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處亂不驚
  聶韶音冷笑,道:“就算我不想救雲蘿,可是她當場死亡卻是事實。她死在了我的明鏡台,也是事實。我可長了腦子,有心害人還能讓人死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她死在我自己的地方,好留下權柄被人拿捏?我不會找一個足以掩人耳目的地方麽?”

  說著,她抬起頭來看向張榮,問:“大人明察秋毫,敢問大人,我一個能夠跟閻王搶人的大夫都不能占足先機,那代表什麽?”

  張榮眯著眼眸,看了一眼驗屍卷宗,朝仵作看去:“你來說。”

  仵作正要開口,聶韶音卻道:“還是我來說吧!”

  她淡淡一笑,道:“雖然我沒有參與驗屍,但是在雲蘿死的時候,我卻給她診過脈。這點,明鏡台的病人都可以作證。”

  看了眾人一眼,她繼續說道:“雲蘿在明鏡台喝了含有艾蔓草的茶水,這是致死的直接原因。但是……在那之前,她已經中毒了!”

  這種說法,頓時令旁觀的人都覺得驚訝不已。

  “怎麽可能!雲蘿去明鏡台之前,她還是好好的!”寧夫人沒忍住,再次插嘴。

  而君陌歸,坐在那裏始終一言不發,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麽。倒像是他真的來旁聽的,壓根就不關心聶韶音能不能洗脫罪名一樣。

  聶韶音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據我診脈推斷,雲蘿體內還有一種毒,叫做魚甜草。這種草是一種慢性毒,帶有淡淡的甜味,放在茶水裏會被茶葉的澀味掩蓋。正常人服食了魚甜草,並不會有任何毒發症狀,須得連續服食半個月才會慢慢顯出中毒的狀態來。”

  她一字一句說得明明白白,眾人都是驚訝地看著她。

  隻見她繼續說道:“魚甜草也不會致死,仵作大人,我說的對麽?”

  仵作臉上都是對她的欽佩:“你說得不錯,不愧是神醫都拜在你門下!”

  而旁聽的百姓們,莫不對聶韶音的醫術更加欽佩了!

  “是啊是啊,聶大夫的醫術出神入化,活菩薩啊!”

  聞言,君陌歸薄唇微不可見地一彎。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非比尋常!

  處亂不驚,還頭頭是道。

  別人吃了官司,心思肯定全都圍繞著如何為自己脫罪轉悠,聶韶音倒好,她還惦記著給自己的醫術造勢,這時候都不忘個自己拉攏民心!

  再看她侃侃而談,雖然是跪在公堂之上,卻像是站在高台上,所有人都仰望著她似的!

  那種自信,可不是誰都有的,饒是一國之後,也未必能像她那樣光芒萬丈。

  然而,君陌歸目光落在她跪著的雙膝上,又不自覺皺了皺眉。

  可他又不能明目張膽說要袒護她,那隻會讓她的名聲變差,世人會說她是靠她的庇護才有成就的,她的努力會被全盤否認。

  這些,也是他為何隻是來旁聽的原因。

  晚些,得讓人給她送藥進去,不然這腿還不得廢了?

  聶韶音毫不客氣地接受了仵作的讚賞,道:“前麵既然說了,艾蔓草和魚甜草,二者都不會立即斃命。可你們不學過藥理自然是不知道,這兩種毒分開吃下去,都還有救。甚至,先中了艾蔓草的毒再吃下魚甜草,依然還有回天之力。可是!”

  她的語氣加重了不少:“若是先中了魚甜草的慢性毒,再中艾蔓草的毒,那就是神仙降世也無濟於事了!”

  說著,她的目光掃過寧夫人,冷冷地道:“也就是雲蘿這種情況,哪怕我有心救她,她卻沒有留下一口氣讓我去救!”

  “你說得神乎其技,可誰能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寧夫人冷哼,看著她的目光裏充滿了怨毒。

  聶韶音淡笑不語。

  仵作說道:“寧夫人,我是大理寺的仵作,也在宗人府掛職,從事這行當已經三十餘年,我可以證明,雲蘿小姐所中的毒,確實是魚甜草與艾蔓草兩種湊在一起形成的全新劇毒!而雲蘿小姐體內中的魚甜草開始侵入肺腑,必然已有三日以上。隻有如此,才會激發艾蔓草的毒性,達到入口封喉的效果!”

  他再朝張榮一拜,道:“大人,可以傳禦醫與小人對質!”

  張榮黑著一張臉,道:“寧夫人失去了女兒,你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但還請不要隨意質疑大理寺的公正,不要懷疑本官的嚴明!”

  寧夫人頓時啞口無言。

  聶韶音哂笑,朝張榮看去:“張大人,那麽問題來了。自從八月初一那日,我與逸王一道搬出逸王府之後,到如今十月十九,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從未與雲蘿碰過麵,這點許多人可以作證。那麽,她的魚甜草之毒,是怎麽來的呢?”

  就算艾蔓草是在明鏡台發現的,可是沒有魚甜草,雲蘿根本不可能會死!

  而雲蘿這麽長時間一直都待在逸王府中沒有出門,聶韶音則是一直在溫泉別莊和醫館兩點一線,撐死去了鄺府,與雲蘿都不碰頭,又怎麽對雲蘿下魚甜草的毒呢?

  “那艾蔓草的毒,是在你那裏下的,你又如何解釋?”張榮秉公審問。

  聶韶音垂首,默然說道:“這是事實,我無力反駁。”

  眾人嘩然。

  卻又理解她的說法,畢竟,說她害死雲蘿的證據不足,可她也沒有證據為自己洗刷罪名。

  她又道:“我那裏是醫館,藥庫藥材的種類齊全,艾蔓草雖然是劇毒之物,卻也是以毒攻毒的好藥,被一些毒物咬過的傷口,用艾蔓草搗碎配以其他藥物一起,能夠最快速度拔毒。因而,我明鏡台有艾蔓草,也很正常。前幾日還診治了一個中了蛇毒的病人,用過艾蔓草。”

  張榮點點頭,心裏對她的讚賞更多了些。

  君子坦蕩蕩,不過如此!

  她隻是一介女子,竟然有如此心胸,麵對衝她而來的指控,她還能坦言自己無力反駁,坦言自己那裏確實有艾蔓草。

  此等心性,實屬難得!

  莫怪眼高於頂的逸王竟然能看上她!

  “不過,民女有資格認為,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聶韶音抬起頭來,鏗鏘有力地說道。

  眾人皆是一震。

  張榮問:“你這般說法,可有什麽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