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傳承
朱雀動了，明明遮天蔽日的龐大身軀，行動起來卻迅如閃電，眨眼間就來到仇滿洲麵前。
絢麗而恐怖的玄火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紅線，像極光一般美麗卻無情。
不僅是雪神山，整個龍王穀都被莫大的圖騰神威壓籠罩。
所有生活在龍王穀內的妖族全都沉默不語，尚未開啟靈智的小妖們，更是蜷縮在巢穴中瑟瑟發抖。
對於超越一個生命層次的威壓，他們是無力抵抗的，即便是仇滿洲這樣的強者也不例外。
毫無疑問，即將受到正麵衝擊的仇滿洲，頃刻間便會化成一捧飛灰，甚至連渣都不會剩下丁點。
“審判——賜予你，死亡。”
朱雀的聲音似雷聲滾滾，在這片空中炸開，明明才開口，但它的聲音卻在瞬息間傳遍了龍王穀的每一處角落。
避無可避之下，仇滿洲表情倒是從容得很，他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極致的聖龍道，給自己的小師兄“上一課”！
“他強任他強，清風過山崗！”
仇滿洲的身體依舊在神威震懾下僵直，所以他平日最為仰仗的天地極速根本無法施展，但他口中如吟唱般，將這句話吼出來。
下一刻，朱雀玄火輕易地融穿結界，一舉將仇滿洲渺小的身體淹沒，整片天空都猛烈的燃燒起來，天空充滿著鮮豔血紅的色彩。
被放大數倍的朱雀神形瞬息千裏，攜無盡神威遠去。餘焰未息，路徑中仍滿是燃燒著的玄火，一道透明的身影突兀的浮在空中。
他渾身肌膚都變得透明一般，體內的血肉更是變成炙熱的紅色，除了衣物與毛發被燃燒殆盡外，似乎毫發無損。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尚有一絲意識的鬼七由衷的發出一聲讚歎，至於柳白隻能神色畏懼地看著那個“怪物”，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他了。
這是發生在他認知以外的事情，即便是他們三人合力，一樣會在朱雀的怒火下蕩然無存…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同樣的疑問浮現在所有人的心頭。
在天宮的記載中，可以用這種舉重若輕的方式，躲過致命一擊的神通隻有兩種！
一種是四聖山中聖猿族所擁有的大神通之一的——混沌法則！
自人類與妖接觸，除卻聖猿族，再無任何妖族可以施展出混沌法則，這是人類一直想要得到和研究的終極法則之一。
混沌法則，通過扭曲麵前的時間空間，進行絕對防禦，號稱不可攻破的絕對防禦之一，也被聖猿族稱為“無敵金身”，先前張訟他們就親眼見識過了。
練就無敵金身後，不僅同階之間可以立於先天不敗之地，即便是跨大境界，甚至也能有一戰之力。
更不要說混沌法則還有攻伐的一麵，隻不過衰敗的聖猿族再也無人修煉出來罷了。
另一種則是妖神的大神通——萬法不侵！
這一點其實沒有人見證過，隻是通過一些搜集來的證據推斷出的可能。
根據記載，妖神是萬妖始祖，是於混沌中先天而孕育的生命。
他先天地而生，所以不受世間一切條條框框的約束。
再加上他開創了世間法，以一己之力帶來陰間的萬妖盛況…
所以陰世間的任何法則與神通，自然都對他無效！
仇滿洲這種難以揣度的手段，看起來與兩者都很像，甚至要更加匪夷所思！
圖騰神氏降臨的情況，七十年多前已經有妖踩過雷了，當時的聖猿族的三皇子同樣練成了無極金身，卻被圖騰神氏一招鎮壓…
跨越一個層次的生命，其擁有的力量就是這般想象，在這種絕對力量麵前，所謂神通就像雜耍一般毫無意義。
但細細比較起來，柳白又覺得二者在本質中有極大不同，仇滿洲這種方式，給他更多的是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廝殺至今，即便他們反應再慢也已經發現，在戰鬥中每一句仇滿洲的話，都會變成神通法則般的存在！
這似乎是一種獨特，而又威力恐怖的神通！
這麽看來，巫卓凡先前的推測，完全是真的！
但話又說回來，倘若創造一門神通真的這般容易，光是動動嘴就能修成，那麽當年的妖族絕不可能那麽輕易落敗！
聖猿族的混沌法則，也不可能至今沒有其他妖族能夠用出！
“身及法，言即則”這種境界，天宮早就有人推測過這種境界，在神降境的實力劃分中，恐怕要達到至高的無極境，才有可能做到！
要知道，神降四境中，每一個境界都有些天塹鴻溝的區別。
歸墟，太一，登天，無極。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會稱之為“超脫”，降妖師也會通過超脫的這一過程，得到更加接近神靈的力量。
即便是初代星宿，都未曾摸到無極境的門檻。後人據他們留下的記錄的推測，恐怕隻有曾經的妖神，才能夠達到那種神靈一般的境界。
想到這裏，柳白倒吸一口冷氣，難道天宮記載有誤？這家夥並非蛟龍族後裔，而是那個流傳於妖族之間傳說中的“妖神後裔”？
鬼七的反應更加簡單粗暴，他隻是對仇滿洲這種神乎其技的術法甚感興趣。
他畢生都在追求更強大的術法，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打破曾經的極限，重新書寫強者的曆史…
除了初代星宿以外，幾乎無人會選擇修煉“天屍鍾靈”這個神形。
原因無他，天屍鍾靈的神形一旦顯化，必然伴隨著濃烈的死氣，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會天生抗拒這種氣息。
“好容易”成為一名星宿，自然正派一些會更加受歡迎。
但他卻對力量的追求始終如一，一百多年來都不曾放緩腳步。這一切造就了他的強大，同時也成全了他的孤獨。
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甚至家人對他來說隻不過是一個符號，沒有任何現實的意義。
圖騰神氏降臨的秘法，本該七位朱雀星宿齊聚共同召喚，這次憑他們三人之力，卻能召喚出擁有一半實力的朱雀，鬼七在其中功不可沒。
“站在神降境，每一個境界都是終點，也是起點…”
這是每一位新晉星宿被冊封時，都會聽到的一句話。
三人中實際最為強大的鬼七，已經突破歸墟境，達到太一境，另外兩人還遠遠沒有摸到太一境的門檻。
修行到這般境地，才能體會到那種深深地孤獨。
如今他們的年世已高，最小的巫卓凡已經七十餘歲，由於他修煉了星宿神術中“金剛與魔焱”的神形，主力與殺伐，所以他氣血的流失要更快些，已經開始步入血氣衰敗的年齡。
柳白所修煉的“萬物生長”以及“通天聖樹”兩種神形，都與生命休戚相關，所以能夠稍微延緩一些氣血流失的速度。
即便是這樣，他已經接近二百歲這道坎了。
無論是何等強大的降妖師，最終逃不過的就是生老病死的宿命糾纏。
修行並不能增添壽命，人力終有竟時，即使是第一代為人類開疆拓土的初代星宿依然無法逃脫這樣的宿命，因為這是人類的天命所歸。
長生，是擺在所有生靈麵前的一道坎，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同樣敵不過時間摧殘下的風燭晚年。
沒有人，願意在一片遺憾中結束自己的一生。
也許無極境下一個便是長生境，或許是下下個，更有可能，長生境也無法真正的長生，這誰又能說的準呢？
探索未知是克服對死亡恐懼的一劑良方，生命會因為偉大的事業而變得不朽…
也許這才是長生的意義，可誰又會信呢？即便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多半也不會真的相信…
妖神隕落，初代星宿凋零後，這世間似乎也從未寂寞過。他們的新生後代，就像是他們生命的另一種延續，在同樣的一片土地上繼續上演著，屬於他們的故事。
所以即使希望渺茫，看不到方向，無數的修煉者們，依然前仆後繼的在這條路上前進著，薪火相傳，始終生生不息。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來臨前的征兆，仇滿洲居然出現了通感——他能夠清楚具象化麵前二人的剛才腦海中所想的內容，所以他對人類這種，自私貪婪而又渺小的生物，有了更全麵的認識。
於是，仇滿洲笑得更加肆無忌憚，是在笑他們，亦在笑自己。
“哈哈哈哈蠅狗之輩，卻想蛇吞象，不自量力！所以說你們人類，就是永遠喂不飽的野狗，從來都是被撐死的！”
“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去送死可悲，可憐，又可恨！”
圖騰神自然不會給他再次逞能的機會，一次失手可以說是意外，即便它不是完全體降臨，也不是這個“螻蟻”可以輕視的對象。
“來吧，你這個偽神！”
“仗義多是屠狗輩，早晚這把火會將這世界點燃，直到燒出個朗朗乾坤為止！”仇滿洲咆哮著說道。
“以我血，染蒼天！地獄不滅我不亡——”
“殺意永恒！”
“起始雷同——聖！”
整個陰間世界的時間在這一秒徹底的陷入停滯，仇滿洲猙獰的表情依然清晰的留在臉上。
接著，光芒逐漸暗淡，他眼眸中的紅光緩緩熄滅。
就像一陣吹過的清風，仇滿洲便化作塵煙消散，被那陣風帶到了遠方。
時間再度恢複運轉，正在生活著的人們，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之處，繼續著各自手中的事情。
隻是鬼七與柳白望著麵前空蕩蕩的天空，久久不語。
見到一座高峰，會讓人心生攀登的衝動，但若是一個望不到盡頭終點，任誰都會一下陷入茫然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失去行動能力的鬼七發出毫無語氣的笑聲，沒有人能明白他的內心的感受。這是自他修煉“天屍鍾靈”神形那一刻起，便注定的結果。
柳白的眼神相比之前通透了許多，一株嬌小可愛的柳樹浮現在他背後，樹根紮進他後背的肌膚中，開始治愈他的傷勢。
其實早在仇滿洲被困在結界中的時候，易就已經醒來，看到仍在昏迷中小雪他便知道，這是仇滿洲有意為之。
隻不過仇滿洲在山門處設置了結界，他不能行動亦不能言語，隻眼睜睜看著眼前這一切的發生，並且通過仇滿洲共享的畫麵，麵對那種撲麵而來的恐怖威壓，與直逼心靈的死亡威脅。
易緊緊的攥住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此時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仇滿洲為了向自己毫無保留的展示他所理解的聖龍道！他要完成代師授藝，將聖龍道完整的傳承下來！
原來這就是被自己忽略的那一處至關重要的地方…
他早該想到，隻是憑借那一道一會正常一會癲狂的神念，怎麽可能傳承下完整的聖龍道法…
老師當年很可能也是因此，才傳過他聖龍道秘術，為的正是這一場跨越五百年的傳道…
但他無法理解的是，五百年前，老師何以預見今日之事？又如何能確信，五百年後的仇滿洲還活著，並且依然能信守誓言呢？
這裏麵但凡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絕對不可能得到今天的這個結果…
巧合嗎？還是說聖龍道真的強到沒邊，甚至可以洞悉未來？
一時間，易的心裏百感交集，恨、疑惑、感動、遺憾、迷茫…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醞釀在他的胸口，匯聚成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淌下。
紛揚的雪花大片落下，帶來一陣陣玄妙之音，雪山神廟在這烘托下更顯的聖潔斐然，同時也將裏麵的人小心翼翼的保護了起來。
真正的離別，是來不及告別的，這是易第一次懂得這個道理，他甚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一代大妖仇滿洲，縱橫大陸五百餘載，於天曆四百九十年殞身雪深山側。
想必這一句冷冰冰的記載，是無法承托起他這傳奇般的一生。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終日打雁險些被雁啄了眼老鬼，我們走吧”
柳白重重的歎了口氣，對著依然處在癲狂之中的鬼七說道。經過柳樹的治愈後，他已經恢複了基本的行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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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麗而恐怖的玄火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紅線，像極光一般美麗卻無情。
不僅是雪神山，整個龍王穀都被莫大的圖騰神威壓籠罩。
所有生活在龍王穀內的妖族全都沉默不語，尚未開啟靈智的小妖們，更是蜷縮在巢穴中瑟瑟發抖。
對於超越一個生命層次的威壓，他們是無力抵抗的，即便是仇滿洲這樣的強者也不例外。
毫無疑問，即將受到正麵衝擊的仇滿洲，頃刻間便會化成一捧飛灰，甚至連渣都不會剩下丁點。
“審判——賜予你，死亡。”
朱雀的聲音似雷聲滾滾，在這片空中炸開，明明才開口，但它的聲音卻在瞬息間傳遍了龍王穀的每一處角落。
避無可避之下，仇滿洲表情倒是從容得很，他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極致的聖龍道，給自己的小師兄“上一課”！
“他強任他強，清風過山崗！”
仇滿洲的身體依舊在神威震懾下僵直，所以他平日最為仰仗的天地極速根本無法施展，但他口中如吟唱般，將這句話吼出來。
下一刻，朱雀玄火輕易地融穿結界，一舉將仇滿洲渺小的身體淹沒，整片天空都猛烈的燃燒起來，天空充滿著鮮豔血紅的色彩。
被放大數倍的朱雀神形瞬息千裏，攜無盡神威遠去。餘焰未息，路徑中仍滿是燃燒著的玄火，一道透明的身影突兀的浮在空中。
他渾身肌膚都變得透明一般，體內的血肉更是變成炙熱的紅色，除了衣物與毛發被燃燒殆盡外，似乎毫發無損。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尚有一絲意識的鬼七由衷的發出一聲讚歎，至於柳白隻能神色畏懼地看著那個“怪物”，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他了。
這是發生在他認知以外的事情，即便是他們三人合力，一樣會在朱雀的怒火下蕩然無存…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同樣的疑問浮現在所有人的心頭。
在天宮的記載中，可以用這種舉重若輕的方式，躲過致命一擊的神通隻有兩種！
一種是四聖山中聖猿族所擁有的大神通之一的——混沌法則！
自人類與妖接觸，除卻聖猿族，再無任何妖族可以施展出混沌法則，這是人類一直想要得到和研究的終極法則之一。
混沌法則，通過扭曲麵前的時間空間，進行絕對防禦，號稱不可攻破的絕對防禦之一，也被聖猿族稱為“無敵金身”，先前張訟他們就親眼見識過了。
練就無敵金身後，不僅同階之間可以立於先天不敗之地，即便是跨大境界，甚至也能有一戰之力。
更不要說混沌法則還有攻伐的一麵，隻不過衰敗的聖猿族再也無人修煉出來罷了。
另一種則是妖神的大神通——萬法不侵！
這一點其實沒有人見證過，隻是通過一些搜集來的證據推斷出的可能。
根據記載，妖神是萬妖始祖，是於混沌中先天而孕育的生命。
他先天地而生，所以不受世間一切條條框框的約束。
再加上他開創了世間法，以一己之力帶來陰間的萬妖盛況…
所以陰世間的任何法則與神通，自然都對他無效！
仇滿洲這種難以揣度的手段，看起來與兩者都很像，甚至要更加匪夷所思！
圖騰神氏降臨的情況，七十年多前已經有妖踩過雷了，當時的聖猿族的三皇子同樣練成了無極金身，卻被圖騰神氏一招鎮壓…
跨越一個層次的生命，其擁有的力量就是這般想象，在這種絕對力量麵前，所謂神通就像雜耍一般毫無意義。
但細細比較起來，柳白又覺得二者在本質中有極大不同，仇滿洲這種方式，給他更多的是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廝殺至今，即便他們反應再慢也已經發現，在戰鬥中每一句仇滿洲的話，都會變成神通法則般的存在！
這似乎是一種獨特，而又威力恐怖的神通！
這麽看來，巫卓凡先前的推測，完全是真的！
但話又說回來，倘若創造一門神通真的這般容易，光是動動嘴就能修成，那麽當年的妖族絕不可能那麽輕易落敗！
聖猿族的混沌法則，也不可能至今沒有其他妖族能夠用出！
“身及法，言即則”這種境界，天宮早就有人推測過這種境界，在神降境的實力劃分中，恐怕要達到至高的無極境，才有可能做到！
要知道，神降四境中，每一個境界都有些天塹鴻溝的區別。
歸墟，太一，登天，無極。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會稱之為“超脫”，降妖師也會通過超脫的這一過程，得到更加接近神靈的力量。
即便是初代星宿，都未曾摸到無極境的門檻。後人據他們留下的記錄的推測，恐怕隻有曾經的妖神，才能夠達到那種神靈一般的境界。
想到這裏，柳白倒吸一口冷氣，難道天宮記載有誤？這家夥並非蛟龍族後裔，而是那個流傳於妖族之間傳說中的“妖神後裔”？
鬼七的反應更加簡單粗暴，他隻是對仇滿洲這種神乎其技的術法甚感興趣。
他畢生都在追求更強大的術法，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打破曾經的極限，重新書寫強者的曆史…
除了初代星宿以外，幾乎無人會選擇修煉“天屍鍾靈”這個神形。
原因無他，天屍鍾靈的神形一旦顯化，必然伴隨著濃烈的死氣，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會天生抗拒這種氣息。
“好容易”成為一名星宿，自然正派一些會更加受歡迎。
但他卻對力量的追求始終如一，一百多年來都不曾放緩腳步。這一切造就了他的強大，同時也成全了他的孤獨。
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甚至家人對他來說隻不過是一個符號，沒有任何現實的意義。
圖騰神氏降臨的秘法，本該七位朱雀星宿齊聚共同召喚，這次憑他們三人之力，卻能召喚出擁有一半實力的朱雀，鬼七在其中功不可沒。
“站在神降境，每一個境界都是終點，也是起點…”
這是每一位新晉星宿被冊封時，都會聽到的一句話。
三人中實際最為強大的鬼七，已經突破歸墟境，達到太一境，另外兩人還遠遠沒有摸到太一境的門檻。
修行到這般境地，才能體會到那種深深地孤獨。
如今他們的年世已高，最小的巫卓凡已經七十餘歲，由於他修煉了星宿神術中“金剛與魔焱”的神形，主力與殺伐，所以他氣血的流失要更快些，已經開始步入血氣衰敗的年齡。
柳白所修煉的“萬物生長”以及“通天聖樹”兩種神形，都與生命休戚相關，所以能夠稍微延緩一些氣血流失的速度。
即便是這樣，他已經接近二百歲這道坎了。
無論是何等強大的降妖師，最終逃不過的就是生老病死的宿命糾纏。
修行並不能增添壽命，人力終有竟時，即使是第一代為人類開疆拓土的初代星宿依然無法逃脫這樣的宿命，因為這是人類的天命所歸。
長生，是擺在所有生靈麵前的一道坎，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同樣敵不過時間摧殘下的風燭晚年。
沒有人，願意在一片遺憾中結束自己的一生。
也許無極境下一個便是長生境，或許是下下個，更有可能，長生境也無法真正的長生，這誰又能說的準呢？
探索未知是克服對死亡恐懼的一劑良方，生命會因為偉大的事業而變得不朽…
也許這才是長生的意義，可誰又會信呢？即便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多半也不會真的相信…
妖神隕落，初代星宿凋零後，這世間似乎也從未寂寞過。他們的新生後代，就像是他們生命的另一種延續，在同樣的一片土地上繼續上演著，屬於他們的故事。
所以即使希望渺茫，看不到方向，無數的修煉者們，依然前仆後繼的在這條路上前進著，薪火相傳，始終生生不息。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來臨前的征兆，仇滿洲居然出現了通感——他能夠清楚具象化麵前二人的剛才腦海中所想的內容，所以他對人類這種，自私貪婪而又渺小的生物，有了更全麵的認識。
於是，仇滿洲笑得更加肆無忌憚，是在笑他們，亦在笑自己。
“哈哈哈哈蠅狗之輩，卻想蛇吞象，不自量力！所以說你們人類，就是永遠喂不飽的野狗，從來都是被撐死的！”
“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去送死可悲，可憐，又可恨！”
圖騰神自然不會給他再次逞能的機會，一次失手可以說是意外，即便它不是完全體降臨，也不是這個“螻蟻”可以輕視的對象。
“來吧，你這個偽神！”
“仗義多是屠狗輩，早晚這把火會將這世界點燃，直到燒出個朗朗乾坤為止！”仇滿洲咆哮著說道。
“以我血，染蒼天！地獄不滅我不亡——”
“殺意永恒！”
“起始雷同——聖！”
整個陰間世界的時間在這一秒徹底的陷入停滯，仇滿洲猙獰的表情依然清晰的留在臉上。
接著，光芒逐漸暗淡，他眼眸中的紅光緩緩熄滅。
就像一陣吹過的清風，仇滿洲便化作塵煙消散，被那陣風帶到了遠方。
時間再度恢複運轉，正在生活著的人們，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之處，繼續著各自手中的事情。
隻是鬼七與柳白望著麵前空蕩蕩的天空，久久不語。
見到一座高峰，會讓人心生攀登的衝動，但若是一個望不到盡頭終點，任誰都會一下陷入茫然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失去行動能力的鬼七發出毫無語氣的笑聲，沒有人能明白他的內心的感受。這是自他修煉“天屍鍾靈”神形那一刻起，便注定的結果。
柳白的眼神相比之前通透了許多，一株嬌小可愛的柳樹浮現在他背後，樹根紮進他後背的肌膚中，開始治愈他的傷勢。
其實早在仇滿洲被困在結界中的時候，易就已經醒來，看到仍在昏迷中小雪他便知道，這是仇滿洲有意為之。
隻不過仇滿洲在山門處設置了結界，他不能行動亦不能言語，隻眼睜睜看著眼前這一切的發生，並且通過仇滿洲共享的畫麵，麵對那種撲麵而來的恐怖威壓，與直逼心靈的死亡威脅。
易緊緊的攥住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此時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仇滿洲為了向自己毫無保留的展示他所理解的聖龍道！他要完成代師授藝，將聖龍道完整的傳承下來！
原來這就是被自己忽略的那一處至關重要的地方…
他早該想到，隻是憑借那一道一會正常一會癲狂的神念，怎麽可能傳承下完整的聖龍道法…
老師當年很可能也是因此，才傳過他聖龍道秘術，為的正是這一場跨越五百年的傳道…
但他無法理解的是，五百年前，老師何以預見今日之事？又如何能確信，五百年後的仇滿洲還活著，並且依然能信守誓言呢？
這裏麵但凡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絕對不可能得到今天的這個結果…
巧合嗎？還是說聖龍道真的強到沒邊，甚至可以洞悉未來？
一時間，易的心裏百感交集，恨、疑惑、感動、遺憾、迷茫…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醞釀在他的胸口，匯聚成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淌下。
紛揚的雪花大片落下，帶來一陣陣玄妙之音，雪山神廟在這烘托下更顯的聖潔斐然，同時也將裏麵的人小心翼翼的保護了起來。
真正的離別，是來不及告別的，這是易第一次懂得這個道理，他甚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一代大妖仇滿洲，縱橫大陸五百餘載，於天曆四百九十年殞身雪深山側。
想必這一句冷冰冰的記載，是無法承托起他這傳奇般的一生。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終日打雁險些被雁啄了眼老鬼，我們走吧”
柳白重重的歎了口氣，對著依然處在癲狂之中的鬼七說道。經過柳樹的治愈後，他已經恢複了基本的行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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