騷。

  若能將公主治好了,那倒也沒什麽。若是治差了……掉腦袋都有可能!

  她沒說話,紫衣幽幽一歎:“不過,曉公主也是可憐。稚子何辜,生下來便承擔他人罪孽。”

  “正因如此,我才伸出這隻多餘的手。”聶韶音將目光收回來,低頭將隨身小包裏麵的手術刀拿出來。

  金燦燦的薄刃何其鋒利,她的手在上麵輕輕撫摸著,低聲道:“男人,嗬!”

  雖然見識過不少渣男,可是渣到如此縱欲、把懷孕的女人弄早產的,當真是豬狗不如!

  聶湘吃了多少苦,聶韶音不見得有多少同情,畢竟是個成年人了,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但這孩子……

  當真應了紫衣說的話——稚子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