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時間是什麽?

   是人們口中計量的數字,是每天不斷被拉長又縮短的影子,是茁壯成長的樹苗,是斑駁滄桑的塢牆。

   顯然,時間沒有實體可言,隻是一個概念而已。就連它是否真的存在,都沒有一個有力的證據來證明

   一個失去了時間的世界是怎樣的?會靜止下來,永遠不會變化?

   還是會在一瞬間歸於虛無,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原本賦予的形態與意義?

   易也不清楚自己的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似乎隻是一瞬間,但又像是經曆著的永恒,周圍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混沌。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還是死;存在,還是不存在。似乎自己隻是一個沒有形體,四處飄浮的意識而已。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有一天的某一刻,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吟唱著熟悉的咒文。

   “生死之門為汝等打開,魂兮遠去,亦將歸來…”

   “往生,再遇。”

   刺目的金光逐漸攪亂周圍的混沌,縹緲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隨後更是有如驚雷陣陣,讓他感到震耳欲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萬物!”

   “萬物守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一斬心靈,二斬肉身,三斬執念…”

   “斬三屍成道!”

   周圍的一切宛如夢幻空花般瞬間凝固,隨後出現一道又一道的裂隙,緊接著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像是要徹底崩塌的模樣,但似乎還差了最後一點點,所以再次僵持起來。

   “送人千裏,終有一別…”

   “千裏追風風不待,天涯咫尺尺無衡——”

   “咫尺天涯!”

   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轟然崩塌,明晃晃的碎片割裂了他的肌膚,刺傷了他的雙眼,但絲毫無法阻止他前行的動作。

   突然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下來,下一刻四散而飛的碎片迅速倒轉回來,四周再度恢複成一個混沌無比的世界。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破盡萬法!”

   待他話音落下,縈繞在身邊的黑幕已經徹底散去,入目而來的是觸目驚心的荒廢土地,大地上充滿了傷痕。

   一個精致小巧的石碑吸引了他的注意,無盡的放逐時光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來到石碑前下意識的誦讀出來。

   “摯愛——易水寒之墓。立於天曆四百九十八年穀雨。初望雪。”

   “初望雪…好熟悉,易水寒…也好熟悉…”

   “好熟悉,兩個名字都好熟悉…”

   易喃喃自語道,大腦已經下意識的在飛速運轉起來。

   “眼淚?鹹鹹的…為什麽?”他的聲音充滿歲月的滄桑,幾乎沒有絲毫的感情存在。

   “易水寒?是我嗎?初望雪又是誰?”

   “我死了嗎?還是活著…”

   他繼續喃喃自語道,很快他的神色痛苦起來,雙手緊緊的抱住腦袋。

   “不管我是誰,我回來了,殺死我的人,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他冷冷的說道,從周圍尋了一束不知名的野花放在墓碑前,隨後迅速的離開。

   長安城。

   穩定下來的生活雖然與鍾隊想象中有些出入,但也無傷大雅。畢竟除了二人沒有親密的接觸以外,已經沒有任何差別。

   以前魂牽夢繞的人,現在每天睜開眼就能見到,這已經是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了。

   同時鍾隊堅信,隻要時間足夠必能滴水穿石,自己的一腔赤誠定能打動她。

   這些天以來,除了讓自己帶她去立碑以外,她再也沒有說其他任何與那個人相關的事情,自己也知道了她的姓名——初望雪,罕見的姓氏和美麗的名字——正如獨特而美的出塵的她一般。

   “小雪,早飯我放在桌子上了,今天隊裏的兄弟硬要叫我過去,拒絕都不行…吃了飯你先休息會,就別著急去醫館了啊。”鍾隊絮絮叨叨的說道。

   “好。”

   小雪情緒似乎不是很高,不過鍾隊早已習慣。接受事實都是需要時間的,再刻骨銘心的感情,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模糊,最終歸於平淡。

   “那,一會見,我走啦!”說完,鍾隊輕輕關上門,邁開步子走向城主府。

   一路上鍾隊都覺得迎麵走來的人都慈眉善目的,那些爭先吆喝路人進店的小二都變得眉目可親起來。

   即使這種夢一般的日子過去半月有餘,他都依然覺得有一些不真切的感覺。

   很快,他就來到了熟悉的城主府,守門的兄弟見到多日不見的鍾隊,一個激動便又叫出了熟悉的稱呼。

   “鍾隊!”

   “鍾大哥!”

   “唉唉唉,我可不是鍾隊了啊,別搞我,兄弟們看得起就叫聲鍾大哥就行了啊,別亂了規矩!”鍾天意笑嗬嗬的說道。

   “是是是,鍾大哥!”

   鍾天意拍了拍守衛的肩膀,繼續邁開步子向裏走去,顯然他並未注意到守衛臉上犯難的表情。

   路過的那些一切曾經無比熟悉,現在才離開半個月,居然就開始有了一些陌生感…

   “真是在其位,才會謀其事啊…”

   鍾天意不由得感慨道,同時心想自己接受起來還真挺快的,畢竟有美人在側,那豈是一群不愛洗澡的老爺們能比的上的?

   走了一會,終於到了城主府的辦事處,鍾天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步履從容的走了進去。

   “屬下鍾天意,求見城主大人!”

   “進!”

   城主並不是個好接觸的人,不過他工作重心似乎不在長安城內,自己工作每次隻需要書麵匯報即可,這些年來就連見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這一次前來,鍾天意早就準備好了說辭,無論對方開出什麽樣的條件,都不會再回來,因為他已經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參見城主大人!”鍾天意恭敬的說道。

   “免禮。鍾大哥這麽輕飄飄的甩手而去,可是給我帶來不少麻煩啊。”城主有些陰沉的聲音一下就讓鍾天意有些警覺,對方似乎來者不善。

   “回城主大人,在下隻是護衛隊的隊長,離職前已經向您推薦更合適的隊長人選,交接期間工作也都安排妥當…”

   他詳細的將情況一一匯報,雖然辭呈遞交的匆忙,但他萌生去意已久,早就做了一些相關的準備。

   “這麽說,是我錯怪你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嘴上似乎在表示歉意,可他臉上的表情卻充滿了譏諷的神色。

   “不敢。城主大人日理萬機,屬下的一點小私事,實在是讓城主大人費心了…”

   鍾天意打了個太極拳,一下將問題給稀釋下去,誰知對方似乎並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反而繼續說道。

   “什麽大人?我這幹的的短命的活啊,哪裏有鍾大哥你快意瀟灑!唉,羨慕不來啊…”一邊說著一邊咂摸著嘴。

   “城主大人說笑了屬下隻是老大不小了,遇到合適的人,想要踏實的去過日子了,還請大人成全!”鍾天意繼續拿出自己準備好的說辭。

   “你看看,你看看?要不然鍾大哥覺得我們這廟小了呢!新娘,一定特別漂亮吧?是不是,鍾——大——哥。”

   說到最後城主大人陰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鍾天意,一字一地說道。

   鍾天意頓時感到後背發涼,出現了仿佛被野獸盯上一般的驚悚感,他立刻明白對方打的是什麽心思了。

   “讓大人見笑了。雖然她目不可視,但我們已經決定近日完婚,大人您有時間可一定要賞臉啊!”

   鍾天意不留痕跡的懟了回去,意思也直截了當,讓對方斷了不切實際的念想。

   “好事啊,好事!不知道婚禮的證婚人是誰,我這個城主可是手癢癢的很,都活了幾十載了,還沒做過證婚人呢!”城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小雪她喜歡清靜,我們應該隻是簡單的舉行儀式,不會大操大辦的。”鍾天意冷冷的說道。

   “嗷,那這樣的話,小雪的家裏同意嗎?會不會覺得我們長安的人太小氣了些?”城主那一聲“小雪”叫的膩歪極了,鍾天意聽在耳朵裏異常的反感。

   “這就不勞城主大人費心了。不知城主大人喊屬下前來有什麽事?如果隻是閑聊的話,不如下次大人來寒舍坐坐。畢竟我已經不是編製內的人,待在這裏太久了不合適。”

   鍾天意一刻都不想多待,所以直接將話說死了,準備離開,誰知即便如此,對方都沒有鬆口的意思。

   “那太遺憾了,鍾大哥。不過,有件事你得知道。”城主頗為遺憾的說道。

   “請大人告知。”鍾天意裝模作樣的回答道。

   “你們的婚事,我不同意。”說完留給鍾天意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便坐了下來,不再搭理他。

   “屬下告退。”

   說完鍾天意緩緩的從辦事處退出,隨後一刻不停邁開腿向家裏跑去,完全顧不上路過的兄弟與他打招呼。

   當他跑回家時,發現門口處沒有任何異狀,周圍的人奇怪的目光更多的在打量狂奔的自己,四周也沒有淩亂的痕跡,看來自己應該還有時間!

   就在他推開門進去時,一個厭厭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鍾隊,哦不,鍾大哥,你好啊。”

   循著聲音看去,對方的麵孔有些生,應該是才加入護衛隊不久的新人,小雪正安靜的梳理自己的頭發,看樣子沒有受到任何的驚擾。

   “你想幹什麽?”鍾天意語氣嚴肅的問道。

   “喂,鍾大哥別這麽緊張嘛,都說嫂子漂亮,我就是來看望看望嫂子,你看你急得,快坐會,坐下來說。”對方顯然有恃無恐,甚至語氣十分輕佻。

   “這裏是我家,不歡迎你,請你出去,你最好不要讓我動手。”鍾天意威脅道。

   “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啊!武力能解決問題嗎?顯然不能啊!嫂子,我們走吧。”說完他便作勢要去牽小雪的手,鍾天意一閃身,有如鐵塔一般攔在他麵前。

   “你什麽意思?”

   鍾天意的聲音透露出他的怒火,對方的無理取鬧顯然已經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我什麽意思?城主即將大婚你不知道嗎?也是,你都不在隊裏了,難怪你不知情…這不,我來接嫂子回去準備完婚啊!”

   他的話仿佛一記又一記的重錘,狠狠地錘在他的心口,氣的他愣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憤怒的望著對方喘著粗氣。

   “嫂子的意思是,聽你的。鍾大哥,你得成人之美是不是?總不能棒打鴛鴦吧?”

   “小雪是我未來的妻子,與其他任何人無關,我再說最後一次,請你滾出去!”

   鍾天意已經在做最後的掙紮,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鬥得過城主,但他並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被奪走。

   “怎麽?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襲擊體製內的人員?”

   對方氣焰十分囂張,絲毫不把爆發邊緣的鍾天意放在眼裏,因為他知道一個軍人是無法反抗上級的命令的,這是刻在軍人骨子裏的東西。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隊士兵蜂擁而入,在鍾天意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將他五花大綁,第一時間堵上了他的嘴巴,隨後直接抬了出去。

   “請把,既然沒反對,他好像是答應了。”

   他正是先前那個被人當眾掌嘴,又險些因為失語被抹了脖子的士兵,正是他向城主透露了小雪的信息,並且籍此當上了護衛隊的隊長。

   於是鍾天意再次在街坊鄰居奇怪目光的注視下離開,小雪也隨同這位新的隊長離開這裏,隨著大門鎖住的一聲悶響,鍾天意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

   長安城城主即將大婚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時間傳的飛快。要知道這位城主的身份可是不簡單,所以消息一放出,早早的就有人準備好了禮物星夜兼程前來祝賀。

   一直在彷徨疑惑中的易,好巧不巧地撞見了其中的一隻車隊,好心的車夫見他那副受難樣以為是遭到洗劫的難民,非常熱情地給了他口吃的。

   誰知他力大無比,在漆黑的夜晚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擊退了一隻十多人的馬賊隊伍…

   隨後,他也就成為車隊中的正式人員,跟著浩浩蕩蕩的車隊前往長安城。

   婚期將近,整個長安城都貼滿了紅色的“囍”字,宴會地點更是包下了長安城中最大的酒樓。

   並且提前一周的時間便清場進行布置,就連不遠處軍營中的軍隊都進駐城內,以維護周圍的安防。

   “兄弟,麻煩通報一下,我找你們鍾隊。”一位麵龐黝黑眉目和善的中年男子朝著城主府門前守衛客氣的說道。

   “您找鍾…鍾大哥?”守衛咽了咽口水,聲音放的很輕。

   “是啊,鍾天意是俺們兄弟,你趕緊讓他出來接俺們。都說了等俺們來長安要做東,該不會是怕花錢跑路了吧?”

   另一位體型如小山一般的中年人十分不悅的說道,他的聲音震的守衛耳朵嗡嗡作響。

   “鍾…鍾大哥,他不在…對,不在!”他顫顫巍巍的說道。

   “不在?出任務了?”

   小山一般的中年人彎下腰,將臉湊過去追問道,雖然他的語氣很和善,依然讓對方感覺到無比的壓力。

   “不,不是…他——他辭職了!”

   聽到這話另一人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於是不顧反對將守衛拉倒一旁僻靜之處說道。

   “我是朱雀神軍東北軍軍長吳磊,這位是副軍長牛二,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們。”

   吳磊的軍人做派沒有半句廢話,直接將尖銳的問題擺在台麵上。來自上位者的威壓一下就讓守衛傻了眼,尤其還是兩位軍銜如此高的軍官,什麽後顧之憂瞬間就被拋之腦後。

   “報告二位長官!城主大人看上了鍾大哥的…的妻子,鍾大哥不同意,就被城主抓起來了!”因為恐懼他扯開了嗓門喊道,一下讓彎腰傾聽的牛二聽得耳朵嗡嗡作響。

   隨後兩人麵麵相覷,因為他們正是由於城主大婚前來賀喜外加協防的…

   “老吳,咋辦?”牛二摸著腦門問道。

   “問我?你說咱幫誰?”老吳也不回答,反問道。

   “當然是幫——幫誰好呢…”

   本以為自己可以脫口而出的名字,一下就變得艱難起來。他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位“城主”的能量有多可怕。

   光是憑借他的姓氏,隻要那個人想,他們兩個小小的軍長不僅軍銜不保,就連命都得交代在這!

   “小兄弟,你說,我們該幫誰?”老吳突然扭頭,向那個呆若木雞的守衛問道。

   “當然是幫…”

   在他說出名字前,牛二開始麵目猙獰的按了按指關節,發出一連串劈裏啪啦的脆響,聽到守衛心驚膽戰,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裏。

   “幫…城——”

   話還未說出來,牛二一聲爆喝揮出右拳,一下將守衛身後的一堵牆轟塌,然後眼神餘光若有若無的放在他身上,於是守衛閉著眼毫不猶豫的喊道。

   “幫鍾大哥!”

   “他說得對。”老吳點點頭應聲道。

   “俺也覺得他說的對,謝謝你啊,小兄弟。”牛二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完還朝他微微鞠了個躬。

   守衛的露出笑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目送著兩位瘟神遠去…

   “我招誰惹誰了啊…”他哀嚎著,擦了擦嚇出來的眼淚和鼻涕,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崗位上。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