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聖龍道
  這份寧靜的美好並未持續很久,便被初望雪銀鈴般的笑聲打破。

   “噗呲!小弟弟,你在修煉絕世神功嘛!我猜猜,是不是叫做仰麵朝天、四仰八叉神功?哈哈”

   少女的的笑聲率性而真實,就像這雪神山上潔白無瑕的積雪一般,幹淨的真實。

   說罷,她用纖細的小手輕輕捏起易光潔稚嫩的臉頰,感受到驚人的彈性和柔軟的手感後,情不自禁的輕輕揉搓起來。

   “”

   原本十分抵觸與陌生人有肢體接觸的易,此時內心搖擺不定,一方麵下意識想要逃離這種不適感,一方麵心裏又對那雙溫熱的小手有些著迷。

   和記憶中,“母親”的手感覺並不一樣,沒有那麽冰冷;和師傅那種粗糙寬厚,指縫裏充滿酒味的可靠不同

   易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麵前的情況,那種如電流般透進身體的感覺,一下讓他想起第一次浸泡藥材練體的感覺

   一邊痛苦一邊快樂,兩種極致的感覺兩極分裂所以就導致了他一半抵觸一半享受,呈現出一種便秘般的表情。

   “呃這個小弟弟表情好恐怖”初望雪心想。

   “哎?小青叔,他有點奇怪奧,總覺得哪裏不太對耶”

   她察覺出一絲異樣後,不假思索便說了出來。

   隨著她動作的停滯,易也得空抽出自己的臉,連滾帶爬的站起來,稍微拉開了一下二人之間的距離。

   “是哪裏的問題呢?快,小弟弟,你把衣服脫了給姐姐摸摸看看!”初望雪不依不饒的說道。

   “!!!”易下意識的就抱緊雙臂,做出防禦姿勢。

   “幹幹啥!”

   仇滿洲自然知道她發現了什麽,以她那雙特殊的手,稍微接觸一下,發現易的特殊之處簡直輕而易舉。

   先前將易的次序放在最後,並且一直到廣場的人全部散去以後再開始,都是在為這件事做鋪墊。

   小雪雖語出驚人,但她的想法其實單純的很,因為她的手是受到雪山神點化的“聖手”,可以感知一切事物本源的形態。

   “哎呀,你快點!快點!不要讓姐姐動手哦,到時候你想後悔都來不及啦!”說完小雪揚起小拳頭,想要展示自己“強悍”的武力。

   回過神來,易對自己剛才的表現不禁感到臉紅——我居然會被一個跟自己個頭差不多的女孩子,給“唬”的一愣一愣的!

   這河裏嗎?

   “一山不登,何以臨天下!”

   想到這,易就感覺自己的鬥誌瞬間昂揚起來,屬於自己的強大力量重新回到身體內。

   迎著笑眯眯靠過來的小雪,易故作凶狠的走過去幾步,二人本就距離不遠,這一來二去,簡直快要貼到一起了。

   一直到倆人額頭對著額頭,才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易擺出一副惡人口吻,衝著她說道。

   “哼!說誰小呢,啊?還有哪有剛見麵就脫衣服的啊”

   配合著他那強健體魄帶來的壓迫感十足,但是略帶羞澀的神情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狀態。

   初望雪先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向後退去,不過隨即反應過來,整個人不退反進,愣是一頭將易整個人頂的向後退了半步。

   “怎嘛?要跟姐姐動手呢?姐姐又不對你做什麽,就是幫你檢查一下身體,小氣得很!大不了我也脫了給你看就是!哼!”

   聽到這話,仇滿洲額頭直冒黑線——就她這種不諳世事、又喜歡刨根問底的性格,去世間行走

   她能不吃虧嗎?

   而另一邊,作為當事人易心裏正在不停的打鼓,他知道自己有不少異於常人的地方,否則他也不會在不到五歲的年紀,便被趕出家門,開始流浪。

   比如他不會與其他人共情,對生活過得土地沒有絲毫歸屬感,看待生死的態度過於超脫,思考的問題太過超前

   關於自身的問題,困擾過易很久,這三年來他也時常會詢問張訟,想知道問題是不是真的出在自己身上。

   張訟的回答幾乎都是如出一轍——

   “人總要有自己的長性,選擇無外乎對錯,結果無外乎生死”

   “師傅,啥意思?”

   “說人話就是——”

   “想這麽多,神經病啊?吃飽了撐的?閑的?”

   “給老子爬!”

   “”

   話語雖然粗俗,但每每想起時,易都會覺得身體內有一股暖流經過,他知道師傅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開導他,雖然有點另類吧

   想著他們師徒間曾說過的話,易不禁有些出神。

   見到易在和自己如此近距離麵對麵的情況下,居然會溜號,難道是自己對他來說,就這麽毫無魅力嗎?

   小雪的小性子也上來了,二話不說便解開腰間的衣帶,失去束縛的長裙頓時散開揚起,露出打底的內衣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膚。

   一陣香風拂過,易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過去。

   望著麵前那具聖潔無暇,沒有一絲一毫贅餘的曼體,他不禁呼吸急促、心跳加劇,耳邊仿佛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夠了!小雪!”

   說罷,仇滿洲便以大法力製止她的下一步行動,迅速的將她衣服重新穿好係緊,隨後以一股溫和的氣息將二人分開。

   不等小雪開口,仇滿洲便說道。

   “不用去證實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小雪,順其自然即可!”

   “我不信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相信!為什麽我不要!”

   小雪的情緒突然有些失控,開始語與倫次的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仇滿洲見狀無奈的搖搖頭,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畢竟這種事情誰也無法直接接受。

   他一打響指,飄渺的聖歌再度從天空之上傳來,同時沉悶的古鍾聲也接連響起,並且接連響徹九聲,鍾聲直衝雲霄而上!

   聽到鍾聲後,小雪的情況明顯穩定許多,眼神也不再是慌亂,很快恢複了原本靈動的神色,似乎已經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全部忘記了。

   易還沒有回過神來,剛才發生的一切說短不短,卻根本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仇滿洲開玩笑一般向他傳音道。

   “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告訴你,你已經死了,並且你身邊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亡者,你會有什麽反應呢?”

   “我會有什麽反應”

   易喃喃自語道,也許我會覺得,不是那個人瘋了就是我瘋了,或許是大家都瘋了易心想道。

   “那如果有人告訴你,我的大限將至,你就是給我帶來死亡的那個人呢?”說到這,仇滿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易倒吸一口冷氣,但未等他去深入的思考這個問題,仇滿洲便出言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好了小雪,時候不早了,抓緊完成儀式,青叔就帶你出去走走。”

   “上次你說想去看海是不是?一會結束了叔叔立刻帶你去看海!怎麽樣?”

   聽到仇滿洲的話,初望雪不滿的撅起嘴嘟囔道。

   “明明早就答應小雪的事,到現在都沒實現過”

   聲音雖小,卻依然瞞不過仇滿洲的耳朵,他放聲大笑,說道。

   “哈哈哈這次無論如何,青叔一定實現你的這個願望就當作你十二歲,叔叔給你的禮物!”

   “哼,我可記住了啊,小青叔!”初望雪撒嬌一般的說道。

   “去掉小!”仇滿洲糾正道。

   “就不,就不!小小小,小青叔!”

   “”

   “既然你都問啦,那我就不客氣嘍,小青叔。”

   “好,小雪都開口了,青叔都會答應你的。”

   “那我可說了,小青叔,我要去極北之地的冰原看海,去東海釣魚,去雁蕩山看小哥哥,去十萬大山野炊,去妖神山摘星星,還有,去大陸最南端尋找世界的盡頭”

   小雪的眼睛閃著星星,掰著手指頭將這片大陸上各處的風光如數家珍般一一說出。

   仇滿洲隻是笑眯眯的聽小雪說話,也不言語,亦不打斷。

   無數次的夜晚,他也渴望過片刻的寧靜與溫馨,隻是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他的過去

   都注定著,他這一世都將在血雨腥風中獨善其身。

   “依你便是。”仇滿洲認真的回答道。

   得到仇滿洲肯定的答複,小雪一下來了精神。

   “騙我就是小狗!小青叔!”

   說罷她轉過頭,蹦蹦跳跳的來到易跟前,雙手叉腰歪著頭衝著易說道。

   “小弟弟,準備好了沒有?姐姐趕時間呢,麻煩你快點!”

   “”

   當易端坐在椅子上,儀式開始時,古靈精怪的小雪已經恢複了聖潔的模樣,口中吟唱著他完全聽不懂的音節。

   隨著那一聲聲古老的音律,易逐漸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感覺自己似乎被卷入一團漩渦之中,在不停的旋轉,下墜。

   意識也被無數雙大手撕扯的支離破碎,沒有光,也沒有任何聲音,任他如何觸碰,周圍的世界都沒有給予他任何反饋。

   他的五感仿佛被生生剝奪,整個人木木的杵在虛空中,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片虛無,明明充滿著恐怖的能量,卻無法與自己構建起一個鏈接。

   他第一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體究竟為何無法修煉,多年來沉積在體內的能量早就達到了一種恐怖的程度。

   所以在那個神神叨叨的老瘋子上身時,他才能如此輕鬆的打出威力恐怖的一拳

   想到這易不禁有些後怕,若不是他幫自己排解體內淤積的能量繼續修煉下去,很可能有一天,他就會因為這些無處安放的能量爆體而亡!

   見到這一幕的眾人同樣也有些蒙,因為這是純陽之體的秘密第一次被人揭開冰山一角

   不過,他們的發現遠不止這些,就連仇滿洲,都在一刹那變了臉色。同時他當機立斷,將畫麵從兩人眼前截斷。

   “你是人是妖?”

   突兀的聲音,終於讓易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可他甚至不知道這句話是如何出現在自己感知中的。

   除了能聽到那句話以外,他依然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其他任一部位,好在他的思維並未受到禁錮,所以他並未慌亂。

   既來之,則安之!他便順著這個問題思索起來。

   是人還是妖?

   隱隱約約他知道自己不是人類,在但是龍王穀內接觸過不少妖族後裔之後,他發現自己與他們似乎也不太一樣

   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他一直作為人類在生活,從小在人類身邊長大,現在有一個人類師傅。

   “不知道。”易用意念回答道,雖然有些困惑,但他的回答卻沒有任何遲疑。

   “人妖相殺,你會守在哪一邊?”

   這次易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他平靜的說道,“我會站在正義的中間,也許兩不相幫,也許都會得罪。”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正義可言,你又怎知,你是正義?與你對立的,就一定是惡嗎?”那個聲音對易的回答嗤之以鼻。

   “我師傅講過,在對方反駁的時候,我要說你說的都對,因為我不能對牛彈琴。”易認真的說道。

   “”提問的聲音自然沒想到這個答案,足足愣上了十幾秒,隨後才繼續問道。

   “如果給你第二次機會,哪一件事你最想重新來過?”

   終於說道正題上了,真正麵對這個問題時,易才發現,原來這個問題帶來的心理壓力居然有這麽大。

   這次,易真的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的確,他心中一直有一個求而不解的問題——他的生父母是誰?自己究竟來自哪裏?

   對於後悔這種情感,易是沒有的,隻是他在思考,如果自己知道了生父母是誰,自己會不會更願意選擇一個更普通的出身,過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生

   問心求道原來是這般困難,直視本心,麵對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就像是一道表麵愈合的傷疤,在你眼前被硬生生揭開,即使血淋淋你也不得不直麵它。

   你以為自己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殊不知在它出現的那一刻,依然會讓你感到陣陣無力。

   易的眼角出現點點血絲,牽扯著他眼角周圍皮膚出現一層層金紅色古老圖騰紋路。

   蒼茫千古歲月,彈指而過,他的眼神不停地幻滅,時間似乎成為一本可以翻閱的書籍,在他的眼中迅速翻過。

   隱約間,一直埋藏在他意識深處的一些東西悄然覺醒,一個神形在這片漆黑無垠的空間中不停閃爍,漸漸的,那道神形終於清晰起來。

   那是一隻身軀無限龐大的生物,很難用人或妖的概念界定他。

   它似萬事萬物,卻又似無,無法描述,無法理解,它就是它,亦不是它!

   這一刻易的神魂覺醒,他的身軀也開始逐漸變化,一會變成猙獰威武的龍族,一會變成長著金色神羽的鳥獸,一會又變成渾身燃著烈焰的麒麟

   他的身體逐漸蜷縮起來,似乎在蓄力完成最後的涅槃。很快,所有的光芒開始內斂,他所在的位置化成另一個虛空。

   空間開始大片坍塌,九色神芒透體而出

   突然那一片虛無的空間易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原本即將綻放的九色神芒也停滯下來。

   “天地失色,萬法無形不喜形色,不吝施舍”

   “天地人者,各自有道,唯我道邪人不邪——聖龍道也!”

   “既然舍棄,何必又尋回!既然決心從頭開始,何苦又要執著輪回!”

   “鳳凰涅槃,本就是傳說而已!我的路,一人走足矣!”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陰陽不測之謂神!”

   “”

   振聾發聵的聲音充斥整片混沌空間中,一句句梵唱將易逐漸喪失的意識喚醒。

   下一秒,快要失去人形的易眼眸處赤紅色光芒急劇衰退,連帶著他身邊的空間都扭曲起來,周圍的時間似乎在迅速的退回、重置。

   “三千年無敵的攻伐聖術——唯我聖龍道也!”

   無論前世為何,今生是人還是妖,我就是我,行自己之事,尊自我的本心,無愧於本我,足矣!

   “一斬心靈,二斬肉身,三斬執念,斬三屍成道!”

   易的口中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他並不知道為何,隻是順其自然的將腦海中的聲音重複出來。

   隨著這句話的重複,一舉衝破先前充斥的雜音,連帶著四下的黑暗都一並散去。

   伴隨著意識再度回歸身體,他眼前的景象,終於回到先前的高台之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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